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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些正义之士太年轻了。去找龚獠的至少都知道事不秘则君*,没有把人真的告倒之前最好都夹着尾巴,就算真告倒了也要表现的跟自己完全无关。什么?你说我告状了?纯属胡扯!跟我无关!这事是某某某(对头)干的!
因为姜武不是死了,他只是不在乐城而已。
最重要的是,姜旦姓姜,她也姓姜,传说中还是她护了姜旦一把才助他继位,她是有功之人。
今日告她的人,姜旦就不会猜忌吗?人总要为日后考虑。
但少年人有个习惯,喜欢壮声势,似乎喊的声音越大,身边的从者越多,他们就更有道理。而且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出来更能显得他们心底无私,大王也不会怪罪他们——大王要顾忌名声嘛。
所以他们是在姜旦的宴会上说的。
天渐渐暖和起来了,姜旦也与常来参加宴会的人熟悉起来了,偶尔,他也会跟他们其中的几个说说话,毕竟相伴数月,这些人对他太好了,好的让他都想不到这些人会突然发难。
但这些人应该已经准备了很久了,也在私底下串连了一番。他们确实炮制了一篇檄文,写得慷慨激昂!
显然,他们为此很得意,也认为这件事不可能失败!
因为他们选在大庭广众上这么做,对姜旦不无“逼迫”之意。
姜姬在事后听说时,不由得好笑。这些少年纵使年少,行事幼稚,但其中的思想却很老道。他们习惯了家中长辈的做法,在还不懂这样做的好处之前就已经学会了该怎么做。
对弱主,以威逼,以势凌,是最简单有效、也最没有后顾之忧的做法。
纵观历史,权臣欺压弱主,能被反攻的了了,成功的却是一大把,一般都能保证家族数代的好处,其中也不乏翻身为主的人。
姜旦的弱,就像一块鲜肉,吸引着猎食者的目光。
总之,当时宴会上的几个少年公推出来一人,当殿唱了这篇檄文。
有些激进。
意思大概是她只能一死以谢天下,姜旦为了姜氏,为了鲁国,甚至是为了她好——能有个好名声去死,现在死还是不会死得太难听的,就该亲手除了她,虽是送她去死,也是救了她的。
他们唱完感动了自己,只觉浑身热血沸腾!
殿上的姜旦没听懂。
……
语言不通是个大问题。
姜姬听到姜智木然的说大王当时端坐其上,神态端肃时就想到是为什么了。
不合时宜的,她想笑。
然后她忍住了。
毕竟姜智很严肃,蟠儿也很严肃,两人都一脸严肃的要去除奸除恶的神情,她也不好笑出来。
姜旦听不懂就悄悄问姜智,姜智已经气得眼冒凶光了,却不敢告诉姜旦太多,免得吓着他,就跟他说这些人是反对公主的。
姜旦还是吓着了,吓得他猛得站起来往前一撞,撞到了榻前的案几,姜智趁机把案几掀翻,姜旦已经冲回后殿了。
宴上的其他少年仍处在激情之中,还有人呼喊着“大王”“大王”要去追姜旦,被姜智拦下。
姜智冰冷的说:“大王怒极,请诸位回避。”
姜旦在宴上一“怒”之下掀翻案几,丢下同殿的宾客一走了之的事很快就被惊慌、愤怒的少年们传扬了出去。
然后他们更加惊慌的发现,大王不见人了。他紧闭莲花台,不管这段时间与他多么“要好”的人去求见都不见。
另一边,姜智来向姜姬“请罪”了。
“什么请罪?”她道,“大王与我是血缘之亲,同心同德,大王这是为我不平,是来提醒我外面有多少心怀不轨的人。替我谢谢大王。”
她这么说是为了安慰姜旦。
姜智暗中松了口气,他小声说:“大王绝无此意。”
姜姬能想像得到姜旦现在有多害怕,她笑道:“这些人是想利用他,我还能看不出来吗?”
