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司曜家里有数不清的自己小时候的照片,他当然知道他三岁时是什么样子,面前这个小家伙,简直就和当年的自己一样,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般!
只是…他仿佛是吓到了他,小小的孩子白了小脸,大眼里含了泪,仓皇失措的模样,像是受惊的小猫。
他的心不由得就软了,他无数次的幻想过,他和定宜的孩子,若是活着,会是什么样子,会是男孩还是女孩,会像他还是像她…
可这一刻,他心里几乎就笃定了,他们的孩子若是活着,定然就和面前这个孩子一样!
“别怕…”
他干脆蹲下来,试探着伸出手想要握住他的小胳膊,可等等吓的一下子哭出来,转脸仓惶的往定宜的方向看去,距离那么的近,不过隔着一条窄窄的步行街,定宜立时就看到了等等的眼泪,她忍不住,一下子站起来,竟是撞翻了身边的椅子。
“定宜…”
鹿鹿心乱如麻,可冥冥之中,却又觉得这样也挺好,有了孩子,任司曜知道了孩子的存在,和苏明媛的婚事…
她忍不住的看向苏明媛,那个衣着华贵的女人站在任司曜的身边,脸色微白,楚楚可怜,鹿鹿忍不住的,就轻轻叹了一声。
可婚期已经到了眼前,就算是孩子的事情闹出去,任家大约也不会退婚,而苏家受了委屈,任家更会觉得对不住…
这一笔账,还真是难算啊。
定宜的小腿骨痛的揪心,可她仿佛察觉不到,只是盯着儿子的身影向外冲去。
等等看到她出来,立刻放下捂住嘴的小手大哭起来:“麻麻,麻麻…”
任司曜见他哭的厉害,只觉得心头揪的难受,可偏生,他连给他擦眼泪都不敢,只得眼睁睁看着他哭着迈动小短腿往麻麻身边跑。
“等等…”
定宜冲到等等跟前,一把将他紧紧抱住,等等哭的抽噎,却还不忘记对麻麻说道:“…麻麻,等等不和陌生人说话…等等乖…”
定宜眼泪直往下掉,几乎要把等等给揉到怀中去,她不停的亲吻着等等的头发,“等等最乖了,麻麻最爱等等了…”
等等就渐渐停了抽泣,乖巧的靠在定宜怀中,小声说道:“…那等等今天可不可以吃一颗巧克力?”
定宜害怕他长了蛀牙,是很少让他吃甜食的,可等等却最喜欢吃巧克力…
“等等今天很棒,麻麻让等等吃两颗好不好?”
定宜带着泪,却又笑着亲了等等一口,等等立刻眉开眼笑,在定宜怀里又蹦又跳:“麻麻最好了!”
母子两人在一起的画面,旁人看了都觉得温馨甜蜜,可这一幕,落在任司曜的眼中,却让他整个人都回不过神来。
他的脑子仿佛打了结,不能思考,任何事都不能想,完全变成了空白!
这个孩子…对温定宜叫mama,他是温定宜的孩子?
那么…他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任司曜只觉得脑子里懵懵的,半天都不能回过神来,是不是,是不是三年前那个孩子…
根本没有死,没有被打掉,她一直都瞒着他?
这个念头一旦蹿出来,就再也无法遏制,任司曜站在一边,望着相拥的母子俩,眸子里渐渐有了丛生的火焰…
苏明媛当然把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她微微咬牙,上前一步轻轻拉了拉任司曜:“司曜…这,这是怎么一回事啊?温小姐…什么时候有个这么大的孩子了?”
任司曜却下意识的将手一甩,他上前一步,目光灼灼逼人:“温定宜…这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解释清楚!这孩子是不是,是不是我的!”
