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玄一动不动。
容昭质静静地走上前,一笑,瞟着他:“可惜,你不是。”
他脸色煞白,身体僵硬。
她望着他,觉得好笑极了:“你跟他们一样,他们不怕我,却怕我手中的纳兰令。那是个什么东西,就那么好吗?你想要吗?我给你好不好?我说过的,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
锥心的刺痛翻绞他的内脏。
“杀了我,然后我给你好不好?”剑已抵至他胸前,“…你杀了我,要么…我杀你…”
他缓缓微笑,这一笑,她竟恍惚了。
她一步步的进,他却在退。
“结束吧。”声音轻荡荡的,无法捉住,“早该结束了。”
她仍在恍惚中,习惯性的向前迈出步子。
这一次,他却没有退。
风,带着雨的气息,微微吹动萧玄的发。
满是鲜血的身子倚着她,一点点跌落。
清亮的眼神毫不稍瞬地迎视她惊惧又困惑的目光,他静静望着她,似乎想要对她微笑,似乎想要告诉她,不要害怕。
“你应该刺得再深一点。”他努力扬起笑容。
她呆呆地跪在他的身边。
她手中的匕首已插在他胸前。
“玄…”
她呆呆地伸出手指,呆呆地触到他的唇边,温热的血,染红她的指尖。
猩红的血为什么要一直流?
她把手放在他流血的胸口,可是血从手指缝隙间涌出,又顺着手掌的边缘流出。
他凝望着她,吃力地——
握起她被鲜血染红的手,声音轻得几乎要被淹没在屋外的雨声中。
“…喜欢你…是真的。”
她怔怔地流泪,泪水静静滑下面颊,这一次,不是骗她了吧。
他在她怀里轻轻地闭上眼睛。
那一夜的风很安静,雨很安静,一切都那么寂静,就像他轻轻的声音。
“…喜欢你…”
鲜血,在青石地面静静静静地漫延…
一切安静得…
从此没有了声音…
正文 第五章 入宫
天佑二十四年春,我再度入宫,应陆修的差遣做御前女官。
对着镜子梳妆,铜镜前这张脸很普通,虽然几分秀丽,却是淡淡的,几分俊俏,却也不会让人眼前一亮…这是一张适合细细品味恬静的面容。
南宫手中上千种的易容水,我选择了这张脸。一张足以淹没在人群中,一张不会被他察觉的面容。
走到朝阳殿东边的暖阁,在外候寝的宫人冲我一点头,我直接步入,外间没有人守着,但紧接着就有守夜的宫人掀了内寝间的帘子,朝我一挥手,我忙走了上去。
虽然这两年皇上苍老许多,可对于政事依然事必躬亲。
我还是无法做到平心静气面对这个老人,不仅仅是因为他赐死我,还有…对帝王的恐惧。
我轻轻端了茶走向案边,却发现皇帝一手撑额竟闭目睡在那里,窗外已是四更天了,他每每都会熬到五更才去小睡一会,再去上早朝。许是今日太累了,竟在案边打了盹。
我不敢退下,只得跪举着茶托等着。
半晌,一本奏折落了下来,他猛地睁开眼,看了一眼我,伸手接了茶,一口气喝了半盏,“朕睡了多久了?”
“回皇上,半柱香的功夫。”
听到我的声音,他从茶杯后露出半张脸,看了我一眼方点头道,“你是新来的?朕觉着面生啊。”
我点头。“奴婢颜筝刚刚到任不久。是八王爷此次南下征选入宫地仕女。”
“啊。朕听老八提起过。你就是扬州司部衙门左公使地庶女。这回朝廷从百官家中征诏地宫女。我让他从中挑几个伶俐地到朕跟前。你倒是很得他地赏识啊。”
他地话听不出个什么意思。只得守规矩地垂下头。“八爷说了。我们进了宫。就是给皇上效忠。赏识也是得皇上地赏识。”
这话倒有些说进了他心眼里。他点了点头。
我抬头小心翼翼打量起他来。只见他一手揉了揉后肩。咬了牙根。
我见状忙起身为他轻捏着后肩。他一怔。打量着我。眼中明灭了一下。又淡然地转了头回到一桌子地奏折前。
殿外有轻轻的脚步声,我知道是常公公来催促皇上安置了。
常公公刚要行礼,却猛然一惊,忙低声斥道,“死丫头,你不要命了,皇上的万金之躯岂是你轻易碰的。”
我这才明白方才皇帝眼中那丝的惊讶,小心翼翼的收了手。
皇帝微微一笑,喝了口茶,“这丫头揉起来还舒服得很呢。”
我的额头发烫,连忙跪了下来。
他笑着一扬手,“起来吧。”
我小心翼翼的换过一盏茶,刚要端上去,却看见皇上紧蹙着眉毛,猛地把手中的奏折掷在地上。
我蹲下身子去捡,只听一声怒斥,“不许捡——”
我的手又收了回来,只看着那上面的字似乎像是陆修的笔体。
“常永春——你滚过来——”皇帝喊了一声。
总管太监上前*近了几步,“皇上——”
“叫老八重新写一份提上来,要他清醒着写。”
“是…”
见常公公战战兢兢的走出去,我也很想紧随其后,却不知道眼前正在气头上的人是什么意思。
“皇上,夜里湿气重,不易动肝火。”我轻声劝道。
他微微看向我,“颜丫头,你说这天底下有埋怨儿子的父亲吗?”
