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澜生是受了镇长的嘱托,把她带回去拍合照,她可是这个斗牛场维修人员之一。
那天,有五十六人参加合照。
他们站在第二排,戈樾琇和顾澜生一起站在最左边,宋猷烈和张纯情一起站在最右边,中间隔着十四个人,张纯情手里拿着花。
合照会被送到阿帷尼翁的影像加工中心制作成照片,再之后放进莫桑镇博物馆的大事件记录版块,被永久保留下来。
不久之后,外公收到了照片,拿着老花镜,把照片仔仔细细看了个遍,说坨坨你怎么哭丧着一张脸,说完坨坨,又说阿烈,自言自语说阿烈左边脸颊是怎么了?“被牛尾巴拍到了”她和外公说,这也是宋猷烈在拍照前的说法,发现宋猷烈左脸颊不对劲地是爱丽娜,爱丽娜说英俊的客人你刚刚可是去调戏了那家姑娘?“你猜得没错。”“那她一定长得非常漂亮了?”“这我倒是没注意,我只注意到它头上长角了。”
这是后话。
五十六人中最先离开斗牛场的是张纯情和宋猷烈,戈樾琇和顾澜生最晚离开。
没有沿着来时的道路,而是往郊外的乡间小路,乡间小路只能容纳一个人身位,拿着花张纯情走在宋猷烈后面。
两人一前一后,脚步悠闲散漫,和来时的匆匆忙忙形成鲜明对比,乡间小路很美,现在又不赶时间,张纯情很乐意享受这样的状态。
让张纯情暗地里高兴的,是宋猷烈先放慢脚步。
张纯情已经记不清自己是第几次去看手里的花束了。
从宋猷烈手中接过花束时就像在做梦一样,直到现在,张纯情还在心里忍不住怀疑,手中的花束是不是真实的。
触了触花瓣,是实物来着。
傻傻笑开。
是实物了,就代表宋猷烈那时说的话都是真的,宋猷烈说谢谢她陪他度过艰难的时日,谢谢她陪他来到这里。
相信,许多年后,再回想起这个下午,那黄得趋近于红的泥土颜色、那些注目、那把花递到她面前的英俊青年都永远不会褪色。
当然,还是手里的花束。
虽然,花束花瓣大部分都变成皱巴巴的了,但不妨碍张纯情对它的喜欢,她已经想到如何把它保留下来的法子了。
她要把它制作成为干花,放在房间最为明亮的所在。
乡间小路除了流水声,就只有她和他的脚步声。
一条半米宽的溪流顺着小路延伸,溪流边水草葱翠,水草横在溪流和小路之间,像一条青色飘带,不计其数盛开的野花成为青色丝带的缤纷点缀。
眼睛顺着流水飘向天际,绕了一圈落在前面的人身上。
也不知什么时候,宋猷烈从背对着她走,变成面对她倒退着走,脚步在倒退,那双眼眸在瞅着她。
两人间距离不到五步。
那声“张纯情”他叫得很柔和。
冲着他笑了笑。
“张纯情,就那么喜欢么?”他问。
“什么?”半挑起眉头。
宋猷烈指了指她手。
现在她手里拿着花,晃了晃手里的花,问是花吗?
宋猷烈点头。
再次看了一眼花束,眉开眼笑,说当然。
宋猷烈停下脚步。
不仅停下脚步,还快步朝她走来,问也没问,就从她手里夺走花束。
下一秒,花束落入了溪流中,流水托着花束缓缓顺着水流,水流正往着和张纯情相反的方向。
宋猷烈忽如其来的行为让张纯情有些发懵。
回过神来,脚步急急往花束方向启动。
手被拉住。
“宋猷烈,你想干什么?”眼睛跟随着逐渐被带远的花束,恼怒问着。
“张纯情,看着我。”
静寂乡间,那声线像徜徉于田园的青草味,让她的双眼忍不住想去追寻。
目光从流水收回,缓缓抬眼。
他眼神清澈。
说:“不真诚的,有目的性的东西丢掉没什么好可惜的。”
第90章 玻璃之城
静寂乡间小路上, 只有宋猷烈和张纯情两个人。
他目光落在她脸上,眼神清澈。
缓缓说:“不真诚的,有目的性的东西丢掉没什么好可惜的。”
不真诚的,有目的性的东西丢掉没什么好可惜的?可是…说那被丢进水里的花?如果是的话,是不是也意味着他在斗牛场说的话也是不真诚,怀有目的性的。
映在他瞳孔里的那张脸因这个想法逐渐泛白。
从他手上接过花束总觉得是在做梦,原来是这样, 一切来得太忽然, 对她的一番话, 忽然交至她手里的花束。
那时, 她还以为…还以为是自己红红的眼眶落入了他的眼里心底。
看来, 是她自作多情了。
只是眼睛却是恋恋不舍看着正在水上跌跌撞撞的花束。
“张纯情。”
木然应答。
“在这里等我。”
“好。”目光一点也不想从那束花收回,很快, 它就会被水流带走, 消失在她视线范围内。
一抹修长身影和她视线范围内, 宋猷烈这是在干什么?
