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戈樾琇站直身体, 宋猷烈已经上了台阶。
拔腿就追。
到了楼梯口戈樾琇才追上宋猷烈, 一名身材健硕的黑人女人站在楼梯旁边,双手垂立于两侧,那声“先生”毕恭毕敬。
这应该就是玛丽安吧?
也许未来两个礼拜里,她每天都要站在这里等候房子主人?不,不不,她不干这事。
寸步不离跟着宋猷烈,她怎么也得从他口中听到确切的解决方案,这样,她今天晚上才能好好睡上一觉。
脚步却在宋猷烈走进那扇房间时收住了,若干和这个房间有关联的画面忽然而至,裹足不前。
“砰”一声,房间门关上。
垂着头,呆站于门外。
果然,那句话说得有点道理“长大了你就不怕鬼不怕黑了,但这并不意味你胆子变大,相反,在某些事情上,你会越发胆小。”
二十六岁的戈樾琇比二十五岁的戈樾琇胆子又小了一点点。
隔着门板传来哗哗水声,对于那个房间结构她是清楚的,浴室就设在房间门左手边,当时浴室还没铺地砖,地面有点扎脚,浴缸是单人的,两人一起用时很挤,这些想法在脑海里模模糊糊。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戈樾琇猛拍自己头壳。
她得找一个地方透透气。
宋猷烈房间左转是椭圆形露台。
迎风而站,戈樾琇开始数远处平原上的灯火,一盏一盏数着,直到一颗心很安静很安静,这是顾澜生教给她的法子“戈樾琇,如何觉得愤怒觉得沮丧就数数”,虽然,一千次也就一两次管用。
顾澜生。
理了理被夜风吹散的头发,戈樾琇离开露台。
之前楼梯旁的黑人女人正站在宋猷烈房间门外,一手捧着托盘一手敲门,戈樾琇避到一边。
“门没锁。”
黑人女人推开门。
不到两分钟,黑人女人离开宋猷烈的房间,托盘上的食物原封未动。
黑人女人身影消失在另外一边走廊,戈樾琇从阴影处走出来,停在宋猷烈房间外,叫了声“宋猷烈”。
“进来。”
打开房门,再轻轻带上。
目不斜视,往房间亮光处。
深灰色罩衫取代了白衬衫,半干的头发遮挡住大半个额头,宋猷烈手握手机,在窗前来回度步。
戈樾琇停在距离宋猷烈约三步左右处,安静等待着。
刚刚挂掉手机还没一秒,又有人往他手机打电话了,接起,继续来来回回走着,连续几通电话用的都是祖鲁语。
祖鲁语是南非第一大语种,即使戈樾琇从小在南非长大,但直到现在对于这种语言也就一知半解,但这一知半解足以让她知道,这是和顾澜生目前处境相关的电话。
通话从八点零三分一直延续到八点半,期间,宋猷烈数次眉头。
事情应该有点棘手,戈樾琇心里想。
眼巴巴看着宋猷烈。
八点三十分,宋猷烈把手机往一边一扔,揉了揉眉骨,斜靠在窗框处,看着她不说话。
看来,事情并不仅仅是有点棘手,也对,医疗小组当地政府都解决不了的事情怎么会不棘手。
她可不能让宋猷烈有任何反悔的机会。
迎着宋猷烈目光,硬着头皮,说:“凶也让你凶过了。”
“凶?”
“刚刚在门口,你说我脑子不正常,我没发火。”她如是告诉,并且附上,“你也知道的,我发起火来威力十足。”
他笑。
笑得很好看,但绝对不会是赞赏。
“不许笑。”叱喝着。
与之相反,他嘴角处的笑容弧度在扩大,这是在昭示权威的笑容,带着一点点的漫不经心:公主殿下,假如你听话一点,这宫殿还是你的。
往前大大跨出一步,握紧拳头:“宋猷烈,听到没有?我说,不!许!笑!”
“怎么?”他笑着瞅她,笑着问她,“笑也是在凶你吗?”
“闭嘴!”大叫着,作势打他。
现在,她的甜莓俨然像极了集市上凭着一张漂亮脸蛋逐个逐个挑逗女人的坏胚子,刚刚夸奖穿红裙子女人的头发;转眼就勾起绿裙子姑娘的下颚;采下一支蔷薇,蔷薇戴在穿蓝裙子的夫人鬓发上。
“我刚刚凶你来着了,那…”近在咫尺的声线,“那要不要凶回去呢?”