“自然是没有的。”
“那么有恨父亲的儿子吗?”
我犹豫的看向他,“也是没有。”
他摇着头苦笑了两声,“我这几个儿子却都跟我面和心离呢。”
我这才缓缓抬头,想看清他此刻的表情。
他皱眉一指地上的奏折,“且不说那个跑到大蒙,跟我打擂台的不孝子。就看这个我眼皮底下的老八,念着我办过的一件事,愣是两年都黑着脸对我冲着,只招呼了他去办两件容氏余孽的旧案,他倒好,只说是没什么要紧的把人先给我放了。”
“八爷年纪轻,心肠好,这等刑狱的案子自然不忍重判。”这话我也倒是实话实说。
“看来…”皇上紧紧握了拳,并不出声。
寅时未到,就在香坊准备着香蕈,递了嬷嬷后,直接去后膳房用露水泡了皇帝晨用的茶水,热巾,琢磨着时候差不多了就端着托器走向朝阳殿。
却见常公公从东殿走出来,对我道,“皇上睡的迟了,估摸着还没起。姑娘带人去偏殿伺候王爷晨起吧。”
“王爷们留夜了?”
“和七王爷商议到三更,太晚了,念着明要早朝,皇上就留夜了。”
只觉得手心里攥出了汗,忙一福应了声,“这就去。”
我和另一名殿前侍女小语端着热水毛巾等在门口,直到王爷的陪寝太监召唤了我们,才轻步走入,立于屏障外,刚想放下转身走。
听见太监督促着我们,“*进来伺候王爷洗漱更衣。”
皇帝的更衣洗漱都是由常公公伺候,进宫不到几日,这类的侍奉还是第一次。
我和小语都小心翼翼的端盆进去,我*在远处垂着头站着,小语将茶杯递给小太监,自己走上去端着皿器跪在他脚下,余光里我瞥到那一身明晃亵衣的男子漱了口,接过热毛巾。
我不敢抬头,大气也不敢喘。正想着可以马上离开的时候,对面的小太监冲我一努眼,“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给王爷更衣。”
我心里一紧,咬着牙走上去,他这才不经意的抬头看了我一眼,眼中一怔。
我若无其事地走上去,只想着怎么伺候穿衣,可是他已经不给我机会伺候,而是轻轻拉住了我。
“你抬起头来。”他震惊的目光射了下来,言语里竟有些颤抖。
一只手轻轻握了另一只颤抖着的手,回了句,“回王爷话,奴婢不敢,怕浊了王爷的眼。”
一阵沉默,直到我感觉到头顶落下一只微微颤抖的手,那手指隐隐约约触上了我的发髻,一路轻轻向下滑着,直至滑到我的耳畔,微微停住,我对这张脸孔还是有信心的,自信南宫的易容术无可挑剔。
“…赦你无罪,给我抬起来…”
他手指的温热让我一时间有些心慌意乱,但还是努力装出一幅波澜不惊的笑颜扬起了头。
他是如此的镇定自若,那一刻,觉得我们离得好远,他眼中的一切都是遥远不可及。
我盯着那双深瞳,笑容凝固,轻轻说着,“奴婢可是浊了王爷的眼?”
