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樾琇心里很清楚,正在窜升的愤怒源头就来自于那个可笑的幻想。
她心里想听他夸她的话,假如他夸她了,想必她会尝试去做晚餐,然后再把自己打扮一番,就像昨天那件石榴红衬衫。
这是疯子的思维。
找到宋猷烈的私人电话号。
连续三通都处于无人接听的状态。
嗯,很好,现在大权在握,都不把她放在眼里了,这会儿,戈樾琇想起原先的计划——
把宋猷烈的家毁得稀巴烂。
想让她给他打扫房间,真可笑!
站在衣帽间前,把宋猷烈的衬衫全部拉出来,一件一件铺在地板上,质地真柔软,那她就多踩几脚。
关上衣帽间门,手一扫,排列整齐的装饰品哗啦啦一片掉落。
这个时候怎么少得了她的甜莓热爱的冰球装备呢?挑几只他最喜欢的冰球棍,看也不看打开马桶盖,离开浴室时顺便把牙刷牙膏剃须刀一一丢到垃圾桶去。
遗憾地是,戈樾琇没在浴室找到避孕套,要有的话她会把它们当成气球吹,再挂成一排以表对主人的尊敬。
只是,为什么没有避孕套呢?按照宋猷烈这个年纪正是需求旺盛的时期,还是…她的甜莓不喜欢戴套做?
好了,主人房间完毕。
慢悠悠下楼梯。
手上的刀具在走廊墙上滑着,来到餐厅,餐桌摆放的花瓶让戈樾琇此时此刻恨不得找一个地洞钻。
没事,没事,毁掉不久得了。
那些让她有那个愚蠢想法的,她都要统统毁掉。
找来棒球棍,棒球棍狠狠砸向花瓶。
真是太蠢了,蠢且丢脸。
去你的糖果滋味。
分明,那是一颗颗白的红的绿的药丸,到最后留下的都是苦涩。
厨房餐厅一片狼藉,但还是欠缺了点什么,拖着棒球棍戈樾琇找到电闸门,挥起棒球棒,心里倒数,三、二、一。
棒球棒狠狠砸向电闸。
“砰”一声,火星四溅,一束以垂直角度冲向天空。
周遭陷入黑暗。
终于,心安静下来,不再懊恼不再愤怒。
她得找个地方慢慢品尝这样安静的时刻。
借着星光,戈樾琇找到人形树,背靠在树上,抬起头,透过树叶缝隙,星光璀璨。
第46章 糖果芒刺
戈樾琇背靠在树上, 抬起头,透过树叶缝隙看头顶上的星空。
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这么密集的星空,一颗星后面还有一簇簇星星,一簇簇成片, 像散布于海平面上的月光。
忽然打到树上的光束让戈樾琇吓了一跳。
眨眼功夫,她所站位置宛如白昼。
有几条人影朝她挺近,快速对她形成包围圈。
数了一下,差不多一个连的人数, 这些人身穿军人制服,枪, 夜视镜, 无线耳麦一应俱全。
戈樾琇总算真真切切体会到了作为一名处于反导雷达区居住者的荣耀感和安全感了。
那么, 怎么理解现在四把枪对准她的状况呢?
