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慢慢地站了起来,眼神对不准焦,只能恍惚地指了指医院的方向。程程直接跑了进去,我这才看到面前的坤子和施维。我抿了抿唇,像是自我安慰一般地喃喃出声:“不会有事的,放心吧。”
我转身准备领着他们进去,一颗心扑通扑通地上下跳动着,很忐忑,很不安,所有的节奏都乱了一样,因此,我没有看到施维在见到罗颂扬的那一刻,脸色顿时失去了所有的色彩。
不知道等了多久,大概对于现在的我们来说,一秒也是万年吧。手术室里的灯终于灭了,大夫一边脱着手套一边朝着我们走过来:“很抱歉,孩子保不住了。”
随着他话音落下,一旁祁嘉已经被推了出来,我还没来得及冲过去,身后便被人猛力地撞开,周律已经跌跌撞撞地跪倒在祁嘉的推床旁。远远地看过去,祁嘉仿佛是个玻璃娃娃一样安安静静地躺着,被子下的身体是那么小那么单薄,让人看着就止不住心疼。
我仿佛还能记得最开始认识祁嘉的时候,她每天都是笑眯眯的,即便是小透明一样的存在,却因为有着阳光的折射,闪耀出彩虹的光辉来。她会笑眯眯地跟我说,乐遥你吃早饭了没?我妈妈包的饺子可好吃了。她会笑眯眯地看着程程和我吵架,然后轻轻地点评一句,这次还是程程比较厉害。她也会笑眯眯地跟我们说她喜欢的那个男生今天对她笑了一下,好像整个世界都开花了一样。
而如今这个满脸苍白地躺在床上的人,能不能睁开眼对我笑一下?能不能?
我和周律留下来陪祁嘉,起身去送程程他们的时候,才突然看到罗颂扬和施维不在。坤子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说:“在门口等会吧,她去洗手间了。”
我想了想问道:“她最近身体怎么样?”
“好点了吧,反正大姨妈是走了。”他低着头无意识地踢着脚边的石头,然后转过身子看向窗外的天。我和程程也相顾无言,齐齐随着他的视线看向了窗外的天,有不知名的飞鸟倏地划过,随即便了无踪迹。
一行人走到医院门口的时候,我便看到了罗颂扬和施维,他们两个站在树荫下,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我正纳闷他们二人怎么会认识,刚走过去,便听到了罗颂扬凶巴巴的声音,仿佛警告施维一样:“不许让林乐遥知道,听到没有!”
施维怯怯地点了点头,然后抬起头便看到了站在罗颂扬身后不远的我,眼神顿时惊恐起来。罗颂扬也慢慢地转过身,只一个片刻,脸上有尴尬的神色一闪而过,随即便大喇喇地走过来看着我嚷:“等你到现在了,怎么那么慢啊!”
我不动声色地盯着他看,他却已经不在意一般扭开头朝着他的跑车走去。程程这时走到我的身边,疑惑问道:“怎么了?”
“没事。”我摇了摇头,视线回到施维的脸上,迟疑了半晌,才吐出一口气来,“跟坤子回去吧,多注意休息。”
她脸一阵红一阵白地点了点头,肩膀绷得紧紧的,仿佛一条平平的线。
08
祁嘉一直没有醒,大概潜意识里也是不愿意醒来接受这样一个残酷的现实。我突然想起我们在阁楼上的那晚,她隐隐约约便觉得这个孩子会抛弃她,她觉得林尚是不喜欢她把孩子生下来的。
原来一开始,她就有所预感。
周律沉默地坐在一旁,仿佛一座压迫的山。我坐过去试图同他说话,情绪平稳下来才觉得把责任全给他也不理智。然而不论我说些什么,他都不予理会,最后我只得随手关掉了灯,准备闭着眼睛休憩一小会儿。
