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句话,他的眼泪落在皇帝还温热着的手掌里,片刻后,房间里传来苏城撕心裂肺的哭声:”父皇!!”
听到这声音,皇后率先冲了进去,左右相带着七部尚书尚书跟在身后,太医冲在最前面,而此时皇帝已经咽气了,苏城跪在地上,握着他的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所有人面色各异,王谢两家人的脸色格外难看。片刻后,太医颤抖着跪了下去:”陛下。。。陛下。。。驾崩了!”
皇后微微一颤,忍不住退了一步,一旁宫女扶住她,皇后迅速反应过来,扬声道:”关上宫门,此刻起,宫中任何消息都不能走露出去!”
实际上宫内早就已经被彻底封锁,皇后的话也只是说给这些大人听而已。
在场的人都变了脸色,从皇后召他们进宫开始,他们已经察觉不对,此刻皇后落锁宫门,大家怎么还能不知道皇后的意思?
身为太子伴读的谢子臣证据确凿刺杀陛下,皇帝驾崩太子却没有出现,反而是三皇子成为最后身边人。皇后要做什么,难道不是显而易见吗?
在场几个人都是人精,对视一眼后,林寻率先道:”敢问三殿下,陛下临走前,可有什么口谕?”
“这时候,本王不想同大人们说这些事。”
苏城似乎是伤心极了。皇后道:”城儿,此刻不可任性,你父皇说了什么,是事关社稷的事,你此刻再难过,也是要说清楚的。”
苏城闻言,抬起头来,似是毫不在意道:”父皇说,他怀疑太子哥哥谋逆,所以,传位于我。”
听完这话,在场众人没有一人敢说话。林寻一脸坦然道:”既然是如此,那求请礼部早做准备,三殿下择日举行登基大典吧。”
闻言,右相上官国成点点头:”林尚书说得极是。”
“等等,”憋了半天,吏部尚书楚建成站出来,却是道:”此事事关重大,是否还是等朝堂上再议?至少等太子来,一同商议。。。”
“大胆!”楚建成话未说完,皇后便怒吼出声:”陛下亲口下的旨意,楚大人还要与太子商议,怕是与太子一起的谋逆之臣,拖下去,乱棍打死!”
听到这话,在场众人脸色巨变,却是明白了皇后的态度。此刻宫中已闭,所有事情,至少要走出宫去才是。
楚建成被士兵拖了出去,外面传来他的挣扎和嘶吼声,上官国成回过头环视众人:”诸位同僚对三殿下登基一事可还有异议?”
大家不说话,林寻带头跪了下去,恭敬道:”臣林寻,并无异议,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有了林寻带头,大家逐一跪了下去,苏城跪在皇帝身旁,扬起一抹惨淡的笑容来。
他抬了抬手,沙哑道:”众卿平身。”
皇后点了点头,让宫人上来,这才将这些大人送了出去。等众人离开后,苏城抬起头来,皱眉道:”母后,为何要打杀楚尚书?如此一来,怕是会吓到这些大人。他们表面归顺我,回去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你以为我想吗?”
皇后有些疲惫:”你父皇没有留下圣旨,若没有些强硬手段,他们就拿你当软柿子捏,怕是要反复提此事。”
“没有圣旨?!”苏城提高了声音:”玉玺呢?不是说好会准备好圣旨,今日盖上玉玺就可以了吗?!”
说到这事,皇后格外头疼。揉着头道:”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把谢子臣留下来而不是送大理寺?玉玺不见了。”
苏城愣了愣,随后立刻反应过来:”谢子臣偷了玉玺?!”
“当时就他和皇帝在,玉玺不见了,不是他让人做的还能是谁?”
“我亲自审他!”
苏城站起身来,便打算往里走,皇后扬声道:”回来!准备你明日的早朝去!审问个人而已,本宫来!”
旁边侍女扶起皇后,皇后面上一片冷意:”本宫倒要看看,他是有多硬气!”
一场宫变,到了深夜里看似已经尘埃落定,所有的人都被从宫里送了出来,各大世家也终于得了消息。蔚岚守在太子府前,探子急急忙忙回来报告:”世子,宫里传出消息了。”
“报。”
“谢子臣与徐福用毒谋害陛下,陛下临终口谕命三皇子苏城即位,吏部尚书楚意图谋乱被杖毙于宫中,谢子臣如今留在宫中,由皇后娘娘亲自审问。”
蔚岚皱起眉头,反问了一句:”谢子臣为什么留在宫里?”