她朝电闸挥出去的那一下触动了雷达系统,非洲外长峰会开幕在即, 当下, 不敢有半点马虎,随之, 精英部队出动。
五分钟后, 戈樾琇被带上车, 身边一左一右两名全副武装军人对她形成虎视眈眈之状,手腕还戴着手铐,这一点都不好玩, 不好玩也不刺激。
“这房子主人是我男朋友。”她和那些人说, “我们吵架了, 我一生气就干了蠢事。”
嘴巴被封上胶卷,宋猷烈的住处越来越远。
戈樾琇又闯祸了。
想想被毁坏的电闸;想想厨房餐厅;想想那倒插在马桶上的冰球棍,再想想忙了一天的人回到家里不仅要面对没有电源的房子、乱七八糟的餐厅房间,还得跑一趟国防部。
是的,国防部,精英部队所有行动一律都有作战笔记。
这是一名年轻军官逮了一个空隙告知她的。
如果国防部换成警局的话戈樾琇就不会那么心虚了。
临近午夜,戈樾琇被从国防部转到就近警署,审讯期间一名国防部官员拨通宋猷烈的手机,她以“入室盗窃”罪被送到了治安警署。
负责把她带到警署的是之前给她透露消息的年轻军官,年轻军官告诉她,不需要担心,只是走走形式而已,上头需要写报告。
警署只有两名值班人员,女值班人员把戈樾琇带到拘留所,当这名值班员把便服若干洗刷用品递到她面前时。
“不用,很快就有人来接我。”她说。
戈樾琇是当晚住进拘留所的第三个人。
年纪五十左右的妇女自来熟,一进门就告诉她她运气不错,今晚拘留所就她们三个,昨晚这里住了十八人,有一半人打地铺。
拘留所另外一位是年纪约十七、八岁的女孩,梳脏辫,颈部有一处祖鲁文纹身,一双眼直勾勾看着拘留所门。
这会儿妇女在说她的失眠症,她的失眠症有些奇特,周围环境越安静越睡不着,昨晚拘留所很吵她倒是一觉到天亮,说完失眠症,妇女又说起了脏辫女孩。
她说那女孩已经四十几个小时不吃不喝了,不吃不喝原因是她男友还没来接她,谁劝都没用。
妇女还说,女孩颈部纹身就是她男友的名字,女孩每隔一阵子都会因各种各样的原因被关进拘留所,一进拘留所就不吃不喝,直到男友来接她。
戈樾琇看了女孩一眼,火柴棍身材,瘦得只剩下一双眼睛。
妇女在她身上讨了没趣后回床铺。
凌晨一点,毫无动静。
得给宋猷烈开车时间,拘留所距离他住的地方起码得一个小时车程。
两点,还是没任何消息,戈樾琇从端坐在床上改成盘坐,妇女的床位就在她上铺,那位身材肥胖,每翻一次身就传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在“嘎吱嘎吱”的声响中,凌晨三点到来。
往后挪些许,背部找到墙,整个身体埋进阴影处,透过阴影戈樾琇看着对面床铺,脏辫女孩自始至终都维持之前坐姿,眼睛一刻也没离开那扇门。
“你也患有失眠症吗?”妇女探出头。
戈樾琇闭上眼睛。
凌晨四点,男拘留室传来吵闹声。
不一会时间,两名值班人员拖着一名浑身是血的男子从走廊走过,男子脸色比白炽灯还要白上一层。
女孩依然一动也不动,上铺妇女打着哈欠。
“我要睡觉了。”妇女和她说,说完又问她不是说很快就有人来接她吗?
指甲一下一下戳着手掌心,太疼了就停止,等到疼痛过去又继续,这是戈樾琇能想到面对时间流逝,而那扇房门自始至终都紧紧关闭的焦躁感。
是焦躁吗?也许不是。
六点,拘留室的工作人员送来了早餐,早餐还不错,牛奶配面包,青瓜切片。
不一会,妇女的早餐盘干干净净,戈樾琇早餐盘还剩下面包,女孩的早餐盘完好无缺。
很快,午餐时间到。
送午餐的是昨晚带戈樾琇进拘留室的女值班员,她问她怎么还没人来接她。
原本,戈樾琇以为这位的话会让她暴跳如雷,把午餐盒狠狠倒在她头上,但没有,拿起汤勺把午餐盒里的玉米胡萝卜面条搅拌得看起来很可口的样子,再一口一口吃光。
很奇怪,她不生气,她谁的气都不生。
不生话痨妇女的气;不生看不起她的拘留所工作人员的气;也不生迟迟没有来接她的人的气。
妇女餐盒空了,戈樾琇的餐盒也空了,脏辫女孩餐盒还是完好无缺,连坐姿也没换,半个钟头前,女孩上洗手间走路时腿是抖的。
早餐吃了,午餐吃了,晚餐也吃了。
这期间拘留室一个人也少,一个人也没增加,妇女告诉她今天是礼拜五,一般礼拜五教会活动多,这间接减少犯罪率。
