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岚,”谢子臣握着她的手微微颤抖:“你是认真的吗?”
“是。”蔚岚从未觉得有那一刻,如此郑重。
她要娶这个人,要给这个人一个名分,要让所有人知道他是不可肖想的人,再也不会让容姬这样的人出现。
谢子臣这样的男人,如此位高权重,又年轻貌美,若是没有定下婚事来,身边的女人将入过江之鲫,数不胜数。她受不了有任何人再像容姬一样,以为自己有机可乘。
“我明日,就登门提亲。”蔚岚认真开口,谢子臣终于反应过来,立刻道:“该是我登门提亲!”
“此事不必再说,”蔚岚直起身子,正跪着道:“你知道我的性子,我蔚家女儿不可能入赘。”
难道要我入赘?!!
谢子臣内心是崩溃的。
然而他知道这句话说出无济于事,于是想了想,他转了个话题道:“你要如何提亲?以蔚岚的身份?阿岚,我父亲不会同意的。”
蔚岚皱起眉头,有些忧虑。当初她想娶谢子臣,也只是想用权势和谢家交换一个庶子,也没想过给谢子臣要办一场多大的婚礼,但如今谢子臣身份地位今非昔比,谢家不可能拿他出来“上贡”给任何人。
蔚岚一时有些忧虑,抬头看着谢子臣道:“那你觉得应该如何?”
见事情有了转机,谢子臣叹息道:“要不,让你表妹嫁给我…”
“你休想!”蔚岚怒喝出声:“你什么时候看上我表妹的?!”
“阿岚,你听我说,”谢子臣有些苦恼道:“上次容姬落水,你四处宣扬落水的是你表妹,那不妨你就虚构出一个表妹来,但实际上嫁人的是我。”
“然后呢?”蔚岚捏着扇子,忍耐着听下去。谢子臣见她不悦,迅速道:“然后你可以上我家同我父亲提亲,私下里所有人都知道是你,这样一来,便可以保住谢家的面子。我父亲在意的,不过是怕天下人耻笑,如果我娶的是一个女子,我父亲自然不会不同意。可你是女子的事不能外露,那便至少让我父亲保住面子。你以你表妹的身份嫁给我,那所有人都知道我成亲了,你上我家提亲,我家人都知道是你蔚岚,也算不上是你入赘,你看如何?”
蔚岚垂着眼眸,认真思索,谢子臣趁热打铁道:“阿岚,既然两人喜欢,何必在乎这些虚礼,你我之间无论嫁娶,不也很好吗?”
蔚岚没说话,想了想,她觉得谢子臣这个提议也是很好的,点了点头道:“好,那明日我暗中上你谢府提亲,而后你上我这里来提亲。我那个表妹的身份会提前拟好,你到时来就可以了。”
“好。”谢子臣应下来,声音有些颤抖。
他等这一日等了许久了,他如此处心积虑谋划等待,小心翼翼护在这个人身边,等的就是这一日。这一日突然到了,竟是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出来。
可他也不知道如何表达,只能将那人包入怀里,什么话都没有说。
第二日是苏白的登基大典,蔚岚和谢子臣早早去了祭坛,去的时候容华已经等候在那里,看见蔚岚和谢子臣走过来,他眼里带着笑道:“二位真早。”
他身边站着一个女子,婷婷袅袅,用帷幕遮着容貌,帷幕下的身段不难看出却是一流。
“容姬,”容华同那女子打了招呼,笑着道:“这是魏相、谢大人。”
听容华的话,蔚岚和谢子臣便明白了容华的意思。他不愿意放弃结盟,所以容姬永远不会死。无论是哪一个容姬,只要有一个女人能以狄杰公主的身份嫁给大楚,让两国百姓和其他国家知道两国正式结盟,这就够了。
于是两人同那位“容姬”行礼,恭敬道:“见过公主殿下。”
几人行礼过后,随意聊了几句,周边朝臣渐渐多起来。
哪怕自己的妹妹刚刚死于对方之手,容华面上却看不出任何痕迹,与蔚岚们仍旧如好友一般,笑语晏晏。