宋猷烈的脚步在移动, 眼睛在寻找, 手也没闲着,摘下红色花朵,接下来是紫色的, 蓝色的也有了, 黄色白色…
握在他手里的花逐渐成规模。
递到张纯情面前的花束比被丢到水上的花束还要大, 颜色更是五彩缤纷, 每一朵花都带着淡淡的幽香。
没去接。
他说宋猷烈很高兴和张纯情一起乘坐AF865航班, 从约翰内斯堡来到这里陪爷爷庆生,宋猷烈也很荣幸能陪着张纯情到尼斯去,给张纯情的妈妈庆祝生日。
“这话是真诚的吗?”问。
“是。”
“那这束花也是真诚的吗?”
“是的。”
看着宋猷烈被溪水打湿的裤管和鞋。
那束花再朝着她递近。
“希望张纯情能在这个下午收获快乐时光,真诚的。”宋猷烈说。
这话还算中听。
接过花,低头。
可真香。
还是继续之前模式,宋猷烈在前她在后,两人在乡间小路上走着。
这会儿,张纯情已不再关心那被流水冲走的花束,到底何谓不真诚,别有目的又是指什么,她都不再关心,她只关心现在握在手里的花束。
她确信,手里的这束花是真诚的,是宋猷烈真诚想表达:很高兴张纯情和他一起来到这里。
而且…
低头,嗅了嗅。
花香浓郁。
而且,花是宋猷烈亲手采摘的,每一朵都由经他手,每一朵都蕴含着:希望张纯情能度过一个快乐的下午时光。
眼前嘴角。
一抬头,发现自己已经被宋猷烈落下一段路程。
刚刚还说感谢呢,现在光顾一个人走了,她可是客人,天色正逐渐暗沉,加快脚步,大喊:“宋猷烈,等等我。”
戈樾琇一回到家,就听到外公问她阿烈怎么没和她一起回来。
很明显,宋猷烈还没到家。
冲着外公眨眼,说外公阿烈说不定现在在做你高兴的事情呢,笑嘻嘻,拉长声音:“比如…比如找一个不被打扰的所在,和May说点什么,做点什么。”
庆生会七点举行,作为寿星公的外孙女她得比宾客早到半个钟头,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掉头,笑意瞬间凝结于嘴角,但却是结结实实撞上顾澜生的视线,真累,正常人的世界简直是危机重重。
只能,再挤出笑容,冲着顾澜生做出我回房间的手势。
回到自己房间,翻开手掌。
手掌心里头一片火辣辣的,就仿佛,那声巴掌声刚刚落下。
额头抵在房间门板上,她都快要窒息了。
庆幸地是,明天晚上这个时候,她应该已经在准备离开的行李了,而那个时候宋猷烈已经和张纯情在尼斯了。
七个小时后,外公的庆生会就结束了。
还有七个小时。
现在,她所要做到地是: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笑容要亲切举止要端庄言语要得体。
打点好一切,戈樾琇站在全身镜前。
镜子里的那个模样应该是外公想看到的吧?旗袍款式主打简洁淡雅,珍珠白底色配上以油画笔触勾勒出来的几何图案,典雅中不乏俏丽。
那天试装时,外公就在一边,老头子打包票说到时候坨坨肯定会迷倒一大堆人。
可惜,今晚到场嘉宾平均年龄为五十三岁。
让她把孩子们的爷爷迷倒不成,戈樾琇对着镜子耸肩。
镜子里的人状态不错。
但她在心里清楚,那都是化妆品的功劳,她今晚厚着脸皮用了适合二十左右年龄段的腮红和唇彩。
为了搭配旗袍,她付给了阿帷尼翁一位编发师一千两百欧让她来一趟。
编发师心灵手巧。
头发左右两边四条麻花细辫,没编的头发倚靠着细辫盘成不对称双丸子头,一颗颗小小的珍珠看似随意地镶在麻花细辫上,珍珠光和黑发墨色相互辉衬,视觉效果还可以,最重要地是能凸出了老头子一起强调的东方佳人韵味。
