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怒极攻心,随脚踢出一块石子的时候,一条完美的抛物线横空而现,接着他听到了一把足够唱京戏的女高音刺穿了他的耳膜:“靠!你眼睛长脑壳子上了啊!我这新买的minicooper啊!”
【03】
开minicooper的主儿,就是程程。
当林耀坤尽情地沉醉在失恋的忧郁情绪中,整夜整夜地泡吧通宵网游CS时,程程会在凌晨两三点的时候拎着几瓶二锅头驾车来到网吧,把酒重重地朝桌子上一放,扬眉挑衅:“来!敢不敢和姑奶奶拼?”
刚开始的时候,林耀坤还真给程程喝趴下了,那女人绝不是女人,酒量如海,脸不红心不跳还能逗着他开黄色玩笑,林耀坤这回是知道了,自己终于碰到了强劲的对手!后来他便成了狡兔三窟,压根不敢跟程程说自己在哪家网吧通宵,生怕她变着法子折磨自己。再后来,程程干脆挂着视频对他进行人身攻击,有时贴着面膜,有时在涂着脚趾甲油,林耀坤连她脚底板有多少条细纹都了然于胸。
而决定在一起,还是程程在请他吃臭豆腐的时候,突然来了一句:“咱俩还挺臭味相投的啊!”
“就这样在一起了?”坐在对面的男生抑不住声音里嗤嗤的笑。
林耀坤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反讽道:“那林尚少爷,你倒是跟我说说你跟我嫂子是怎样在一起的?难道你是买了玫瑰单膝下跪说亲爱的我爱你请你做我的女朋友吗?”
林尚连连挥手,朗声笑道:“等她来了让她跟你说!”
林耀坤点着头,将椅背靠到了身后的墙壁上。本来程程也应该到场的,可那女人实在太匪夷所思,就在和他确定了关系后的第二天,就飞去国外旅游去了,还扬言机票和酒店是提前订好的,哪能因为交了个男朋友就浪费血汗钱!谁能从她这么个花钱如流水的富二代身上看出勤俭节约这四个字呢?
不过倒是没想到,就在他和程程一拍即合狼狈为奸的时候,这品学优良的好苗子林尚居然也谈起了恋爱!那么多小姑娘给他买早餐擦桌子记笔记都没打动他石头一般硬的心,这成功让他从良的到底是何方神圣?
就在他把玩着餐巾和林尚侃着大山的时候,包厢的门轻轻地响了几声,随即有人推门走了进来。只片刻,林耀坤便认出了她,那平波无澜的侧脸,以及掷地有声的冰冷。
“你不是…”他忍不住站了起来。
刚刚走到林尚身边的女生闻声淡淡地抬起眼眸,神色里皆是茫然。
林耀坤顿时就吞回了后半段话,猛地拍了下掌笑了起来:“你不是林尚口里说的大雨里落难的豌豆公主吗?久闻大名如雷贯耳啊!”
林尚也站了起来,拉住了女生的手,语气温柔地笑说:“别理他,疯子一个。”随即又看向了林耀坤介绍道,“她叫梁沛宜。”
表情从来都是冷清的女生慢慢地弯起了眉眼,而林耀坤的耳膜上只不停地重复那三个字,梁沛宜,梁沛宜,梁沛宜…
这听觉怎么他妈的出了问题?他捅了捅耳朵,甚是不满地冲林尚埋怨道:“怎么不介绍下我?好歹我也风靡过全校!”
林尚拉着梁沛宜坐到身边,又用眼神示意了坤子,这才慢悠悠地介绍起来:“林耀坤!有人管他叫坤爷,有人管他叫坤哥,也有人管他叫小坤坤,但你就随我们叫,坤子就行!”
“小坤坤是谁叫的?”梁沛宜轻飘飘的声音随即接了话茬,听上去若无其事,却还是带上了一点使坏的淘气。
后来聊起程程,林耀坤叫苦不迭喊冤不止,只道连豆腐都没吃油都没揩小手都没拉,梁沛宜便忍不住笑。她笑的时候不像米筱,有一种兔子般的惊慌,也不像程程,爽快得无所顾忌。而是小小的静静的,像夜里才开放的花。
【04】
程程两个礼拜之后才回了国,还特意准备了瓶酒给林耀坤当礼物。林耀坤抱着那瓶酒哭笑不得,实在不知谁家的媳妇还能像程程这样爷们。
林尚听闻之后,对于他口中这位忒爷们的媳妇来了兴趣,梁沛宜也在一旁怂恿,满脸都是跃跃欲试的欣喜。林耀坤有时会觉得自己的记忆出了错,因为现在他所认识的梁沛宜,眼睛里全是生动,即便是小小的静静的夜来香,也是恣意纵情并轰轰烈烈绽放着的。
但出乎林耀坤意料之外的,竟是程程和梁沛宜更加臭味相投一拍即合,这让他和林尚齐齐跌破眼镜。他本还担心程程那样直性子甚至有些泼辣的姑娘,会让梁沛宜觉得过于哗众取宠,而梁沛宜那样冷清对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程程又会觉得矫情做作。当程程举了满满一大杯白酒挑衅一般地敬向梁沛宜时,她竟也会低头抿唇一笑,旋即便霍然抬起头来,给自己面前的酒杯满上,端起来便站起了身,碰了碰程程手中的杯子,仰头便一饮而尽。
“那可是白酒啊!”散席后,林耀坤还是忍不住跟在程程身后不停地念叨着,整张脸上都是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原来这世上比男人还爷们的姑娘多了去了。
程程喝得有些多,走起路来有些摇摇晃晃的,后来干脆一屁股坐到了马路牙子上,迷蒙着眼睛大喇喇地傻笑:“今晚我真是太尽兴了!”