姜智点头,看了一眼蟠大兄,率先开口:“公主,此风不能涨。”他来之前已经有了腹案,就算不必告诉姜旦,他也知道现在该做什么对姜旦才最好,“可由大王开口责斥几人。”
姜姬看姜智,“既然你这么说,那就做吧。”
于是姜仁就以司甫的名义出莲花台骂人去了。
不过他骂完之后,竟然还有人跑到莲花台前痛哭跪地,反而骂姜旦小儿无知。
这个做法也对。
分析一下就知道现在他们要么跪下认怂,要么死硬到底。
跪下认怂是下下策,因为他们当时的发言是“正确”的,又是在大王身边,算是很正式的了。
这种话如果吞回去,如果是错的,还只是耽误他一个人的前途,但如果是对的,那就是连家族都一起葬送了——不能坚持正义,还有什么脸面立足于世?
所以这个时候不能认怂,只能死撑到底,必要时以他一人之命也要换取家族的清白,更能把家族送上神坛。
而这个时候骂姜旦的人死的可能很小。
因为他们的那篇文立足点是大义,虽然过分了,但也只过分在不该请姜旦杀了她,换一个方式处置,比如赶到什么小城去就没问题了。
哪怕今天换魏王、郑王在这里,他们也不敢真逼死这些人,得罪世家是小,换回来个昏君的名声麻烦就大了。
今天他能逼死这些人,明天他发什么样的王令都能被质疑,他身为大王,天然正义,天然公道的形象已经被打破了。
这跟魏王顾惜王太后还不一样,那是亲妈。
姜姬只是姜旦的姐姐。
姜旦最好的做法就是立刻认错:知错能改还是好大王。
然后把她关起来或先送走,过个十年八年再接回来也行。
姜姬想了一通后,觉得这几家还真不错,背后当有高人指点。
不然这些小城公子失心疯了,来一趟乐城别的不干,惹怒大王他们是有好处吗?
不过这样一来倒比她原先设计的更好,只需顺水一推——
龚獠刚把庄苑卖给公主就发现乐城情势急转直下,似乎公主已经岌岌可危了。
阿黑问他:“后悔吗?”
龚獠摇头:“为何要后悔?龚氏没有称王的可能,那换一个大王,会比现在的公主更好吗?”
他立刻进莲花台,问姜姬:“公主,可有良策?”
姜姬做痛苦状:“没有良策,我怕的都睡不着觉,还望大夫救我性命!”
她靠到龚獠身上,觉得这身板靠起来真厚实!摸一摸,软绵绵,手感很好。
龚獠被她拉着手,心都快跳出来了。
从白天坐到黑夜,龚獠见公主死活不说她的后招是什么,只好真的陪着公主,替她唱了一晚的情诗,唱到嗓子都哑了。
第二天他想走,公主不放人,“大夫留下,大夫不在,我与大王都害怕。大夫在,他们才不敢进来害我们。”
龚獠哑着嗓子说:“公主莫怕,他们不敢。”
真闯进来,姜义带的那天天练靶子的三千多人能把那些人射成刺猬。
不过,他还是不懂公主到底想怎么解这个局。
龚大夫留在了莲花台,外面围着的人越来越多。
以前只是观望的也都出来了,加入那些人,一起在宫门外呼喊大王。
因为龚大夫明显是进宫去劝大王的嘛。
龚大夫肯定是他们一边的嘛。
对于王权,这些人哪怕只是个少年也知道对大王要限制,要从一开始就占上风,臣子天生就是要干这个的,要保证大王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合乎规范,可为表率。
眼前,胜利在望。
数十日后,龚大夫命人召他们进去。
大王高座其上,殿前司甫唱名,将前日在殿上高歌的人都给叫了出来。
事到临头,不慌不惧是不可能的。于有那么几个面露惊惧之色。
都觉得大王不会杀他们,大王会给他们道歉,会自陈有错。
可说得再多……当刀斧临头时,恐惧仍然先一步占领了他们。
姜仁看着远处的殿门,不看这些人,念完他们的名字后,开始念龚獠操笔替姜旦写的“认错书”,相当诚恳。念完后,这些人都激动起来了!
他们完成了一件大事!
他们可以青史留名了!
甚至有人热泪盈眶!
姜仁又再念了一遍他们的名字,然后,给他们封了公乘之爵。
这回姜姬没有生造爵位,因为这些人的爵位要一说出去都能让人听得懂,让人能一眼认出他们都是什么人。
而且爵位生造的话,服饰什么的也要新想,太麻烦了。
公乘是最小的一个爵位。
如果大王以高爵赏之,他们还要担心,看到这个封爵,他们反倒放心了。大王心中还是有小怨气的,但被龚大夫给压下来了。
可见,龚大夫还是能“教训”大王的。
可惜的是这样一来,他们这些人就得罪了大王,只能转投龚大夫门下了。
给了爵位后,姜仁又说大王会给他们年俸六百石。
这个就是真正的奖励了。虽然他们用不着这些东西,但这是荣耀!以后出门可以被称为公乘,可能也会有人称他们为六百石!
