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到医院的时候坤子还在昏迷之中,医生说手术还算成功,但还不能太早下定论,要看他醒来的状况才能决定他到底是不是安全了。我坐在病床边守了一整夜,眼睛都不敢闭,拼命地强撑着眼皮盯着裹成粽子一般的他。我很怕他会有事,他是我最最喜欢也最最欣赏的兄弟,他那么好,老天不可以这么早就带走他。
窗外的风肆意地吹着,那棵很高的树早就落光了叶子,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像剑一样直指向天空。我的脑海里浮现出很多很多的画面,坤子奔跑在篮球上时意气风发的模样,打输游戏摔键盘气急败坏的模样,还有每每蹭饭时厚颜无耻的模样。他那么鲜活的人生,怎么可以到这里就终结?
曾经我只是把他当成林尚的朋友看待,可是现在他早就是我林乐遥的八拜之交,是烙印了彼此青春痕迹的见证,是一起欢笑一起疯闹一起成长的过往。若是他不在了,我的青春大概就真的死了。
后来坤子倒真的很争气地醒了过来,看到我的时候还轻轻地叫了我一声。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还以为自己大概是在神游太虚之外。我估摸着坤子准在心里问候了我十八代祖宗,可他现在没力气骂出口,只能再一次艰难地叫了一声我的名字:“乐遥…”
我终于恢复了理智,看着他有些情不自禁:“你醒了啊!你终于醒了啊!坤子,我就知道你命最硬了!当初你被人打得直吐血都没死成,这随随便便撞个车怎么可能会死嘛!”
我估摸着他准又问候了我十八代祖宗。
后来他的精神还又好了一些,跟我说话都不怎么喘气了,我以为那是他没有大碍的表现,却并未留意原来那就是传说中的回光返照。
我扶着他坐了起来,有点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意思:“你想不想施维来看看你?”就在他鼓着眼瞪我时,我又接着来了一句,“不好意思啊,我也不知道她在哪儿,大概找不回来了。”他的眼泡更鼓了,像金鱼一样,仿佛还能微微地扇动着。
他伸手指了指放在床头柜上的外套,示意我拿给他,我照了他的意思取过来,他又伸手指了指衣服的口袋。我一头雾水地扫了他一眼,却还是把手摸进了口袋里。
是一把钥匙。
坤子的眼神落在了钥匙上,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有些艰难地开口:“是钟越让我交给你的,他公寓保险柜的钥匙。”他停下几秒喘了口气,然后露出一丝坏笑,“一定有很多钱,乐遥,你发了…”
我低头愣愣地看着那把钥匙,脑子里迅速转了一圈,抬头猛盯住他:“你怎么会去找钟越?”
他没有立即回答我问题,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自顾自地说了开去:“也想能帮上你什么忙,不想看到你不开心。我去找过他好几次,碰到过他二叔,是他二叔说有办法救他出来的,问我愿不愿意帮忙。我想如果钟越能出来,你一定很开心的,本想给你个惊喜的,可是,对不起…”
看着他脸都憋得通红,我急忙打断了他的话:“你还是先休息吧,下次再跟我解释好了。”
他摇了摇头,伸手摸到了我的指头,微微用了力气勾得紧些,这才开口:“有一件事还是要告诉你,但你听了一定不高兴。”他抬眼看了看我,见我表情正常,这才继续下去,“钟越让我转告你,不要再去找他了,彼此不如好好地重新开始。乐遥,你先别不开心,这只是他一厢情愿而已,你要想去找他,你随时都可以去,只要你开心对不对?但是乐遥,我也希望你能好好生活,不要再被这些肮脏的东西牵绊,那样的话,当我去见林尚的时候,我就不会觉得愧对他了,好歹林乐遥这个人,我还是把她照顾得挺不错的。”说着,他勾起嘴角心满意足地笑了。
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仿佛此时此刻跟他提及钟越都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他说话都那么艰难,可却还是不断地重复着只要我开心,而我林乐遥,却从来都没有想过只要坤子开心这件事。我只知道遇到麻烦了就找他帮我解决,被人欺负了就找坤子来替我报仇,他仿佛是个无所不能的超人,随叫随到,发射个信号他就会飞到我身边。可是,超人坤子,你开心吗?你快乐吗?在你拯救林乐遥的世界时,你真的没有过一丝一毫的不甘心吗?