林耀坤点了点头,跟上去坐在她的身边,还没来得及答话,程程突然感慨了一句:“梁沛宜。”话音顿了顿,似乎在思忖着什么,就在林耀坤耐不住性子想要追问的时候,她突然笑了出来,高呼了一句,“我喜欢!”
“有病!”林耀坤忍不住斜了她一眼,随即也来了兴致,故作愁眉苦脸的可怜相,拉着程程的胳膊拼命地摇晃着,“你怎么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啊!你怎么能这么对我?我,我到底是你的什么啊!”
“香飘飘!”程程打了个酒嗝,横了他一眼满足地继续道,“一年毒死七亿人!尸体连起来可以绕地球两圈!”
两人笑笑闹闹便也慢慢安静了下来,近凌晨的大街上时不时会有出租车倏地飞驰而过,寂寞的只有那看起来永远光彩永远绚烂永远繁荣的霓虹。
林耀坤想起了梁沛宜的脸,因为酒精过敏潮红了脸颊,却还是坚持要和程程嘟嘟囔囔地说着话,她毫无防备的姿态,肆意尽情的眼神,仿佛是才降临世上的婴儿,没有束缚,没有掩饰,只有纯白和无暇。
原来,真正的梁沛宜,是这样。
是在这霓虹的五彩光芒下,微微地,微微地,红了脸颊,绿了年华。
【05】
没想到米筱还会重新出现,懒洋洋的,旁若无人的,重新漫步走回林耀坤的世界里。
那时他刚好替林尚给梁沛宜送吃的,若不是林尚在实验室里忙得走不开,若不是他承诺了会给他冲点卡作为酬谢,他才不会管这一件闲事操这一份闲心。
当然,那些都是他说服给自己听的。
梁沛宜出现在教室门口,见到林耀坤时,脸上有欢欣,却也掩藏不住失落。林耀坤将手里的袋子往前一递,骂骂咧咧道:“沛宜啊,你说我有没有当快递小哥的潜质?要速度有速度,要服务质量有服务质量,你要是吃不掉我还能帮你吃!林尚每次买好像都能买多,一姑娘哪儿有那么大的胃口啊!”
梁沛宜忍不住笑了出来,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夸赞道:“得!你还能帮客户分析购买能力和订单是否合理呢!不过这回您可分析错了,十个包子也塞不饱我的肚子!”说着,她的脚后跟一转,已经得意洋洋地走进了教室里,直让林耀坤守在门口干瞪眼。
在他重新跨上山地车满校园疯跑的时候,米筱冷不丁地在身后喊出了他的名字。依旧是兔子一样的眼神,怯怯的,带着期盼和渴求,却又生怕自己会被拒绝。林耀坤其实早就明白了她的小把戏,但女孩子嘛,他总是能轻易地原谅,即便是背叛了自己的人。他停下了车子,倒退着站到米筱身边,扬起眉头问:“怎么了?又出什么事了?被人欺负了?”
“我就是想你了…”她蹦蹦跳跳地绕到了林耀坤身边,猛地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伸手试图环住他的腰,却被即刻拦在了半途。米筱顿时瞪大了眼,不甘心地望着他,半晌见他没有任何回应,瘪了瘪嘴便仿佛下一秒就能哭出来。
林耀坤觉得有些头大,将山地车停稳了,这才伸手扶住米筱的肩,将她推离自己远一些:“你想我行啊,谁让我这么迷人呢,但你不能想我就这样冲过来跟我搂搂抱抱啊,好歹我也是有家属的人了。”
“谁啊!”米筱的眼睛登时变圆,“是不是刚才你送早餐的那个女的?瘦得跟柴火似的,有什么好喜欢的啊!”