等到天亮起来,容华见人多起来,便同两人告辞,在盛京这几日,容华四处活动,已经结识了不少盛京官员。
只是临走之前,容华突然想起什么,往蔚岚身边侧了侧,附在她耳边道:“世子,千万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蔚岚面色不变,淡道:“自不会忘。”
容华见她冷淡的模样,低笑出声,竟就贴在蔚岚耳边,以所有人都没意识到的速度在蔚岚面上亲了亲。谢子臣在他有这个意图时便看出来,抬手便抽了过去,然而对方看似病弱,动作却是极快,在谢子臣掌风到来之前,便疾退开去,躲过了谢子臣的一巴掌。
“谢大人,”容华因为剧烈动作低低喘息着:“这样大庭广众争风吃醋,不大好看。”
谢子臣没有应声,收回手,站在蔚岚身前,冷眼看着他道:“滚。”
他眼神太过凌厉,全然没有将他的话放在心上的模样。容华便知道,如果再来一次,谢子臣绝对不会管好不好看,一定当场抽他。
这是两个任性至极的人。
容华苦笑起来,觉得自己总算是摸明白了两个人的性子。情报和现实总有差距,这也是他为什么坚持一定要亲自来盛京见一见自己的对手的原因。
容华不再招惹他们,由仆人搀扶着离开。蔚岚和谢子臣等候着苏白来,然后按照流程跟随者礼官的要求,一直等到仪式彻底完毕。
蔚岚谢子臣这些臣子没什么累的,主要累的是这场仪式的主角,这个国家的君主。
苏白撑过了登基大典后,便急切将容华和容姬召入宫中。
这些时日,他总是不小心接触到有关容姬的传闻,早已对这个公主十分好奇,之前她来的时候,他见过一面,但当时注意力都在容华身上,而且那一日她画着狄杰特有的浓妆,让他根本不记得她的模样,如今容姬终于来了,面对这个朝思暮想的美人,苏白不由得有些急切。
听到容华和‘容姬’被叫进宫中,谢子臣皱眉道:“他们会成功吗?”
“你当容华这个人是傻的?”蔚岚笑了笑,淡道:“放心吧,送礼物这件事上,他一定比你我做得好。”
谢子臣点了点头,如果不是为了稳住容华,其实那个‘容姬’的成败,与他们没什么太大关系。
目送着容华进了宫后,谢子臣想起正事来,同蔚岚告别后,便追着正准备离开的谢珏赶了上去,恭敬道:“父亲,儿子有些话想说。”
谢珏有些诧异,谢子臣很早自己分府出去后,就没怎么同他说过话了,如今他突然来找他,必然是为了什么大事。谢珏皱了皱眉头,同谢子臣道:“回府说吧。”
谢子臣应下来,同谢珏回了谢府。谢家二房中如今就属谢子臣最有出息,谢家唯一能与之媲美的也只有正房嫡子谢玉兰,可饶是谢玉兰,如今只是在御史台呆着,与手握重权的谢子臣完全不能同日而语。
于是二房的人十分殷勤上来问好,谢子臣面色冷淡阻止了自己这位继母的示好后,谢珏让自己的妻子退了下去,随后道:“子臣今日来找我,是有什么事?”
“父亲,”谢子臣走到房屋中间,对着坐上的谢珏就跪了下去,谢珏立刻觉得不好,而后便听谢子臣道:“子臣今日前来,是想向父亲禀报,子臣打算成亲了。”
有了心理准备,谢珏也没有动怒,他早已经没有管这个儿子的资本,如今谢子臣来同他说,也不过是面子上走个过场。如果只是一桩婚事,谢子臣绝对不会给他跪下,怕是要娶这个人有问题,于是谢珏谨慎道:“是哪家女儿?”
“魏府的表小姐。”
谢子臣答得恭敬,谢珏点点头。自己儿子和蔚岚交好,他一贯是知道的。如果不是魏华早早订了亲,后来又早早去了,他本来也是想去魏府提亲的。如今魏府有了一个表小姐,自己儿子能娶,也是稳定了和蔚岚的关系,这是好事。
于是他想了想道:“魏府的表小姐,这身份自然是很合适,你如今跪我,可是还有隐情?”