我低头看着他那张大大咧咧的笑脸,突然很想掉几滴眼泪,但他一定会说我矫情。于是我拼命地把眼泪给挤了回去,对他露出一个很夸张的笑容,然后点了点头:“好,我答应钟越了,我也答应你了,我一定会好好地生活。”
听到我的回答,坤子满意地笑了,脸上仿佛笼罩着一层温暖的光。他拽了拽我的手指头,一副故弄玄虚的模样问我:“乐遥,你真的不记得我们第一次、第一次见面是在什么时候了吗?”
我连连点头:“我记得,我当然记得,那时我和林尚刚刚在一起没多久,你特意来蹭饭…”坤子笑呵呵地听着,眼皮却沉沉地耷拉了下去,我急忙掐了他手心一把,“你别晕!你他妈别晕啊!我继续说给你听啊!”
他又慢悠悠地睁开了眼,对我露出一排大白牙来:“我在听…”
“当时你穿得可拉风了,那T恤大得都套到膝盖下面了,吃相也很糟糕,一碗牛肉面被你两分钟就解决了…”
我还在絮絮叨叨地说,可坤子却又闭上了眼睛,勾着我手指头的手也突然一松,重重地跌落下去。我望着窗外那没有叶子的树,还有远方发白的天空,突然觉得所有的一切,都这么过去了。

Chapter 15.水来,我在水中等你;火来,我在灰烬中等你
01
坤子离开后很久,我都不敢去看天,我怕一看到天,就会看到坤子的脸。他是我青春过往中的那一抹蓝,可是现在,所有的颜色都褪去了,只留下一片茫茫的白。
程程的酒吧被吊销了营业执照,但幸好她并没有被连累到。后来我们坐在那间准备搬迁的酒吧里,身边是随便架起来的椅子和柜子,程程给自己调了一杯甜百利,然后喝了一口,随后骂我:“林乐遥,你真没种,原来你一直喝的都是这种带奶味的酒!”
后来我们喝了很多的青岛啤酒,那是坤子的最爱。他喝啤酒时的样子,特别爷们儿,从来不拿杯子,直接对着瓶口灌。他向来看不起小家子气的人,尤其是男人,所以程程这种很男人的女人,一向很对他的胃口。
我曾经问过他,既然对胃口,怎么还是掰了?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程程,然后无奈地摇了摇头:“实在太爷们儿了,我感觉自己在玩断背一样!”
显然,他的下场没有最惨只有更惨了。
我回头张望了一眼这个酒吧,从前那样热闹,现在也还是萧条了。而我们此时所在的包厢,除了现在的我和程程北野,还有坤子施维,还有祁嘉周律,还有钟越。可是,突然一下子仿佛所有人都不在了。
那天我和程程喝忧伤了,抱着啤酒瓶子又是唱又是叫的,北野一直沉默地在旁边看着我们。我和程程唱了很多很多的歌,甚至还有当初高中的校歌,她唱得狼血沸腾,我唱得气吞山河。
出酒吧的时候,我一个人朝着钟越的公寓走去。自从坤子把那把钥匙带给我之后,我一直都没有勇气去他的公寓。因为正是这把钥匙,把坤子从我们的生命中彻底带走。甚至在我盯着那把钥匙发呆的时候,还能隐隐约约看到残留在上面的血迹,只要一想到,我的心就会紧紧缩成一团。
那条路我仿佛很久没有走过了,因为酒精作用,浑身都是滚烫滚烫的,可是脑子却一直很清晰。打开门的时候,我甚至能感觉到一阵尘土扑面的味道,钟越一直那么爱干净,怎么会允许自己的住所落满尘埃呢?
