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另类小说上一章:听说每一颗星球都会哭泣
- 另类小说下一章:清穿日常
但在郑王王宫则不同。女子入宫后,竟然就不能再与父亲兄弟见面了。
据说是先王时期,先王喜爱“仙女”,这些仙女大多是各世家以自家女子假借仙女之名进了,也有乡野美人被世家得到,同样谎称是仙女,送给郑国先王。
既是仙女,又怎么会有凡间父母兄弟姐妹呢?
结果先王虽然嘴里唤的是“仙女”,行事上也不过把她们当成玩物对待。于是,便有将仙女赏赐下去的事。偶然间,有那么一两例,“仙女”被赏给了送她们进来的父兄。
这种丑事,当然不能怪先王。难道不是世家欺瞒先王吗?
但如今就变成现在这样。赵荟将两个侄女送进宫后,连当着郑王的面打听一两句都会被斥责。
赵荟心中再恶心郑王自欺欺人,郑国先王毁灭人伦,当着郑王的面,也只能捏鼻子认了,只能这么私下问上一两句,听说她们过得好,他就能稍稍宽慰一点了。
他掏出几块玉佩,送给这些宫女,正要叫她们对郑王保密,就听到隔壁殿中发生的骚乱。外面的侍人、宫女都慌乱起来,他连忙叫住一个人询问:“发生了何事?可是鲁国使节对我王不利?”
侍人发抖道:“鲁、鲁国使节责骂我王……问我王为何要遣乔大夫入鲁?可是对鲁王不敬?”
赵荟站在殿外也听到了殿内传出来的吼声。
“敢问郑王,此是何意?”丁强气势如虹,站在郑王面前喝道。
郑王目瞪口呆,都有点结巴了:“鲁、鲁使先坐下,先坐下……本王绝无此意啊……”
偏偏这里现在没别人,一开始就只有他和赵荟,现在赵荟还不在。郑王无人护驾,既不能跟丁强认真,又拉不下脸来说软话,真是难为死他了!
第354章 索粮
要不要进去?
赵荟只犹豫了一息就重整衣冠,准备进去“解救”郑王。
这是他和鲁国彻底割裂开来的机会!只要当着郑王的面斥责鲁国使臣。
而且他就在隔壁, 如果听到动静还不过去, 郑王心里必定不快。
他举步欲行,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带着笑意明知故问, “赵大夫想进去助大王一臂之力?”
赵荟回头, 看到一个青衫男子, 他年约五旬,须发花白, 面容端正,依稀可见年轻时的俊美风流。
“曹歧人。”他难掩恼怒。
这人是故意的!
这个曹歧人是魏人,家中落败, 他不思振兴家业,却一味的追仙访幽。听说郑国有仙人出没,就带着两个家人跑来了。
偏偏他来的时机不巧, 先王已逝,那个据说是仙人的什么奇云山人也不见踪影了,如果他早来几年,说不定还能在郑国混个官当当。
结果此人不知真是痴人, 还是以此作戏, 明知先王是先王,当今是当今,如今这个郑王明摆着并不信仙、崇仙,他却偏偏靠着迷信仙人这种招数成为了郑王的座上宾客!
虽然还没有授官,但郑王似乎非常喜欢他, 不但时常请他到宫中来,偶尔还跑去他寄居的山村找他。
——这人寄居的山村,就是当年奇云山人住的地方。
那里现在少有人烟,完全不见当年山下车如流水,往来如织的盛况。
此人据说在那里住了好几年,去年才被郑王碰到。
如果这人真是故意在那里等郑王,那可真是心机深沉了。
“啊,是某错了。”曹非,入郑后改名为曹歧人,对恼羞成怒的赵荟一拱手,状似感动的轻声道,“赵大夫是进去救那个鲁人性命的!”他说完又是一个长揖,“曹大夫高义,高义啊!”
赵荟被他这么一说,就再也无法进去了。他是鲁人,在郑当官没什么,但他不能真的做个叛国之人。赵家逃走可以用不堪姜氏驱使为理由,但他不能否认他是鲁人。
就如同他现在进去,为郑王解围,叫忠心;救鲁使于水火,为大义。
曹歧人硬是把他进去说成是为鲁使解围,那他又何必进去?