“是,”谢子臣跪在地上,认真道:“这个表小姐是假的,只是名义上的一个表小姐,真正与儿子成亲的,是长信侯府的世子,蔚岚。”
“噗…”
谢珏听完,一口茶水就喷了出去,狼狈咳嗽起来。
他指着谢子臣,想破口大骂,然而却又停不下自己的咳嗽,只能一面顺着气,一面颤抖着指着谢子臣,满脸恼怒。谢子臣早就预料了自己父亲的态度,面色平淡道:“我与魏世子成婚,父亲也该知道这是拦不住的。魏世子以表小姐的名义嫁过来,也只是给谢家一个面子,给父亲一个面子罢了。若父亲不应允,我怕魏世子连面子都不愿给。”
“那她要怎样!”谢珏终于缓过气来:“还能到谢府来把你像大姑娘一样扛走不成?!”
话说完,谢珏就沉默了。
想起蔚岚的传说和风评,那个十几岁就能把自己叔叔伯伯的人全部杀了整整齐齐摆放在长信侯府,同自己伯母在尸体堆里下着棋等自己伯伯们回来的男人,或许,她…真的能干得出来。
谢子臣说的是实话,能虚构一个表小姐嫁到谢家来,这已经是蔚岚给他们面子了。毕竟自己这个儿子是个胳膊肘向外拐的,蔚岚和谢子臣联手,他对他们的婚事,并没有什么置喙的余地。
贵族内部这些风流事,大家大多看得开,谢珏活到这个岁数,什么事没见过。他很快平复了下来,冷静道:“你们想好了?”
“想好了。”
“以后要是你们感情出了问题,朝廷的事怎么办?”
“公事公办。”
“好。”谢珏点了点头:“虽然我不同意,但这个婚事你还是要办的是吧?”
“是。”谢子臣认真道:“我一定要娶她。”
“是你娶她?”
谢子臣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了,却还是伪装得极好,面无表情道:“对外宣称我娶了魏府的表小姐,但实际上,魏世子会来提亲。”
谢珏似乎早有预料,叹了口气,点头道:“好吧,我也知道你不会是在上面那个。”
谢子臣:“…”
片刻后,他还是没忍住,和谢珏解释道:“我与她之间无谓嫁娶。”
“你开心就好。”谢珏完全不在意,可谢子臣却觉得这话里满满都是嘲讽,忍不住膝盖一痛。
谢珏不想管这事了,起身道:“这事儿我不管,你自己将聘礼单子给我,选了日子,我带着家中长老上门提亲去。”
“谢过父亲。”
“还有,”谢珏假作闲聊道:“你哥哥在礼部呆了好久,要历练也该历练够了,你寻思一下,给他换到户部去吧?”
听到这话,谢子臣并没有什么诧异。谢珏这么好说话,从来不是因为他开明,而是因为他这个人唯利是图。好处给到了,那自然什么都好说。他答应帮谢子臣提亲,自然是要捞点东西的。
可所谓权势地位,本来就是用来交换资源。谢子臣早已看透了所谓家人的本质,也并不觉得有什么,便应下来,淡道:“父亲放心,此时我会办得妥帖。”
“嗯,”谢珏点了点头,又想到:“那如果魏世子来提亲,她下的聘礼…”
“那是我的。”谢子臣果断开口,冷冷看着谢珏:“好好留着,我要带回去。”
那不就是嫁妆吗?
谢珏内心有些崩溃。
还说你不是嫁人?!!
看着谢子臣一副守财奴的样子,谢珏很想咆哮。可是他也不太敢和谢子臣叫板,憋了半天,只能道:“好吧,你还要家里为你做什么吗?”
“把面子给足蔚岚,别给我找麻烦。”
“你放心,”谢珏分的轻重,严肃道:“我不会让蔚岚与你之间有什么间隙的。”
虽然蔚岚是个男人,但是有权有势,也给足了谢家面子,谢子臣也没什么不满,谢珏的意见自然也不会有太大,他还怕蔚岚一怒之下毁了和谢子臣的联盟。
如今大家都清楚,苏白登基之后,王家蠢蠢欲动,如果不是蔚岚和谢子臣联手,怕是压不住王家的野心。
朝廷本就像一块大饼,你分多一点,自然我分少一点,肥差和职位就那么多,王家想进,自然有人想退,那么首当其冲的,就是一直与王家对峙着的谢家。
谢珏脑袋清楚,同谢子臣商量了一会儿细节后,便让谢子臣回了府里。
谢子臣刚回长信侯府,便听到蔚岚在同染墨盘账。
他走进去,有些疑惑道:“阿岚,你这是在做什么?”