我轻车熟路地找到了吸尘器,把屋子从里到外都打扫了一遍。屋子里的灯光亮如白昼,我突然觉得自己回到了过去,我在这里打扫屋子,准备饭菜,然后打着游戏等钟越回来。可是现在,钟越大概是不会回来了。
其实我早就得知他已经被他二叔带了出来,哦,不对,应该是他的亲生父亲。他偷梁换柱,重新安排了一个犯人顶替了钟越的名字,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把钟越换了出来。而我之所以知道这一切,正是因为坤子也曾参与到这个计划中。而钟越此时此刻在哪里,我却从未想过去打听。并非仅仅是答应了坤子,还因为不想再让钟越困扰。虽然我那么想跟着他远走高飞,但眼下的我,一定只会是他的包袱。
一切都收拾妥当之后,我终于走进了卧室。打开保险箱的时候,我的手还有些颤抖,不知道钟越留给我的会是些什么。然而等箱门发出沉沉的一声“吱呀”声,映入我眼帘的竟是一个毛绒公仔。那个毛绒公仔我并不眼生,是我从家里带过来抱着睡觉的。我大概遗传了我妈,睡觉总是觉得不踏实,一定要抱着点什么才能放心。当初林尚说我没有女孩子的样子,我还特意去买了这样一个毛绒公仔到他面前显摆。后来当我住到钟越这里后,还不忘把它随身携带。
但我并没有留意到钟越竟然会偷偷地收起这个公仔,难怪当初我收拾行李从这里离开的时候没有找到,竟是躺在了保险箱中。这大概是这间屋子里,我唯一留下的痕迹了吧。抱出毛绒公仔后,我看到了一张银行卡,上面贴了一张字条,只写了一串数字,恰好是我的生日。
我不知道他留给我多少钱,也不知道他留给我这些钱究竟是什么意思。补偿我的青春?还是我跑龙套的辛苦费?不管是怎样,我都不会计较,因为在我看到那个毛绒公仔的时候就万分肯定了我的想法,我一定会等他,等他回来,或者等他来带我走。
如果水来,那我就在水中等,火来,我就在灰烬中等。这一生那么长,等他几年又何妨?
02
程程和北野复婚了,他们终于举办了一场像样的婚礼,双方都有家长参加。程程的爸爸在现场老泪纵横,对着话筒发表讲话的时候,一个字都吐不出来。程程忍不住挤走他爸,笑嘻嘻地对着宾客说:“我爸只会吃,不会说,大家还是开吃吧!”
所有人都哄笑了起来,而钟越的姑姑,或者说也是北野的姑姑,正坐在角落的桌子旁微微地笑了起来。她没有一儿半子,从来都是把钟越当自己的孩子看待,而如今钟越不在身边,多出来一个同样沉稳有担当的北野,她也心满意足了。
那天我又喝多了,大概是最近的酒量越来越差了,也因为实在是太开心。这么久了,我们遭遇过那么多的事情,开心的事太少了,开心的事来得太迟了。程程复婚,祁嘉没能赶回来,但是她却传了一个视频过来。她变得稍微胖了一些,脸圆了很多,不再像从前那样瘦骨伶仃的样子。不知道视频里的地方是哪里,但不可否认,风景的确很美。祁嘉说她走了很多的地方,仿佛重新过了一遍自己的人生,是崭新的从未接触过的美好。她祝福了程程和北野,然后又问了一句我和坤子的近况,最后本是充当摄影师的周律也钻进了镜头里,双手一捧,算是对程程和北野的祝福。
我和程程看了一遍又一遍,两个人抱在一起又是哭又是笑,那是一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感动。我们一直担心着的祁嘉,原来已经在我们不知道的远方活得这么缤纷了。我们甚至庆幸着后来所遭遇的一切,她都没有经历,所以她才能一如既往地保持着对爱的执着和相信。
我的脑子乱成了一团,仿佛有很多很多的蜜蜂在嗡嗡嗡地围着我转,视线都慢慢开始模糊起来。我甚至晕得以为自己在酒席上看到了钟越,就站在人群开外的地方,长身玉立,双手惯性地插在裤子口袋里,远远地看着我,只是看着我。仿佛这个世界上那么多的人,他只留意我一个。
音乐响起来的时候,我突然很想哭。因为我想起那次程程和北野在海南结婚旅游时的场景,当时我迷迷糊糊地看到了钟越,却以为自己看错,然而当晚我在酒店里遇到了他。那么这一次呢?我依然穿破了重重的人海,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远处的他,大概还是我自己看错,那么当夜晚来临的时候,他是不是会披着月光回到我的身边?
今天开心的事情那么多,可不可以再多出这么一件?你看,周律终于找到祁嘉,北野也终于追回程程,那我呢?能不能等来我最爱的人。
宿醉醒来后我的脑袋壳子几乎快要爆炸掉,仿佛有个小人在脑袋中不停地劈砍着。我艰难地爬起身,却是在我家的床上。我妈端了一碗醒酒汤过来,劝着我一滴不剩地喝干净。见我稍稍清醒一些,她才用一副幽怨的眼神看着我:“程程又结婚了,你什么时候结哦,要不要妈妈我帮你介绍啊?”