赵荟甩袖,气冲冲的走了。
曹非目送赵荟快步下了玉阶,才来到宫殿门口,听着里面的声音,估计郑王已经快要撑不住了,那个叫丁强的使节都问第三遍了,他也该进去了。
曹非进殿从来都是不需要侍人通传的,这也跟他与郑王是认识时的身份有关。彼时,他是个相信世间有仙人,听到哪里有仙人出没就会跑过去的痴人,郑王扮作普通士子,两人在山间偶遇后,一见如故。郑王就一直以普通人的身份与他结交,一直没暴露,直到郑王装够了,才坦白出来,曹非当然就要大礼参拜,拜完之后非常脱俗的直接问听说你爹修仙修了一辈子,我能进王宫去看看你爹住过的宫殿、用过的器物、读过的书、收集的仙物仙器吗?
把痴字发挥到了极致,果然引起了郑王的兴趣,不但引他入宫大大方方的让他参观,还很喜欢跟他聊起先王。
曹非估计他是唯一一个可以陪郑王聊先王的人了。奇异的是,人人都觉得郑王必定深恨先王,可从郑王的话音里,他却觉得郑王其实非常、非常爱戴先王,几乎就是崇拜了,而且他在心底深处,是宁愿相信先王真的去当神仙了。
——郑王与先王之间必有蹊跷。
坊间传言,先王是吃那个奇云山人的药吃死的;也有说先王是修仙修到自己脑子坏了,把自己关在宫殿里生生饿死的;但大部分人觉得先王只是寿命到了。
郑王后续的作为可以称一句英明果断。
但听郑王说得多了,曹非开始怀疑先王的死因了。
说不定……
他迈步进去,装作不知道自己打断了什么,诡异道:“大王,愿意有客人在啊。”
说是这么说,他也不管不顾的进来坐下,还拿起郑王桌案上的酒壶,喝起了酒。
突然进来一个人,行事作风又不像郑国大臣,丁强就有些茫然了。
郑王松了口气,丢下丁强,招待起曹非来:“歧人,坐到孤身边来!孤前几日才得了一壶美酒,正想与你共饮!”
曹非就换了位子,坐到郑王榻下,“那就快唤人取来。”
郑王就唤侍人去取酒。
侍人哆嗦着去了,他们刚才都看到了此人对郑王不敬,郑王哑口无言的样子,都怕再也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曹非这时转头看丁强了,“君是何人?何不坐下与我同饮?”
气势这东西,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他刚才被曹非打断后,就有些没办法往下接话了。
幸好郑王接话了。
郑王刚才是没反应过来,此时有曹非打岔,他又早就知道鲁国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就道:“客人刚才所问,孤真是委屈!没想到丁公竟然是这么看待孤的!”说罢就洒泪了。
丁强当时来郑国,郑王是以礼相待,视为座上高朋的。丁强回国时的大半礼物都是郑王送的,都能抵得过他数倍的身家了。只看这些礼物,郑王自觉已经做得很好了,丁强怎么着也不该不给他面子。
郑王这一哭,倒是占据上风了。
曹非立刻就换了颜色,对丁强道:“原来是个恶客!身为客人,竟逼得主人落泪,好生可恶!”他站起来,恶狠狠道:“还要某来赶你吗?快滚!”
有唱黑脸的,自然该有人唱白脸。郑王就连忙拦住发怒的曹非,“歧人,休怒,这是误会,误会!”他转而对丁强说,“孤绝无侮辱鲁王之意!但此事确实是孤做得不好,敢问如何才能弥补?”想要多少粮食?
丁强:“我王道,以晋江一城相谢,也就罢了。”
郑王:“……”他听错了?
晋江旁边的一座城?!鲁王要一座城当赔礼?!他怎么能提出这种要求!太、太、太……
郑王气傻了,丁强趁机告辞了。
等郑王缓过来,想打杀都找不到人了。他气得满殿乱转,曹非坐在旁边,自己喝了一壶酒,最后喝醉,郑王发现时他已经倒在王榻上睡着了。
“歧人?歧人?”郑王回去推他,连推几下都没推醒,只能叫侍人把他送回去,还嘱咐侍人:“小心歧人夜里呕酒。”当年先王办宴会,喝上几天几夜是常事,于是就时常能在庭院石桌下捡到酒喝多了的醉鬼,醉到不省人事后,又吐酒,最后被吐出来的污物呛死。
侍人把曹非扶走后,郑王陷入了沉思。
就像他并不信赵荟一样,他也同样不信这个跑到他身边来的曹歧人。但赵荟的目的是为了权力,为了重振赵家的荣光,他做不成莲花台八姓,就要做这逍遥台的八姓。
可曹歧人的目的是什么呢?郑王到现在还没发现。
为财?他多番赏赐,曹歧人要么不收,收下来就转眼花个精光。
为权?他把曹歧人带到王宫后,也不见他对国事发表议论,展现才华长处。
是为旧事而来?可从曹歧人的年纪看,他的父祖长辈也该是先王时的人了,可被先王砍头抄家的人中并没有魏人。
虽然不知曹姓是否为真,但曹歧人确实是魏人。
郑王不管怎么想,都想不出曹歧人是什么人。
……莫非真是个痴人?