编发师拿着一千两百欧,离开前,不无得意说:亲爱的,你看起来就像是罗马时期偷偷溜出皇宫去参加游园会的公主。
站在镜子前,戈樾琇把自己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
是那种教养很好的大家闺秀模样。
如果,那位大家闺秀脸上能多一点表情就好了。
伸手,食指抵住自己嘴角,顺着上弦月弧线。
镜子里的大家闺秀笑了。
一、二、三、四…
是八颗牙齿没错。
好了,可以出门了。
戈樾琇打开房间门。
距离庆生会还有二十分钟,工作人员在清理庆生会现场,戈樾琇稍微打听了一下,得知宋猷烈已经回来了,现在应该在换礼服。
那就好,今晚阿烈和坨坨都要在外公身边。
围绕着橄榄园地数十米长用白色透明材料搭建的休憩区,工作人员正在橄榄园进行清场工作。
多数嘉宾已经来到休憩区等候,白色帆布材料临时搭建的中东帐篷为会客区。
十分钟前,农庄来了一名特殊客人,这名特殊客人为目前正在阿帷尼翁度假的法国外长,这位法国外长带来了鲜花和西班牙火腿。
外公和法国外长现在在会客区。
一拉开帐篷门,戈樾琇就眉开眼笑,贺知章今天穿得是她在集市挑的法国南部民俗礼服,领口花花绿绿的,看着十分的喜庆。
只是…穿着民俗礼服的外公和穿得十分正规的法国外长站在一起,怎么看都有点像民间艺人在接受大人物的表彰。
看看,连莫桑镇镇长都穿着正装。
心里懊恼了起来。
要是知道法国外长也会出现,她就不一个劲儿撒娇让外公在生日会上穿她给他挑的衣服了。
帐篷忽然间安静了下来。
戈樾琇在互联网上看到法国网民总是很热衷于拿他们外长的鼻子开刷,“我打赌它大得杯子都装不下。”“拿它炖一锅蘑菇汤绝对没问题。”诸如此类言论层出无穷。
这么一看,这位鼻子还真大。
在忽然安静下来的氛围中。
用法语轻声问:“我是否打扰到你们?”
外公笑而不语。
“是你的美丽让我们忘了语言的功能。”大鼻子外长如是告知。
她就知道会这样,法国佬们在奉承女人上很有一套。
戈樾琇得意冲着外公眨眼。
帐篷门再次被拉开。
这次进来的是宋猷烈。
宋猷烈穿着和她同色礼服,她的是旗袍,他的是双排扣修身西服,油画几何元素用在领结上,头发打着发蜡斜斜往后梳,五官轮廓用绝美一词形容毫不夸张。
看得戈樾琇都忍不住想给那个和她一起长大的小子来一曲香颂:那个曼妙的人儿啊,今晚要揉碎多少女人芳心。
如果说,她是罗马时期偷偷从皇宫溜出来参加游园会的公主,那么,他应该就是罗马时机坐在金色马车上的王子,沿着繁华街道,街道两边挤满民众,姑娘们尖叫着把鲜花撒在了街道上,为的是能让马车上的王子看上一眼,然而,姑娘们只看到马车车轮碾过鲜花往着金色殿堂方向,那双眼睛自始至终都没往街道两边看过一眼。
恍神,依稀间,戈樾琇想起雨夜的那个梦,梦里有一个孩子,那个孩子管她叫妈妈,管她叫妈妈的孩子很像一个人。
像眼前的这个人。
周遭安静极了。
恍神间,手被扯了扯。
是外公。
外公在她耳边低声问坨坨你也看呆了吧?
“什么?”
“阿烈。”
“啊?”
“你刚刚一直在看阿烈。”
“啊?”
“坨坨你也很不错,外公发现阿烈刚刚有几次也在看你。”
手一抖,快速挣脱开外公的手,心里慌成一片,是不是外公看出了什么?
“怎么了?坨坨?”外公表情略带讶异。
冷静,冷静。
深深呼出一口气,宋猷烈现在正在和法国外长交谈。
调整好脸部表情,眯起眼睛看着宋猷烈,在外公耳畔咬着耳朵:“外公,我好像要被阿烈迷住了。”
“外公也是。”老头子乐呵呵说着。
迅速变脸,粗着嗓门:“那我呢?”
