未等靠近,申其志四人就刷下从座位猛然起身,澎湃的激荡的神情难掩他们心中的激动。作为长老之首的申其志跨前一步,硬从爷手里夺过沉甸甸的酒坛,抬头给讶异中的爷一个繁华茂盛的笑容,一扬手将桌前小巧酒榛一扫,朗朗清清喝道:“来人,换酒碗拿来!”一举手一投足,首席长老的威仪于无形中显露无疑,高高在上的尊贵气度更不是三年前那个尚未走出仇恨阴影的青涩少年所可以比拟的。
听闻申其志所言,其他三人眼眸无不亮了起来,盯着爷各个摩拳擦掌,直看得爷不断地拿手指弹着酒坛子,眼皮撩着,有一搭没一搭的斜睨着咧嘴笑的万般无害的申其志。
一回来这厮就给爷闹虫蛾子,满肚子坏捣腾的厉害,真是白瞎了这张可爱俊朗的面皮。
换上比他更加无辜纯洁的表情,大摇大摆的走到他们面前勾起一把椅子大派的坐下,拿着案上的酒碗左右翻开,挥手笑道:“一碗一碗的喝多不带劲?四位都是青年俊杰,人中英豪,好男儿,真英雄,理应豪情万丈,扯开膀子大口大口的吃肉.拽起袖子大坛大坛的喝酒!像个小娘们似地一碗一碗的抿,这算个什么事,岂不是折辱了四位的英名?来人,去酒窖撤来四坛未开封的二十年陈酿,今日要让大伙见识一番何叫酒中英豪!”
四人牲在脸上的笑渐渐有了僵硬之态,面面相觑,依旧是申其志打先锋。
“那个,我说少主,你这样做可不太厚道,起点都差了大截子了,不是明摆着欺负我们哥四个?”指节敲打着酒坛口,申其志苦大仇深的模样,眼神再意有所指的膘向案上未开封的四大坛酒,语意不言而喻。
“其志大哥真是一针见血啊!”四人中自以为自身气质最文艺的申志宇拍着大腿大声感慨,睁大眼瞪着爷,宣誓般的再次感慨:“少主,你就别再跟我们勾心斗角了,有我们聪明绝顶才华馥比仙的其志大哥在,有生之年你别想着欺负我们,我们哥四个是不会任劳任怨的当冤大头的!”说罢,似乎还嫌卖弄的不够,摇头晃脑的吟上来:“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何太急呐——”
申志宇最后一个字刚落,哄天的爆笑声就充斥了整个院子口
擦擦笑出的眼泪,爷大力拍着他的肩膀笑的岔气:“志宇啊,你们哥四个不会任劳任怨的当着冤大头,难道就可以不情不愿的当着?看不出啊,你们四个还有自虐倾向哩——有理想,有前途,有可持续发展的潜力啊!如此有志青年,若是被煮成了熟豆子,岂不是暴殄天物?应该将志宇这颗有发展潜力的豆子埋在土里,赶来年,能生成一筐子豆子,到时候煮起来,那可是一筐子哩,赚了!“
又是一阵爆笑响彻当空。
申陌予和申穹哲相视无奈的一笑,在这刁钻的祖宗面前,志宇二哥忽悠他那半吊子文学岂能讨得个好?
申志宇装模作样的哀叹两声,仰天长叹:”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申其志笑拍他脑袋一下,道:“得了吧你,整天酸不拉叽的,也不怕被大风闪了舌头?少主,言归正传,咱这起点问题您说说该如何解决?”
“这还不好说!”扬扬手,爷爽快的笑道:“同样未开封的二十年佳酿五坛上案!今日力战你们哥四个,爷要用实际行动告诉你们这天下英雄谁敌手!”
“好!少主有如此雅兴,那我们哥四个就舍命陪君子了!”