一想起来就叫这些少年激动啊!
但姜仁最后说的话就叫他们不开心了。
显然大王还是讨厌他们了,因为大王让他们立刻回去。
“离家日久,父母挂念”“不是为人子的孝道”“尔等忠心,孤已尽知”“但顾念尔等父母,只能忍痛挥别”
话里的意思就是“都给孤滚!”。
少年们只好带着新鲜滚烫的公乘之爵,大王赐下的金银与车驾,风风光光的从乐城离开了。
龚獠回到家中,坐下想了很久,对阿黑说:“黑叔,我觉得公主让他们回去是有目的的,但我想不出来……”
明显这一切都是公主算好的啊。
阿黑道:“……如果你弟弟来了一趟乐城,带着大王的赏赐、爵位和劝谏大王的好名声回到合陵,你怎么看?”
龚獠恍然大悟,击掌道:“我弄死他。”
阿黑:“……你爹会愿意吗?族中其他人会愿意吗?合陵的人会愿意吗?你干了,能保证没人知道吗?被人知道后,你还有好日子过吗?”
他爹……肯定不愿意啊,多一个能干的儿子,名声还这么好,还能跟大王有关系,怎么能死呢?
族中其他人……多一个可以投靠的人有什么不好?总有人看他龚獠不顺眼的,就算看他顺眼的人,也要防着有朝一日就不再看他顺眼了,是龚獠自己受委屈,其他人都有好处好吧?
等他和弟弟斗到激烈的时候,公主那时可以做的不就更多了?
龚獠在屋中疾走,边走边叹:“高,高明,高明啊!”
阿黑道:“只是小道而已。”
龚獠道:“黑叔,我之前不懂是因为公主此举无益于乐城。”因为闹事的、送走的都是别的城的人,“现在我懂了,因为公主看的是鲁国。”她谋的不是一城,而是一国。
而且,公主的胆子太大了!谋国不是不行,而是她的招数……太险了!
他明白后,越想越怕!如果是他绝不会这么做!谋国也是一战一城的来,有一锅烩的吗?!
摘星楼内,龚香叹道:“公主,人心如鬼域,常行此道,对公主不利啊。”
姜姬惊讶的看龚香,“……叔叔竟会真心为我?”这真是金玉良言了。
龚香柔声道:“为何不为公主?为公主与为鲁国,又有何不同?”他面容一肃,“公主曾命身边人与太子一同读书,某看,公主才是最该读书的人!明日起,某为公主讲书!”
姜姬目瞪口呆。
这话用白话就说是“教你点正派的东西!省得天天不学好!”
第291章 因材施教
龚香很会因材施教。
这是上过一次课的姜姬的感想。
她以为这个课会上得很枯燥,很脱离现实,事实证明是她把龚香想的太无能了。
她听得津津有味!
欲扬先抑,就是俗话说的要想夸人,先贬一下,夸起来效果更好。
龚香偏偏反其道行之,先夸了她一把。
“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人是创造者。他们会想要创造出适合他们生存的环境,并有能力这么做。”龚香指着她,“公主正是这样的人。”他轻声问,“那么,公主,你希望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呢?你身边的人是什么样的呢?”
她希望自己身边的人……真诚、智慧、美好、幸福。
“看来公主已经懂了。”他笑着说,“公主,你这样下去,身边只会留下和你一样的人。”
这句话算是说到她心里去了。虽然是坏话,可比好话更入耳。
姜姬开始认真听课了。
“首先,公主需要先以身做则。”龚香说,“公主应该明白,你身边的人都会学习你的做法,模仿你。你是如何行事的,如何思考的,等等。我想这就是你让姜长史去跟太子学习的原因。”
姜姬点头:“先生说的对,正是如此。”
龚香笑了,这声“先生”真是得来不易。
“既是师徒,先生自然会倾囊相授。有个最简单的办法。”龚香厚颜无耻的说,“装。”
姜姬:“……”
……他真的想让她学好吗?