晚餐过后不久,拘留室门打开了。
“杰尼娅。”工作人员在门口喊,一动也不动的女孩瞬间像被激活的机器。
女孩离开了。
离开时和她之前动判若两人,活泼好动,嘴里重复着“他来接我了”欢天喜地,走到门口时,还不忘回头朝剩下的两人送飞吻。
“不出几天,她就回来了。”妇女说。
拘留室门还没关上三分钟再次被打开。
“戈樾琇。”工作人员在门口喊。
戈樾琇离开拘留室,此时为晚间六点四十五分,带她离开的工作人员告诉她,她的监护人正在为她办理相关手续。
一愣,恍然想起。
现在,戈樾琇的监护人已不叫戈鸿煊,现在戈樾琇的监护人是宋猷烈。
这个事实让她再次有想笑的念头。
触了触嘴角,嘴角处没有一丝一毫的笑意。
工作人员把她安排在服务厅,服务厅空气不是太好,戈樾琇推开朝北那扇门。
一推开门,她就看到之前不吃不喝的脏辫女孩,女孩和一名穿着胸前印有某公益组织标志制服的年轻男子坐在长椅上。
年轻男子在抽烟,女孩在发呆。
原来,女孩男友是一名社工。
社工和老是出入拘留室的女友,可真够呛。
两人隔着约一个人身位距离坐着,这一个人身位距离大约是年轻男子在表达对女友的不满故意留下的空隙。
年轻男子抽烟期间,女孩一点点挪动身位,企图消灭两人间的空隙,在两人肩膀即将挨在一起时,年轻男子猛地站起,女孩身体迅速挪回。
半截烟往地上一扔,年轻男子大步朝停车场方向,女孩紧追年轻男子脚步。
出神看着那两抹身影。
“他们不是男女朋友关系。”一个声音忽然冒出来。
说话的人是带她离开拘留室的工作人员。
这名工作人员告诉她,年轻男子是负责做女孩任务的社工,女孩独自住在父母亲留给她的房子,其父母去了哪里,是死是活无从得知。
“这类型的女孩很容易爱上对她好的人,如社工如老师,她们还很擅于欺骗自己,即使这里的人都知道尤里是她的社工,她还是对外宣称,她的男友叫尤里,是一名社工,”说到这里,这名工作人员叹了一口气,“追根究底,都是太过于缺乏爱。”
工作人员把戈樾琇进拘留所前被扣留的几样小物件交到她手里离开了,而年轻的社工和脏辫女孩也不见了身影。
看着空空如也的长椅发呆。
脏辫女孩再次回到她视线中,站在长椅前,环顾四周,弯腰,再直起身体时,手里多了一截烟头,烟已经燃烧殆尽。
拿着烟蒂,女孩坐在长椅上,是那名社工之前所坐位置,把烟蒂夹在手指上,缓缓往唇边送。
咬住烟蒂,抬头看着天空,似乎在目送袅袅烟雾。
女孩把社工的抽烟动作模仿得惟妙惟肖,那名社工叫尤里。
烟也是尤里的。
女孩和所有人说,她的男友叫尤里。
垂下头,戈樾琇看到掉落在地上的晶莹液体,擦了擦眼睛,转身,关上门,一步一步远离那个梳脏辫女孩。
她讨厌那个女孩假装抽烟的样子;她讨厌那个女孩不吃不喝的样子;她更加讨厌那名多管闲事的工作人员告诉她那些话。
加快脚步。
迎面而来的人挡住戈樾琇的去路。
挡住她地是宋猷烈那位自称叫琼的秘书,她们下午才见面来着,不,已经是昨天下午见的面,戈樾琇差点把她在拘留所呆的十几个小时给忘了。
“宋先生抽不出时间。”琼摊手。
和琼一起负责保释工作地还有他的律师。
透过百叶窗,可以看到琼和宋猷烈的律师正在办公室里和警长言笑晏晏。
警长办公室好不热闹,警员办公厅相关人等也没闲着,办公的办公,聚众聊天的聚众聊天。
被勒令一边等着的戈樾琇很快被那三名女文员的聊天内容给吸引了。
据说,昨天拘留所来了一名大人物的情妇,这名大人物的情妇十分嚣张,对值班人员左叱右喝,一再强调她的情人会马上接她离开。
她倒是有说过马上离开的话,但她可没强调自己是大人物的情妇,这三人口中说的“大人物情妇”应该说的不是她,戈樾琇想。
“这位的保释档案我经手的,你们猜猜我在上面看到什么?”号称经手档案的女人招呼同伴附过头来,三人一阵窃窃私语。
三人窃窃私语间,年纪偏小的掉落下一只耳环,耳环滚到戈樾琇的脚边发出若干声响,这声响让那三人的脸不约而同转向她。
三双眼睛都在打量着她。
打量完,见鬼般,三人回到各自座位上。
没人理会那只耳环。
原来,她们口中“大人物的情妇”是她。
戈樾琇还猜,在她的保释档案里一定注有她若干条病症讯息,家族遗传性精神分裂症排在第一,愤怒调节障碍症排在第二,后面还有若干。