抛开这个,第二天早上,郑王就把丁强来的意告诉了赵荟和一些亲信。
他想了一晚上,只能往鲁王年轻不知深浅这方面来想了。
不然也不会提这么一个郑国绝不可能答应的要求!
果然殿上都是笑话的,都道鲁王年轻,小毛孩子一样,以为这放话就跟打架一样,喊大话才能吓住人,显得自己英雄百倍,实际上反倒显得他自己太蠢。
还有人道:“请大王再请鲁使上来,我等好好问他!”
这是要让丁强出丑了,他再厉害,也抵不过这许多人的当殿质问。
郑王昨日出丑,便从善如流的命人去请丁强。
丁强来了以后,果然被问得说不出理由来,他改口不说是郑王的赔礼了,说是郑姬的嫁妆,道大王深爱郑姬,郑王给郑姬的陪送也太寒酸了。
这个,郑王有话说,他命人把仙姿带来。
赵王后把仙姿好好打扮了一番。郑王就指着盛妆华服的仙姿说,“此女乃孤所生,孤将此女送给郑姬为陪媵,鲁王竟然将人退了回来!现在再来指责郑姬没有陪媵?太不讲道理了!”
于是殿上一窝蜂的骂丁强,骂鲁王,骂得丁强根本来不及接话。
丁强觉得时机已到,就说:“此女貌美,但我王不喜。我王只喜郑姬,不似郑王。”
郑王愣了一下,叹道:“郑姬是孤的血肉所化,如何能不爱?如果不是珍爱,又怎么会送于鲁王?”
丁强:“既爱,一城也不舍?”
这不必郑王答,底下的大臣就开口了:“郑国乃上帝所赐!怎能赐于外姓女?贵使休要再提!”
丁强道:“我何时说要郑王割城了?你不要污蔑我!”
郑王:“……”
刚才说话的大臣:“……”
这人太不要脸了!自己说的话,转头就不认!
丁强施施然开口:“我王要的是与一城等重之物。”
鲁王曾有一题,出了以后,名动天下。远在郑国的郑人也听说过。
丁强改口后,还真有人当殿就思考起来,倒是不认为丁强在说谎。
因为提出一座城当一个公主的陪嫁,这个真的太不可思议了。大多数人都不会当真。
换成是一道鲁王故意难为郑王的题目呢?好像就很正常了。
但什么东西是等重的呢?又怎么能跟一座城等重呢?要怎么计算呢?
丁强说完后,就功成身退了。而且都不等郑王再给回音的,出了逍遥台就回鲁国了。
他这一走,这题,郑王就非答出来不可了!
答案倒是很简单。因为赵荟在殿后就告诉郑王了,“是粮食。”
人不可一日不食。
除粮食外,一座城中不会有别的东西更能代表“等重”这个概念。不然,换成金银?有的百姓家中根本没有金银;布匹?穷人也有根本穿不起衣服的?
人人都有,人人必需之物。取走此物做为象征,就是与城等重了。
“鲁王要的,是大王奉上一座城每个人的食粮。”赵荟道。也就是能养活一座城百姓的粮食。
这是最符合鲁王心中答案的答案。除此之外,提出的任何一个答案,鲁王都不会接受。
说完之后,赵荟都难免感叹。如此索粮,真称得上是聪慧了。
欲扬先抑。那个使节前面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引出后面这一句。让前面所有看不起他的人,如今都要对他改观了。
而且,这个问题的答案并不难猜。今日之后,殿上所有的人都能猜得出来,鲁王想要的是什么。
然后呢?
郑王难道还能小气的不给吗?
他不给,只会被人认为:郑王没有猜出来。
那就丢脸了。
猜出来了,还能不给?乔小君的事,确实是郑国不对嘛。
郑王要是故意耍赖,那天下人会怎么看他?
考虑到郑王的性格,赵荟就知道,郑王非给不可了。
如果这也是鲁王算到的话……
那他是怎么知道郑王的性格脾气的?