“要装得天衣无缝,装得任何人都看不出来,装得所有人都信以为真,连你自己看都看不出破绽。”
“……”不得不说,她越来越想听下去了,“先生,详细说说?”
龚香高深的一笑,特别有学问的样子,“我先告诉你一个秘密。”
姜姬两眼放光了。
什么秘密?
“公主,你知道从皇帝到诸侯,从官员到世家,从百姓到野人,都是什么身份吗?”
姜姬不合时宜的从脑海里冒出一句:外星人?
龚香说:“百姓是禽畜,官员是牛马,诸侯是牧民,皇帝是所有这一切的主人。”
“……”这回她真的,无话可说了。
不是说这种思想让她吃惊,但一个古人都能有这种认识,这才是她吃惊的地方。
龚香有点小惊讶,“公主不该如此惊讶啊。你操纵那些人的时候,只怕在你眼中,他们连人都不是,只是工具。”
她能说她惊讶的不是这个吗?
龚香略一转念就想到了,笑道:“公主是奇怪我为什么这么说吧?”他道,“公主已知这世间道理,我若拿那骗小儿的东西来教你,只是浪费时间,你也不会信。对什么人就该说什么话,对公主,自然不像对太子一样。”
他说:“这世界上除了百姓甘当禽畜之外,官员不甘心为牛马,诸侯也不甘心为牧民,而皇帝永远都不想被人推翻赶下去。”
他拿鲁国打比方,“从朝午王到赵家赵肃,从蒋家蒋淑到冯家冯营,乃至我,又比如公主……我们都一样,都将这王位上的人视为仇敌。”
而姜姬早就看穿的各诸侯国早就不拿梁帝当回事这件事,龚香也拿出来说了:“鲁国已经有三百多年只是每年送贡品,而大王不会再亲去朝贡了。连太子也不会去。”
所以,其实整个世界人人都想着造反。
这才是世界前进的动力。
姜姬道。
龚香听了大笑。
可能是时机不到,这个世界还没有发展出来君臣父子的那一套。
上位者造神。纪帝、梁帝,包括姜姬,都曾把自己造成神。
这个很好理解。
用自身成神,来成为人民的信仰是非常方便的。
早一点的文明古国里,基本都有这种做法。像埃及,或中国都是这么做的。下面的人则是以家族为中心,聚集资源,延续发展。
宗族制其实就是君臣父子的前身和基础。有君臣父子,就抛不开宗族。没有君臣父子,宗族也就没了存续的土壤。
从现代来讲,父母的期望有时已经很沉重了,如果变成家族呢?一个延续百年的传统,这种期望会更沉重、更深刻,也不会有人想要反抗,因为它太庞大了。
她知道蟠儿就有一个大问题,因为他没有家族,也没有父母。对他来说就是信仰缺失。没有父母的期待,也没有家族的重任,他是一个没有来路的人,那他又该往哪去呢?
他把她当成了目标。
但她是有父母的,她也知道自己来自何处,简单的说,她知道父母希望她变成一个什么样的人。
就是很普通,很平凡的好人。社会的公序良俗就是指点她的行为准则。
可她的这一部分,蟠儿没机会看到,更没办法体会。他认识的她是在陶氏死后,孤身一人来到莲花台的姜姬。所以他从她身上学会的全是她最邪恶的一面。
他认为这是真理,并一意孤行的学习她。
姜武与蟠儿不同,他还认识那个不及膝高,扶着他的腿站立的米儿。在他心目中的她仍是米儿,只是变坏了而已。
姜姬觉得她懂了。
她不止需要在外面的街上散布流言,在独自一人时,在她原本以为不需要去伪装的蟠儿、姜武面前,她也必须塑造一个形象。
一个更美好、更温暖的形象。
这样他们才会接受那个偶尔会冷酷无情的她。
这不止是为了让蟠儿变得更好,也是为了让姜武重新回到她身边。
而且,她并不是在做戏啊。
她确实有温暖的一面,有幸福的期待。只是以前都藏在心里,谁也不知道而已。
蟠儿是最快发现姜姬改变的人。
她已经很久没有过问大王的起居了,而太子,更是从来没有过。
不能说她不关心他们。毕竟龚獠是她请来的,教他们学习读书,这已经是在她如今的地位上能付出的最大的关心与爱护了。
但那不一样。
“没做恶梦,还拼命吃饭,带着你们满宫乱跑……”姜姬深深叹了口气。
姜旦在出了那种事后,没有做恶梦,没有再吓病,她本该欣慰。
……但一个时刻想逃跑的大王?