其实,身为一名精神病患也有其自身好处,比如在商场偷东西,比如恶意破坏公共设施;比如…比如某天撞了一个人。
在这个文明社会,法律对一名精神病患者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宽容,但脱下那身执法制服,当面对一名精神病患时,执法者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唯恐避之不及。
出了警署,天已经黑了。
律师开车回家,但秘书还得开车去一趟上司家,她得把人送回去。
跟在琼身后,再次从人形树下经过,戈樾琇抬头看了一眼夜空,还和她昨晚看到一样,星星一层叠着一层。
那幢立于平原上的住宅灯火通明。
看来,被毁坏的电闸已经修好了。
昨晚那一下是很带劲,但现在想想剩下的也就只有幼稚。
离开警署前,戈樾琇特意照了镜子,镜子告诉她,那是一张二十六岁女人的脸。
戈樾琇二十六岁了,她总是忘记这件事情。
琼把她带到一扇房间门前。
这是宋猷烈的书房。
拍了拍她肩膀,秘书完成上司交代的工作,想必把她带到这扇门前应该也是她工作之一,和秘书说完再见后,深深呼吸三次。
伸手,敲门。
“进来。”从门里传出声音。
站在门外,戈樾琇很认真想了一下,她找不到对宋猷烈生气的理由,他的秘书说得很清楚,宋先生有事情走不开。
根据权威数据公司上个月的统计,美洲区SN能源有三万名正式员工;SN能源一天输出的天然气可以满足大洋洲一个礼拜的需求;印度黄金市场SN能源占据了百分之七的季度营业份额。
光是以上三个大数据就足以说明这个企业的管理者有多忙。
让这样的大忙人去警署做保释工作,得有多少人指着她的后脑勺:看看你干的蠢事。
的确,她干的事情是有点蠢。
是的,她干的事情很蠢。
点头。
戈樾琇打开那扇门。
她不是梳着脏辫的女孩,不会为某个人望眼欲穿。
第47章 糖果芒刺
戈樾琇打开门。
宋猷烈临窗而立, 正装没换面朝书房门口, 深色手工皮鞋踩在浅色地毯上, 假如书房背景换成办公室的话, 怕是老员工看了也会远远垂头避让。
这么看,宋猷烈和戈鸿煊在气势上还真像。
一个是她前监护人,一个是她的现任监护人。
现监护人一副找她深谈的模样。
这合情合理,她刚刚从拘留所离开。
关上门。
淡淡看了她一眼,宋猷烈往书柜方向。
嗯, 很会挑谈话背景,即使眼前这个年轻人才二十二岁,但其背后书柜上密密麻麻的名人自传经典学术书籍足以让他拥有在高台演讲的底蕴。
停在距离宋猷烈三步左右开外,垂手待立。
“你进拘留室时间为十二点十三分,离开拘留所为次日晚间八点十三分,你在拘留所呆了二十个小时,戈樾琇, 你明白到这二十小时意义吗?”
一天二十四小时,还缺四个小时才能筹齐一天。
“别担心, 那二十小时不是让你去悟明白那些人生大道理, 用二十小时去思考人生大道理也不适合你。”语气带着淡淡的嘲弄。
是啊, 你能指望一名精神病患在二十小时里领悟人生大道理吗?
自然不能,别说二十小时, 就是两千小时也不可能?相信到死去那天, 也有可能不会发生。
宋猷烈冷冷说着:“那二十小时的意义在于, 下次你再犯类似错误, 二十小时就变成两百小时,再再犯的话,两百个小时就变成两千个小时。”
原来是这样。
“戈樾琇,我现在是在做一名监护人应该做的事情。”声线平静,恰到好处的节奏掌控像踩在浅色地毯上的手工皮鞋。
具备一定的威慑力。
点头。
戈樾琇想起她昨天没洗澡。
在过去一分钟时间里,宋猷烈没再训她,不对,那是以一名监护人身份直言。
“说完了吗?”她低声问,
没有应答。
又过去半分钟。
想了想,她和他说如果你说完了的话我回房间去了。
还是没有应答。
戈樾琇尝试活动一下身体,宋猷烈还是没反应,于是倒退了半步,还是一动也不动。
知道了。
作为一名监护人他应该想保持应有的威严。
“我回房间了。”尽量让自己放低姿态。
也就转了半个身位,手被拉住。
手劲大得她咧嘴呲牙。
对了,他刚刚和她谈了二十小时的意义,她还没给出任何呼应这个话题的话呢。
说:“你说的,我明白。”
怎么手还没半点放开的意思?