赵荟想不通。但比这更让他难受的,反而是姜氏……
姜氏这一辈的子孙,倒有当年先王之风啊。
为何,不叫他早十年出现呢……
第355章 这个使节和那个使节
丁强不敢耽搁时间,生怕被回过味来的郑王留住, 他从逍遥台出来后就直接出城了, 弃车骑马,与从人连夜赶路, 赶到晋江上后用重金雇了一条船, 沿江而下。
郑王晚了一步, 到了下午才派人去找丁强,等发现没人后, 又请人来商量,如此这般,等到第二天才派人去追。又担心过于强硬会显得在欺负鲁国使节, 没有派重兵快马,而是前头派人送信去前方的城池拦人,后面跟着一辆车里是去说和的大臣。
等他们得知丁强已经乘船归鲁后, 才不得不回到逍遥台,向郑王请罪。
赵荟在前面都没发言,因为当时郑国人都争相对郑王进言,他就退后了。他从不主动对郑王兜售自己的观点, 总是等郑王请教他之后, 他才会斟酌着开口。
他料到郑王会求教于他,因为他是鲁人,而这次给郑王挖坑的正是鲁王和鲁人。
郑王叹气,“以你看,鲁王这是何意?丁使为何匆匆归国了呢?”
赵荟斩钉截铁的说:“大王, 依我看,丁使是故意的!鲁王命他当殿提出问题,根本不听您的回答就走,就是为了不让您答题。”
答了,就有可能有第二个答案。如果郑王答出不是粮食的答案怎么办?丁强只是一个使节,孤身在郑,鲁王为了避免横生枝节,只让他做一个传话人。
郑王也发现了,除非他现在才找出比粮食更能代替一城的等价物,否则就必须要送粮食给鲁国了。
本来等着鲁国求他,结果现在搞得不送粮就是答不出题,他反倒是落了下风。
“鲁国欺人太甚!”郑王气得砸了手中的酒樽,“孤永远不会忘记这份耻辱!”他恶狠狠的转头问赵荟:“公可愿助孤一臂之力?”
赵荟伏身道:“敢不从命?”
郑王要赵荟潜回鲁国,鼓动鲁国的人反对鲁王。
赵荟已经料到了,郑王现在觉得他碍眼了,于是用这个手段把他赶走,临走前还要再利用他一把。
赵荟不得不走,赵家子孙还在郑国,在郑王的手心里,他只能听郑王的。
他回家交待了家人,他的两个儿子都痛哭流涕,“父亲何不带我等同去?哪怕做个从人也能替父亲跑腿!”
“休要胡言!你们的祖母、母亲、弟妹们都在这里,我走了,正是需要你们来保护他们的时候!”赵荟安慰他们,“而且为父也正好想看一看现在这个姜氏的大王是不是真是英主。”
他沉思片刻,对两个儿子低声说:“若王为英主,你二人可遣族中聪慧子弟回鲁。”
他们毕竟是鲁人。如果能留一支子孙在鲁国,也算对得起祖宗了。
丁强乘船,顺风顺水,八天就到了涟水城。他刚来就碰上一件大事,涟水城太守恭迎姜武进城。
自从姜武得到了涟水上面的樊城,改为凤城后,整条涟水河就布满了姜氏的重兵,河面上不再有涟水城的船支往来。
涟水城的太守一直以来都是樊城的附庸,樊城归蒋家时,他就听蒋氏号令。后来蒋氏在乐城被姜武给灭了个七七八八,剩下的余孽有一部分逃到了樊城,又被顾家等人从樊城赶到了涟水城。
这个太守就不太情愿的一直窝藏这些人。
等顾氏等人在樊城崛起,他也得了一些好处,也有点想当家作主了。
顾氏带头与乐城作对时,蒋氏的人进城偷了一些东西,这个太守就帮着运走了,连这些人一起都送走了。
送走了瘟神,此人松了口气,坐看顾氏等人离开樊城去了乐城,樊城改名,姜将军就来了。
他送上礼物,想跟姜将军这个新邻居交流一下,最重要的是,他不想再像蒋氏那时一样,他这个太守跟蒋氏手中的小兵似的,他想跟姜将军谈一谈,他们互相帮助,互相配合,他一定不会给他找事,他有什么要求他们可以商量着来办,同样的,姜将军吃肉的时候,也要让他在里面分一块才行。
想得很好,姜将军收下礼物,见他的却只是身边的一个偏将。
这个太守就想,你总不能绕过涟水城。何况凤城到现在还没安定下来,难道姜将军还能再来打涟水?