“你认识的还能是什么好鸟?”我白了她一眼,晃晃悠悠地爬上了床。
03
那天我终于去银行ATM机上查了钟越留给我的那张卡,输密码的时候很激动,连着输错了两次。第三次我就更紧张了,生怕再输错就自动冻结了这张卡,那可真的是大腿都拍肿也没有一点法子了。
幸而,第三次我成功地输对了我的生日。
看着屏幕上那一长串数字,我不得不说我快被吓傻了,我的脑海里出现的根本不是数字,而是哗啦啦一叠又一叠粉红色的纸币。说实在的,其实我这个人并不怎么贪财,但是真的有那么多的钱拱手送到你面前,你要是说自己不开心,那你一定就是在装逼了。
但我也只是开心了那么一小会而已,毕竟这个钱不属于我,就算钟越真的给我,我也不好意思拿。我取出卡,打车去了钟家老宅。
这间屋子现在只有姑姑一个人住,偶尔北野和程程会回来看望她。我也问过姑姑钟越的消息,但她显然也是一无所知。我把卡掏出来交给了姑姑,给她解释了一番,“真的好多好多钱,”然后我伸出了手指朝着她摆弄一番,“这么多个数!”
姑姑看着我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本还在取笑我,突然却猛地坐直了身子,然后急急忙忙地爬上了二楼。在我连着唤了好几声后,她才从横栏上露出了脑袋:“乐遥,你上来!”
她掏出了一个铁皮盒子,打开来就是一叠厚厚的资料。她把一叠资料都取出来递到我面前,脸颊因为激动泛起了好看的红:“乐遥,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你知不知道那张卡里的是什么?”
看着她语无伦次的模样,我只能摇摇头表示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她见我一副不解的样子,急得伸手打了一下我的脑袋,于是我就更晕了,脑袋里全是问号。她又伸手在刚才打我的地方揉了揉,掩饰不住笑意地跟我说:“乐遥,钟越会回来的,他很快就会回来的,这些都是他重振钟氏的准备!这小子,原来早就留了一手啊!”
看着姑姑喜极而泣的模样,我突然也觉得心脏处被什么东西撼动了一般。我不是欣喜什么重振钟氏,我的脑海里只是不断重复着姑姑的那一句“钟越会回来的,他很快就会回来的”。
那天我一个人走了好久好久的路,从钟家老宅到钟越的公寓,再从钟越的公寓走到程程的酒吧,然后又走到曾经的高中,又走到坤子的租房,又走到祁嘉妈妈摆摊的路口。我几乎把我这些年走过的地方都走了一个遍,天色也在我的行走中慢慢地暗了下来。我一点都不觉得累,我突然对这个城市产生了一种深深的眷恋。我爱这片土地,我爱这片天空,我爱这里的每一个人。即使在我们的身上,曾经被碾压出沉重的伤疤,可我还是相信,这一切都只是为了让人们走向更好的未来。
每一个人都没有离开过我们,他们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存在,不说话,只微笑,不参与,只观望。他们在我脚下踩的每一寸土地里,在我呼吸的每一口氧气里,在头顶上每一方天空里。
林尚,坤子,甚至还有祁嘉的那个宝宝,你们一定都过得很好,是不是?
我仰着脸看着天空,有一架飞机轰鸣而过。这里离机场很近,所以飞机才会显得那么大,好像压着人的头顶飞行一样。
钟越,你会不会在某一架回H城的飞机里呢?你有没有感觉到我仰望的目光?你或许不知道吧,你被你二叔,啊不对,我怎么还是不习惯说他是你爸爸呢?你被他推着进机场的时候,我就站在外面看着。我其实很想扑上去拦下你,但我知道现在不可以。飞机起飞的时候,我终于哭了。从我们开始互相折磨的时候,到后来你进警察局的时候,我一滴眼泪都没有掉过,我不想因为你让自己变得脆弱。可是当你离开的时候,我还是没有忍住流下了眼泪,不是因为你的离开,而是因为你的归来。
只有现在的离开,才会有以后的归来,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
因为,我一直在等待。

番外之一:坤子——彩虹天堂
【01】
“林耀坤!学校后门的旧工厂!快点来救我!”
网吧里一片嘈杂,然而手机里传来的女声,却轻而易举地刺穿了浑浊的空气。林耀坤从椅子上一跃而起,抓起外套便冲了出去,跨上停在网吧门口的山地车,火急火燎地一头扎进车水马龙之中。
打电话的是他的女朋友,米筱,挺来事儿的一姑娘,用林尚的话来说。其实他自己也不置可否,但既然已经是自己的女人了,那总是要护着的,要百般疼爱,要言听计从,要捧在手心怕摔着含在嘴里怕化了。
赶到那间废弃的旧工厂时,林耀坤老远就看到了米筱那扎着双马尾的兔子头,摇摇晃晃的一点都不像是被威胁绑架的模样。他放慢了车速,缓缓地停在了门口。米筱听到声音猛地窜了起来,往身边一个男人的胸膛上靠了过去,一脸惊恐地看着走进来的林耀坤哭嚷起来:“坤子,救我!”