说到最后一句,他的声音已经近乎嘶哑,可定宜抱着等等,只是耐心的安抚着他,直到小人儿脸上泪痕擦干净了,定宜方才抱了等等站起来。
她的目光平静的从苏明媛脸上滑过,要苏明媛忍不住的眼皮微微一跳,眸色加深,她不由得掐紧了掌心,唇角的纹路微微的有些下沉。
定宜却是淡淡的笑了一下,然后,她收回目光,静静望着任司曜:“解释什么?任公子想知道什么答案?”
她的平静,却像是在他烈火炙烤的心下又加了一把柴,他霍然震怒,上前一步死死按住她单薄的肩,近乎咬牙切齿一般嘶吼出声:“这是不是我的孩子,温定宜你说这是不是我的孩子!你给我说清楚,说清楚!”
他的激动和愤怒,却越发衬出她此刻的平静镇定,只是,只有定宜自己知道,她抱着等等的手臂,已经颤抖的不能自持。
“当着孩子的面,你不要这般模样,会吓到他的。”
定宜的声音依旧是轻轻的:“我先把等等送回去。”
“你不许走!”
他红了眼,像是一个失控的孩子,攥住定宜手臂的手掌收的那么紧,紧到定宜几乎以为自己的手臂会被人给捏碎!
定宜无奈的叹了一声,“喏,鹿鹿就在那里,我把等等先送到她那。”
任司曜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果然看到了等在餐厅入口处的鹿鹿,他的掌心松了一下,定宜抱紧等等,转身往鹿鹿身边走去。
他的目光却追着那母子两人不放,生怕一个眨眼间,孩子和她,都不见了。
苏明媛站在一边,瞧着他的模样,一颗心简直像是在油锅里烹炸一样,又嫉又恨的滋味缠绕上来,实在是太不好受,她咬紧了牙关,咬到牙床都酸了,终是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司曜…”
她的眸子聚出泪来,曾几何时,她并不是一个擅长算计的人,可是时光无情,如今的她,已经变的自己都认不清了。
任司曜没有回头,目光依旧盯着走远的定宜,直到她把等等交给鹿鹿,转回身来,他紧绷的身体才仿佛骤然的一松,苏明媛上前一步,声音轻颤;“司曜…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温小姐怎么会,怎么会有了一个孩子?”
任司曜唇角微抿,却是开了口:“明媛你先回去…”
明媛一怔:“司曜…我们还有一周,就要结婚了啊。”
她说到最后,眼泪已是掉了下来,苏明媛甚少掉眼泪,任司曜回头看她,那一张娇美容颜上,有着淡淡的焦灼和惶恐,他并不为所动,可却也不得不安抚:“我知道,你先回去,我晚些时候再去看你。”
苏明媛咬了咬唇,眼看着温定宜已经走近,她的目光倏然滑过她的脸,却又越过她堪堪落在不远处的等等脸上。
定宜知道,那是一种无声的告诫。
她没有回应,只是沉默的站在了任司曜跟前。
苏明媛垂下眼眸,“那我等你,说好了晚上你要来我家吃饭的。”
任司曜微微颔首,声音却有些僵硬:“我知道的。”
她就不再多说,转身走了。
可转过身去那一刻,脸上的委屈和不安已经消散无踪,取而代之的,却是无法言说的一种狰狞和决绝。
任苏两家的婚事,已经是人尽皆知,她不能让自己成为笑柄,无论如何,都不能。
****************************************************
天色已经完全的黑了,两个人面对面的坐着,却谁都没有先开口打破这平静。
面前的咖啡早已经冷透了,定宜坐在暖气氤氲的包厢里,渐渐觉得嗓子有些焦渴。
该怎么说呢?
她心里讥诮的想着,该怎么说,才能让自己和等等全身而退,又该怎么说,才能让他信服呢?
见到鹿鹿如今的模样,她的心也早已凉透了,鹿鹿要走,她留在这里也再没有任何意义,要走,要如何走的安安心心,就在今晚了。
“司曜…”
定宜轻轻叹了一声,再抬头,眸子里的神色渐渐有了怜悯的味道:“这孩子,是你的。”
她忽然开口坦诚,他整个人却是愣怔在了那里,好半天,他才呆呆的看着她,眼神里闪着浓浓的不敢置信:“是我的?”