没有涟水,上面的凤城、乐城吃什么?用什么?他们早晚会责令姜将军对他低头的。
再三考虑过后,太守以为自己立于不败之地,何况他的要求也不过分啊!
一边忐忑不安,一边继续给姜将军送礼。
他以为姜将军没办法绕过涟水城,但最后才发现,姜将军没必要绕过涟水城——他的兵护着商船通过时,涟水城的兵敢拦吗?
不敢。
那些外地的商船可高兴坏了!他们不用再用涟水城的船,不必再雇他们的人,他们可以用自己的船,用自己的人!只要给姜将军交了钱就能在他的护持下通行无阻!比起以前,涟水城的城税是省下来了,还省了很多没必要的关卡支出。
太守傻眼了。
然后涟水城的百姓开始跑了。跟之前不同,去年他们是往通洲跑,今年他们往乐城跑,因为据说乐城可以收容流民,去了就能白吃白喝,全是大王给养着的!如果是以前,这话不会有人信,但已经现在乐城城外都是大王的流民,也没听说他们被赶走或被抓丁了,不但有吃喝,还有衣服穿,还有工作给他们干,小孩子、女人都要干活,还能白学东西!
以前想让孩子去当个学徒就要把孩子送给人家,想送孩子去拜师,读书识字,全家都要饿肚子,有的还要举债。现在统统不必!
有一个人带头走了,很快跑向乐城的人就更多了。
等太守发现后,命人紧闭城门都拦不住跑出去的人,而以前支持他的许多家族也开始不满了,他们没办法像百姓一样一走了之,他们的家业都在涟水城,现在姜将军霸占涟水河,商人不停的往乐城、凤城去,钱都被别人赚走了,家里的人都快饿死了,必须快点想办法!
有什么办法呢?打又不敢打。
太守在家哭了几天,被妻妾安慰了一通,想想,认了吧。于是开城门,迎接姜将军进城。
姜武是回来送钱的,他接到姜姬送来的信后就决定回来一趟了,不知她有什么为难的事要叫他回来。
在心里想了一圈,猜不出来。想着就算是她想打郑国、燕国、魏国,他也能试试看,现在他手里的兵已经有点太多了。多了就不太受控制,他早就盘算着打几仗,消耗掉一些不驯的兵力,也把队伍整理整理。
涟水太守请他进城,他就带着兵进去了。接管了城防、四库后才离去。太守设下的酒宴全白费了。
他追着姜武的马,气喘吁吁的说:“将军,将军稍等,不留下来喝一杯水酒吗?涟水的酒和鱼都是很有名的!”
姜武的马小跑着,已经算是很照顾他了,但在外人看来,太守在下面跑得形容不整,姜武不但没有停下,甚至就这么跟太守讲话,实在是太过分了。
可过分也没人敢说话,因为街两边全是姜氏兵马。
姜武还真想起一件事,他勒马停下,对太守说:“有件事,有个人要问你,你把你知道的都告诉他吧。”
太守好不容易能停下了,喘气道:“将、将军请说。”
姜武问:“是你送走蒋氏的,他们还从凤城带走了东西,送到哪里去了,一共有多少人,这些你都要说出来。”他顿了一下,“不然,他会杀了你。”
太守的脸一下子变得苍白毫无血色。
姜武回到营地,顾釜还在等他。
姜武说:“我已经告诉太守了,你去吧。”
顾釜施了个长揖,“多谢将军施以援手!”有姜武的威胁,他再去问就容易多了。他在凤城花了半年的功夫才找到这条线索,可却因为涟水城的关系不能追查下去,就算现在再去查,那些人也早带着兵器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想到此,他就对那个太守恨得牙根痒痒。
但顾家已经被夺去了所有的部曲,就像拔了牙的老虎,连吓唬人都要借别人的刀。
顾釜不太习惯,可还是告诉自己该习惯了。
他走后,姜武见到了丁强。
丁强是悄悄来的,他等在这里就是想借姜武的东风回乐城见公主,有什么比跟着将军还能更快的见到公主呢?
公主所托,幸不辱命!