“做什么?”蔚岚挑了挑眉:“准备你的聘礼啊。”
“子臣,”蔚岚笑了笑,眼里全是温柔:“我一定让你风风光光的嫁进来。”
谢子臣:“…”
我谢谢你哦。
“是不是太感动?怎么不说话了?”
蔚岚知道谢子臣心中肯定郁闷,憋着笑道:“还是在幻想我掀起你盖头的样子?”
谢子臣也听出她玩笑的意味,笑了笑,伸手抚上她的发。
“魏小姐,”他低头看着她,眼里满是宠溺:“我娶你,必将红妆十里。”
蔚岚面色一僵,他们盛大的婚礼,必然是谢子臣娶表小姐那一场。
谢子臣笑出声来:“怎么,魏小姐不开心?”
“开心,”蔚岚回过神来,弯了眉眼:“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如今能采摘这朵牡丹花,”蔚岚踮起脚尖,凑到谢子臣面前,压低了声音道:“我还有什么不开心?”
作者有话要说:一面码字一面困…( ̄o ̄) . z Z
快在电脑面前困倒了
呀呀小剧场写不出来了呀><
大家晚安啦~

第101章

蔚岚和谢子臣打闹了一阵, 隔日, 蔚岚便带着人上谢家下聘。谢珏虽然早已做好了准备, 但看着蔚岚大抬小抬的箱子抬进来,而蔚岚笑意盈盈上来喊上那么一句“岳父大人”的时候, 谢珏整个内心都是崩溃的。
他完全不想搭理这个要娶走自己儿子的人,可是却不得不搭理, 憋着所有的想法和蔚岚客套, 蔚岚则是一心一意拼了命想讨好自己的“岳父大人”。
蔚岚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极其优秀的女人, 要是放在大梁,她简直是所有公公心中完美的儿媳妇, 没有哪家世家公子不拼命想嫁给她的。但她却没想到,自己却在真的准备迎娶一个男人的时候,会遭到对方父亲这么大的厌恶——哪怕谢珏没有表现在脸上, 可情绪却是完全藏不住的。
谢珏讨厌她,也讨厌这门婚事。可这是谢子臣的父亲,蔚岚还是拼命想讨好他。
于是在染墨指挥着人抬东西时,蔚岚很现实的让染墨去库房里又抬了一箱金子来。
这一箱金子蔚岚没有同谢子臣说, 和谢珏喝着茶时,蔚岚感慨道:“今日在下前来,除了下聘以外,还给谢大人单独带了些礼物,感谢谢大人对子臣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谢大人费心了。”
谢珏喝着茶的手一僵。他感觉他大概是大楚贵族圈里第一个能回答“嫁儿子是什么感觉”的人。他忍住想要发怒的冲动, 应了一声,假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他答应了谢子臣要给蔚岚脸,所以也不会做的太过。蔚岚见谢珏就是这么淡淡应一声,面上也有些挂不住了,只能同染墨干瘪道:“抬上来吧。”
染墨应下声后,仆人们就抬了一个箱子进来,谢珏这才抬了眼皮,而后便看见仆人们打开了箱子的盖子。
黄金。
整个箱子,满满的全是金条,谢珏甚至不需要清点,便明白这些黄金绝对能够抵得上他们二房五年的开销。
谢珏不由得微微一愣,眼睛黏在黄金上,整个人都看直了。他的反应让蔚岚很满意,小心翼翼道:“谢大人,这个礼物虽然不知多少钱,但也是蔚岚一片心意。还请谢大人笑纳。”
“这是…送我的?”谢珏愣了愣,一般嫁儿子,啊呸,嫁女儿,对方家不都是下聘就可以了吗?还有单独送礼的?