如果是查他下毒一事,也该由大理寺查办才是。而且,如果他一直留在宫中,她怎么去救他?
蔚岚想了想,便明白,皇后留谢子臣在宫里,绝对不可能只是为了下毒一事,谢子臣一定做了什么让皇后必须要逼问的事。
可事到如今,皇后到底还有什么要逼问他的?
蔚岚心中忍不住发冷。宫中的手段她是明了的,谢子臣若真的留在里面,哪怕活着,也是要废了。
她手微微颤抖,又一波探子回来,着急道:”世子爷,镇国公府的消息。”
“报。”
“林澈叛变太子,镇国公中毒身亡,孙明假借镇国公印章急召世子元清回府,如今世子已经入城了。”
“拦住他!”蔚岚豁然抬头,冷声道:”王曦呢?林澈与王曦一同去的镇国公府。”
“王公子不知所踪。”暗卫皱眉:”怕是已经出城了。”
终于是跑了一个人。
蔚岚闭上眼睛,捏紧了拳头,下了命令。
“全力协助元清世子出城,若是帮不了,南城军的军印务必拿到。”
“那谢公子?”
暗卫们自然清楚那个人在自家主子心里的分量,蔚岚咬紧牙关,终于道:”你们不必管,我亲自去。”
“看着这里!”
说完,蔚岚转头就朝着宫里赶了过去。
夜风冷冷吹在蔚岚脸上,蔚岚心里什么都没有。她经历过这样多大风大浪,每一次都能保持着理智,却唯独这一次,她发现,她什么都能不能想了。
什么宫变,什么党争,一切都不再重要。重要的只有一件事,那个叫谢子臣的人,能不能好好活着。他在宫里,受了什么磨难,什么屈辱,什么痛苦,都似乎是烙在了她的心里,发出滋滋的声响,疼得她无法呼吸。
她的愿望突然变得特别简单。她希望这个叫谢子臣的人,能够安安稳稳的坐在她面前,手中握着书卷,穿着睡袍,披着披风,然后转过眼,灯火落在他的面容上,温柔岁月时光。
“谢子臣。””
她低喃着这个名字,突然明白当年她母亲为了父亲独闯宫中的勇气。
她终于知道,世界上原来真的会有一个人,他活着,你就觉得这世上没有你不敢去的地方。他死了,你就觉得,这世上再没有你敢去的地方。
因为你会觉得,这世上到处是他的影子,却没有这个人,是一件如此残忍的事,残忍到你光是想一想,就无法容忍。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一共加更4500,13500字,请查收。
今天用iPad码字,所以省略号打不出来,就是。。。
一直在火车上码字,希望大家见谅 T T
小剧场就不写啦,等后天我才稳定下来,么么哒。

第82章

一场宫变过后, 消息传得最快的自然是宫里的侍女太监。蔚岚赶到宫门前, 同宫人要求见苏城后, 居然没有任何人阻拦,仿佛苏城是皇帝一般井井有条通报得到允许后, 将蔚岚带到了御书房。
因为皇帝驾崩, 宫里四处都挂上了素色, 苏城换上了黄袍, 头上却也系上了素白色的发带,蔚岚来到御书房时,苏城双手负在身后,背对着她,仰头看着御书房中“上善若水“的牌匾。
蔚岚站在他身后,没有打扰他, 苏城静静站了一会儿,终于开口:“小的时候, 他喜欢抱着我在这里看书。他从来也不是个勤勉的皇帝,每日随随便便把重要的奏章批完了, 就要干自己的事。那时候他还年轻, 总要给外面装装样子,奏章批完了,他就在御书房里看一些野书, 我当时小,不懂事,常常悄悄从窗户爬过来找他, 他像个大孩子一样,瞧见我,很高兴。“
蔚岚知道他说的是谁,一时不敢打扰,怕让他恼怒。苏城回忆着过往,慢慢道:“他曾经是个好父亲。“