行宫中,姜姬在跟蟠儿商量让他出使燕国的事。
“让我去见漆四?”蟠儿很惊讶,心都快要跳出来了。
一国使者,代表的是一国的颜面。所以他从来没想过自己能做这种事。
姜姬却是想了很久了,现在她身边的人越来越多,但能用的人一直都很少,有时信任比能力更重要。蟠儿不缺能力,他缺的是身份。
那就慢慢提好了。
“不是正式出使,你只是去见漆四。”她想先让蟠儿用这个练练手,“你的身份很合适。人人都知道你是我的人,亦仆亦臣。虽然这封信是以大王的名义写的,但送信的人却不能用大王那边的人。”其实她也考虑过姜智,但综合看来,姜旦离不开姜智,那姜智所能起的作用就小了,他可能一生也没有外任的机会。蟠儿则不然,现在把他留在她身边反而是屈才了,她需要他在更大的地方发挥作用。
最重要的是,跟随龚獠学习了几年后,他已经没有那么偏激了。可以说,他现在的思考模式已经不再用仆人、下人、奴隶的方式去思考了,已经渐渐转变到了士人这一边。
不是说他变成了士人,而是他开始能理解士人的思想,用他们的方式思考、解决问题。
比如现在,再让他去解决小蒋后,他绝不会只有杀了她一个办法。
甘为刀剑,是把自己从一个智慧生物变成了工具,刀剑只有一个解决方式,就是杀,就算能想出一百种方式杀,那也还是杀。但人的智慧是创造。
“试试吧。”她笑着对蟠儿说。
她觉得这一趟出行,蟠儿会学到很多东西。
第356章 导果为因
蟠儿出使的事,没有受到任何人的反对。就连龚香也没有说话, 只是提议了两个熟知燕国的士人给蟠儿做随从。
让士人给原本是奴仆的人当随从, 这可以称得上是侮辱了,如果不是他先开口了, 姜姬原本是打算让蟠儿找几个熟悉的商人的。
她就没有说话, 只听龚香在那里介绍:“一个叫贝锦安, 一个叫贝锦山,是一对兄弟, 他们家早年败落后,这对兄弟被家仆卖到了燕国为奴,他们在燕国长大, 竟然没有忘了故国,等长成后便一起逃了回来,现在就在二环那里。”
世上有忠仆, 自然也有恶仆。贝家兄弟的父母不是因为家族站错队或卷进什么事件中,纯粹是因为家中的钱花光了才败落的。祖宗留下的家业再多,也撑不住坐吃山空。贝家父母不算坏人,只是从来没想过家中有一日会吃不起米, 用不起布, 等真到了这一天,他们也没什么谋生的手段,先是从亲友那里借钱,再也借不来之后,就变卖家产度日。
贝锦安兄弟被家仆拐出去卖了的时候, 他们的父母仍在世,发现孩子丢了,为了托人寻找,连家宅都典卖了,但最后还是没有找回孩子,两人也不知去向,等贝家兄弟好不容易回了家才发现家早不是自己的了,而父母连坟头在哪里都不知道。
龚香现在觉得公主这个户籍登记制度还是很方便的,因为不问前因后果,只是单纯的登记,固然会有人假造来历,但也打消了相当一部分人的顾虑。贝家兄弟的遭遇本来也算是给家族抹黑了,但由于对读书识字的人的优容,几乎是马上就能成为小官吏,贝家兄弟才如此坦白。
在户籍登记中有一些人是需要被另案对待的。有一技之长的,还有就是曾在他国长久生活过的。
在燕国多年的贝家兄弟就这样被龚香发现了,除了这两人之外,还有一些去过魏国、到过晋国等地的人也都被分门别类的归了档,平时会安排给他们一些不同的工作来观察他们的性格、心性等,必要时候,他们就会派上用场。
这两个人确实可用。姜姬听了以后,却没有直接答应,而是对蟠儿说:“你去看一看,合适了就带走,不行就再挑一挑。”现在二环里的人已经越来越多了,快要超过乐城本土居民了。但人潮带来的好处也很明显,让原本持反对态度的龚獠也开始软化了。
人潮的涌入带来的问题有很多,首先就是低级官吏不够了。小官吏位卑权重,他们掌控着这些投奔而来的流民的性命、财产、家小、前程。匆匆上任的小官吏中也难免涌现出许多害群之马,伤人害命,夺取钱财,骗人为奴,陷人污罪,等等,不一而足。
姜姬觉得是时候杀官立威了。
她这个念头已经有很久了,却没有跟龚香他们提过。因为在她跟龚香学习的时候,发现了一件事:鲁国不杀官。
或者说,整个大梁朝就没有杀官这回事。
士人为官,犯错后,轻者以银赎罪,重者去官归家。
是的,最严重的就是不让人当官了,赶回家去。最多最多,街上的人骂这家几年、几十年就完了。
杀官这种事,一般只发生在大逆的时候,比如朝午王后,姜元继位就摘了几家人的脑袋,但大部分的人还是只是入刑而已。
可能因为不能轻易砍世家的脑袋,此时的刑罚倒是花样百出,掏肠掏心都很常见,车裂剥皮算严重点的,千刀万剐这种的才是重头戏,跟以上这些相比,砍头服毒都算得上了仁慈的了。
如果她说,因为这些选派的小官吏占了流民的家财,害了他们的性命,把人给倒卖给世家为奴,然后她要砍这些人的脑袋,龚香一定会劝她罚些钱就行了,如果仍不解气,可以打,但不能杀。
如果把鲁国看成一座金字塔,由上至下,上者欺凌下者,不为过;下者冒犯上者,大罪。
也就是说,当官的欺压百姓,不算大过错;当官的对大王不敬,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所以,她打算把这个概念倒过来用一遍。这些人不是因为欺压百姓被抓,是因为辜负大王被抓。这样,就算杀了也很正常,不是吗?