这样好听的声线,配上这么好看的眉目,就这样生生把扬起的手冻结在半空中,手冻结在半空,目光落在他嘴角处,沿着嘴角再一点点移动,最后牢牢胶在他唇瓣上,要让他不再笑,让他不再说话的办法不是没有。
悄悄的,脚尖踮起。
眼看着,停在半空中的手即将触到他肩膀,在某些时刻,那双手总是很灵巧,明明占据多数是骨骼架构,但灵巧起来和蔓藤没什么两样,很是缠人。
在手即将触到他肩膀时,遥远的国度传来沉痛苍老的声线“坨坨,你在外公心里是个正常姑娘,漂亮可爱,富有活力,只是有时候让人操心了一点。”
手触电般弹开。
垂下眼帘,背对宋猷烈说,给我讲讲顾澜生的事情。
事情远比戈樾琇想象中还有棘手,就像宋猷烈说的“即使约翰内斯堡政府答应释放犯人,那几名人质也只有一条路可走。”
虽然宋猷烈没明讲,但戈樾琇知道,想让一个人,某些人永远闭上嘴在这片非洲大陆上再简单不过。
茨瓦内一百四十名儿童集体中毒事件并不是一起单纯的食物中毒,这起事件牵涉到美国某知名制药公司。
制药公司每推出一款新药之前都需要大量的临床试验,于是,非洲成了这些财大气粗的制药公司试验点,所谓专家以“为非洲未来的医疗发展”为由让一批又一批孩子服用他们正处于研发期的新药。这之前,他们会先把地方政府的腰包填满。
于是,西装革履的白人叔叔在每天喊着“你们要相信,总有一天我们能过上开汽车出门的生活。”的政客们带领下,敲开一户户居民家的门,把不同颜色的药瓶交到孩子父母手上,再由经他们的手交到孩子的手上。
所谓茨瓦内一百四十名儿童集体食物中毒真相是:这些孩子在试用该美国制药公司新药后出现呕吐高烧状态。
而且,这不是第一批中毒的孩子,半个月前,已有两名孩子死于这种新药实验,但,该制药公司并没有停止对新药的研发,他们坚信距离新药研发成功就只差一步,市场对该制药公司即将推出的新药更是寄予厚望。
当茨瓦内出现一百四十名孩子集体“食物中毒”,不知真相的孩子家长打通了无国界医生组织驻约翰内斯堡医疗救援小组的电话。
继而,就有了这起医疗小组遭遇绑架事件。
一切都是为了新药能成功推出,为了让医疗小组成员死得合理,对于暴力社团而言,杀几个人只是小菜一碟。
“美国帮”是拿了好处替人办事。
时间在静静流淌着,窗外夜色又厚重了几许。
他依然斜靠在窗框上,她却是从背对他变成面对他,从低头来回走,到打开窗户冲着夜风大叫,再到回到他面前。
站在宋猷烈面前,戈樾琇仔细瞅着那张脸,徒劳想从那张脸上看到她所想要获得的,但那张脸自始至终都是淡漠的。
艰难说着:“也许…也许我们可以和那些人取得联系,然后…告诉他们,我们出的钱更多…钱由我来想办…”
话被打断,他说别傻了。
“在南非,那些暴力社团贩毒绑票杀人,受害者不乏政府部门人员,你以为他们当真有能耐和南非政府一决高下?约翰内斯堡四大暴力社团每年能定时收到自动存到他们账号的资金,对于这个现象,南非政府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这些资金绝大部分来自于某个国家的部分国防预算。这些国家比他们强大比他们富有。穷国惧怕富有的国家,富有的国家离不开纳税大户,这是食物链效应。”宋猷烈如是说。
张了张嘴,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宋猷烈笑:“戈樾琇,你以为揭某个政客的短,再捣毁几个权色交易点就是一名合格的自由媒体人吗?”
再张了张嘴。
“在这片土地上,暴力社团活动范围越大,就说明其幕后势力越强,换个比方,一名英国商人做的生意很大,生意做大总有他们管不过来的,于是,英国人就在他们管不过来的地方养了狗,让这条狗为他们看管财物,一旦他们的财物利益受到威胁时这条狗就会亮出獠牙,人们怕的不是这条狗,而是这条狗的主人,这里,不仅有英国人养的狗,也有美国人养的狗,德国的,法国的,荷兰的很多很多,戈樾琇,你还觉得只要给美国帮钱就能解决事情吗?”