“我并不想这么早动手的,阿岚,“他语气里满是遗憾:“我并不想这么着急的动手。可是太子让我很忧虑,我没了张程和陈鹤声是小事,可我觉得这像一个开头,太子在逼着我,与其等到我和他势均力敌,不若在我有能力的时候,彻底将他拉下来。“
说着,他转过身来,看向蔚岚。
他哭过,眼眶尚带着红肿,月光下,他艳丽的容颜格外明晰,上挑着的凤眼露出妩媚之意,让蔚岚不由得垂下眼眸,他注视着站在他身前的蔚岚。她穿着绯红色的官袍,披着黑色披风,金冠墨发与白皙的皮肤在月光下呈现出鲜明的对比,清冷从容的模样一如当年。
时光仿佛不曾在她身上留下任何印记,所有人都在变,他的父皇变得不可理喻,他变得冷漠贪婪,太子变得咄咄逼人,他身边所有人,都在变化着自己的模样。却唯独这个人,风流从容,一如初见。
他感觉似乎从她身上找到了某种寄托,他急需这样的寄托,他不由自主快步走到她身前去,在对方抬头之前一把将她拉进了怀里。
然而有什么在他心里叫嚣着。
不够,不够。
他需要这个人,他想要将她融到骨血里,想要同她融成一体。他要触碰到过去的时光,过去的自己,这个人仿佛是一种无声的联系,贯穿了他的过去与现在。
他已经是帝王了,这世上再没有什么是他无法触碰的了。他不用再压抑自己的心境,他要这个人在身边,就可以让这个人在身边。
他急迫捏起她的下巴,低头吻了下去,像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少年人,在那个人紧闭的薄唇上舔咬,然后他捧起她的脸,急迫的亲吻,细密的吻落在她的脸上,颈间。他喘息着去拉扯他的衣服。蔚岚皱了皱眉头,看着面前明显失态的苏城,没有用抗拒的动作刺激他,她双手拢在胸前,仿佛事不关己一般,冷声提醒:“陛下,你这是做什么!“
他的动作顿住,呆呆抬起头来,看着面前始终抽离在外的人。这场感情,从始至终,她似乎都是这副模样,他的感情是被她牵引,她将桃花递给他,又可以笑笑转身。苏城看着她冷静淡漠的样子,忍不住放开手,退了一步。
他已经是帝王了,可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看着她,他却觉得,他和最初见到她那时候,并没有什么两样。
“陛下,“蔚岚抚平衣服上的褶皱,淡道:“可冷静些了?”
苏城闭上眼睛,没有出声,慢慢平复了内心所有繁杂的情绪。片刻后,他再睁开眼睛,已经恢复了理智清明,只是有无数情绪压抑在下面,仿佛随时都会喷涌而出
“你来做什么?”
他收起情绪,转身往屋里走去,蔚岚跟随进去,像一个再忠诚不过的臣子,恭敬回报:“今日陛下匆忙入宫,微臣擅作主张围了太子府,特地前来请罪。“
“这件事你做得好,“苏城点点头,敲着桌面道:“朕本来也让孙明去做这件事,不想你先去了,这件事孙明已经上报过我。“
“陛下让臣做的事,臣都已经做到了,“蔚岚跪坐在苏城对面,目光冷冷看着苏城:“那么陛下答应臣的事,是否也该做到?“
“吏部尚书的位置,朕已经给你腾出来了。“苏城假装听不懂蔚岚的话,蔚岚不说话,静静看着苏城。苏城知道,蔚岚并不满意这个答案,面上浮现出一丝冷笑,却是道:“谢子臣,朕审问之后,自会给你送回去。“
“陛下要审问谢子臣什么,不是该在大理寺审的?“
“你在质问朕?“苏城挑了挑眉,蔚岚心中咯噔一下,明白将谢子臣留在宫里,必然不是一时兴起。
这是苏城故意做的,而为什么要留在宫里而不是大理寺——必然是因为需要审问的内容是不宜公开的。谢子臣谋害皇帝一事,他们应做得□□无缝才是,怎么还会怕人审问呢?