“看着自己外孙女看得都忘了说话,算不算是被迷住?”老头子一本正经说着。
这还差不多。
在外公把她和宋猷烈介绍给大鼻子外长时,介于她和宋猷烈穿同款礼服,戈樾琇觉得这有点像是在介绍自家的双胞胎。
想不到,大鼻子外长也有同样的感觉,那位一脸羡慕和外公说:您的外孙女和外孙看起来就像是一对漂亮得让人爱不释手的双胞胎。
显然,大鼻子外长的话让老头子很受用。
暗地里瞪了外公一眼,当时,外公没告诉她也给宋猷烈准备了礼服。
小时候,重要日子,裁缝总是会为她和宋猷烈准备款式颜色差不多的礼服,导致很多人见到他们时都把他们往龙凤胎那里想。
逐渐逐渐,她会拒绝和宋猷烈穿同色礼服,避不过就闹。
显然,外公没把这些忘记。
“不高兴了?”外公问。
抿嘴。
他和她说,外公很怀念小时候的坨坨和阿烈。
看着自己的手,戈樾琇想,如果能再回到小时候,她还会在那个盛夏无眠的夜晚,打开格陵兰岛来的孩子房间吗?
她自己也没答案。
低声和外公说,礼服很好。
“坨坨。”
“嗯。”
“外公很高兴。”
“我知道。”
逮了一个空闲时机,戈樾琇看了一眼宋猷烈左脸颊,她留下的巴掌印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就好,那就好。
外长和管家离开帐篷,更多的人来到帐篷里,给予外公拥抱祝福,张纯情也出现了,穿着红莓花图案及裸裙,配上一头短发十分娇俏;顾澜生也出现在帐篷里,顾医生今天在着装上显然也花功夫了,白衬衫配休闲西装,头发也打了发蜡,随性儒雅。
今晚主持庆生会地还是老迪恩。
嘉宾们一一入场,乐队等在表演台上,民俗纪录片摄制组打开了摄影机。
六点五十五分,老迪恩和到场嘉宾们表达感谢,麦克风到了镇长手里。
镇长和到场嘉宾分享了莫桑镇橄榄油荣获世界农产品食用油种类的一等奖喜事。
逐渐,通过麦克风传到帐篷里的声音越来越远,戈樾琇脑子里就只剩下稚气的孩子声音。
孩子的声音在叫着…叫着“妈妈”,心里急坏了,那声音怎么赶都赶不走。
孩子的声音怎么赶都赶不走,眼睛这个时候也不听话了,一个劲儿往一个方向,那个方向里有外公和宋猷烈。
现在,帐篷就只剩下他们三个人。
七点一到,他们就会一起走出帐篷。
幸好,帐篷就只有他们三个人,幸好还有一个外公在。
因为外公在了,她的脚步才得以约束,不去走向宋猷烈,不然…不然接下来不听话的就是脚了。
脚走向他,把心里话一股脑倒出来,说宋猷烈我在编发时就后悔了,后悔在斗牛场那里,没挡在那扇门前,不让你走。
不让他走,那要干什么?
不知道,不知道。
宋猷烈在和外公低声说话,看都不看她一眼,偶尔目光往她这边飘,也是非常平淡,平淡得就像她只是来到这个帐篷和外公表达祝福的嘉宾。
她受不了这个。
受不了。
是因为张纯情吗?
当张纯情进入帐篷里时,她偷偷观察过她,眼神明亮极了,眼眸里有盈盈柔情,眼角一飘,往着宋猷烈的方向,一触及嘴角扬起。
分明,那是陷入恋爱中的状态。
之前没有的,之前张纯情脸上没出现那种表情的。
是不是,宋猷烈允诺了她什么。
宋猷烈,是不是你允诺了张纯情?
不行,不能,不可以。
要知道,她现在心里很慌张。
这慌张来自于张纯情明亮的眼神,扬起的嘴角。
忽地,眼前就只剩下一个人,只剩下了宋猷烈。
外公找不到了,就只有宋猷烈。
一时之间,戈樾琇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梦幻。
脚再也约束不住。
往前,往他。
脑子里,长得像他的孩子在叫着“妈妈”,眼睛就只有他一个人,脚步在往着他的方向。
一步,一步。
终于,手触到了他。
直直看着他。
她的嘴巴要说话了,会说些什么连戈樾琇自己也不知道。
第91章 玻璃之城
灯光效果把白色帆布帐篷衬托得就像是一个暖色玻璃球,这个暖色玻璃球里就只有她和他两个人。
只有戈樾琇和宋猷烈。
脑子里, 长得像他的孩子在叫着她“妈妈”, 眼睛就只有他一个人,脚步在往着他的方向。
一步, 一步。
终于,手触到了他。
直直看着他。
蠕动嘴唇,想问他宋猷烈我的脑子里一直有个孩子在叫我妈妈, 你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吗?