他晃了一晃,一脸镇定淡淡地笑了笑,“声音和眼神都很像…”
说罢眼神突然落寞了,不再看我,轻声道,“你起吧。”
我在心底呼了口气,起身伺候着他穿上朝服。
正文 第六章 五爷
走出偏殿,才发现自己面无血色。
“你是新来的吧。”一旁的小语看着我,含着笑意。“皇上跟前都没见你这么紧张,只不过伺候着王爷更衣就吓成这样,不过,今儿七爷倒也是怪了。”
望着眼前的女子,觉得她倒有几分南面的水灵秀气,声音轻柔,连笑意都是那么浅浅的。
“你进宫很久了?”
“两年的话也算不上久。我之前是在庞元帅府上的,做茶点的手艺得到了皇上的赏识,元帅就把我送入宫了。”她倒不避讳自己的出处,说的一点也不经心。
我笑着点头,心中对这个女孩的好感顿然冷下几分,原来是庞氏在皇上跟前安插的耳目。
皇帝照例在寅时小憩,到了卯时就会在朝前先召见皇子叙政。
刚走到朝阳殿外却看见几个端着膳盘的丫头在那守着。
“这是什么?”我问。
“本来一早就召了各位王爷议事,可皇上这会儿还没醒。几个王爷都在偏殿等着,总管说让煮了甜粥给王爷用。您看,是不是姑娘领着我们进去。”
我点点头,“你们跟着我吧。”
说罢。进了朝阳正殿。往西走向偏殿。隔着偏殿地帷幕就听见里面传来各位王爷地议论声。
我在帷幕外站住。念了一声。“诸位王爷。我们总管代皇上赏了甜粥。可是现在端进去?”
我话音刚落。只觉帷幕里间突然寂静了。
许久。就听六爷笑了笑。“快进来吧。赶着早来地。连口水都没喝。这时候正觉得嘴里没味呢。”
我一掀帘子。把几个端粥地丫头让了进去。自己走在最后。
刚进去地时候只觉得几个王爷目光都在我身上。我一抬头。几个王爷都垂下头去。各干各地事。
余光一扫角落里那位平心静气端着本折子的爷,又觉得这时候看他似乎是不合时宜了,也不敢去看,怕一看见他,自己的眼神就露了马脚。
我走上去把桌上的粥分成九碗,都依次加了冰糖递到各位爷面前,四爷偏爱稀的,我便多盛了汤水,陆离偏爱清淡,我就只加一颗冰糖。
招呼着几个丫头给各位爷端去,等到看着一个个津津有味的喝下肚,才喘了口气。
刚想叫人收拾了,五爷突然抬头对我轻轻一笑,“早上赶的急没用膳,这会儿没饱,能再讨一碗吗?”
我应了声,一转身才发现就剩点汤底了,好容易盛了不满一碗,刚要递过去,就被一旁的六哥抢了过来,三两下喝了进肚,一抹袖子看着五爷乐了,“五哥,你不在意吧,我的食量大。”
不等他说完,几个爷就一起乐了,就连一旁手里阅览着折子的陆离也轻笑着咳了咳。
身后一个小丫头凑到我耳边,“姑娘,皇上这会儿醒了。”
走回朝阳东殿,皇上已经从内室出来,径直坐到东侧殿的案桌旁,吩咐了一声,“上茶吧。”
我端着甜粥走上去,“刚起来胃里空着不好饮茶,知道皇上无暇用早膳就准备了甜粥,西偏殿的诸位爷们都用过了,您好歹也吃上几口。”
他端了来,用了三两下就把碗递过来,问了句,“哥几个都到齐了。”
“都等了大半个时辰了。”
“去把老八——”他一顿,“不,把老五传进来。”
不一会的功夫,五皇子陆珉就被传了进来。
皇上扬手让他平身,“容氏的几个案子一拖再拖,老八存心跟朕过不去,实在拿他没办法,这案子就转手给你吧,要好好干,朕自有恩赏。”
再之后皇上又先后招了几个儿子,吩咐了些不紧要的。却单单没有召见陆修。
等我找了个闲空跑出来的时候,正好是几个皇子陆陆续续的走出来准备着去前大殿上早朝。
皇上习惯在早朝前先召见几个儿子议事,所以这帮皇子大多天不亮就赶了来,有时空着肚子在朝阳殿受了训还要转个场子去前大殿继续当着文武重臣挨批,皇子们也着实不易啊。
我一路跟在后面,盯着陆修,他跟陆离正往北边走,我心想不能跟出去太远,便轻轻一咳,谁知前面的两人都顿下了步子,回身看着我。
我一咬牙,走了上去,只盯着陆修,不说话。
陆离看看陆修,又看看我,只说着,“老八,我在前面等你。”
等到那步子越走越远,陆修才面带笑意瞪上我,轻声道,“当着情人的面赶走自己的男人,也真有你的。”
我瞪上他一眼,“什么时候成了八爷的情人,我可不知道呢。”
陆修只顾着笑,“得,嘴上占个便宜还不行啊。”
“就这么直接去了前大殿上早朝?!我的确是给你送便宜的。”我从袖子里掏出热乎乎的枣糕,塞进他的袖子,“知道那点汤水填不了你的肚子。”
他忙拉上我的袖子,“你就为这个?”