“自然是。”蔚岚点点头,恭敬道:“虽然与谢大人也同朝为官多年,但是在下第一次以子臣伴侣的身份来见谢大人,当然要带一份见面礼上来,权当是晚辈对长辈的敬意,礼轻情意重,还望谢大人不要见怪。”
“这份礼哪里算轻?分明是太重了,”谢珏虽然已经想扑到那箱子上去,面上却还是端着架子道:“你我也不是第一次见了,这种虚礼就免了,你把箱子抬回去吧。”
“是阿岚鲁莽了,”蔚岚露出歉意来,诚恳道:“阿岚不知谢大人喜好,左思右想,觉得就这些俗物实在些,不曾想到谢大人高风亮节,这些阿堵物是折损了谢大人的气节,是阿岚的不是。不过今日阿岚的确没有准备其他礼物,还望谢大人原谅在下年轻不周,将这一箱金条当做普通礼物收下吧。”
谢珏静静听着蔚岚说着,心里早就捏出一把汗来,他就意思意思,要是蔚岚真的吧银子收回去,他这才叫哭都没有地方哭。于是蔚岚刚说完,他便绷着脸道:“你都这样说了,我若还执意不要,那就是扫魏相的脸了。那我便将它收了吧,魏相下一次还是不要送这么贵重的东西了。”
“谢大人乃在下泰山大人,这点俗物,在下还觉得少了,怎能算得上贵重?”蔚岚抬着扇子,朝着东方一指,张口便道:“东方的珍珠,西方的香料,这世上再好的东西,岳父大人都享用得。区区金银,算不上什么。”
谢珏:“…”
这逼装的好。
然而也不知道为什么,听着蔚岚这么说着话,那点嫁儿子的气闷,居然竟就消失了。儿子成亲从来都是一件费钱的事,从未有任何一家人儿子成亲能像他一样,赚这么多钱回来的。
于是谢珏对蔚岚的态度瞬间大转,便开始同蔚岚谈天说地起来。两人没什么太多话题,聊得最多的便是谢子臣,蔚岚很好奇谢子臣小时候是什么样,然而一提到小时候,谢珏似乎就有些尴尬,支支吾吾说起来,反反复复都是差不多的内容。
“他小时候还挺调皮的吧…”很少有人同谢珏这么讨论谢子臣,谢珏不由得拼命搜刮自己脑海里对谢子臣的记忆,但他对谢子臣的记忆太浅薄了,这个被他忽视的庶子,过去的存在感实在太低了。于是他只能把自己所有记得的小事说出来:“小时候话多,又喜欢惹事,经常和他哥哥打架,还总是争着说话,是个不让人省心的。后来有一次下河里抓了鱼,被关了几天,就乖了。从那以后就不大爱说话了…”
谢珏艰难回忆着。蔚岚没有说话。谢珏这个态度,很容易便猜出谢子臣小时候过的是什么日子。蔚岚不由得勾勒出谢子臣小时候的模样,瘦瘦小小的一个人,母亲早逝,拼命想要父亲的关爱,于是拼命争抢。
她也不知道怎么的,心里一阵阵揪了起来。等按照礼仪下聘完之后,她坐在回府的马车上,心里还是闷闷的难过。于是她干脆去了谢子臣的府邸,直接去寻他。
夜深了,谢子臣已经洗漱好,正在批奏章。蔚岚披着冷意进来,他抬起头来,眉目一片温和道:“回来了?还顺利吗?”
蔚岚没说话,她疾步走到谢子臣身前,将他一把揽在怀里,靠在他胸口。谢子臣有些诧异,眉头一皱,便道:“谢家谁给你气受了?”
“没有。”蔚岚声音闷闷的,谢子臣放下心来,接着道:“那怎么了?”