林耀坤想了半天才想起来,米筱口中的柴火,原来是梁沛宜。这一联想,他忍不住就笑出了声音,却让米筱更为恼羞成怒,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转身便扭着屁股跑开了。林耀坤倒是没留意,只道她是耍性子,女孩不都这样的吗?他对女人还是了如指掌的。
可是在他哼着曲儿奔向网吧的时候,米筱已经抱着胳膊守在了学校门口,而梁沛宜正低着头慢慢地朝着门外走。
对于那场混战,林耀坤都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来形容了,用程程“长话短说”的话来说,那就是米筱百般挑衅,而梁沛宜懒于应战,于是米筱恼羞成怒,梁沛宜竟掉头就走,米筱终于气急败坏,而程程恰恰粉墨登场,随后米筱一招猛虎下山,程程一招猛龙过江,米筱又来一招猴子偷桃,程程接上一招黑熊掏心…
林耀坤终于忍不住喊了停,程程抚着胸口上气不接下气地冲他说:“以后交女朋友的时候谨慎点儿!这种前女友只会让我觉得丢人!”
林耀坤本还担心梁沛宜会因为他带来的麻烦不开心,可眼见着程程都这么爽快,他也不禁笑眯眯地顺势捉住了她的手,故作娇嗔道:“你这样儿的现女友真是我的骄傲!媳妇儿!棒!”
而站在一旁的梁沛宜也只是扬了下嘴角,眼神里却是看不懂猜不透的落寞。
【06】
林尚在实验室里的任务还没有顺利完成,整个人就已经病倒了。
在医院里打了两三天的吊针,每次他都因为过于疲惫而睡了过去,梁沛宜便静静地坐在旁边守着,不说话,只那么静静地看着他。有时林耀坤都觉得那眼神里远远不止是爱,还有一种眷恋,而更多的却是他看不明白的东西,雾一般弥漫开来的,浓厚的,哀愁。
他见过冷清的她,也见过生动的她,而此时这样悲哀的她,却是从未见过的。梁沛宜不说话,林耀坤便也不好意思开玩笑逗乐子,只能背靠在门上看着她纤弱的背影。他看到那背影慢慢地趴到了床上,然后覆在了林尚的手边,接着他看到了那肩膀在微微地抖动。他知道,梁沛宜在哭。
后来的事情,大概是林耀坤此生都不会忘记的情景,是秘密,天一般大的秘密,藏在胸口处,既甜,也疼。
那肩膀在抖动过后终于归于了静止,不知道过了多久,林耀坤才慢慢地回过了神,他轻轻地开口唤她的名字:“沛宜?不如你先回去?我陪着他便是。”
没有动静。
他走近她的身边,缓缓蹲下身子对上了她的侧脸,声音稍微提高了一些:“沛宜?睡着了?别睡这里,容易着凉。”
依然没有动静。
在他准备再一次唤醒她的那个片刻,突然有什么东西牢牢地霸占住他的心,他不叫她了,不说话了,只是盯着她那张熟悉再不过的侧脸,鬼使神差一般缓缓地靠了过去。
是冰凉的触感,也仿佛有什么刺痛了他,他慌忙站了起来,立即推开门冲到了卫生间。看着镜子里落荒而逃的自己,林耀坤甩手抽了自己一巴掌,然后看着狼狈且可笑的自己,慢慢地扬起嘴角苦笑了笑。
洗完脸出来时,梁沛宜已经不在了。就在他焦躁难安不知如何自处时,病房的门轻轻地被推开,梁沛宜拎着一袋包子走到他面前笑着说:“饿不饿?我刚被饿醒了。”
林耀坤紧紧地盯着她的脸,见那一张仍旧是波澜不惊的面孔,他忍不住松出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笑得没心没肺起来:“十个包子都塞不饱你,我哪敢跟你抢?”
那个吻大概就是一个梦境吧,让它永永远远地拦在肚子里。可是即便是不能说的秘密,却也是他此生最美的回忆。
【07】
然而在林尚康复之后,却听到他和梁沛宜分手的消息。
林耀坤当即打车赶到了林尚约见的地方,还不容林尚开口,他已经整个人扑上去给了他一拳:“我操你大爷!就算你是我兄弟我也要替沛宜出这么一口气!她多好的姑娘?你躺病床上的时候她还没日没夜地陪着你!你说分手就分手?你跟哥们玩什么浪子呢!”