她还是觉得头疼。
她想了想,起身去了北奉宫。
她很少来,从姜旦搬过来后,这也才是第二次。
她以前觉得姜旦和姜扬已经成了大王和太子,该给他们一定的尊重。本来这两人不在金潞宫已经是个大问题了,如果再让人看到公主想来就来,丝毫不把大王当一回事就更糟了。
而且,姜旦害怕她,姜扬根本就不把她当姐姐,他把她当主人。
她本来觉得这样也没什么,她能适应,并且能让这两种观感发挥更好的作用。
但她现在改主意了。
姜旦吓了一大跳。
姜扬也被叫了过来,他看到姜姬坐在上面时倒是很适应的马上过来行礼,然后照龚獠教那样好好坐下。
姜旦跟他比,坐姿就不怎么正。
姜姬当没看到,她不是来教训人的,她是来“联络感情”的。
……这有点难,但也不太难。
投其所好,这个她会。她能让人开心,但交朋友不是投其所好,而是趣味相投。
第一次来,还是不要做太吓人的事了。
她决定跟姜旦和姜扬一起听龚獠上课。正好也听听看龚家另一个人讲的怎么样。
于是等龚獠来了以后,看到姜姬在坐,也吓了一跳。
他清了清喉咙,用温柔了几倍的声音问:“公主怎么在此?”
姜旦和姜扬都忍不住看过去,姜扬还抓了抓耳朵——大夫说话,耳朵好痒。
姜姬今天的作风是温柔大姐姐,不然她就撩回去了“当然是想看到你啊”
所以她温柔一笑,“我来陪阿旦与阿扬。”
画风不对,龚獠懂了,哦了一声,誓要把今天的课讲出水平来!
一刻钟后,姜姬已经有了睡意,姜旦在望窗外,等下一只小鸟飞过,刚才飞过来一只,他的眼睛都发亮了!姜扬最认真,不过也忍不住打哈欠了。
龚獠的*是很简单直接的,总结起来就是“你要听话,长辈的话是对的”“你不听长辈的话是错的”,没有理由,没有原因,就是这两句中心思想在来回车轱辘。
当姜姬都有点失望的时候,龚獠也开始调动积极性了,和龚香一样,他也开始讲故事。
分别是一个听长辈的话的孩子和一个不听长辈的话的孩子的故事。
姜姬听来就是一个听话的好孩子因为名声很好,在父母被陷害的时候,他决心把这个冤屈公告天下,于是孤身上路,一路走一路见到人就说——当然是有名望的人。
他说完之后,自然有人去打听他的人品如何,一打听都说这是个好人,是个君子,品德高尚,肯定不会说谎!他就这么一路靠嘴说,越来越多的人知道后,陷害他家的那个阴谋就被人发现了,他的家人就被放出来了。
于是,他就靠着从小积累的好名声,救了父母家人。
坏的那个自然是因为从小不听父母的话,交的都是狐朋狗友,做了很多坏事后,众叛亲离,最后孤身一人死在野外的故事。
如果说他刚才念书时姜旦和姜扬都听不进去,当这两个故事说完后,姜旦和姜扬都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姜姬:“……”她算是见到怎么洗脑了。
话说,这样教出来的孩子可能只有一个意识,就是听长辈的话才能事事顺利,平安幸福;不听的话就会干什么都倒霉,人生会很悲惨。
这种故事听上十年,姜旦和姜扬估计就不会用别的逻辑思考问题了。
龚獠这也算是另一种的因材施教了。
她想,前面他也是故意的吧……
为了让姜旦与姜扬厌恶书本,不喜学习。
她还真是小看龚獠了。
第292章 鱼饵
龚獠的课上的很科学,还有课间休息。
上午的课讲过后,下午第一节 是音乐课,一排乐工抱琴架鼓的在殿侧排成一直溜,殿中的门窗都打开,依稀可见湛蓝的天空和天边一道长虹般的白云贯穿天际。
春风和暖,熏人欲醉。
龚獠、姜旦、姜扬三人面前也各有一张琴。
姜姬仗着没人敢管她,没让在她身边放琴——早年跟冯瑄学的那两手已经忘干净了,就不丢丑了。
她是旁听嘛。
这个课上的很轻松,龚獠先自弹自唱了一段,听他唱的诗词好像是他即兴所做,赞扬了一下这美好的春天,年轻的女孩子们鲜嫩的脸颊和温柔的香气,年轻的少年们勃发的爱意!