紧抿嘴角。
也许过去很久,也许是一小会儿。
“你会有办法的,对吧?”低声问。
“我不知道。”
还想说点什么,最终还是合上嘴。
他没说话,她也没再说话,他的目光落在一边的手机上。
临近九点,手机响了。
这次,通话时间很短。
挂断电话,手机再次被丢回角落处,她眼巴巴看着他。
“戈樾琇。”
“嗯。”大声应答。
“让你两个礼拜给我房子打扫卫生是一宗赔血本买卖,好比一架全新波音747却只换来一辆连车后座也没有的自行车。””
“什么话?!”嘴角抑制不住松开。
宋猷烈拿起毛巾擦额前头发,一边往沙发走去。
跟上,朝他背影做出割喉的动作,只是没想到他会忽然回过身来,手迅速垂落。
她脸距离他的胸腔就差数毫米,这还辛亏他手拽住,不然…不然她就跌到他怀里去了。
近在咫尺的气息。
这气息如此的熟悉,熟悉到仿佛从一开始就土生土长于她的身体里。
“戈樾琇。”
“嗯。”低声应答,看着自己被他包裹在手里的手。
“和他…交情很好吗?”他问她,声音也不大。
“嗯。”
“有多好?”
“你问这个做什么?”心里有一点点不高兴了。
“打过啵吗?”
打过啵吗?这话…回过神来,晃动手,但那拽住她手的就像是机械一样。
恼羞成怒中,冲着他吼:“宋猷烈,你没资格来问我这个问题。”
“别激动。”他以一种哄着小猫儿小狗儿的语气,“我猜,你应该知道,戈樾琇的监护人已经从戈鸿煊换成宋猷烈,现在,宋猷烈是戈樾琇的监护人。”
一呆。
“如果说我以一名监护人的身份来问你这个问题,那么,你愿意回答吗?”
别开脸去。
这个时代号称文明社会,即使你拥有上天遁地之能力;即使你能独挡一面;不管你成年还是未成年,只要你有过精神疾病史,只要你一天没从所谓学者专家手上拿到一个个盖章的健康证明,他们都会自作主张给你弄一个监护人。
那个下午,戈樾琇接到负责做她任务社工的电话,这名社工在电话里告知她,她的监护人已经从戈鸿煊换成宋猷烈。
宋猷烈是戈樾琇的监护人?!上帝佛祖…
现在!此时此刻,宋猷烈搬出他作为戈樾琇监护人的权限,晓之以理:
“那些人深怕我监护工作做得不到位,要么电话查询,要么让我跑上一趟,几个月前,其中一位就当面提及,介于被监护人已经二十六岁,他们有必要知道被监护人的情感生活,这意思很明显,喂,你光顾工作可不行,你得了解你的被监护人情感生活。”
一番说辞,问题回到原点:
“戈樾琇,和他打过啵吗?”
第33章 明月别枝
“戈樾琇, 和他打过啵吗?”宋猷烈第二次问。
这语气还真像一名监护人,听似柔和但不容你回避。
戈樾琇从没想过, 昔日总是以缄默做为盾牌的少年和她说起道理来巧舌如簧, 亦没想到有一天她的监护人签名档会写上宋猷烈的名字。
宋猷烈是一个阴谋家。
现在,这个阴谋家还以监护人的身份向她提问最为私密的话题, 让比自己小几岁的人追问这样的问题, 还是以这样的语气, 能不丢脸吗?
这丢脸程度足以用耻辱来形容。
但,要泄愤要反击也得等顾澜生安全回来后。
要如实回答他的问题吗?当然不。
手有一下没一下扯着宋猷烈落在自己臂膀上的手,低声说着“我的感情生活你最清楚, 不是吗?”说完,轻哼了一声, 微微敛眉“疼…你手弄疼我了。”他迅速松开手,但没完全放开对她的掌控。
还没放手来着。
“真的疼。”低低哼出, 语气更轻更软更为隐忍,也不知道怎么地脸颊微微烫了起来, 也不知道怎么的,目光往着那张床飘,脸颊又添加一层蕴热,赶紧收回目光, 一不小心, 对上他的目光。
就那么地, 气氛忽然间微妙了起来。
他放开她, 她揉着发麻的手腕, 思想有些的恍惚。
恍惚间,宋猷烈擅自撩起她外套衣袖。
她刚说的“疼”可没半点夸张成份,你看,即使隔着一层衣服纤维,他还是把她的手臂掐出一道红印。
让她带在沙发上,拿来药,道歉的话语没说,也不问她一声就径直把药涂抹在她手臂红印上,这分明是先给一巴掌再给一个甜枣。
奇怪地是,这期间她什么也表示,不说话不抗议任他摆弄,终于,他良心发现,问了一句“很疼吗?”