林尚却也不闪避,直直被他打肿了半边脸,然后他才幽幽地开了口:“是她要分手的。”
他自己自始至终也是不明白为什么梁沛宜突然就变脸,无论他怎么挽留都是不肯再回头。林耀坤也不再说话,只是陪着他不停地灌着闷酒。他知道林尚一直是心地善良并且内心柔软的那种男生,却也没有料想到会亲眼看到他哭的模样。
那晚,林尚终究是喝多了,林耀坤说要送,他却固执不肯,最后拦不住,只好把他塞进了出租车里,并反复交代了司机这才放了他走。
然而世事难料,林耀坤后来常常会对自己没有坚持送林尚会去而悔恨不已,如果他没有放他自己回家,或许后来的事情都不会发生,或许谁都不会受伤,或许每个人都还是开开心心的。
林尚酒醒来的第二天,便带了一个女孩子出现在林耀坤的面前,眼睛里还犹有血丝,说话却又是格外清醒的:“她叫祁嘉,我女朋友。”
林耀坤拍案而起,不管林尚病愈又宿醉过的身体,揪着他的领子便和他滚成了一团。祁嘉惊慌地上来拉,却被林耀坤甩手推到一旁,口中恨恨道:“男人的事,你别管!”
林尚猛地一个激灵翻身跃起,与此同时也制住了林耀坤的手腕,紧紧地盯着他的脸,喘着粗气一字一句道:“她是个好姑娘,我警告你以后千万不要欺负她!”
林耀坤颓然地抽身而出,躺在沙发上半晌都没有动静,就连林尚拉着祁嘉离开他都没有丝毫的反应。是程程找来的,也不问他怎么回事,只一屁股坐在了他的身边,冷笑了三声才开了口:“我知道你为什么会这样,我也很想和他打一架!我跟沛宜都把她当自己人看,没想到居然会抢自己朋友的男人!林尚到底长没长眼!操!”
世界竟是这么小,林尚和梁沛宜,此时都要被栓在一起,除非死亡,没有谁能彻底分开他们。
【08】
那晚,程程又陪着他喝了许多的酒,可是不管怎么喝,脑子都是清醒的,原来买醉都不是一件随心所欲的事情。
回去的路上,程程有些发冷,不自主地向着林耀坤靠了过去,有些迟疑,却还是慢慢地抱住了他的胳膊。
这大概是他们最近最亲密的时刻了吧,身边的人那么温暖,像个太阳一般照耀了自己寂寞并漆黑的天空,尽管自己总是喜欢摆出那么强悍的样子,却也是渴望能够这样依偎着他,慢慢地走这条长长的路,这条原本孤独的路。
可是大概也只能走到这里了。
程程慢慢地抽回自己的手,清了清嗓子,这才让自己用一副若无其事的声音开了口:“坤子,你喜欢沛宜的吧。”
林耀坤一惊,下意识就想摇头,却被程程紧跟着拦住了话头:“没关系,我无所谓的,是她的话,我就能原谅。”
好像的确很没心没肺啊,程程低下头笑了笑,很是满意自己营造出来的效果。然而林耀坤却久久没有答话,只是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她,她差点就要绷不住了,索性更爷们一些:“那你不如给我个机会甩你吧!好歹咱也不亏不欠!嗯?”
林耀坤吸了口气,随即微微笑了下,伸手点了点她的脑袋骂道:“满脑子生意经!以后不骗咱老百姓的钱就白长这么个脑袋了!”
这才是坤子,这才是程程。
分岔路口的时候,林耀坤坚持让程程先走,昏黄的路灯下,那一段路似乎看不到尽头。而程程的背影尽数被灯光温柔地包裹住,背那么笔直,可身影却是那么孤单。林耀坤突然心中一抽,忍不住追上前抱住了她,压抑住鼻头的酸涩,故意嚎啕大哭起来:“我心碎啊!我痛苦啊!我舍不得你啊!以后再也没人给我买PSP了啊!也没人给我冲点卡买装备了啊!”
程程拍了拍他的手,嗔骂道:“德行!姑奶奶我明儿个就甩你千儿八万的分手费!给老娘撒手!”
林耀坤这才慢慢地松开了手,一时却也没有说出话来。四周很静,连路灯嗡嗡的声响都清晰入耳,还有的,便是彼此起伏不定的呼吸。半晌他才听到程程的声音,淡淡的,像流水一般:“我知道你想要跟我说什么,我都懂,还有请你放心,我永远都不会告诉梁沛宜。”
说完,她果断地转身大步离开,仍旧没心没肺的笑脸上,没有人看到两行汩汩的清流正缓缓而下。
坤子,我永远不会告诉梁沛宜你爱他,就像我永远不会告诉你,我爱你。
后来的后来,也不知道是多久的后来,林耀坤听到过一种说法,说如果一个人在分开的时候还不肯回头,要不然就是不爱了,要不然就是哭了。而彼时的他,却也想不起来当时的程程是不是真的没有回过头。
【09】
即将毕业的前夕,梁沛宜才给每个人发了自己即将出国念书的短信。大家聚会的时候,程程忍不住看了一眼林耀坤,随即便把视线移到了林尚的脸上:“你打算怎么办?或许她不会回来了。”
林尚低着头把玩着手里的骰子,一句话都没有说。
程程不甘心地狠狠拍着桌面,咬牙切齿地骂道:“林尚!我真他妈的不该把你当男人!不管沛宜是因为什么原因要分手!你好歹也要争取一下吧!她就要走了你好歹也该去挽留一下吧!电视剧都这么演的你没看过啊!”