蟠儿在临走前,交给她一份名单,她就拿着这份名单去找龚香了,其中有怠慢职守的小官吏,也有掠夺民财的世家。
她对着龚香,当然把重点放在后面:“这些人,该杀一批了吧?”
龚香接过名单,头一个名字就是依附姜奔的蓝家。蓝家遣散那五千兵后家底都快空了,姜奔又是个不能共富贵的人,有好处也不会想起来分给蓝家。所以借着流民,蓝家狠狠的发了一笔财。
他还知道这种事不能自己一个人干,多拉些人一起下水,蓝家才安全。于是被蓝家鼓动一起下手的姓氏还真不少。
龚香扫了一眼,发现名单中的几十家人都是不大不小的,属于有他们不多,杀了也不可惜。不过这些家族的寿命大多跟乐城一样久远,积攒了几百年的财富……
“公主是眼馋了吧?”龚香点点指上的名字,笑道。
姜姬也不耻于承认,她囊中羞涩,缺钱缺的眼睛都绿了,之前没办他们是时机不到,现在时机到了,自然该收割了。
龚香问:“公主想让谁去做这件得罪人的事?”要先把这些人的罪行大白天下,然后才能抓人取财,不管谁先开的口,日后都会被这些人家恨到骨子里。
“姜奔。”她道。
龚香怔了下,懂了。公主觉得,姜奔和蓝家该到了拆伙的时候了。她要把姜奔和蓝家拆开,让他们不再是彼此的盟友、护盾。只是不知道公主接下来是怎么安排姜奔和蓝家的。
姜姬命人叫来姜奔,“悄悄”告诉他,蓝家被人给告了。
姜奔皱眉:“什么人告的?”
“你管那个干什么?管他谁告的,告的是蓝家,又不是你。”姜姬道,“难道你还想帮蓝家?”
姜奔不精明,但也不傻,他道:“蓝家助我良多。”蓝家是真帮了他不少,他担心没了蓝家,他自己就不知道还能干成什么了。“没了蓝家,还有绿家、黄家。”姜姬嘲笑他:“难道你离了蓝家就找不到别人帮你了?”
这倒不会。事实上自从姜奔成了这个御史大夫之后,有很多人都找到他门下来投效他。他这么一想,也觉得并不是非蓝家不可。
“再说了,蓝家可坏着呢。”姜姬道,“我听他们说,他好像和很多人一起偷偷赚钱来着,不知赚了多少。”她问,“对了,给了你没有?”
蓝家当然不会忘了姜奔,第一个就是拖他下水。
姜奔思考了一下,试探着点点头。他觉得告诉姜姬应该没关系,她自己也很爱钱。
姜姬果然没生气,兴冲冲的问他:“给了你多少?”
“也没多少。”姜奔颇有些自得,“一个庄园,几百个仆人,还有一些马,一些魏锦,回头我给你送一些。”
姜姬不信:“怎么才这么点?我听人说,他们一家都分了几千个人了,蓝家是领头的,一定分得更多,你这里才几百?不是骗我的吧?”
姜奔的脸色就变了,“你没骗我?”
姜姬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是你在骗我吧?又不找你要!我还会看得上你那几百个人吗?我要多少有多少!滚滚滚!好心找你来告诉你,你就这么骗我啊!”