就在那片黑暗中,我突然听到了周律低沉的嗓音。他的声音略微带着一点嘶哑,是长久唱摇滚的效果,听起来仿佛风卷着沙砾一般,他说:“为什么我爱的人在我的身边却只能受到伤害?为什么我明明想保护,却偏偏会连累?”空气里有一股消毒水的味道,夜很静,我并没有开口,只是静静地听着。他顿了会儿,这才慢慢地说出了口。
他从未跟我们谈及过他的家庭,并非是他没有亲人。十几岁的时候,他还在学校里当叛逆少年,学人家组乐队,翘课去学吉他,成绩差得一塌糊涂。家里的爸爸忙着做小生意,没空管他,只有比他大两岁的哥哥总是劝他,但他还是会拿出自己打工挣来的钱给他去学吉他,只要他答应别再翘课。哥哥一直是优秀的,而他与哥哥相比就是云泥之别。
那次是他翘课去参加一次演出,小酒吧里挤满了人,他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场景,激动得话都说不出来,期待却又紧张。后来要上台的时候,哥哥突然冒了出来,一把抓住他的手想把他拖回学校。他一心都扑在了演出上,便急急挣脱了他。后来的事,他都有些记不清了,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失手把哥哥推到了舞台下面,看演出的人那么多,全部挤在舞台旁,哄成一片。哥哥倒在地上,很快又被人群覆盖,他一直没有站起来。
“后来呢?”他停了很久,我这才轻轻地问出了声。
“后来他就一直在沉睡,好像做了一个很好的梦,不愿意醒过来一样。”他的脸在月光下显得无比忧伤,好像有冰凉的水光在脸颊上缓缓流淌。
此后,一直偏爱哥哥的爸爸便恨透了他,他也因为不敢再面对这个家,背着吉他远走天涯。才十几岁的年纪,已经流浪过很多地方,每到一个地方就会出入当地的医院,这么久都只会问一个问题,“植物人还能不能醒过来?”明明知道即便希望渺茫,但只要用心,哥哥还是会醒过来的,可是他却一直没有勇气回家。
后来周律被我劝着回了家,在关上门的那一刻,祁嘉突然睁开了眼。灯没开,依旧只有窗外微弱的月光。她的眼睛很亮很亮,仿佛苍穹中的星辰点点。她就那么静静地看着我,然后缓缓地开了口,声音冰冷,带着颤抖:“我还是不会原谅他…”
话音刚落,就有一行晶亮的液体顺着脸颊滑了下来,点燃了这个死寂沉默的黑夜。

Chapter 12.秘密,就是说出来便会摧毁一切的炸弹
01
祁嘉失踪了。
当我在第一缕晨光中迷迷糊糊睁开眼时,映入眼帘的便是空无一人的病床。我本以为她是去洗手间,还担心她才手术结束身体太虚,赶到洗手间却没有她的身影。在病房里等了十分钟,我便开始焦躁难耐,到隔壁护士值班室随便抓了个护士问有否看到祁嘉。
那个小护士惊讶地开口:“我查房的时候还在啊?不是在睡觉吗?”
睡个屁啊!我推开她急忙奔了出去,医院里所有的楼层我都转了个遍,却依旧没有祁嘉的踪迹。接到我电话后赶来的周律和程程,也全都大惊失色。我们谁都不敢通知祁嘉的爸爸妈妈,她流产的时候便听了祁嘉的话没有及时通知,更何况现在她突然失踪。
几个人分头找了一整天后,全都绝望地躺在程程酒吧的包厢沙发上。没有一个人愿意开口,一个个都像死掉了一样动也不动。除了学校和她家,我们甚至想不出她会去的地方,自始至终她都是那个小透明,没有人多留意她一眼。她的爱好,她的喜悲,我竟然通通不知晓。我想到了很多次我们在这个酒吧聚会的时候,大家都闹闹哄哄的,只有祁嘉一个人默默地喝着果汁看着我们浅浅地笑。
程程忍受不了这样的压抑,率先打破了沉寂:“操!她能去哪儿啊!身子那么弱,乱跑个屁啊!”见我们都无力地抬着眼皮看她,她扭头对准了周律,“你大爷的,你不是喜欢她吗?知不知道她可能去哪里?”