酒吧里有乐队在玩摇滚,程程的声音随即就被淹没了,她低声咒骂了一句,便搓了搓发红的掌心重新坐回到了椅子上。
梁沛宜走的时候,没有告诉任何人。没有人知道她搭乘的是哪天的飞机,也没有人知道她搭乘的是那班航机。她不想看到分别的场景,尤其那些都是她深爱的人。她真的不会回来了,永远都不会踏足这片土地,尽管她那么舍不得。
然而在登机前那一刻,她看到了林耀坤的身影,依旧是初次见面时的模样,偌大的T恤,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尽管有些惊讶,却还是微笑着走了过去:“你怎么在这儿?”
“碰巧过来接一朋友,没想到竟能揪到你!你还打算偷偷走啊,要不是我刚好碰到,你就打算这样溜了?”
梁沛宜也不解释,只是指了指手上的表,笑着说:“要来不及了,你保重。”
林耀坤耸了耸肩,努着嘴巴示意她赶紧检票去,最后憋了半天终于憋出一句回应:“那你也保重。”
她终于离开,连背影都再也不会看到了。林耀坤垂下脑袋,默默地转身走出了机场。他哪里有什么朋友要接,他只是专门等在了这里,因为或许就能看到最后一面。喏!这不就是碰到了?老天待他还是不薄的。
他一边摇头晃脑地重新走入天空下,一边扬起嘴角大声地笑了出来。
即便你爱着的人只有林尚,我也会在内心窃喜,因为最早遇到你的人是我,而最后看着你走的人也是我。即便我只能这样喜欢着你,那也是因为我只愿意这样喜欢着你,这是我不为人知的秘密,也是我全部的回忆。
我爱你安安静静无人知,我爱你轰轰烈烈在我心。
番外之二:任薇安——国境之南
【01】
“嘶——”
不知被什么绊了,脚踝一歪,八厘米的鞋跟也随即啪嗒断裂开来。任薇安皱起眉低头弯腰检查,耳畔的头发散落下来,烦躁地伸手勾到了耳后。有点痛,走路看来有些困难,她脱了鞋子单脚跳着到了一旁的阶梯处,坐下来揉着脚踝深深吐出一口气来。
幸好这里是安全出口,一般不会有人爬十几层楼的楼梯,没有人看到现在她这样狼狈又沮丧的样子。把厚厚的一叠文件放到一边,她索性把另外一只鞋子也脱了,整个人蜷成一团靠在了扶手上。
然而手机却不肯息事宁人,铃铃铃了半晌,她不得不提起精神接起,而此时的语气已经是一扫阴霾:“我会让他同意的,放心吧会长。”
电话那头一声朗然的笑:“你做事我自然放心,我只是来告诉你,回来的时候给大家带点吃的吧。”
“好,会长爱吃黑椒牛排饭,我可不会忘了。”她轻轻笑着挂了电话,随即揉了揉脸挂上了一副光彩明亮的微笑。
这次的慈善活动和往年的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以前经常合作的赞助商不愿意继续合作,会长争取了很久最终不得不放弃。而现在她要去找的人就是新的赞助商,大一的学弟,家庭背景相当不一般。
按照本子上记的课表时间找去,可相应的教室里却没有人,听同班同学说他几乎从来不上课。再找到寝室楼去,却又被告知他的床位从开学就一直是空着的。任薇安笑着退了出来,脚踝上的痛时不时地传递到神经中枢,她却面不改色,甚至走起路来依然从容优雅。
最后是在停车场里看到了传闻中的钟越,一辆黑得发亮的跑车,车内的两个人正如干柴烈火一般拥在一起激吻着。
她走过去敲了敲窗户,车里的女伴登时瞪大了眼睛盯着她,钟越这才慢慢地松开手,懒懒地靠到椅背上按下了车窗:“小姐有何贵干?”
任薇安却只是淡淡地对上他身旁那位女伴愤恨的眼睛,半晌才勾起嘴角轻轻一笑:“她不适合你,站在你的身边不能为你加分,只会降低你的品味。”
那瞬息万变的神色都是在预料之中了,任薇安静静地扫过钟越有些愕然的脸,转身蹬着两只没了跟的鞋子稳稳地离开。
这样的男人,她并不想放低身段。
【02】
然而翌日钟越还是出现在了会议室的门口,一身皱巴巴的衬衫,领带也被他扯得歪歪斜斜,大概是前一晚夜不归宿了。他一踏进来就迎上了任薇安的视线:“昨天找我也不直接说,是在跟我玩欲擒故纵吗?”