她发了火,就要让人把姜奔赶出去。姜奔好不容易进来一趟,巴不得从她这里得些好处,怎么肯就这么走?立刻千方百计的哄她,说好听话,许下无数个心愿,要给她送美男送钱,哄了很久,姜姬才勉强又给了他个好脸,“算了,看在你也是被人哄了的份上,我也不怪你了。你现在还想救蓝家吗?”
“他若骗我,我怎么会救他!”姜奔握着酒樽,脸都喝红了,愤恨道。
“想知道他有没有骗你还不容易?到时你也去看嘛。大王生气了,要找人去抓人,到时你也过去看看能从蓝家搜出来多少好东西!”
姜奔灵机一动,“大王要派别人去,还不如让我去!我是御史大夫,该我去才是!大王原来想让谁去?”
姜姬一手支颊,“不知道,反正是大王身边的人,他那里的人还特别多,我哪记得住!”
姜奔凑到她身边,轻声说:“妹妹,帮二哥一把,让二哥去,有好的东西,二哥分你一半!”
姜姬醉呼呼的:“当真?”
“我怎么敢骗你!”姜奔拍着胸口说。
姜姬点点头,摇摇晃晃的站起来,“那我去找大王说……”
姜奔连忙扶着她,走到殿外,看她喊人驾车,直接去了姜旦那边,一番纠缠后,姜奔如愿以偿。
姜武和丁强回到乐城后,先来到行宫,但在行宫大门前却看到了很多坐在行宫大门前哭号的人,粗粗一看,一群群的,男女老幼都有,像是一家一家的。
这是怎么了?
“快看!是姜大将军!”
“姜大将军回来了!”
“求姜大将军带我们去见大王!”
“对!去见大王!我们要告姜御史行凶!”
“他闯到我们家……”
一时群情激奋。
姜武的马前他们是闯不过来的,宫门前的人看到姜武的旗,连忙进去通传,很快里面就有人出来迎接,见到姜武,一揖道:“将军快进去吧,公主已经等了您好几天了!早就听说您快到了,公主一直盼着呢。”
姜奔骑着马进了行宫,宫门外的哭喊声已经变得遥远了,他才问侍人:“那些人是怎么回事?”
侍人笑道:“也没什么,姜御史抓了一些有错的人,这些人的家人就来找大王哭了,大王哪有空见他们?”大王每天都要踢球,忙着呢。
抓人?
等姜武见到姜姬,才明白前因后果。
她对他倒是没有必要隐瞒,也是为了多告诉他一点事,让他从中能学习点东西。
姜武道:“所以,你可以从这些人家中收到很多赎金,又能拆了姜奔和蓝家,以后你还要蓝如海帮你做事,所以先把他打下去,最后,你想在百姓面前把那些小官吏全杀了。”
以正确的罪名把官吏杀掉,为警示后人。
当然,在世家看来,这些小官吏是他们的替罪羊。
他仔细思索着,前后推敲着,不知不觉,天变暗了。
姜姬命人送来饭菜。
他说:“我又送来了一些魏钱,还有一些郑钱,看你想怎么用吧。你叫我来干什么?”
姜姬说:“我想让你的人和燕贵的人一明一暗,去郑国抢粮。”
龚香说要借燕贵的人后,她就发现不必让姜武出现在明面上了,他完全可以暗地里去。
燕贵与鲁合谋侵郑,是打算扮成强盗的,所以本来就是悄悄去的;姜武是第二条暗线,是谁也不知道的暗线。
“碰到燕贵的人,也可以杀。”她轻声说。
凡是敌人,皆可杀之。
姜武点头,不自觉的磨搓了一下腰间的利刃,“我懂。我要扮成真正的强盗,当然不会对另一伙强盗手下留情。”他正好想练兵,“那我这就回去派人。比燕贵更早出现在郑国的话,他们也不会怀疑了。”
燕贵只会以为,鲁国想起抢劫的这个主意,正是因为郑国已经有了强盗出没,他们浑水摸鱼才不会被人发现。
“这件事,你不必出面。派手下去就可以了。”她说。
姜武还真想自己带兵呢,闻言犹豫:“我不去,会不会出问题?”
“要出问题就现在出,早点发现,早点解决。”她道,“以后要打仗,难道你还能每一支都亲自带队?”
姜武听她说得有道理,只能答应了,心里倒是很快数出几个用得上的人。正好趁这个机会看一看他们值不值得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