撩着眼皮瞅着这四个不怕虎的出声牛崽子,熟视无睹七叔那方投来的不赞成目光,掰开酒坛口泥封的油纸,陶醉的深嗅着沁人心眸的醇和酒香。
脚尖蹭开木椅上的棉坐垫,蹬着椅面一摇一晃,吹吹指尖眉微微上挑:“老现矩,先下赌约。”
“天儿,今晚可是为你接风的日子,不要玩过火了。”深知爷脾性的老申头又开始喋喋不休。
爷当然知道老申头的潜台词——众目睽睽之下,你可别给我丢了老脸嚯。
挥手,丢过去一个不耐眼神,人老了就是啰嗦!
老申头老脸扭曲,爷熟视无睹。
老申头见恐吓爷不成立,继而曲线救国策略,对其他四人进行眼神施压。
奈何其四人如今有了爷这个大后台,狗胆子开始往不正常的方向发展,看星星的看星星,瞅火把的瞅火把,踩蚂蚁的踩蚂蚁,抠桌角的抠桌角,完全无视黑脸正在进行时的老申头。
似乎没料到一向乖巧听话的申家四少竟然开始走叛逆道路,竟然敢将他这个老阶级的话当做耳边风,老申头一时间愣了又愣,似不认识般将这四人挨个瞅了个遍,直到确认了的确不是他人所扮,方怒其不争的哼了声,翘着个胡子耍脾气。仿佛是化悲愤为食欲,抄起剔透华贵的象牙筷,直指整张桌上唯一的一盘芙蓉炸虾。
这道菜是老申头为庆祝爷的归来,大发慈悲特赦下来的。可谁知这可爱的菜肴没有进入爱虾如命的爷的五脏庙,反而入了避虾犹恐不及的老申头的米碗中!
爷痛心了,尤其是看到这歹毒的老申头仿佛是吃毒药似地嚼着虾仁,爷的心头血淌的更利索了。
老申头的快乐仿佛是建立在爷的痛苦之上,见到爷眼神中流淌的悲伤,老申头痛苦的面部表情迅速舒展开来,仿佛不再是嚼毒药了,腮帮子动的更加带劲,将爷悲愤的目光化为无物,眼皮连撩都不撩爷一下。
“少主别看了,就算是您两眼望穿秋水老族长也不会分给您半只,老族长的奸诈您又不是不知。”弹弹酒坛,申其志笑的一脸纯真:“这样吧少主,一对四,放倒两个就算您胜,四盘东海大虾煎、炒、炸、蒸齐齐上阵送到您面前,保密性百分百,保管您吃抹干净了老族长也一无所知口怎么样,少主,这个赌约你满意可否?”
睨着他眼神跳跃着怀疑的光芒:“哦?你可知爷可是容易当真的人,这海口夸的又大又诱人,小心爷真的当真了哦,那要是你到时你小子办不到,后果可是很严重的。”老申头背后的眼睛利索到什么程度,爷可领教的是噩梦连连,体会深深,要躲过那如影随行的厉眼,那难度可不是一星子半点的。
申其志笑的微微得意:“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更遑论三年乎?”
仔细的盯着他看了三秒,确定他的确不是在吹牛后,舒展了面容,看向老申头的目光中不再那么带有摧残性了。
“那若爷输了,你们想要什么?”