蔚岚左思右想,逐一排查过可能的理由,随后便有了底。
此时如此审问谢子臣,必然和苏城继位的合法性有关。如果她是苏城,既然要谋杀皇帝,必然是已经准备好了遗诏,等皇帝一死,直接拿过玉玺盖章即可。否则这么大费周章把皇帝杀了,在继位一事上却有争议,这岂不是费力不讨好?毕竟此时此刻,太子才是合理的继承人。
皇帝死时谢子臣在场,他最有可能动手的,就是玉玺。一个没有玉玺的皇帝,无论如何都很难被人承认的。
而如今的局势,各大世家明哲保身,并不会参与斗争,也就是说,谁当上了皇帝,那么大家就优先跪拜谁,另一个人再来争这个位置,那就是谋反。苏城也是打好了这样的打算,才敢如此动手。如今他手中没有玉玺,那他登基这件事必然就困难重重。
想明白这一点,蔚岚笑了笑,面色不改道:“臣不敢,臣只是担心,谢子臣是否真的活着。”
“若他死了呢?“苏城带了怒意,觉得她的笑容刺目至极:“怎么,他死了,你就要背叛朕了?!“
“陛下,“蔚岚注视着他:“若谢子臣死了,不是臣背叛陛下,而是陛下背叛了与臣之间的许诺。“
“你威胁我?“
“怎会?“蔚岚轻笑起来:“如今盛京由陛下一手掌控,蔚岚生死就在陛下一念之间,蔚岚怎敢威胁陛下?“
“魏世子嘴上这么说,心里难道不是想着,朕刚刚登基,必要保北方安稳,朕看北方七十万军的面上,也不敢对你如何。”
“臣没有这个自信。臣相信,哪怕没有臣,陛下也能平定北方。”
蔚岚坦诚开口,苏城冷笑出声来:“那到底是谁给你的胆子,同朕这么说话?谢子臣什么身份?谋杀了我父皇的罪臣!就凭你向朕讨要他此事,朕就可以将你下狱!”
“陛下,“蔚岚用小扇敲着手掌,微笑道:“你我君臣此时就两人在此,何必说这些虚伪之言,先帝到底怎么去的,陛下难道不是最清楚吗?你我二人明明有言在先,如今陛下却将谢子臣强扣在宫中,陛下究竟是为了什么理由呢?“
蔚岚仿佛已经猜出事情首尾,苏城手心带了些冷汗,蔚岚直起身来,靠近苏城,她说话的气息喷吐在他面上,带着微微暖意:“陛下,谢子臣到底做了什么,让陛下不惜违背诺言,也要扣押他在宫中呢?“
苏城没说话,他静静看着面前这个笑容中带着嘲讽的青年。仅凭一些蛛丝马迹,她就看出了端倪,他感叹她的才智的同时,又不由得心中燃气了熊熊欲念。
这一日事情实在太多了,他所有东西都压在心里,压抑着,堆积着,此刻面对着她,那些愤怒与悲伤似乎都找到了一个倾泻口。他想握紧她,想把她拖入怀里,压在身下,撕碎她的衣服,狠狠进入她,看她哭出来,从神坛跌下来,和他一起哭,一起痛苦,一起难过。
这个想法他早已有过,那年她与谢子臣共跳祭祀舞的那一夜,他就有过这样的念头。可从未有一日像今日一般触手可及。
他看着她,眼中神色晦暗不明。
“阿岚,你知道为什么我想当皇帝吗?“
他突然开口,说了一句蔚岚无法明白的话,蔚岚皱了皱眉头,苏城慢慢笑开,笑容仿佛是水面荡漾的波纹,春日盛放的蔷薇,艳丽妩媚,自带一股子勾人又危险的味道,看得蔚岚不由得微微一愣。
从第一次见苏城的时候她就知道,这个男人的风骚是入了骨子的,一颦一笑,都带着一种勾人魂魄的艳丽。她是个女人,这样的美人,总有那么几分难以抵挡。
她艰难移开目光,不敢去看对方,苏城却是用手撑起身子,附在她耳边,低哑着声音道:“因为当了皇帝,朕就可以,为所欲为。“
话音刚落,苏城猛地将蔚岚一把拉到了地上。他的动作太突然,力道太大,桌子被他撞翻去,笔墨纸张落了一地,蔚岚撞在满地奏折上,半撑着身子,抬头看面前站着的苏城,皱着眉头道:“陛下,您此刻可是清醒的?“
“清醒。“苏城解开自己的腰带,冷声道:“十分清醒。“
蔚岚眯了眯眼,看着他解了外衫,汪国良在外面,急忙让人关上了大门。屋内就剩下了蔚岚和苏城两人,蔚岚看见他将外袍扔在地面上,从容坐起身来,含着笑道:“清醒?那陛下还记得,您没有玉玺,没有传位诏书,明日要如何面对朝中老臣,太子余党吗?“
苏城解衣带的手微微顿住,蔚岚却是将目光扫到他身上,笑了笑道:“陛下不脱了?臣以为,陛下是看中臣的能力,想在床上讨好臣,让臣明日早朝多给陛下说几句话呢?“
“蔚岚!“
苏城怒喝出声:“你别忘了你的身份!”