她……确信自己听到了少年与少女幽会的描述,少年还教少女怎么骗过家里人跑出来。
可能都是他的经验。
他唱完男版追女孩要胆大心黑厚脸皮后,又开始唱女版的。他声音婉转动听,唱男生版的就很欢快,唱女生版的就变成了慢歌,像在情人耳边的浅唱低吟。
听他唱歌确实是享受。
虽然姜旦与姜扬都听不懂他唱的内容到底是什么意思,但他们一样可以欣赏他的歌声。
等他唱完这两段,接下来就是乐工的表演,他们一边弹弹,龚獠一边轻声给姜旦和姜扬点评,听到妙处,他会闭上眼睛,仰起头,像在追逐那曼妙的乐音。
这节课的最后才是龚獠来到姜旦与姜扬的身边,手把手教他们拨弦,不是要求他们现在就弹出一首曲子,而是让他们用或轻或重的手劲去拨弦,他道:“这弹琴就像是在和女人*,你要轻重得宜,太重,女人不喜欢你,她会生气。”他带着姜旦的手重重的拨了下弦,琴发出愤怒般的低咆声。
“你太轻,她又没什么反应。”他再次带着姜旦拨弦,琴弦只是轻轻颤了颤,你以为它会有声音,可它就像懒得理你一样,只响个前调,置你的期待于不顾,声音已经消失了,让你懊恼。
龚獠带着那么一点不正经,轻笑着说:“所以,你要知道何时该轻,何时该重,才能让她发出悦耳的声音。”
姜姬:……
这是教弹琴还是教他们怎么撩妹?
音乐课结束后,龚獠就请姜姬和姜扬离开了。
他面容严肃,深沉道:“接下来,是某与大王授课的时间。”
啊……
姜姬看了眼姜扬,从善如流的退了出去。
姜扬跟在她身后出来,站在阶上对她行礼,请示后才告退。
她回到摘星楼,天色擦黑后,龚獠匆匆而来。
他气喘吁吁的爬上二楼,姜姬立在楼前等他,他抬起脸看到她时还吓了一跳。
姜姬笑嘻嘻的敛衽行礼,“今日才知大夫对我姐弟二人的真心,以前都是我无礼了,还请大夫不要怪罪。”
“公主言重了。”龚獠笑道,“公主如果不是信我,又怎么会把大王与太子都交给某呢?公主以国士相待,某自然该以国士报之!”
两人互相捧了一阵,感觉对方应该都接受自己的诚意了,姜姬开门见山的请龚獠再帮她一个忙。
“公主请说!”龚獠激动的眼睛都放光了。
他都来了快一年了,公主终于要让他办事了吗?
姜姬也没有让他失望,她请他选择一些更合适的少年去陪伴姜旦。
前面那一批当然都是心怀不轨的了。
不得不说,前面被姜旦“赶”走的那一批,也是最早跑到姜旦门下,准备依附姜旦的人中最单纯也是最好忽悠的。
但事与愿违。他们太过“忠直”,自己的位子还没坐稳,就想替姜旦除了身边的奸人——她和姜武。
大王身边应该只有臣子辅佐,同姓的人在大王继位后都会被臣子们视为要对大王不利的人。
在历史上不少这种例子。鲁国历史上就有大王的兄弟在大王继位后就离开鲁国四处流浪。
当年朝午王在先王继位后还能继续留在乐城才会被乐城人调侃。
他的事同样也证明了赶走莲花台中的其他姜姓人是多么有必要。
论起地位正统与否,姜旦是当之无愧的no.1。
因为他是大王。在人们心目中,大王就是天然正义的一边,跟他做对的,在人们想像中跟大王作对的都是邪恶势力。
姜姬和姜武,一个身为女人弄权,一个只是义子却拥兵自重。
都是反派。
所以,如果想吸引鲁国内的正派人士,只能让姜旦出马。
龚獠听了有点犹豫,“公主……现在是不是太早了?”他压低声,“如果这些人一旦成了声势,必会对公主不利。”
今日月明星稀,气氛正好,龚獠觉得自己也可以表现一下,他道:“依某看,这些人一旦出现在大王面前必会要求两件事:第一,姜大将军交兵,离城;第二,公主远嫁。”
这对他们来说是必须要做的事:把姜旦身边清理得干干净净,让他无依无靠,只能依靠他们。
龚獠可以幸存,因为他是八姓。
唯有姜姬与姜武不能留。
“就算现在他们不提,等大王成亲后,这件事还是会提出来。到那时说不定就晚了。”她道。
这次这些少年能在姜旦的宴席上闹出这件事,她就觉得这是一个信号。
一个试探的信号。
当年她一定要冯瑄死就是因为这个。等鲁国安定后,她和姜武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这甚至不是谁的想法,而是每一个人都会有的想法。
通俗点说,超级英雄都需要一个反派来衬托。
这些人想在姜旦身上有所作为,也需要找到一个目标去攻击。她和姜武就是最好的人选。
不然呢?他们能做什么?