嘶哑的声音带着低沉的晦暗,却遮不住里面的欣喜和激动。
定宜的心已经平静的犹如一潭死水。
她斗不过,她与鹿鹿,不过都是平民家的孩子,顾家和任家,原本就是她们高攀了。
她的下场还不算太惨,可鹿鹿,几乎就丢了一条命。
也是在那个晚上,定宜彻底的清醒了。
就算任司曜还爱着她,就算他知道了全部的真相,就算他不管不顾无论如何都要和自己在一起,又能怎样呢?
他拗不过家族的压力和母亲的眼泪,就像是她无论如何都不能看着等等面临危险一样。
他们最好的结局,竟然只能是分开。
“可是…三年前,你不是说…孩子,孩子没了?”
他急切的问着,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几乎要把他的脑子给冲昏了,他感觉自己像是一个一无所知的稚童,心里千百个疑问齐齐涌上来,要他快要急疯了!
定宜淡淡笑着,垂了眼眸;“说起来造化弄人,原本是要打掉的,只是去医院检查了,医生说我身体不好,打掉孩子会有风险,我害怕了,就没有打掉。”
“为什么不告诉我!温定宜为什么不告诉我孩子还在!”
他重重的捶着桌子,那声音让她的心口渐渐开始狂跳,她怔然的看着他身后的空白墙壁,唇角却是一点点的勾了起来:“我怎么会告诉你呢?告诉你孩子的存在,继续困扰在贫困潦倒的日子里,我怎么甘心呢?”
“温定宜——”
她却不给他开口的机会:“我那时候一心想和孙少强结婚,孩子,你…都是我的负担…”
他的眸光骤然一紧,面色已经近乎狰狞:“温定宜!钱就有那么好?让你连孩子和爱情都能残忍舍弃?”
“你就当我本性如此吧。”
定宜轻笑:“若不是你们今天撞上,我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你知道孩子的存在的,司曜,任家的门我这辈子都进不去,所以我早已对你死了心,我亦是知道,就算有了孩子也是一样,所以我早就决定和你一刀两断…”
定宜说到这里,深深吸了一口气:“所以,今天的事,就当没有发生过,孩子是你的,却也是我的,我会把他好好的养大,而你,就要结婚了,若是带了孩子回去,苏小姐心里未免也难受,因此,孩子还是和我在一起的好…”
“温定宜你做梦!”
任司曜忽然笑出声来:“既是我的孩子,那就该和我在一起,而不是和你这样的母亲生活在一处!你不配!”
定宜却耐了性子道:“等等自小就和我在一起,没有一天分开过,你让他跟你在一起,他不习惯,也影响你和苏小姐的感情…”
“这不是你该考虑的事情,我既然是他的父亲,自然会安排好一切,不会让他受到一丁点的委屈!”
“任司曜!”
定宜倏然起身,眸子里的倔强却是让他心悸:“无论如何,我不会让等等离开我的!除非我死!”
他狠狠盯住她,唇角却是狰狞扬起:“温定宜,那你就去死吧!像你这样的女人,合该下地狱去!”
他轻蔑一笑:“你瞒着我孩子存在的事实,也是怕事情张扬出去你钓不到金龟婿吧?怎么,高志彬不是为了你要死要活吗?怎么现在也不搭理你了?”
“任司曜,你不要总是像个小孩子一样说些伤人的话,你觉得这样真的有意思吗?三年前我留着孩子一条命,已经算对得起你们任家了,如今你要把孩子从我身边抢走,我告诉你,不可能!就算是养条小猫小狗也有感情了,何况他是我儿子…”
“说吧,你想要多少钱?”
他却出言打断,冷讽开口凝着她的脸,那声音都冷的让人心悸。
“什么?”定宜怔住,不明白他的意思。
“待价而沽,这个意思我懂,你把孩子带大,又算计着这样送到我跟前来,你要的是什么?不就是想用孩子来换钱?成啊,你要多少,我都答应你!”