林耀坤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微微低着头扫视一圈,除了正禁锢着米筱的男人,周围还有五六个弟兄,敌众我寡,显然是有备而来。他抿了抿嘴唇,一步一步地走近米筱,却也不看她,只是皱起眉头问旁边的男人:“怎么回事?先把她放了,有事就冲我来,欺负女人算什么男人?”
“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让我做他女朋友!”米筱急急抢白,脸上全是一副恶心嫌弃的表情,“我不愿意,说我有男朋友了,德高的风云人物林耀坤!他就——呀,干嘛啊!”
一旁的男人笑了笑,伸手轻轻地掐了一把米筱的腰,脸上堆满了暧昧:“所以我就想尝尝这风云人物的女人,不知是甜还是辣!”
米筱不停地闪躲,一双眼睛惊恐地看向林耀坤求助着。林耀坤的身子绷得很紧,插在裤子口袋里的手早已经捏成了拳,可他却面无表情地盯着那个兔子一般的女生。米筱看着他那张冰冷的脸,心里也咯噔一下,下意识地扭头看了一眼身边的男人,正要开口说些什么,林耀坤已经笑出了声音,肩膀夸张地耸动着,口中一副无所谓的口吻道:“那何必还让我过来?您爱怎么着就怎么着,不过我可提醒一句,这妞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
说罢,他转过身就作势要走,米筱瞪大了眼,破口就骂了出来:“林耀坤!你这个怂蛋!”
话音还没有落,林耀坤霍然一个转身,从嗓子眼里吼出一句“我操你大爷”,拳头已经生风般狠狠砸向了那个男人的脸。随即一片混乱,米筱呐喊助威的声音不时地夹杂其中。
在林耀坤轰然倒地的时候,被血光迷蒙住视线的眼睛中,他看到了米筱紧紧地搀扶住那个同样带伤的男人,一边心疼却又一边得意地说:“看!我说他为了我什么都肯做吧!你以后也要这样对我啊,宝贝!”
脸上的肌肉很酸很疼,却还是忍不住扯起了嘴角一阵自嘲的冷笑。
【02】
被带到派出所后,林耀坤整个人都有些颓废地缩在长椅上,什么人问话都懒得搭理,甚至连米筱冲着警察撒娇卖乖,他都置若罔闻。
就在他自己都以为要睡过去的时候,突然有一抹沉静的声音,抽丝剥茧一般细细密密地传入他的耳中。他懒懒地睁开眼,循着声音看了过去,却只见到个半遮半掩的侧面,如镜面般平波无澜的神态,目光却是执拗的,字字铿锵,掷地有声:“我没有。”
林耀坤不知怎的来了精神,背脊直了起来,微微探头张望去,只听她惜字如金,偶尔开口也不过几句“不是我”、“不知道”、“我没有”。后来僵持半天,警察还是不甘心自己白忙活了一场,换了好几拨人来询问,那声音倒彻底缄口了,任由旁人旁敲侧击威逼利诱,她紧锁着眉头冷冰冰地瞪着他们。
如果不是个老手,那便是被冤枉的。林耀坤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动了多管闲事的念头,正要上前说几句话,孰料刚刚站起便被人不小心撞到,身子一歪,又重新跌回到了座椅上。
一旁的米筱忍不住扭头恨恨地剜了他一眼,大概在责怪他不肯帮忙辩解。林耀坤摸了摸鼻子,索性把头扭向窗外,多管闲事的心思也只得作罢。
好不容易从派出所里脱身,林耀坤即刻就了解了什么叫祸不单行。米筱甩着两只胳膊来到了他面前,冷嘲热讽地骂他没有出息不讲义气,最后还踢了他一脚泄愤地来了一句“真该早点踹掉你”。
林耀坤捂着中伤的肚子,一瘸一拐地走上了霓虹初上的街,内心里突然有一种悲哀排山倒海地涌了出来。他想骂娘,但他又从来不骂女人,就连别人指着他鼻子“操你妈”的时候,他都是揭竿而起吼上一句“操你大爷”。可为什么他对米筱那样言听计从百依百顺,她还走得义正言辞头也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