听到此问,申其志四人交换了眼神,看向爷,意味深长:“我们不要什么,只要族长回答我们每人一个问题。”
恍然大悟的暗点了头,恐怕这四人对于爷的归来始终处于懵懂状态。
笑语盈盈,——与他们击掌:“成交…”
“慢,加我一个。”
温热的掌心不轻不重的与爷的掌心相击,惊讶的回头,不期然对上七叔那双清波泛动的淡眸。
揭开案上的一坛酒,他握着坛口轻松的提起酒坛,伫立风中,对上爷不解的眸不咸不淡道:“输了,你同样得允我一个问题。”
心抑抑开始打鼓的同时眼皮开始狂跳。
不祥之兆啊——
凭女人的第六感,爷直觉七叔的问题将在爷可以回答的范围之外,下意识的缩脖子,企图以鸵鸟心态消极应对。
“七叔,我们几个小晚辈瞎闹腾而已,你又…”
“天儿你这么说是嫌七叔年纪大了,怕七叔玩不起,扫你的兴了?”清润的指尖沿着坛子边缘轻轻搔刮,指腹所过之处响起微不可闻的碎裂声。仓皇的抬头,但见他清冷的面上俱无波澜微漾,可眼角漾起的笑意却孤傲的犹如神明,锋锐的彷如雪山冰封。
【元宝篇】 第三十四章 酒后误言
不咸不淡的话暗藏锋机,虽是疑问可就是聋子也能听出这疑问句里的质问。谪仙般的面皮依旧云淡风轻的看不出丁点异样,可跟在他屁股后转悠这么多年的爷知道,只要从爷口中吐出半个他不愿听的字眼,当场狒袖而去绝对是他的作风,留给尴尬的众人一个绝代风华的背影,至于其余人还能不能痛快的畅饮于席宴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申家的基因里有着绝对目空一切的任性,这点爷至始至终都深信不疑。
手指头抠抠脑门,眼于垂下袖袍的遮掩下贼溜溜的投向正环胸仵桌看热闹的申其志,习惯性的想要从这一肚子计谋的小狐狸这里得到些许暗示。
接到爷的求助目光申其志好不惊讶,眨眨纯真的狐狸眼,忽而咧嘴一笑,白牙闪亮的笑的好不灿烂。摊摊手,无视对他抱着极大期望的爷,无耻的递来爱莫能助四字。
眯眯眼,这碍眼的白牙太亮,等改日泼点墨给他染染。
在上位吃的怡然自得的老申头捋着胡须幸灾乐祸,仿佛对于爷此刻进退维谷的为难样看的极为爽快,接过布菜侍女蘸了芙蓉酱的春卷,极为慈祥的对她露了露残缺的齿,惊得受宠若惊的侍女差点掀翻了桌子。
申家的掌舵人无声的将沉默进行到底,不声不响中却将整晚的气氛推向窒息的压抑。
“其志大哥,族长和少主好奇怪”川趴在申其志耳边,申穹哲忍不住八卦的嘀咕,贼兮兮的双眼光芒闪闪的在沉默对峙的两人中扫视,企目找到什么暗藏内幕的蛛丝马迹。
申其志肩膀一抖,躲开申穹哲的纠缠。对于这个白痴问题,高智商的他拒绝回答。
可粗神经的申穹哲明显没有感到他兄长嫌弃的白眼,期期再次粘了上来,自以为声音很隐蔽的喋喋不休:“其志大哥你难道没察觉吗?依少主这千杯不醉的酒量,多族长一个不多,少族长一个不少,用得着较真的迟迟不答应?少主可向来是个豪爽的人,在这样的小事上踟蹰,难道不奇怪?“说着有些饿了,忘我的顺手抓起盘里肥硕的鸡腿一只,边啃边含糊道:“再说了,拼酒不就图个乐呵,就算是怕醉,也不至于搅了酒兴不是?而且我怎么觉得,族长看少主的眼神,怎么就那么…怎么说呢,感觉好像不是那么回事,就好像…”六话未尽,前方一道轻飘飘无实质的光芒扫来,申穹哲哽了下,彻底噎着了,掐着脖子泪流满面。
若无其事的收回目光,看向对面的爷,语气一如既往的淡雅:“想好没有?”
“好。”忍痛接下了这一对五的不公平挑战,挺直腰板紧盯着侍女接二连三撤来的一坛坛高浓度陈年佳酿,眼底闪过视死如归的英勇。好吧,你们这群将快乐建立在爷痛苦之上的中山狼,来吧,爷不怕你们,算是月亮惹得祸吧,今晚爷舍命陪小人,喝死你们!