“你无耻!”
定宜恨极,抓起面前的杯子就往他身上掷去,任司曜闪身躲过,可身上还是洒到了咖啡痕迹,他眉毛一倏,一步上前攥住她又要抓东西的手:“温定宜,你别得寸进尺!别以为我不敢动你!”
定宜气的嘴唇都在哆嗦了,到最后,竟是忍不住气的笑出声来:“好啊!任公子财大气粗,我这个蝼蚁一样的东西又怎么敢和您抗衡?您既是有钱,行啊,你给我十个亿等等就给你!”
她不过是气急了口不择言,可他却当了真,攥住她肩膀的手指渐渐松开,眸子里也慢慢的席卷了大片的墨色:“温定宜…你还真是胃口不小。”
他放开手,退后一步,却又仿佛她这个人太脏了一般,要他忍不住的使劲拂了拂手,定宜不愿再和他多说一句话,转身就向外走。
他的声音却凉凉传来:“钱,我会给你,收到钱,你就滚的远远的,这辈子都别让我和孩子再见到你!”
定宜拉住扶手的手指倏然一紧,却是回身冷冷看他一眼:“任司曜,你总有一天会后悔的。”
她不等他再开口说什么,转身就大步出了包厢。
任司曜却站着没动,许久,他拿了手机出来拨了一个号码:“…林律师吗?有关孩子监护权的问题…”
****************************************************
“麻麻,我们要回去姥姥家了吗?”
等等被从幼儿园接出来,连带着他留在幼儿园的里衣服水杯饭盒都被定宜打包带了回来。
这孩子早慧,一句话就问到了点子上。
定宜忙着收拾行李,却还是偷空问儿子:“你想姥姥吗?”
“想!”等等脆生生的回答,定宜莞尔一笑“那咱们就回去姥姥家好不好?”
等等连连点头,却又去看鹿鹿:“那鹿鹿阿姨呢?”
鹿鹿把他抱起来亲了又亲:“阿姨暂时有事,等过几天就去看等等好不好?”
等等的小脸就垮了下来,“…那你可要早一点来看等等啊。”
鹿鹿连连答应,又哄了他好久,等等才又高兴了起来。
可真到要走的时候,这小人儿又惆怅起来:“…我还没有和我的朋友说再见呢。”
他说的是幼稚园认识的小伙伴们。
定宜看他的小脸上写着些不舍,不免心软了几分:“那…咱们今天去和小伙伴们告别?”
等等立刻就高兴了起来,定宜无奈,行程只得又推了一天。
虽然她已经用最快的速度预备离开,可等等的退学手续就耽误了两天,这几天里,定宜每一分每一秒都提心吊胆的,她生怕任司曜不择手段的突然出现,就把等等给抢走了!
她亦是知道,凭借他们任家的手段,带走一个孩子,要她一辈子都见不到,实在是太简单的事情,她唯一的路就是逃走。
与此同时,苏家。
“你说什么啊明媛?”
苏太太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直到明媛又重复了一遍,她方才怔然坐回了沙发上,好半天才说了一句:“明媛啊,不如,这婚…咱们不结了?”
“胡闹!”
苏老爷子立刻就重重拍了桌子:“多少年都等了,多少委屈都忍了,现在终于要办婚事了,你又说什么不结?”
“可是…可是温定宜的孩子都三岁了!你让咱们明媛嫁过去就做后妈?”
苏太太到底心疼女儿,实在不忍心让明媛初初新婚就遇到这样的糟心事。
“那又如何?越是如此,明媛越是委屈,到将来收益就越大…这不是坏事。”
苏老爷子左右沉思,终是做了决定:“可咱们也不能轻易就答应了,且等着吧,等任家的人上门了,三请四请之后,咱们明媛再委屈的答应,省的他们任家把咱们明媛给看轻了!”