写出一篇旷古绝今的诗赋来震惊四座?
哦,这个需要文采。
或者想出一个能令鲁国改变命运的计策?一项能遗福后人的国策?
这个不止需要天分,还需要长久的努力和无数的心血。
在所有的途径中最简单,成功率也最高的,就是攻击别人。
其实如果现在蒋家还在,这些人可能就会冲蒋家去了。
……他们敢不敢是另一回事。
她觉得说不定到那时,这些人权衡过后决定还是找软柿子捏,还是冲她来了。
她当时除掉冯瑄正是因为他是现成的“白道”领袖,众望所归的那种。
这种事也不是谁都能干得来的。
冯家花了十几代人才把自已家的形象塑造得如此光辉,搞得人家一想到这种事就会想起他们家。
她听蟠儿说现在还有人不死心想让冯家出面。
他们还替冯家又添了几桩功劳。
当年先寻到姜元的,是冯家的人。
姜元继位后,冯家有冯瑄、冯丙两人从旁辅佐。
而冯乔与冯半子的事,也成了另一种说法。据说冯家献上两女,不料蒋后恶毒,暗害此二人,还陷害冯营,致使冯公孤身在外,不幸殒命。
然后冯瑄也是被蒋氏所害。
到现在冯家的人都快死光了,一门忠烈!
但冯家被人找上门几次都不肯搭理。
姜姬多少松了口气,她还真怕冯家有孤注一掷的意思。
现在这些人属于群龙无首的状态。
她就决定给他们找个龙头。
有谁还能比姜旦更合适也更安全呢?
龚獠听了以后也觉得公主的担忧是有道理的,与其让这些人在乐城中乱跑乱撞,不如都送到大王身边去。就大王那个脾气、耐性,呵呵……有他们受的。
而且,他也担心那些人里头有那么一两个脑子灵活的,现在他们隐在人群中,看不清楚。等这些人到了大王身边,就不愁公主找不出此人了。
龚獠见了几个人后,风声很快传出去了。
结果最先跳出来的不是别的,正是蓝家和姜奔。
姜姬听到姜奔再次求见时,想起了他:“那就让他进来吧。”
姜武走了,姜奔也确实该“上位”了。
姜奔终于得到允许能进来了,一时觉得自己在做梦。
身边的侍从催促道:“将军快些,大王一会儿只怕就见不成你了。”
姜奔吃了半年多的闭门羹,脾气变得很好,至少在宫门前不敢耍威风了。
他连忙跟侍人进去,两人脚下快的像跑一样。
“大王身边有人吗?”他问。
侍人道:“大王要跟龚大夫读书,这会儿恰好是空闲,如果不趁这个时候过去,等午休结束,大王就要读书到深夜了。”
姜奔听了心中倒是升起不少怯意来。
他已经不记得姜旦了。
他最后一次见姜旦还是在回乐城的路上,那时姜旦还是个小娃娃。
他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先王竟然会让姜旦当大王。
——姜旦并不是先王的骨肉啊!
但他现在可不敢把这件事说出去!连蓝如海都不敢说,只敢自己在心里一遍遍的想。
他明明记得先王并不喜欢姜旦,对他视而不见。
那他为什么要让姜旦当大王呢?
难道先王以前都是装得不喜欢姜旦吗?