很疼吗?戈樾琇也不知道,轻哼一声,也不知道是在表达疼还是不疼,听着更像是在和谁撒着娇。
她坐在沙发上,他半蹲在她跟前。
他抬眼看她,她痴痴凝望烙在他瞳孔里的自己,眼看着,烙印在他瞳孔里的自己从一个小点儿逐渐变大。
大得近在眼前,大得足以让看她清楚,自己平日里总是苍白的脸颊此刻似乎被铺上一层淡淡的脂红,扑面而来的气息熟悉而炙热,还没有干透的发末带着洗发水的香气在她鼻尖上蹭着,痒痒的有点蜇人,想躲开又舍不得那舒服劲。
在躲与不躲之间眼睫毛微微颤抖着,身体似乎瞬间化成一滩水,绵软无力不由自主往后倾斜,有一只手轻托她后腰,扑在她脸上的气息更甚,先缴械的是眼帘,它变得像一门心思只想吃糖却不愿意学习的孩子。
闭上眼睛。
“咚咚咚”骤然响起的敲门声状若大地惊雷。
带着洗发水香气的发末快速从她鼻梁上擦过,熟悉的气息远去,眼帘掀开,他已经往着门口方向移动。
她赶紧从沙发上坐了起来,手规规矩矩搁在膝盖上,觉得不妥,放回沙发上,脊梁挺得直直的。
宋猷烈再次站在戈樾琇面前时手里多了一个包,一个印有某夜总会名字的道具包,道具包是橙色的,看着很抢眼。
“我朋友刚刚送来的。”他语气听着有些急促。
点头。
打开道具包,从道具包里拿出奇形异状的衣服,几件衣服陆陆续续朝她身上扔,最后扔到她怀里的是一朵绢花。
这是要做什么?戈樾琇被动抱着衣服。
“美国帮”今晚在茨瓦内举办嘻哈派对,之前一直和宋猷烈通话的是“美国帮”二当家,也是此次宋猷烈和“美国帮”老大会面的中间人。
见面地点就定在嘻哈派对上。
“美国帮”老大是一名狂热的嘻哈文化爱好者,一来为了保险起见,二来为了投其所好,宋猷烈让人从夜总会给他弄来了嘻哈服装。
“换上衣服,我们十分钟后出门。”宋猷烈和她说。
我们?意思是她也得去了,戈樾琇心里是不愿意去的,她更希望能大睡一觉,醒来时就得到顾澜生安全脱险的消息。
“宋猷烈,我可以不去吗?”小声问道。
“派对规定得带女伴,你总不能让我带玛丽安上场吧?戈樾琇,这件事情和玛丽安一点关系也没有。”没得商量的语气。
也是…还有,朋友是她的。
戈樾琇抱着衣服离开沙发,把衣服就地往床上一搁,脱掉鞋子,拉下外套拉链,外套往床上一扔,U形领口设计的紧身上衣脱到一半时余光瞄到那抹人影。
在这片大陆上,越不发达的地区就越是不讲究,戈樾琇数次在公共场合换过衣服,在农贸市场的一角,拉来几名妇女凑成拉帘,不到半分钟时间就妥妥当当,也无需担心会被偷窥,地道的非洲男人对于黄种人白种人欣赏不来,往往是皮肤越白就越没用兴趣,用他们的话来说,她们看起来就像是一条条晒干的白带鱼。
非洲男性喜欢皮肤黑身材结实的女人,身材结实的女人胸部紧致还很能生育。
也不知道她的甜莓对于女人的审美观有没有受到非洲男人们的影响?
这会儿,他正背对她,用中国人的说法这是避嫌,是避嫌呢还是像那些非洲男人一样,对她的身体结构不感兴趣?
以及。
现在她和他的身份是被监护人和监护人关系,这个念头一上来,戈樾琇心里居然有了莫名的兴奋感。
看来,距离她病情痊愈的路还远着呢。
外公又要痛心疾首了。
兴奋感像一支肾上腺素,脑子转得飞快。
把上衣往床上一扔,垂落于背后的长发分成两边,一左一右柔柔散落在胸前,双手往后拐,找到胸衣暗扣,手停在暗扣上,低声说“我换好了。”在他转过身来时,胸衣往床上一抛,头发起到欲盖弥彰的效果,据说,比起什么都没穿男人们更喜欢若隐若现的效果。
你看,住在戈樾琇心底里的小恶魔从来就没有远离过。
只是顾澜生擅长于睡眠术,一离开顾澜生,小恶魔就从那张温床中醒来。
放在包里的单只耳环;图像上伏在宋猷烈背上的五月女孩;以及从她踏进这幢大厦从宋猷烈身上所受到的气,这些都是诱导小恶魔醒来的火种。
是灯光太过于明亮吗?