会议桌旁有人忍不住低笑出声,任薇安疑问地朝杜江看去,还没容她开口,钟越已经走到她身边轻描淡写:“会长大人的功劳。”
果然是杜江,任薇安不动声色地站起身给他让位,落座时忍不住低语一句:“你倒是敢羊入虎口。”
会议结束,钟越不紧不慢地跟了上来,两手插在裤子口袋里,神情很是愉悦:“我倒很感兴趣,究竟怎样的女伴站在我身边才可以为我加分?”
任薇安扭头将他从头到脚看了一遍,然后努了努嘴应道:“你的鉴别能力应该不会太差才对。”
钟越随即笑出了声,很清朗的音质,听来并不刺耳,随即任薇安就听到他用那一把还算好听的嗓音幽幽地问她:“那你有男朋友吗?”
任薇安停下了脚下的步伐,怔忪片刻又忍不住笑了起来,再抬起头来已是颇为郑重:“昨天还有,不过…”她看向钟越眯起来的眼睛,“现在已经没有了。”
钟越的眼睛里有笑意慢慢弥漫出来:“跟我一样,昨天还有女朋友,现在也没有了。”
那天的阳光还不错,透过路旁高大的香樟,有点点碎碎的阳光跌落下来。那一刻,钟越的脸上竟有一种小孩子的天真,是小孩子耍了小把戏后得逞的骄傲,任薇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最后和他相视一笑。
那大概是一种棋逢对手的惺惺相惜吧,她一向喜欢聪明的人。
【03】
活动举办得相当成功,最后钟越作为赞助商的代表亲自上台发言,故作正经起来倒挺人模狗样。衬衫的袖口卷到了肘弯处,领口的扣子也松到了第三颗,不过才大一的学生而已,竟已是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
后台处的任薇安抱着胳膊静静地看,半晌才突然扬起嘴角无奈地摇了摇头。一旁的杜江蓦地出声:“他跟你以前那些男朋友不一样,你未必对付得了他。”
任薇安扭过头冲他粲然一笑:“会长,你每次都会为我担心。”
“是,结果都是瞎担心,看来我得劝劝阿越才对,指不定他就落你手里了。”杜江忍不住又看了看台上的钟越,到底是钟氏集团培养出来的继承人,举手投足间都是一股风采。
活动后大家一起去聚餐,共事的伙伴都瞧出任薇安和钟越的异常,纷纷举起酒杯来开着玩笑。就在哄哄闹闹的气氛中,突然有人闯入了包厢,从座位上一把拽起任薇安便拖了出去。钟越反应迟了一秒,再追出去时任薇安已经被那人紧紧箍着站在马路边上。然而眼中的慌张不过几秒就已经消失殆尽,反倒冲着钟越点了点头,示意让他放心。
而始作俑者却开始哭哭啼啼,口中不停地嚎叫着:“我说过我能为你去死!你为什么不相信!薇安,求求你回来,没有你我真的活不下去!”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任薇安有些恼,她的腰被箍得很疼,双手又被禁锢丝毫动弹不得。后来索性就不挣扎了,只是回头冲着那个男人冷笑了起来:“那你去死啊,你去死好不好,你去死啊!”
话音还没有完全被风吹散,她已经张口狠狠地咬在了那人的胳膊上,就在他松手的当儿,她踉跄地跌入了钟越的怀里,而杜江已经上前将借酒装疯的男人塞进了出租车。
街上有风大张旗鼓地吹过,任薇安的脸一直埋在钟越的怀里,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抬起头,理了理头发若无其事地笑道:“我以为这种事情只会出现在甩别人的臭男人身上。”
钟越配合地忽略掉她眼角还残留的那一点泪光,摸了摸鼻子讪笑:“我会以为你在拐着弯儿骂我的。”
任薇安一愣,随即便放声笑了起来,是很肆意地笑,也不再去顾及优雅的形象。
那晚他们抛下了众人沿着那条路一直往下走去,风渐渐有些凉,钟越却依旧保持着双手插在口袋里的姿势默默地走在她的身边。她抱了抱胳膊,他便靠得近些,若是风突然大了,他也会走快几步挡在她身前。任薇安抬眼朝着他望去,轻轻笑了:“我刚看到你的时候,你不还和别人在玩车震吗?”
钟越霍然回头,瞪着她抗议:“我们可是衣衫完整的。”
“原来是虚张声势啊。”任薇安努了努嘴,颇不以为然。
“你这是在挑衅。”钟越停下步子,站在了她的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
任薇安的视线从他胸前的扣子开始慢慢上移,最后定格在他渐渐柔软的视线里,她心里一动,却狡黠地笑了:“那你怎么连我的手都不敢拉?”