周律的眼睛里满是血色,前一晚肯定没有休息好,没想到才睁眼又要面对这样的事情。在程程的质问下,他紧紧抿着唇一言不发,脸色却苍白得骇人。
在程程骂骂咧咧的声音中,我脑子里仿佛突然有闪电劈过,顿时一片光亮。我猛地站起身朝酒吧外跑去,身后程程的惊叫声渐渐变成一条线,然后逐渐断掉。
这是我第一次去林尚的墓地,山中阴气很重,初秋的凉意在这里仿佛有一种入骨的冷冽。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想到了这里,但如果按照程程所说,这里已经没有祁嘉可以投靠的亲人和朋友,那么林尚一定会是最后一个。
我一路拾级而上,有松针上凝结的晨露砸在肩头,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松针照射下来,仿佛有水纹在微微荡开。那条路好像很长很长,我怎么走都走不到头一样,可我明明知道林尚就在路的尽头,只是只要我近一些,他便偏偏要退后一些。我的脑子里突然响起坤子的一句话,他在我和钟越在一起的时候,冷冷地问我怎么对得起林尚。我的脚步突然变得沉重起来,大抵也是觉得林尚再也不愿见我一般,所以也不容许我的任何靠近。
可最终我还是看到了他那张笑脸,冰冷的,没有温度的,永远只能镶在墓碑上。我的视线久久才从他的脸上移开,随即便看到了墓碑旁那一束勿忘我。小小的紫色花朵,那么不引入注意,在花束中也常常是用来当陪衬,可是此时,我却感觉眼中有火在燃烧,烧成一片荒原,绝望却凄厉。
我知道,祁嘉一定来过。
靠着墓碑缓缓地坐了下来,仿佛林尚便靠在我的背后,仿佛还是我们无邪的曾经。我们会背靠背一起在学校顶楼上看夕阳,我跟他絮絮叨叨地说着学校里谁谁谁看我不爽,我妈又把话说得多难听,还有程程又跟我和别人打了一架。他很少会回应我,只是轻轻地笑着,然后在我不满意地转过来时,伸手揉揉我的头发。
山间的风很大,我的头发乱七八糟地飞起来,迷了眼,有一种刺痛。然后我看着天边那朵舒展的云,慢慢地解开了脖子上的项链,取下了挂在上面的戒指。尽管还是那么不舍,却还是狠心放在了墓碑前。
终于还是亲手还给了你,从来都是我对你不起。
02
在我收到祁嘉的邮件的时候,已经是三天之后了。我看着那封信突然不知道该哭还是笑,那个看起来柔弱的祁嘉,现在竟然已在千里之外。她独自一人去了外省一个不出名的小镇子,她说曾经听林尚提过,他在那里采过风,说景色很美,有机会一定会再去看一看的。
我知道那个地方,他采风的时候原本要带我一起,可我那阵子在和我妈冷战,情绪不佳连累了林尚,最后他只得失望地一人前往。我也记得他回来时欣喜的模样,喜滋滋地给我展示他的照片,然后说下一次一定要带我一起。
我早就把这一切忘记了,可祁嘉却不声不响地背包前往。
我没能把祁嘉的行踪告诉周律,因为他在祁嘉失踪后的第二天,也背上行囊一个脚印一个脚印地去寻去了。我相信,他一定会找到祁嘉的,在某个风景如画的地方。
后来程程对我说起祁嘉时,都是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没想到我们这几个人,竟然是她最犟,还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啊!”
我耸耸肩表示赞同,然后把话题一转,矛头对准程程:“恢复单身的日子怎么样?又开始醉生梦死了?”
她却三两拨千斤,轻而易举便把话题掠过,眼波淡淡地在我身上掠过:“我爸要回来了,若是你敢透漏半点风声,我必让你死亡葬身之地。”
“没想到你竟会怕你老头!”我故作轻松地嘲笑她,谁都知道只要她说东,她老头都从来不会指西的。从前坤子总是一副艳羡的表情,说程程命好,有个既有钱又不霸权的老头,哪里像他早早就没了爹。每逢他这般说话,我便在一旁翻白眼,我连我爹都不知道是谁,岂不可悲?
我听从了我妈的意见去看了纪尤熙,本是誓死不从的,可她却把桌子一拍,指着我的鼻子骂道:“没出息!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去,和钟越亲热点,气死她懂不懂!”
我觉得我妈在这方面一向比我在行,她既然说这个法子管用,我便姑且这么走一趟。钟越听闻我说去看纪尤熙的时候,果然一副吃了苍蝇的表情,疑惑地看着我:“最近比较闲?”
“比你闲一点。”这些日子倒真的不常见他,自从纪尤熙自杀事件过后,我和他的关系也多多少少受了点影响,我不再主动去关心他的动向,如果他愿意告诉我,他一定会说的。所以他究竟在忙些什么,他有没有告他二叔,我都已经无从知晓了。
钟越提前告知了纪尤熙,然后我们挑了个没有纪家父母在场的时候前往。在开门看到钟越的那一刻,纪尤熙的脸上呈现出一种蓬勃怒放的生机,然后当我默默地从钟越背后探出头的时候,她的笑容登时收敛了,怒目盯着我叫嚷起来:“你来做什么!”
“我来看看…”我的话还没说完,她已经扑向了我,一边推搡一边骂了起来:“滚啊!我叫你滚!你别弄脏了我家!妓女!荡妇!”