听到爷的应允,那双仿佛能看透红尘的淡眸迅疾闪过一丝精芒…
双蝶绣冰俏,珍殊帘半卷,掐金雕花鸾镜垂挂床头吊钩,半掩的纱窗东风吹住,吹得紫罗兰色风铃铃铃叮叮.试细听若莺啼燕语.纠缠着沁进肺腑的清香淡雅,若隐若现着海棠正妖娆处。
茫然的撑起身子,用力的眨掉眼里的迷蒙,手抵上宿醉痛的厉害的额角,隔着艳红色床帐环顾着周围熟悉入骨却又仿若淡淡陌生的景致物件,好半会才重拾以往的感觉,吁了口气,双手伸展身体呈大字重新跌入宽大的软床上。双眼盯紧着头顶上方微微晃动的帐顶,头依然不舒服的紧,可爷依旧逼迫它运转,回忆昨晚醉酒失控后所说过的每一句话,做过的每一个动作…
“少主,奴婢可以进来吗?”听到里面的动静,外间侍候的侍女带着丝忐忑小心问道。也是,任谁来伺候个尚未摸得清脾气的新主子都会心有不安,唯恐伺候不当落得个不是殃及自身。
“进来吧 ”略带沙哑的声音一落,侍女明显松了口气,掀开竹帘迈碎步款款而入,半蹲身子行了万福后,托着手里的一套鲜丽耀眼的红色华丽真丝男装垂眸敛足于床前,静候床上的人起身。
整理好微敞的中衣,手指挑开床帐一角,眼角扫罢低眉顺眼的侍女,直觉的拧着眉心底划过一丝不豫。来来回回的将她从头到脚扫过数回,直看的她开始忍不住的双脚微颤,脑海中骤然划过一道寒光,剖那间明白心底的不豫源于何处的同时后背也涔出了冷汗。
以往这些工作可都是子熏的范畴,从小到大,词候爷梳洗这些事子熏从来不假人手,可这次一回来就无缘无故的弄出这么一个反常,真让爷不得不往坏处着想。
忐忑中的爷看了眼旁边同样忐忑中的侍女,哽了哽,还是出口询问:“族长派你来的?”
不明所以的侍女带点惊惶的垂着脑袋:“是老族长让奴婢来词候少主起身的…”
脆弱的心猛地提上了嗓子眼,竟然是老申头派来的!难不成昨晚真的说了些不该说的?
套着外套的手开始颤,扣着衣带的手指半天也没打好结,浑然未查旁边侍女几欲上前帮忙的神情,一团糟的脑袋迅速整理好下个问题:“看见子熏了没有?”
“奴婢….奴婢不知…”
“不知?爷问你看没看见,你回答爷不知?是爷有语言障碍还是咱两压根没有共同语言?”岂有此理!
在爷不假辞色的瞪眼下,小侍女瑟缩了下,颤着唇一哥快哭的表情:“奴婢真的不知…”
“你不知那谁知?”
“老族长和族长。”
这下换成爷瑟缩了。
明显的小侍女受人胁迫三缄其口了。
更明显的,爷昨晚肯定醉酒误言了。
可恨呐,就知道那一窝子狐狸没安什么好心,在奸猾的老硕鼠的默许下,估计没少从神志不清的爷口中套出话来。
更可恨的是,自诩为千杯不醉的爷怎么就被喝倒了呢?