“臣的身份臣记得清清楚楚,怕是陛下忘了自己的身份!”
蔚岚抬起头来,眼中一片冷意。
苏城激烈喘息着,蔚岚直起身来,冷声道:“陛下不信任我,从头到尾,所以一直只是在试探,在隐瞒。陛下要用我,因为只有我能稳住北方,也只有我能替陛下冲锋陷阵。可陛下又不敢用,哪怕这些年蔚岚为陛下做了这么多事,却也抵不上陛下心中,蔚岚喜欢谢子臣这一个污点。陛下谋划这么大的布局,毒杀陛下与镇国公,一手控制内宫,这样的谋划绝非一日之功,可却不曾向蔚岚透露分毫,还要以此试探,陛下以为蔚岚不寒心吗?”
苏城没说话,蔚岚对他从来都是冷静自持的模样,更多时候则是恭敬。她从未这样与他说过话,这样生着气,激动着情绪的人,才让他觉得真实鲜活,仿佛是真的靠近她一般。
她握着小扇,闭上眼睛,有些疲惫道:“可蔚岚不曾说过半分。陛下让蔚岚给谢子臣下毒,蔚岚做了,蔚岚甚至没有向他们透露分毫信息,在陛下入宫后,也倾尽全力,首先围阻了太子府。臣以为,臣已经足够忠心,可陛下是怎么回馈于臣的?谢子臣偷了玉玺,陛下宁愿与臣争执,让臣误会,都不愿意告诉臣真相,陛下难道真的以为,陛下不说,臣就猜不到吗?”
“臣来询问谢子臣的消息,陛下就如此侮辱于臣。臣时时刻刻、心心念念,均是将陛下当做君主看待,陛下误会提防,臣也未曾介意,只不过是因为,臣明白自己的身份,身为臣子,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可陛下对臣做了什么?”
蔚岚睁开眼睛,身体微微颤抖,她提高了声音,怒喝出声:“臣哪怕喜欢上了男人,陛下就以为臣是男宠之流,可以肆意妄为了吗?!”
“不是…”
听到蔚岚的质问,苏城终于慌了神,他一把握住蔚岚的手腕,蔚岚猛地挣开他,怒道:“放手!”
苏城停在原地,焦急道:“阿岚你听我说,我不是想羞辱你…”
“陛下不是想羞辱你,是做什么?”蔚岚冷冷看他,苏城张了张口,他看着近在咫尺的人,脑中一片空白。
要说什么,想要说什么?
那样的心思,又怎么能让她知晓?这是他的软肋,她知道了,是不是会利用,是不是会将这份感情变成一把刀,狠狠地捅向自己?
苏城静静想着,突然变得颓废起来。
他忍不住笑了,却是道:“阿岚,我真的不是想羞辱你。我只是,太难过了。”
蔚岚微微一愣,她不太明白,苏城为什么会难过。
然而这个男人却是走到她面前来,朝她伸出手。
“阿岚,抱抱我,好不好?”