“可是那个孩子…”
还未进门,丈夫已经有了私生子,尤其,还是他曾经深爱的女人所生,这样的事情,任何人都会难以承受。
“孩子又怎样?明媛嫁进去,就是他的母亲。”苏老爷子颔首一笑:“只管好吃好喝金尊玉贵的养着,反正任家不缺钱…”
“岂不是便宜了那个小崽子?”
“你不懂什么叫捧杀?如此养下去,那孩子将来就是个废物,一个废物,能掀起什么风浪?”
明媛到如今方才骤然醒悟:“…父亲,您的意思?”
苏老爷子见她明白,就点头道:“总之,这桩婚事,还是有利可图的,明媛心里爱慕任家那小子,咱们苏家,又要仰仗任家,这婚,是必然要结的。”
三言两语,却仿佛事情已经板上钉钉一般,明媛一颗悬着的心,到底还是落了下来。
孩子只是小事,重要的是,温定宜这个人在司曜的心里,已经彻底的臭了吧。
定宜带了等等刚从幼稚园出来,迎面就撞上了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拦住了她的去路:“是温小姐吗?我姓林,是任先生的私人律师…”
递过去的烫金名片静静躺在定宜的手心,定宜一颗心瞬间提了起来:“…您,有什么事吗?”
林律师表情肃然,声音刻板的说道:“有关您孩子监护权变更的事情…”
任家在A市权势滔天,想变更一下孩子的监护权,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定宜未料到他竟会这般如此,一时之间竟是呆了。
“温小姐,这些东西您看一下吧…任公子开出的条件很丰厚…”
定宜忽然醒过神来,抬手就将那东西推到一边,她眸光渐渐幽深:“我要见任司曜,现在!”
任司曜接了电话,沉默片刻之后,“让她进来。”
他话音刚落,定宜立刻就冲进了房间:“任司曜!你到底要做什么?我是等等的母亲,你凭什么就要把我的儿子夺走?”
她疾声控诉,泪如雨下,任司曜站着,却纹丝不动:“等等不需要你这样的母亲,他跟着你这样的母亲,也不会有什么好前途!”
“是吗?那么等等跟着你会怎样?寄人篱下,没名没分的私生子?任司曜!你以为你结婚了苏明媛会好好待他?”
“我不管你们之间怎样,我只要我的孩子!”定宜厉声开口:“我说过,如果你要抢走孩子,除非我死!”
ps:今天加更了啊~~~大家元旦快乐~~猪哥这一段时间实在太忙了,孩子一直生病刚刚好转,大人最焦心了,也实在没心情写,所以停了几天,大家见谅哈~~~
“她若不愿意,这婚大可以不结!”任司曜声音淡淡,等等的到来恰恰好,苏明媛若是不肯,他正好顺势推了婚事,父亲母亲,也无话可说。
父子相见三
“我不管你们之间怎样,我只要我的孩子!”定宜厉声开口:“我说过,如果你要抢走孩子,除非我死!”
她神色狰狞,恍然之间,竟仿佛犹如厉鬼一般,任司曜一颗心直往下沉,而到最后,终是渐渐变成一片冰冷。昶漳菁亥
他转过身,不再看她,薄唇里轻轻吐出一个冰冷的字眼:“滚。瑚”
定宜怔怔站在那里,一瞬间,泪如雨下。
他的背影,已经陌生到了极致,也残忍到了极致,她忽然间想不起,这还是不是她深爱着的那个男人铄?
这还是不是任司曜呢?