我顿时僵在了原地,两只眼紧紧地盯在纪尤熙气急败坏的脸上。她因为情绪激动,脸上泛起了一抹潮红,一边骂着我的时候,一边嘴角浮现出一抹快意来。钟越上前拉开了我们,纪尤熙还在跳着脚想要过来,我却已经冷冷地开了口:“我脏?你说我脏?”
“你不脏吗?你跟你妈睡一个男人!”说完,她便露出一副完胜的表情,趾高气昂地看着我在震怒之中说不出一个字的模样。
而身边本还紧紧抓着我的钟越,却在她话音才落的时候,狠狠地把她撂倒到一旁的沙发上。他仿佛也气急,伸手指向犹在惊愕中的纪尤熙:“我还把你当小妹妹看,你不要让我对你失望!”
“你问她啊!我哪里说得不对吗?”她斜眼看着我幽幽笑了起来,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朝我走近,却立马被钟越隔开。她闪过一丝不悦,可随即又笑出了声音,“阿越哥哥,她差点就害死我啊,你看看我脸上的这道疤,都是拜她所赐!你以为我在污蔑她?那你亲口问问她啊,你问啊!”
面前的钟越一直背对着我,他动也不动,不去回答纪尤熙,却也不转过身来看一看我。浑身的血液仿佛凝结,我一分一毫地将手指从他的手心里抽离出来,然而他仍旧没有任何动作。在手臂下滑坠落到身侧的那个瞬间,我扭头冲出了纪家。
03
我不知道钟越后来有没有追出来,但是他没有再来找过我,连问一句都不愿意。
那晚我梦到了那个雨夜,有闪电不断地劈开层层的黑暗,耳畔是大雨倾盆的声音。我妈喝多了酒,被她店里的客人亲自送了回来。我下床去开门的时候还穿着薄薄的睡衣,而那个男人的眼光便不怀好意地在我胸口多停留了几秒。我下意识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急急接过我妈想要关门,他却伸手挡在了门上。
滂沱的雨声遮盖了一切声响,只有粘稠的汗腥味充斥在我的鼻端。我从头到尾都没有喊出一声,只是咬着牙齿拼命地挣扎着,脑海里唯一的念头便是,我恨我妈!我恨她!在他撕裂我睡衣的瞬间,我的脑子里仿佛有一根线突然被拉紧,我张口便在他的肩膀上狠狠地咬了一口,有血腥味蔓延开来。
他吃痛地松开手,我伸手抓到饭桌上忘记收起来的碟子,不经细想就朝着他砸过去。
逃出去的时候我的耳边还不断回响着他粗重的呼吸,还有睡衣被撕裂开的尖锐声。大雨朝着我浇下来,我却停不下脚步,浑身都在剧烈地抖动着,最后直到跌倒在水坑中,再也爬不起来。
然后我遇到了一把伞,它替我挡去了风雨,给了我短暂的晴天。我还记得林尚在伞下清朗的笑容,仿佛能够扫去所有的阴霾,他所在的地方,便是灿若千阳。
我本以为自己醒来后会哭的,可当我坐直身子伸手揉眼的时候,没有丝毫的泪痕。我若无其事地起床吃早饭去学校,所有的事情都未曾发生过一样,我不在乎纪尤熙那么单蠢的人是如何挖出我这些过往,我只是在乎为何那个人从来不肯信我一次?
学校里已经没有了祁嘉,我也开始习惯孑然一身,偶尔会和罗颂扬说几句话,但尽量避免和他接触,因为他总是会自然而然地把我当成自家人对待,我实在有些吃不消,尤其是他的兄弟看到我还会叫上一句“嫂子”。我没有黑帮情结,这个称谓我实在担当不起。
可是当我走进学校的时候,一路上都听到大家窃窃私语的声音,那种说话的神态和语气,只有发生全校性的轰动事件时才会有的。我抱着好奇一路走到教室,这才终于明白大家偷偷摸摸却又光明正大地谈论着什么了。
罗颂扬的爸爸,罗局长锒铛入狱。
我想到了施维的事,本准备拍手叫好的,可是一想到罗颂扬那张嚣张到耀眼的脸,顿时有些狠不下心。甚至在课堂上,我还在担心他会不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以他那样的性格,未必不会伤人伤己。
就在我担心的时候,坤子给我打了电话,他火急火燎地冲我吼了起来:“乐遥!你那个叫罗什么的同学怎么会来我家捣蛋!操他大爷的!他怎么认识施维!”