慢慢回忆昨晚拼酒的镜头,画面定格在七叔唆使申其志灌爷酒的镜头上。
别说爷冤枉七叔,他向申其志这只成精的狐狸那不经意的一眼,虽是极为隐秘,但其中暗藏的深意逃不过火眼金睛的爷。
明明申志宇和申穹哲已被爷喝倒的不知天南地北的抱着鸡腿在地上打滚,按游戏现则这场比拼爷已经是赢家了,既然分出了胜负game就应。ven了,可偏偏这可恶的申其志小狐狸崽子不知死活的来扫衅,在某人的教唆下字字挑拨着爷理智的弦。然后呢?然后爷或许是想教训下被当枪使的申其志小狐狸,或讦是不忿幕后者的冷眼旁观,掀了酒坛盖逞英雄的宣誓要将申其志喝的遍地找娘。最后呢?最后貌似申其志抱着供桌上供奉天地的烧猪头又哭又嚎的喊娘,气的老申头追着他满苑打,最后还是十八暗卫出手,强制性的将他与烧猪头分离,扛着泪眼朦胧的他离席,临走前,爷还记得他对着烧猪头依依不舍的挥手,口里还一个劲的念叨着‘娘啊,孩儿不孝啊,。再然后呢?貌似不记得了…
穿戴好洗教完爷怀着七上八下的心朝肃穆的冷飕飕的主厅迈进,在门口处整了整心情,努力拉扯着嘴角做出抹自然欢快的笑,抬腿步入。
“嗨,爹爹早,七叔早。一大早的起来就能见到慈祥和蔼的爹爹和卓越非凡的七叔,长久期望的美好愿望终于成真,上天真是待我不薄。这一日,肯定又是一个美好让人期待的一天。”噙着笑大大落落的朝着餐桌而去,走到七叔下首习惯性的拉椅子,未料竟拉了个空,心提了下,小心的往四周扫了几眼,这一扫不要紧可当真扫了个心凉,偌大个餐桌就两把椅子,一把凤尾竹椅老申头霸占着,一把紫檀木椅七叔静坐着,其余位子空空如也,很明显的向爷宣示着,这里不存在爷的位置。
双手垂在腹前不自在的互搓着,脚尖缓解压力的磨蹭着地面,乌溜溜的眼可怜兮兮的朝着主位瞅了又瞅,就差没哭着喊着质问为啥不准备爷的座?
主位上的老申头和优雅从容的七叔仿佛就没爷这个人似地,熟视无睹的该吃吃,该喝喝,眼神所到之处布菜侍女眼色极佳的夹过菜送到他们盘碟中,殷勤的就只差举着象牙筷将菜肴喂到他们的嘴里。
可能是爷的怨念太过强烈,老申头终于忍不住皱了皱眉,停了筷,随即,七叔也淡淡的搁下筷子。
淡淡的扬手,侍女行了退礼鱼贯而出,偌大的主厅就只剩下吃饱喝足的老申头和七叔以及低头沉默的爷。
“你可知子熏被我派去做什么了?”慢条斯理的扯过帕子擦过唇角,他半阖着眸说的漫不经心,可主位上人那双精明的老眸却敏锐的发现那帕子不甚明显的裂纹。再看那张故作镇定的俊颜,不由得一叹,冤孽。
【元宝篇】 第三十五章 家法
一个念头极快滑过脑海,快的让人难以准确捕捉,却偏偏挑的爷心头打鼓似的跳。
“啊?子熏,哦你说子熏呐,咳,我先前还嘀咕着呢,怎么一向勤奋如小蜜蜂的子熏闹钟竟改了性,大发慈悲的放我睡到了自然醒,原想着给他做面小锦旗以示嘉奖呢,哈,却原来不是这混小子迷途知返痛改前非,而是被七叔派去公干了,这下倒是,倒是省了做锦旗的银子了,哈哈…”自顾自的说完,前俯后仰的笑的好不欢畅。直待发现空荡荡阴森森的大厅上空只回荡着爷干巴巴的笑,方不尴不尬的止了声合拢了嘴,抽搐着眼角,硬着头皮迎接着前方两尊神压迫性的目光。
“好笑吗?”目光从爷身上毫不留恋的淡淡滑过,他手指摩挲着袖口绣纹,声音不疾不徐的询问,倏尔眸光又一厉:“你将七叔的问话当笑话来听?”