对姜姬和姜武现在的地位他倒是不怎么奇怪,先王从一开始就喜欢姜姬,对姜武也比对他好。他心里清楚,比起他先王更喜欢姜武。
这两人虽然早年流落到外面,但……好像也没怎么吃苦头。特别是姜姬,他还记得她回来时的风光。他以为姜姬会特别可怜巴巴的回来,坐着一辆破车,身边没几个侍从,对了,就像先王被找到时的样子。
结果她回来时那一眼望不到头的车队就让他傻眼了。
甚至还有一种被先王欺骗的委屈。
先王说的好像很恨姜姬了,还不是对她很好?
结果姜奔赶到北奉宫时还是晚了,殿中响起乐音,一个眼熟的侍从看到他后匆匆赶下来,行礼道:“将军,大夫在教大王读书,您不能进去。”
对了,这人是姜姬的侍从,后来给了姜旦。
姜奔有些尴尬,还有点生气,更多的是失望。但他不敢对这个侍从发脾气,也不敢在北奉宫发脾气,他说:“……是我来晚了。”
然后忿忿的转身要走,走到一半时,他看到了另一边的摘星楼。
“我想去见公主。”他对侍人说。
侍人有点犹豫:“那就请将军稍待,我去问一声。”
外面的人不知道,他们这些无根的侍人却很清楚公主每天都会到金潞宫去,每旬送到莲花台的书简根本不是龚大夫批阅的。
姜奔想见公主,也要看公主有没有空见他。
姜奔心中五味杂陈,一时愤怒,一时不甘,一时又消沉下去。
不过那个侍人很快就回来了,毕恭毕敬的送姜奔进了摘星楼,他又觉得胸口的气顺了。
姜姬见到他,还是跟原来一样。她是爱财,所以手上很紧,什么都不肯给他,也不肯给他赏赐。
她也确实爱色,还悄悄带他去看那个叫白清园的少年,果然容光摄人。
“他不理我呢。”她得意的说。
姜奔也顺势说了一句:“他不理你,你就叫他理你。拿刀逼着,看他敢不敢不理你?”
姜姬就笑了,他也得意的笑了。窗后的白清园看到窗前的两人拿他取笑,脸都气白了。
可不等他发难,公主就拉着那人走了。
姜奔见过白清园,觉得姜姬也是拿他当自家人看了,说:“你要喜欢美男,我让人寻一些来。”
姜姬心动不已的摇头:“还是算了,外面有人骂我呢。”
姜奔听了心中一动,他直起身说:“我也听说了。不如这样,你让大王给我封个官,我把这些人都抓起来!”
“好啊好啊!”姜姬像看到了救星,立刻拉着他的手说:“你说,你想做个什么官?”
暮色满天,姜奔深一脚浅一脚的出去了,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他竟然这么简单就……就成了御史大夫?
就像做梦一样!
第二天,姜姬早上一起来就听说又有人堵门了。
因为新上任的御史大夫昨天晚上连夜抓人,还真抓了不少,现在人已经被押着去修王陵了。
这样就行了。
他们恨她和姜武,那她就送过去一个更招人恨的,这样,那些人就会转而向她和姜武求救了。
等姜旦那里再竖起招牌来,就万无一失了。
龚獠同样是一早醒来,发现风向又变了。
他倒是不吃惊了。
就是吃饭的时候对阿黑说:“我就知道公主有后招。”
阿黑嗯了一声,问他:“庄太守什么时候送走?”这人挺烦人的,天天想出去,当惯了一城太守,不是那么容易被唬住的。
龚獠摇头:“还要再关一段时间,双河那里还没有消息传来,咱们家的人什么时候回来?”
阿黑说:“再过两天吧。”
龚獠点头,“双河城盯紧点,还有那些回去的六百石,公主应该也让人盯着他们了,家里也派人过去跟着。”
他不想永远走在公主身后,早晚有一日,他要在公主之前就看穿她的布局。
第293章 姜奔
姜奔抓人, 替他罗织罪名的蓝如海。
在发现大王还是更信任姜家人后,蓝如海就毫无芥蒂的又回来找姜奔了。
姜奔也“大度”的原谅了他, 两人看起来像是摒弃前嫌了。
所以除了姜奔这个御史大夫好像当得太儿戏——进了一次莲花台就当官了。但他抓的人都不是“无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