我的脑海里顿时冒出医院外的那一幕,他恶狠狠地威胁着施维不许让我知道。是有什么事情我不知道吗?施维曾经冒犯罗局长的事情和罗颂扬也有什么关系吗?我坐在出租车里还是止不住心惊肉跳,太阳穴也在隐隐地疼着,脑子里一片嗡嗡的轰鸣,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世界突然就变了,转眼就翻脸不认人。
到了坤子的租房时,老远就听到了打斗的声音,门是开着的,等我踏进去一看,坤子和罗颂扬已经扭打在一起。罗颂扬的眼底泛红,一边应付着坤子,一边恶狠狠地朝着站在角落里的施维吼:“你明明答应我不去指认我爸的!你明明答应过的!”
而施维的脸上却一点表情都没有,眼睛仿佛是一潭死水,没有任何的生机。她静静地站在角落里,看着面前两个男人扭打在一起。
我迅速地扫了她一眼,上前拉住坤子:“你住手!你先别打!问清楚了再打行不行!”
“已经清楚了!他明目张胆地来我家欺负我女人!还有什么好问的!”坤子一股蛮劲,伸手又给了罗颂扬一拳。
论起打架,罗颂扬还是输了坤子一大截,他自小打到大,不知道多少人在他的拳头底下认输。可即便是这样,我也不能由着坤子打,罗颂扬的脸上已经紫一片青一片,腮帮子都高高鼓了起来,却还是不甘心地朝施维狠狠瞪着。
“他妈的都给我住手!”我抡起椅子上的靠枕便朝两个人打了过去,一边打一边问,“罗颂扬,你给我把话说清楚了,是施维欠了你们家,还是你们家欠了她!”
就在我话音刚落的时候,坤子顿时松开了手,往后趔趄了一步,收势太突然,罗颂扬的拳头便直接砸到了他的眼角。他只是龇了龇牙,眼睛紧紧闭了一会,便又重新看向我:“他说我还不信,你说,乐遥你告诉我,施维到底怎么了?施维和他到底什么关系?他老头进监狱了关我女人什么事!”
最后一句话,他几乎是吼了出来。明明心中已经有了些数,却又偏偏不肯去承认。我远远地朝着一旁的施维看了过去,嘴唇微微张开,却说不出一个字来。施维的脸色那么惨淡,带着一种绝望。却在我看着她的时候,艰难地冲我点了点头。
我几乎要看到她的泪水汹涌而出了,可她却咬住了下唇,狠狠地偏过了头。
我伸手按住了坤子的手,声音突然变得很沉,仿佛不停地往下坠着。我听到自己的声音缓缓地响起:“施维怕你太辛苦,自己去KTV兼职,差点被人…”
我的话已经说不下去了,坤子却仍旧瞪着他的眼睛直直地看着我:“差点被人怎么了?你说,你说啊!”
“被人强奸了!”我终于吼了出来,瞪着面前有些发愣的他,嗓子似要冒烟,“你到底有没有关心过她?她为你做过些什么,你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吗?!她陪那些老男人唱歌,她穿着暴露去跟他们应酬,她还差点就被人侮辱!你…”
就在我接近哽咽的时候,突然听到了施维波澜不惊的声音:“不是差点,是已经。”她在我一片愕然中,慢慢地勾起了嘴角,“在海南的时候,我便遇到了那些人,不是一个,是好几个,他们把我绑到了一个黑漆漆的屋子里,最后还丢了一笔钱给我,我收了…”
在我还没有回过神的时候,坤子突然像受伤的困兽一般发出了撕心裂肺的低吼,然后他便扑向了罗颂扬,拼了命地朝着他身上拳打脚踢。而罗颂扬显然也愣住了,他并不知道施维身上所发生的事情,只知道施维见过他爸爸出入那些不干净的娱乐场所,也和那些干着不法勾当的人有过往来。他一动不动地任由着坤子的拳头如雨点般落下,哼都不哼一声。我急忙叫坤子的名字,试图唤醒他的意识,而罗颂扬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红着眼吼了出来:“我爸是对不住她,可是我爸又没有轮奸她!她干嘛要害我爸!我爸会死的!她又不会死!我爸拿一条命换她,难道还不够吗!”
“啪”地一声,当我感觉到手心上的一股灼热的疼痛时,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拉开坤子伸手给了他一巴掌。罗颂扬震惊地看着我,仿佛仍然不敢相信是我一样。我望着他那张嚣张惯了的脸,终于决绝地开口:“你滚吧。
04
罗颂扬离开之后,坤子也点了根烟出去了。我没有拦他,因为我不知道用什么理由留下他,就像施维一样,我不知道用什么理由来安慰她。他们之间,已经没有谁对谁错,谁对谁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