是明亮的灯光束缚了人性最为原始的部份?
“干嘛用那种眼光看我,又不是没看过,”瞅着他,吃吃笑,问着,“是我可爱还是那个五月的姑娘可爱?”
戈樾琇知道,现在她嘴角弧度越是上扬,落在宋猷烈心里就越发丑恶。
以前,她就问过他类似问题,彼时,他脸上表情比任何时候都来得平静,平静看着她,手一伸,她身体往后仰,接住她的是无边无际的水。
她不仅不会游泳,还有深海恐惧症,他是知道的,一直知道的。
那天,周遭一个人也没有,他的举动无疑是在告知她一件事:戈樾琇,去死吧。
这一次,没有游泳池,但这是三楼,窗户很大,窗户门是开着的。
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把她扔到窗外去?
他朝着她走来,几个步伐的功夫就停在她面前。
停在她面前,目光无半点避嫌的意思,从眉到目依次往下,下颚、锁骨、沿着锁骨…
在那道视线下,节节溃败,手在快速找寻,但什么也没找到,万般慌乱中只能以双手阻挡他的视线。
浅浅的笑容气息落在她脸上:“说得对,又不是没看过。”
转身,捡起沙发上的衣服,宋猷烈朝着浴室走去。
那声关门声传来,木然转身。
深色窗帘被风推开,露出第二层,第二层窗帘采用浅色色系,布料质地看着更为柔软,又有风吹来,浅色窗帘的一角被拉到了床垫上。
依稀间。
床上有个女人面对墙侧身躺着,长长的头发从肩膀上滑落至深蓝色床单上,她似乎睡得不太舒服,肩一抖,些许头发从肩膀滑落,伴随越多的头发滑落,白皙秀气的颈部一览无余,刚抖完肩膀,脚也不甘示弱,连续几次蹬脚,丝质睡裙下摆被往上掀,浑圆的臀部半边露出,细嫩胶白,有脚步声来到床前,白皙修长的手指小心翼翼把上翻的裙摆往下拉,直到它们服服帖帖遮住女人的腿,把掉落在一边的床单捡起,床单再次把女人的身体捂得结结实实。
夜里,有风,风撩动着窗帘。
女人还是侧躺着,床另外一边坐着年轻男孩,年轻男孩刚长成青年模样,在点烟的手微微颤抖,抽烟的姿势看着也不是很娴熟,一根烟过后再点第二根烟动作已是老成了许多。
续上第三根烟,在烟雾缭绕中烟被夺走,回头,女人不知道何时醒来。
纤细的手指夹着烟,半边脸被长发遮挡住,单手手掌撑在床罩上,舒展的身体像夜行中的猫,夹烟的手指指尖泛着柔光,红红的嘴唇在笑着,笑得一派得意。
男孩心里惦记那尼古丁甘甜苦涩滋味,一心想寻回,手毫不犹疑伸向女人。
就这样,你来我往,你骂我一句“酒鬼”,我还你一句“烟鬼”,你捏我一下小腿,我还给你一拳肩肘,也不知道怎么的两具身体就这样纠缠在一起,也不知道怎么的女人咬起了男人,男人也不甘示弱,一个翻身把女人压在身下,女人打开双脚,不停踢打着男人,男人扯女人的头发,撕打间它们遮挡住女人的脸,男人动作变得急躁了起来,骂他“烟鬼”的红红嘴唇哪里去了?
几经拨弄,先从黑黑头发露出的是挺翘的鼻尖,手轻轻一抹,红红的唇便露了出来。
没有经过一丝一毫犹豫,低头摄取,女人似乎没有料到男人会使出这一招,手在半空中张牙舞爪着,逐渐,节奏越来越慢,变成弯曲状,弯曲着逐渐徒劳想去抓住什么,风把窗帘的下摆送到女人手上,半空中的双手宛如濒临的人儿终于抓住一根救命稻草,用力一扯,窗帘掉落,好巧不巧,把那两具纠缠的身体罩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