“坨坨。”近在咫尺的声音, 细听,这声音透露着讶异。
原来, 外公没有忽然不见了。
额头沁出细细的汗,但同时心里也大大松下一口气。
手迅速收回。
倒退一步, 埋怨:外公阿烈你们是不是把我给忘了?
可不是, 两人一直在商量着事情,也不让她参与, 再怎么说她也是宾客眼中东道主之一。
“阿烈,坨坨生气了。”外公乐呵呵和宋猷烈说。
宋猷烈淡淡看着她,微微笑:“表姐,你今晚更适合当花瓶。”
表姐叫得可真自然。
恍然想起,宋猷烈这是第一次在至亲面前称呼她为表姐, 似乎, 外公也意识到这件事情, 侧过头去看宋猷烈。
上前, 去拥抱那个叫做贺知章的老头子。
老头子好像越活越小来着, 现在贺知章是小号的贺知章,额头有皱纹若干,看报纸也得倚靠老花镜,骑自行车爬两百公尺海拔的山到半程时得休息十分钟,年轻时代的外套现在穿在他身上变得像弟弟偷穿哥哥的正装。
老头子是真老了。
拥抱,亲吻着他脸颊:外公,生日快乐。
深深鞠躬:
“外公,对不起,以前让您操心了。”
七点整。
在老迪恩的天花乱坠中,今晚的寿星公缓缓走出帐篷,和他一起走出帐篷的还有那对很像龙凤胎的外孙和外孙女,摄影镜头记录下了这一刻。
嘉宾、老友们一一上前送上生日祝福。
一场带有浓浓法国南方乡村特色的庆祝派对在萨克斯单人独奏中徐徐拉开。
橄榄园效仿乡村俱乐部风格,一米高的铁枝干沾着圆形桌板,桌板上摆满了南方特色食品和酒水,客人们围着圆桌板一边品尝美食一边看表演。
戴着礼帽的杂技艺人穿梭于宾客中,和意大利女士逗着乐,眨眼又串到马赛先生面前,道具玩得飞起,眼看要砸向谁的头头部,惊呼阵阵,惊呼声还没落尽道具像是长了眼睛飞到艺人的手上,耍着道具新一轮逗乐又走起。
外公、镇长和法国外长一个桌位;戈樾琇和顾澜生以及宋猷烈还有张纯情一个桌位,一名戴着拿破仑帽的艺人来到他们面前,说他会魔术表演。
“那么先生,您能给这两位女士变出玫瑰花来吗?”顾澜生问。
杂技艺人手挠着帽子,一脸为难表情。
忽然间,艺人一声叱喝。
等大家回过神来,艺人的手已经离开帽子。
一红一白的玫瑰花在他手上怒放着。
张纯情欢呼一声,红色玫瑰花递到张纯情面前,和红色玫瑰花一起的还有赞美:你一看就是一位热情善良的姑娘。
“而你…”艺人把白色玫瑰花递到戈樾琇面前,“你就像这朵白色玫瑰,纯洁美好。”
看来,中国男人得和法国男人多学学怎么称赞女人。
说了声谢谢,接过玫瑰。
“戈樾琇。”顾澜生凑到她耳畔。
“嗯。”
“我今晚好像还没夸过你漂亮。”
这家伙,说得好像是每天都夸她一样,顾澜生夸戈樾琇漂亮次数扳指头数都可以数完,夸戈樾琇的次数不多,贬戈樾琇的次数可不少。
给了他一个白眼。
“戈樾琇。”
“嗯。”
“戈樾琇今晚真漂亮。”
懒懒说了声谢谢。
“今晚,表姐像公主,表弟像王子。”顾澜生说。
看了宋猷烈一眼。
从这个角度,她只能看到他的侧脸。
还真像顾澜生说得可真像王子,还是一位高傲的王子。
高傲的王子正沉浸在萨克斯单人独奏中,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姿态,偶尔才会和女伴来一下眼神交流,其他的似乎都无法落入他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