她捂住自己的心口,那里面揪心的疼,要她几乎站立不住,她的膝盖忽然间软了下来,竟是就那样跪了下来,她一张脸惨白,再也没有了任何的血色。
定宜知道,这一跪之下,她与他的所有爱恨,都消弭干净了,再也不复存在了。
她亦是知道,从今以后,他再不会在她的心中,永远都不会了。
“我求求你,求求你把等等还给我,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我的孩子…”
她空洞的睁大了双眼,望着他那一道漠然的背影,她不知自己究竟说了什么,她只是机械的,一遍一遍的重复着这句话。
她跪下来那一刻,他差一点忍不住上前,可颜回查来的真相,还有她隐瞒孩子存在的意图,都像是一把刀子在割着他的每一寸肌肤。
他可以不信任任何人,可是颜回的话却是不能不信,三年前的事,就如当日他亲身经历的一般,没有任何的隐情,她和孙少强的事,亦是真的。
因为打掉孩子可能会丧命,所以她勉强留住了这个孩子,因为孩子的曝光会影响她钓一个高志彬那样的金龟婿,所以她从不肯让等等出现在世人面前!
那是他的孩子,是他视若珍宝的骨血,是他恨不得拿全世界去换的宝贝!却被她这样的糟践,受着这样的委屈!
这怎会是一个母亲做出来的事?
他恨,恨不得将她整个人撕成碎片,可他更恨自己,恨自己到了这样的时刻,看到她的眼泪,却仍是会心口微颤。
任司曜闭了闭眼,他不再看她,也不想再看她。
“颜回。”
他的声音有些嘶哑的响起,颜回默然的上前,任司曜摆了摆手,颜回懂了他的意思,心里低低叹了一声,为什么,为什么…真的是这样呢?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心里没有恨和厌恶,反而,总觉得那么的可惜…
定宜被人从地上拉起来,她的手臂被人架住,往办公室外拖去,她渐渐哭不出来,只是一双眸子死死的盯着任司曜的身影,她的指甲狠狠的扎在掌心的皮肉里,血肉模糊的一片。
她即将失去她的孩子了,仿佛是心被生生的剜去了一样,她怕什么,她还怕什么?
“任司曜——”
定宜忽然凄厉出声,许是她的声音实在太凄惨,他忽然回过头来,隔着不太远的距离,她的面容却是模糊的惨白。
“你连自己曾经爱过的女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都不清楚,你到底算什么男人…”
“温小姐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大呼小叫的,丁点教养都没有,你母亲到底是怎么教导你的?”
任太太的声音忽然突兀地响起,定宜的那一句话仿佛是被硬生生的截断了,嘎然的定格在那里。
任太太讥诮的笑了一声,一闪身,定宜却一眼看到了被人抱在怀中沉沉睡着的等等,她只觉得心脏突地狠狠一跳,下意识的就要上前…
“温小姐。”任太太阴鹫看她一眼:“你若不识时务,吃亏的可就是你的亲骨肉。”
任太太的眼角余光从等等稚嫩的小脸上掠过,复又带了一缕笑意出来:“这孩子和司曜小时候一模一样,既是我们任家的骨血,那就没有流落在外的道理,再说了,等等在任家,总比跟着你有前途,你若是个聪明的,就乖乖回去…看在等等的面子上,也有你的好处…”
“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我的孩子!”定宜紧盯着等等的小脸,似乎要从等等平稳的呼吸中窥探到什么,可等等睡的香甜,似是对这一切,都一无所知。
“温小姐,这可由不得你了。”
任太太微微一抬下颌,忽然厉声喝到:“素日里司曜对你们太纵容了,竟是什么不三不四的人都放进来,下次再若让我看到这样的事,小心你们的皮!”
她脸色一沉,积年威势下来,亦是骇人的,连带着颜回在内,都低了头不敢反驳。
“是我让她上来的,也是把话说清楚而已。”
任司曜开了口,颜回几人才稍稍的松了口气,他们纵然不怕任太太,可她到底是少爷的亲生母亲,若真要惩治他们,少爷也要顾忌几分。
“既是如此,这次就算了。”任太太不再看门外几人,信手从皮包里拿出一张支票,递给颜回:“这个给温小姐,好生把人送出去,怎么说是咱们家小少爷的生母,多少也给点颜面。”
颜回心里有些别扭,可任司曜站在一边默不作声,显然是认同了,他无可奈何,只得伸手接了支票,复又转身对定宜道:“温小姐,我们…”
“任司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