对于七叔的骤然发难爷陡然间吃了一惊,手臂一抖,慌乱中碰倒了桌上的茶盏,淡青色的茶渍迅速浸染了袖口一片,堪显狼狈。印象中对爷向来无限包容的他鲜少有如此尖锐的时候,毕竟与他聚少离多,彼此的性情恐怕都不复以往,再加上多年的分隔两地早已找不到当初相处的亲密无间的感觉,此刻无预兆的发难,难免让爷无所适从。但不知,今日如此究竟为着哪般?询问目光不由投向必定深谙其中缘由的老申头,同时脑海也飞快计算着几种可能情况的几率。
老申头似怒似愤更似怨的冲着爷哼了声,赌气般的扭过脸,浑像多见爷一眼就能再次引发中风似的,彻底将爷视而不见。翘着胡子喘了几口粗气,可能觉得与爷在同一屋檐下呼吸同一空间的空气实在是种备受煎熬的事,招呼了下人进来,扶着他坐进了轮椅,打了个手势就要下人推着他立刻离开。
“爹,您要走啊?去哪里,小子送您口”远离七叔这根高压线的大好机会爷怎能错过,狗腿的跑过去挤兑掉不情不愿的推车小厮,接手他的工作颠颠推着老申头火急火燎的就往外冲。
“站住。”
简单两个字足矣让爷腿肚子抽筋的钉在原地。
金色麒麟头的拐棍敲上了爷的手,无视爷捂手痛呼的惨样,老申头掀眸看着身后不辨喜怒的人,道:“老虫,这小兔崽子你来收拾,老夫这大半截子入土的身子骨实在是再受不了气。打骂随你,教训由你,申家家法已经让人从祠堂请来,你若包庇纵容只会继续养叼她无法无天的性子,到头来怕她是不丧身家不肯罢。近几年来无人管束她早就野的忘了她自个姓谁,好好挫挫她锐气,调教好了是申府的福分,调教不到位到头来毁的只怕是咱申家的千百年基业!老夫不想日后入了地府无颜见申家列祖列宗,老么,你自己看着办吧。”说罢,幽幽叹口气,让下人推着消失在厅内两人的视线中。
老申头的话别的爷没听到,单单两字家法,轰的爷是里嫩外焦。
不明所以的呆看着老申头离去的方向,继而茫然无措的注视着面无表情的七叔,爷颤着身子板摇晃着,爷是犯了什么人神共愤的大错了?
身着黑色对襟半长褂的小厮冷肃着脸手托盖着黑绸的木盘步入正厅,脚步稳健无声无息,近前几步远处单膝而跪,垂首声音无波无澜:“家法到——”
头晕目眩的盯着泛着邪恶黑色光芒的绸缎,想象着绸缎下那传说中用来困龙锁凤的龙凤鞭的模样,惊吓的抬头向七叔证实:“不会来真的吧?”
狒袖起身,他漫不经心的掀开黑绸一角,语气不经意:“你说呢?”
一步步往后退,爷不甘的注视着那缓缓持鞭的手,连连摇头:“凭什么?小爷不服!”
“不服?那七叔就说个你心服口服的理由。”语气一如既往的温雅清淡,清润的指腹沿着金黑色长鞭的纹理一路摩挲而下,忽而手臂轻扬,金黑色的鞭尾犹如毒蛇凌空卷起,轻轻跃起缓缓落下,风轻云淡间却是势如破竹雷霆之均,顷刻间被鞭尾扫到的上好梨木桌应声四分五裂,盘碟茶盏噼里啪啦滚落了一地,狼籍一片。
扒着圆木柱爷惊吓的从木柱后瞅着这简简单单一鞭子造成的效果,瑟缩在一角不敢动弹。
而始作俑者仿佛并未察觉他这一敲山震虎给人的震撼力,利落的收鞭,动作如行云流水飘逸至极,金黑色的龙凤鞭犹如有生命般哧溜缠到他匀称的小臂上,妥帖乖巧的模样好似一只正在向主人邀宠的宠物,随着主人的行动鞭尾时不时的抖动两下,得瑟的模样又好似在耀武扬威。别怪爷想象力丰富,只是这龙凤鞭从当初爷看第一眼起就觉得邪门的很,那凌空舞动的模样怎么看怎么像成精的怪物,不然你瞧见哪家的鞭子抖动起来能如它般在半空中卷出得瑟的模样?
仓皇抬头,恰对上七叔波澜翻覆中缀着暗夜忽明忽暗夜火的眸子。
“一则,未婚生子令家族蒙羞,你服与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