蔚岚皱起眉头,苏城微笑着道:“阿岚,抱抱我,我带你去见谢子臣。”
蔚岚眉头皱得更深,她发现,她已经不大看得懂苏城这个人了。苏城笑容仿佛是要哭出来一样,见她没有反对,他试探着上前来,将她揽到怀里。
“阿岚,”他抱紧了她,闻着她的味道,那慌张的内心仿佛终于找到了一个地方,那么安稳,那么平静。让他想起那一年,她将他从大殿上抱出来。
那是他这一辈子,最安心,最平静的时候。无数个日夜,他都希望能回到那一天,他靠在她怀里,什么都不害怕。
他将头埋在她颈间,慢慢道:“我父亲死了。”
不是父皇,而是父亲。
在他亲自杀了他之后,他终于发现,原来这个人,也是会让他难过了。
这场葬礼埋葬的不仅仅是那个叫父皇的人,埋葬的,还是那个年少的自己。
他在她怀里流出泪来,默然无声。再多的质问也无法出口,蔚岚静静站着,许久后,抬起手来,抱住了他。
“别哭了,苏城。”她干涩出口。
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然而话刚出口,那个人就像孩子一样,嚎啕出声来。
那一直压抑着的悲伤,任何人面前,他都不敢如此流露出来。他怕他母后觉得他软弱,怕他属下以为他动摇,唯独这个人面前,他才能如此真实的展现自己的内心——他惶恐,害怕,难过。
蔚岚不太明白为什么苏城会在她怀里哭得如此伤心。
人是他杀的,局是他策划的,此时来哭,又有什么意义?
可听着这个人的哭声,不知道为什么,她竟有了那么几分心酸怜悯。苏城哭了一会儿,终于觉得累了,他收住声音,静静抱了她一会儿,终于道:“我带你过去。”
蔚岚点点头,面上看不出她到底是怎么想,她跟着苏城往后宫里的地牢去,已经是深夜了,皇后早已歇下,就留了人继续审问谢子臣。
苏城带着蔚岚走进地牢时,淡道:“我可以给你看到人,只是为了让你看到他还活着。我保证会让谢子臣活着送到你手里,可是他咬牙不松口说出玉玺的下落,那我也不知道用刑的人会做什么。”
“谢陛下。”
蔚岚跟在苏城身后,捏紧了拳头。
老远听见了鞭子的声音,蔚岚心悬了起来。等她看到谢子臣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惊呆了。
那个人仿佛是从血水里捞出来的,身上已经见不到一处完好之处,蔚岚捏紧拳头,用手心的疼痛提醒自己,不能做出任何太出格的神情来。
毕竟,在苏城面前,谢子臣只是她一个“责任”。她是为了自己的责任,自己的颜面才来救他,而不是因为有多么深厚的感情。
苏城注意着蔚岚的模样,蔚岚波澜不惊的表情让他很满意,让他觉得,蔚岚的冷漠并不是只给他一人,哪怕谢子臣为蔚岚做了这么多,同床共枕这么多年,却还是没有得到这个人半分真心。
蔚岚来了,苏城便让人停了手,谢子臣艰难睁开眼睛,模糊看见蔚岚站在他面前。
她似乎过得还不错,依旧是平日丰神俊朗的模样,唯独颈间一道红痕,让人觉得格外刺目。谢子臣太清楚那道红痕是什么了,蔚岚皮肤很容易有这些痕迹,以前他都要格外小心,因为轻轻一吮就会留下来,若是不慎落在了脖颈上,第二日上朝,大家便都要猜测蔚岚是去了哪个女人的温柔乡。
被打了一天都没有变过神情的谢子臣在看见蔚岚那道红痕的时候猛地变了脸色,然而他却记着自己的角色,他不能让苏城发现蔚岚提前同他说过这些事,那么作为一个被蔚岚陷害的人,他理所应当的表情应该是——
“是你做的吗?”谢子臣眼中全是嘲讽,不等蔚岚回答,谢子臣便道:“我身上的药引,是你洒下的,对吧?”
蔚岚面色不变,避开他的问题,却是道:“何必如此固执?”
“我问是不是你!”
“这还需要问吗?”蔚岚苦笑起来:“子臣,你向来聪明。良禽择木而栖,如今局势已经明朗,你何必执着?”
“你是来当说客的?”
蔚岚没说话,苏城站在她后面,含笑打量着两个人。见蔚岚没有说话,苏城上前来,笑着道:“谢御史这就误会魏世子,魏世子担心谢御史才来,只是刚好得知了玉玺一事,便想劝劝。谢御史其实何必执着呢?这夺嫡一事,本就和你们这些世家没有多大关系,朕不是个小气的人,你们王谢两家从来都是两边站的,谢玉兰是我的人,你是太子的人,如今你倒了,你们谢家也不会受什么牵连,你把玉玺的下落说出来,朕保证不会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