而下一秒,钟越的唇已经压了下来,温热的,有一股尚未散去的酒的醇香。
【04】
钟越的姑姑很快找上门来,是极其优雅的女人,着了淡妆,合身的深色套裙,高跟鞋踩得出神入化。任薇安没有任何反感,她向往并试图努力成为这样的人。
姑姑开门见山:“阿越没有母亲,所以很多事情我就来替他操操心,你不是我见的第一个女孩子,我也不确定会不会是最后一个,但老实说,我希望是最后一个。”说着她竟笑了,眼角有细微的纹路出现,“因为阿越实在太闹了,我这个做姑姑的也觉得辛苦。”
任薇安也轻轻地笑了起来,然而当她们的话题渐渐深入之后,当她被问到更多关于自己家庭背景和成长环境,甚至于发展目标的问题以后,她的笑渐渐便僵硬了起来。果不其然,很快姑姑便轻轻放了一枚戒指到桌子上,语气仍旧是轻描淡写,仿佛说一件小事:“我很喜欢你,这是姑姑对你的认可,希望你能早点进我们钟家,不知何时可以约见令尊令堂?”
她可从未想过这么远!任薇安面不改色地将戒指推了回去,笑容依然得体地挂在脸上:“我是喜欢阿越,但现在我们都还在读书,谈婚论嫁还为时过早,而且我也打算出国深造,很多事都是没有定数的,我不敢现在就拿我的一生做承诺。”
姑姑眼中有一两秒的惊讶,而随即便漾起了笑意:“我很欣赏你的,但愿你能美梦成真。”
本以为尘埃落定,孰料有陌生女孩冲了过来,举起桌子上的咖啡便泼到了她的身上,凶神恶煞的模样一点不衬她娇俏的面庞:“你装什么正经摆什么谱啊!不知道多少人想嫁到钟家嫁给阿越哥哥,他又不止你一个女人!”
在姑姑惊呼出“尤熙”的同时,任薇安已经站了起来,看着面前恼羞成怒的女孩慢慢地扬起了嘴角:“那你知不知道,我也不止你阿越哥哥一个男人?”语毕,她略有歉意地朝着姑姑点了点头便提前告辞。
裙子还是湿的,浸上了大片的咖啡渍,任薇安走到阳光下竟打了个冷颤,随即便拨了杜江的电话让他来接自己。路人有行人纷纷扭头看她,但她丝毫没有给自己任何狼狈的机会,仍然昂首挺胸地走在人群中。
他们从不过问彼此的过往,也不打扰对方的生活,更没有任何的承诺,甚至不曾说过关于喜欢和爱的字句,这样的感情算什么?他们自己都心知肚明。她从不期盼任何一段长久的感情,因为那不真实,她只需要陪伴,哪怕只有一程的路途。
【05】
那晚她住到了杜江六十平米的小出租屋里,房子很小,但却很温馨,看不出大男人的杜江也有这样细腻的心思。
“可不是女朋友替我收拾的。”杜江似看清她的心思,一边给她放洗澡水一边笑着给自己辩白。
任薇安努努嘴,正要说话,手机却响了起来。是钟越,她迟疑了一秒便接了起来,然而那头却是嘈杂的吵扰,她喂了好几声,正以为他是按错了键要挂断时,耳朵里敏感地捕捉到钟越含糊不清的笑:“宝贝儿,晚上我老婆不在家。”
她果断按了关机的键,笑着摇了摇头便将自己泡进了浴缸里。
“喂!你还没脱衣服!”杜江动作敏捷地接过她扔过来的手机,抬起头时不禁愕然,任薇安已经又重新坐了起来,伸出细长的胳膊搂住了他的脖子,“宝贝儿,晚上我老公不在家哦。”
杜江愣了愣,随即按住她的脑袋将她重新塞进了浴缸中,然后在她骂骂咧咧的声音里,默然转身掩上了门。随即,浴室里陷入了一片寂静,杜江伸手重重地抹了一把脸,掏出一根烟静静地点上。
如果钟越了解真正的任薇安,或许他会多爱她一点,她那样的人,需要的正是爱,越多越好。可是她从来不信有人愿意给她那么多,所以她便从不同的人身边收集,像采蜜的蜂,但别人只当她是花中流连的蝶。
就在杜江以为任薇安输了这场较量的同时,钟越正坐在飞往拉斯维加斯的班机上。凌晨的班次,窗外只有起飞时零星的灯火,随即便陷入了越来越浓黑的深夜。身边的女伴已经熟睡了过去,手臂上还有他有意无意掐紫的痕迹,他将她靠过来的脑袋轻轻推正,便戴上眼罩让自己回到黑暗中。
【06】
接到钟越跨国电话的时候,任薇安正缩在杜江的长沙发上等他煲汤,电话里钟越的声音一如从前的清朗,就连她都仿佛能感受到那边的艳阳高照。
“Where are you now,Vivian ?”