加大声音:“宋猷烈,我真的明白。”
还是没放手。
她真的很想回房间洗澡,洗完澡再好好睡上一觉,昨晚上铺位一直“嘎吱嘎吱”响着,弄得她一个晚上都没睡。
看来,说明白好像不够,她应该做出适当的反省和保证。
不过是两个礼拜而已。
映在镜子里的那张脸是二十六岁,不是十六岁,她昨天尝试过打扫卫生,也不是什么难事,做不好饭她可以学。
学做饭,怎么想都是百益无一害的事情。
下次她要是心血来潮想结婚了,加一个“我会做饭”标签对于男人们肯定更具吸引力。
“别担心,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还有…”接下来的话有些拗口,还没变成口头上的,就先在心里变扭上了,呼气,硬着头皮,“我会兑现我之前承诺再离开,未来两个礼拜会好好把‘打扫房间’这个工作做好。”
谢天谢地,终于说出来了。
这下,反省有了,保证也有了。
为什么还不放手呢?
不仅不放手,力道比之前更大。
手挣脱着,说宋猷烈我现在特别想回房间睡觉。
手劲力道稍微松了一点点,但还是没放开她的手。
那就再等等吧,小会时间过去。
“戈樾琇。”唤她名字的嗓音听着有些干涩。
“嗯。”
周遭气氛说不清道不明。
“被吓到了?”
吓到了?这是什么话,是指拘留所吗?
“我是说打架。”
打架的事情?拘留所没发生打架事件啊。
“男拘留室打架的事情。”嗓音压得极低。
原来说的是这个,只是这会儿用这样的语气和她说这样的话又是为哪般?
“没有。”老老实实回答。
男拘留室打架的事情没把她吓到,倒是被那个不吃不喝梳着脏辫的女孩给吓到了,一睁眼就看到她直勾勾的眼睛,典型的黑人眼睛,又大又亮,但眼睛里什么内容都没有。
她害怕那双只盯住一个地方的眼睛。
其实,那也不算害怕,只是难受了。
看着心里难受,难受到有生之年不想再多看一眼。
“还有事情吗?”问。
“真没被吓到?”宋猷烈把说话声音稍微提高了一点。
“没有。”老老实实回答。
她有那么脆弱吗?戈樾琇干的大事可不少。
反省,要反省。
反省的最佳方法是——
“宋猷烈,我二十六岁了,是二十六岁,不是十六岁。”心里牢记映在镜子里的那张脸。
他松开手。
说了一声“晚安”,脚步静悄悄往门口,开门,再轻轻带上,那抹立于书柜处的人影被屏蔽于那扇门内。
宋猷烈不知道自己看了那扇门多久时间。
他认为那扇门出了问题,比如油漆掉落了。
有那样的,比如说你从一堵油漆墙经过,假如这堵油漆墙一点问题也没有,眼睛也就一扫而过,假如这堵油漆墙出现一处掉漆,你眼睛就会聚焦在那个落漆的所在,这就是人类的思维逻辑学。
可宋猷烈没在那扇门找出任何瑕疵,它和最开始一样。
但,有时候眼睛也会欺骗自己,宋猷烈来到那扇房门前,用手触摸,门还是没出任何问题。
既然门没问题,他没必要再去浪费时间。
离开前,宋猷烈对这个书房过去的十几分钟发生的事情做了小小的总结,除了那句不经思考的“被吓到了?”其他的都按照原计划进行着,让戈樾琇清楚拘留所那二十个小时的全部意义。
换成简单直白的说法就是:小疯子,你再不乖的话没人理你了。
那个叫做戈樾琇的小疯子有一样致命短板,那就是怕没人理睬她了,从最开始的一而再再而三试探,到久而久之变成习惯。
这是坏习惯。
他得让她戒掉这些坏习惯。
与此同时,他也需要正确的生活轨道。
“被吓到了?”这真是一句多余的台词。
宋猷烈回到自己房间。
回房间第一件事情就是换掉那件让他感到很不舒服的衬衫。
解开第一颗衬衫纽扣,接着是第二颗,解第三颗纽扣时手指没往日来得利索,好几次他以为纽扣解开了,但其实并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