不等我回答,他竟笑了,“没吃饭的,可不只我一个,七哥也是。”
“正事还没说,别光顾着乐子。”
“什么正事?”
“容家的事,不要再插手了,当着皇上,也不能随便说话。”
陆修只是一愣,又随即摆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我不是七哥的明哲自保,也不像四哥能做到唯命是从,更学不来五哥会讨人欢心。我这个儿子说的话,哪句是能顺着他的心?哪天我成了哑巴,倒是大快人心了。都说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天生就不是这块料。这个命,我也认了。”
他说着一扬纸扇,几分闲散几分倦然的转身离去。
不禁让人惋惜,以他的洒脱随意,倒有几分江湖侠客的风采。
他陆修,真是错生在了皇家。
皇上赐给病中的林贵妃一盘荔枝让我送过去。
到了林贵妃那,我正要请安,就看见身后走来月白袍子的男人,心里知道他是在皇上跟前见过的五王爷,长年在外跑差也极受皇上重视,印象中只有大婚时奉茶见过一面。
都说他是长相端正,虽然不如陆离的清雅,陆修的妖冶,四爷的凛气,但今日仔细一瞧发现这位爷一笑起来,倒有几分让人想接近的亲和。
向他行了礼,向贵妃转了皇上的几句吩咐,便起身要走,走出两三步,外面就下起了雨,刚想着是不是要跑回去,头顶就有一个阴影陷了下来,抬头一看,撞上五爷善意的微笑。
“我也正要去皇父那呢。”他似乎不在意的说着。
我垂着头,一路沉默的走着,到了朝阳殿的时候,我看向他半个肩膀落了雨,自己却一点也没淋着。
他只是一笑,收了伞,“白天在皇上身边见你只觉得是个聪慧的丫头,没想竟也是这么安静。”
我不解的看向他,他依然笑,笑起来像我淮王府二哥,想起二哥,心中便是疼痛。
他迈出几步突然又回了身,“叫颜筝是吧?”
“是。”
“我记着了。”他一笑,“等下次皇上赏我,把你要来如何?”
不等我惊讶,他已经笑着转了身子走开,说不为什么,他身上的那种敦厚气息总让我觉得与别人不一样。不似陆离的寡淡,比四爷温和,没有陆修的玩世不恭,给你更多的感觉他好像是一个父亲,又好似兄长。那么善意的微笑,落在眼中竟是无比的暖意。
有些混乱的走到西小阁准备茶,到了偏殿,已经有几个皇子坐在那里说着什么,我面无表情的把茶一一送上去,到了五爷面前,他突然抬头冲我一笑,我猛地一惊,想起之前的话,手下一个不稳,茶杯滑了下去,忙跪下来,用绢子给他擦着水渍,他却一把拉了我的手,“小心烫手——”
轻柔的话自我耳边传来,却不由自主打了个冷颤。
周围几个皇子的视线已经投了过来,我一连甩开他的手,抽出身掀了帘子出去。
脑子乱乱的,却也总觉得不对景,五爷怎么平白无故对我这么好。
正文 第七章 祸起
清闲的日子总是不多,一早上忙碌着给各宫的娘娘送去皇上赏赐的贡品,估摸着皇上是时候下朝回朝阳殿批阅折子了,便回西小阁准备着皇上和接见大臣的茶水和点心。
正泡好了茶,小语进了来,低声道:“姑娘今日一切留心,皇上下朝了。”
她不再说什么,只端了茶点出去,我端着茶随她身后步入了朝阳正殿。
入目处,从大皇子到九皇子,领侍卫内大臣,翰林院掌院林大学士等重臣全都跪在地上,每个人的神情都不轻松。满屋子人,却连一声呼吸都听不见。
皇上背对着我们,只看着背影,却让人不寒而栗。
小语冲我微微一点头,我方撞着胆子,轻轻将茶杯放于桌上。