她看了看厨房里忙碌的杜江,无意识地摸索起自己光裸的脚趾:“在学长家里,他亲自下厨请我吃饭。”
那边有几秒的安静,随即爆发出钟越爽朗的笑声:“你知道吗?Chistina真是我的幸运女神!我至少赢了三倍!”
“Chistina?”任薇安轻轻地笑着,“是那晚带回家的女伴吗?”
“哪晚?”还没容任薇安解释,钟越已经兴奋地接了过去,“你肯定不知道,我们昨晚才认识,不过一见如故,我想我可能一见钟情了!”
杜江正好端了热气腾腾的玉米排骨汤过来,任薇安伸出手冲他摆了个OK后,耳边却突然来了一句沉沉的Sorry。
“For what?”任薇安走下沙发光着脚走到餐桌前,身子依靠在杜江背后的椅子上,语调一如从前的恬淡,“学长叫我吃饭了,有机会带她一同回国,尝尝正宗的中国菜,学长手艺不错的。”
那天她破例没有节食,放开肚皮狼吞虎咽,杜江忍不住来了一句:“如果你在钟越面前也是这样多好。”
任薇安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猛地伸出胳膊就想动手。别看她从来都优雅大方,她从小就一副好身手,那是被打出来的铁筋骨。杜江正要像小时候一样接招,可她却不小心碰到了碗,咣当一声摔在地上碎裂了开来。而她又忘记了自己是光着脚的,俯身就要去收拾,瓷片正中脚心,眼里都是殷红的血。
钟越回来之后,任薇安还是从前那个任薇安,让人挑不出任何的毛病,完美得像是真正的女神。他们很少再联系,偶尔碰到面也只是笑着打招呼,他并没有带Christina回来,但却常常出国待上十天半个月。有共同认识的朋友打趣,阿越终于收心,说罢又扭头看向她,你何时才能收心?
她只能静静地笑,自己没有阿越那样好的运气。
她恋爱的时间越来越短,男朋友也越来越多,可是她却惊恐地发现在他们的身上一丝一毫的爱都感知不到了。
【07】
钟越在公寓里玩自闭的时候,她正好办好了出国的手续,本要约上伙伴吃顿散伙饭,却听到Christina病死的消息。
她寻上曾经那条熟悉的路,公寓的保安竟然还记得她的模样,难得那么多的女伴出入。
门敲了很久都没有人开,但是打钟越手机的时候,铃声却是在屋内的。她怕他出事,根本不容她多想,人已经踩上了一旁的窗口。这么多年了,她的身手还是不错的,好歹曾经也是翻墙的高手,每每继父要打她的时候,便像松鼠一样迅速地窜过窗口翻墙而逃的。当这段往事滚烫地滑过她的脑海是,她已经安然地落在了屋内的地板上,而一片烟雾袅绕里,是钟越朦胧不清的面庞,那一点点滚烫登时便冰冷了下来。
那天的后来,钟越看着她还试图打趣:“你要走了,不知道碎了多少男人的心。”
她伸手轻轻抚上他的胸膛,笑了起来:“可惜你的心不是为我而碎的,否则我走得会满足一点。”
钟越垂下头嗤笑出声,随即眯起眼睛盯住她:“出国后可别学我玩一见钟情,不要爱上任何人,不要为任何人停留,你可要替我争口气。”
任薇安忍住眼眶里的滚热,轻轻地给了他一拳,埋怨道:“你这是希望我孤独终老,心里太黑暗了。”
他们登时回到了曾经惺惺相惜的彼此,什么都了然,却又什么都不了然。
走出门的时候任薇安终于忍不住哭了,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那么失控。她甚至开始恨自己当初为什么要伪装,为什么不愿意说出自己的真心。她根本没有看起来那么自信,她的内心藏着一个自卑的可怜虫,怕被咒骂被驱逐被嘲笑被看不起,更怕曾经深爱的人像爸爸妈妈一样随随便便就放弃了自己,她怕这一切都水出石落的时候,她便没有理由站在钟越的身边替他加分。
后来当她光鲜亮丽地出入高大的办公楼时,有许许多多的女孩子羡慕她自由恣意的生活,甚至是下班时停在楼下接她的昂贵跑车和如鱼得水的爱情。她面对那么多双单纯的眼睛,只能抿嘴淡淡一笑。
女人,到底是遇到一个让自己仰望崇拜的男人幸福,还是找一个言听计从把自己呵护在手心的男人幸福呢?其实都不然,棋逢对手才是幸福。
而这一辈子,遇到只那么一个,也已足矣。
即便她从来都不知道,那个棋逢对手其实和她一起两败俱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