蔚岚想开口,想问问他,小的时候难不难过。可是话到嘴边,她又说不出口了。
这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对于谢子臣来说,这大概是三十多年近四十年的往事,那么久的时光,他大概早就不在意了,说起来,也只是徒增伤感而已。于是她闷在心口,好半天,终于道:“没什么,就是想抱抱你。”
谢子臣低笑起来,用手指顺着她的发。她闻着这个人的气息,内心渐渐安定下来,谢子臣见她终于情绪好转起来,便叫了人进来备水,推了她道:“去洗漱吧。”
蔚岚低低应了一声,去浴室洗了个澡。出来的时候,谢子臣已经将所有的奏章放好,坐在床上等她。两人在一起后,谢子臣不喜欢打扰蔚岚睡眠,浴室每一日都固定了办公的时间,每次都赶在那个时间点之前把所有事做完,然后剩下的时间都用来陪蔚岚。蔚岚的事情比他少许多,便更轻松些。
她坐上床后,他用毛巾给她擦干了发,低头亲了亲她,温和道:“睡了。”
蔚岚应了声,躺在床上,谢子臣闭着眼睛睡下后,蔚岚睁开眼,静静打量着这个人。
他小时候一定很苦吧。
蔚岚思索着,对比自己小时候众星捧月的时光,她心里不免有些难过。如果她能认识他早一点,如果他们能在大梁相识,她一定好好对他,绝对不会让任何人这样欺负他。
谢子臣感受到她的目光,翻过身来,伸手一捞就将她拉近了怀里,认真道:“阿岚,到底怎么了,你同我说,不然我会担心的,嗯?”
“我今日,和你父亲聊起你小时候。”
蔚岚终于开口,靠在他手上,接近他胸口,听着他平稳的心跳,尽量平静着陈述道:“他同我说,你小时候也是个很喜欢说话的人,后来落水了一次,就不怎么爱说话了,为什么呢?”
“这事啊…”谢子臣漫不经心开口,似乎也不觉得是什么大事,淡道:“小时候不懂事,总是想要父亲多关注我一点,那时候争胜好强,什么事都想出风头,以为这样父亲就会多看我几眼。那一次其实也不是落水,那是冬天,父亲翠湖里独有的一种雪银鱼,可冬天这种鱼不好抓,于是他一直吃不到。我听他念叨了几次,就一心想要表现,于是同他说我能抓到这鱼,他就同我开玩笑,说如果我真能抓到这鱼,就送我一个他亲手折的风车。”
“他给哥哥折过好几次那种风车,我见过,一直很想要。于是我就找机会去了翠湖,蹲在冰面上,用了好多方法去抓那中鱼。后来终于抓到一只,但是因为我太小了,鱼把我拽进了湖里…”说着,谢子臣忍不住笑起来:“我掉进水里,第一个想法还是抓这只鱼,于是一直抓着鱼不放,最后把我救起来的时候,我和鱼是一起上岸的。我抱着鱼回去,以为父亲会给我做风车了,谁知道父亲却完全忘记了这件事,将我关进了柴房里。”
“我是穿着湿衣服被关进去的,在柴房里就发了高烧,一个人在里面,又冷又饿。那时候刚好是家主寿诞,谢家上下都很忙,我病着发不出声,大家也就忘了我还在柴房里。我一度以为自己会死在里面…结果万幸,第三天的时候,终于有人想起了我,一个下人将我抱了出来。”
“从那以后我就知道,其实父亲并不在意我,无论我做了什么,无论我多么努力,父亲都不会看我一眼。对于他来说,我最下需要的优点,大概就是不要惹事,乖巧一点。于是我后来就不大爱说话了,假装自己仿佛不在这个家里一样,安静读书、吃饭、学习。”
蔚岚静静听他说着,将他越抱越紧,有种深深地无力感卷席了她,她握将脸埋在他胸前,认真道:“子臣,我会让你幸福的。”
谢子臣微微愣了愣,随后便看见蔚岚抬起头来,认真看着他道:“子臣,这辈子,我都不会再让你受半分委屈了。”
谢子臣轻笑起来,心里也不知道是怎么的,涌起了无尽的温柔和感动,爱一个人,被一个人爱,大概就是如此,哪怕曾经再厌恶再害怕这世界,都会在那一刻无比感激,这世界对你做过的一切。因为这一切造就了如今的你,而那个人爱上的是如今的你。
因为被你爱着,所以再无所畏惧,无所酸楚,无所怀疑。
谢子臣抱着她,温和道:“傻瓜,都过去了。我早已不在意了。”
蔚岚没说话,她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