皇上猛然端起茶杯朝陆离身上砸去,我霎时呆住,只觉得小语忙把我拉到后边,一同跪倒在地。只觉得那猛然一跪怕是要震碎了骨头。
陆离不闪避,上好的一碗临安龙井就这么洒了一身。
“咣当”一声脆响,茶杯碎落在地,压抑沉寂之中这一声重重击在人心上,声声都是天子之怒。
我俯头跪在地上,心里琢磨着那碗茶有多烫。对于眼前的景象,却无半点头绪,只知道皇上对陆离恩宠有加,就连储位也总是认定了陆离,今日怎么发这么大的火。
皇上冷冷地道:“朕早已有旨‘诸皇子中如有勾结容氏余孽,即国之叛贼,法不容,理不容,情更难容。你们至今流窜的二哥就是恶例’,你倒好,以结查容党的名义和老八在淮南都干了什么好事?称病不理案的是你,给朕装糊涂说几个流民不至于兴师动众的是老八,好啊好,你们这手足还真是齐心合力啊。朕上次问你老八都在淮南做了什么,你说了什么?”
陆离依然淡淡回道:“儿子上回说八弟在淮南专心理案。”
皇上盯向陆离。恨恨地说。“朕…今日再问你一遍。”
陆离扬了头。那一瞬间。我们两人地目光恰恰碰到了一起。而我看不出他地意图。
只见他重重磕了头。“儿子还是这句话。”
皇上猛然一拍桌子怒道:“你们可真是沆瀣一气!眼里还有朕吗?”
这一回不仅仅是茶碗了。满桌子地奏折尽数掷到陆离身前。“朕一贯纵容你都纵到了你用胡话欺蒙朕了?”
四爷跪着*前,一面磕头一面道,“皇父,七弟向来明理,万不会做出欺瞒之事,这其中必有什么误会。”
“误会?”皇帝冷冷笑了笑,“陆珉,你折子里是怎么跟朕说的。”
话音刚落,五爷便起身走到人前,再一掀袍子,端端正正跪下,面色肃然,目光如水。
我看着五爷,心中冷下一片,林大学士的势力向来不可小视,有这样的舅舅,五皇子也许并非表面所见的敦厚,也不是什么泛泛之辈。看到的都是他柔情善存的一面,渐渐忽略了他是太子之位的第二有力人选,并非因为皇上对林贵妃的宠爱和林家的势力,而是五哥也的确是那块材料。这次的暗中捅刀,那么也真正说明了他的手段,他的隐狠。
“儿臣在淮南的家臣曾经托儿臣密奏皇上——”
这时殿外已经有人闯了进来,五爷下意识止了回禀。
皇上脸色更沉,冲着来者怒道,“不是叫你跪在外面吗?谁准你闯进来?”
来人几步上前,跪倒在皇上脚下,一脸苍白,“皇父,你莫要难为七哥,这都是我一个人的主意,七哥并不知情。勾结余孽叛党的人是我。”
陆离唤了一声:“八弟!”
陆修恍若未闻,坚持道:“儿子在淮南放了几个淮南王旧党,也曾经密会那些所谓的叛党贼子。这一切不关七哥的事。皇父不忠不孝的儿子只我一个而已,儿子就自己招了吧,无需牵累他人。”
五哥偏头看了眼陆修道:“八弟说的我不明白了,怎么就能说是毫无关联,没有老七手中的通印,那些人岂是你说放就放的?老七和你亲近我们兄弟间都是明白的,怎么就不能说你的意思不是老七的意思呢?”
我猛然盯向五哥,只觉得他这番话的确够份量。
“老五,你还嫌不够乱吗?公是公,私是私,当着皇上的面,你这是什么意思?”四爷终于忍不住,公开皇上冷冷看着一个个的儿子,不知该怒该伤。
陆修看了一眼身后,道,“四哥五哥,错都在弟弟,你们勿要因为我伤了和气。”说罢回身对着皇上一磕头道:“儿子这么做自有儿子的私心,儿子自始至终认为容家无辜,而容家也确实无辜。”
皇上震怒,随手要抄起手中的东西向陆修砸去,只是手边已没有可扔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