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只要不挂断,她就真的不知情,她也不用接受任何谴责。
她把自己包装得伪善又完美,不留破绽,唯一留下的只是六岁的,寡言少语的儿子。
“寒舟,愣着干什么,快过来,”赵璇雅的声音遥远而冰冷,近在咫尺地呼唤他,“你曾祖父给你留了东西。”
他机械地走上前,觉得五脏六腑翻搅得难受,走到床边时看到老人黑白的遗照,而不远处就是盖过头顶的白布,还有赵璇雅虚假的眼泪。
那一刻的赵璇雅分明在淌着泪,可眼里却好像还带着些笑意,仿佛因下午茶的成功结束而雀跃,仿佛因瞒天过海而自得,仿佛因自己的聪慧而沾沾自喜。
恶心,反胃,不齿,崩溃,不解,难以置信,绝望……
他的世界彻底坍塌,一瞬间所有的感官失灵,他闻到女人身上传来的花叶香,如同一把利剑刺进他的颅骨,再翻搅得他胃中翻江倒海。
曾祖父有那么多话要和他说,而他明明有机会见上这最后一面的,明明可以不让曾祖父带着遗憾离开的,明明是可以赶上的……
但因为赵璇雅,他错过了。
可她居然没有丝毫悔过之心,无耻卑劣,甚至还为自己营造出了高尚而伟大的形象。
他遭受了太大的冲击,当场晕了过去,随后就是长达一周的高烧不退,梦中什么都没有,一片空白,只有女人刺鼻的香水味充斥着每一个角落,他崩溃地想要逃,却怎么都逃不开。
好不容易退了烧,睁开眼第一瞬,一个亲人都没有,只是护士微笑着跑到他面前:“你醒啦?”
“我刚刚在喷你妈妈研制的香水呢,是不是很好闻,你有感知到,所以醒了?”护士朝他挥了挥手中的玻璃瓶,“这个是你妈妈送我的,现在都断货了,我觉得喷了心情很好,心想说不定喷了之后你也会醒呢,果然。”
“你不知道,在你高烧的这几天,你妈妈顶着压力发布了一款香水,一夜爆卖几千万瓶……”
那款香水空前绝后地成功,他正处在精神创伤时期,几乎遇上的每一个女人都喷着这款给他造成巨大阴影的香水,他逃无可逃避无可避,只想缩在角落不被殃及。
只要闻到,当时的窒息与绝望感就再次将他死死地笼罩。
没有人觉得他是害怕,只觉得他是生病太久脑子不清醒,最关键时期失去了心理医生的治疗与干预,随着香水风靡愈演愈烈,他的恐惧症也随之加深并打成了死结。
日复一日,死结终于难以再被解开。
……
林洛桑从头至尾听完,整个人麻木得甚至快要失声。
她从来没想过,有关于裴寒舟的过敏史,竟然有着那样一段连听者都会觉得万分揪心的过去。
这种情况,通俗来讲应该是创伤后应激障碍。
她所认识的圈内某位艺人,也是在遭遇重大创伤时视线中心有一把水果刀,对事件的恐惧和情感就转移到了水果刀上,自那之后看到水果刀就会发颤痛苦,流泪不止。
她亲眼见过。
“所以,你那时候应该也是……”她哽咽了一下,“曾祖父去世的噩耗还不能接受,就被你母亲彻头彻尾地伤害到,然后,然后对她的厌恶转移到了香水……”
又因为香水在那几年风头无两,几乎每个女人都在喷,只要闻到味道,他的伤口便会无数次地被撕裂,痛苦的记忆也一次又一次被翻出。痛楚无药可医,只能躲避,年幼的他只能为自己寻找出一个不靠近的安全距离,方能免于受害。
就这样,他渐渐本能地抵触所有女人的靠近。
见她没法继续说话,男人点了点头,接道:“小时候其实没有现在这么严重,只是后来长大了,有了是非观后更加厌恶,才到了现在这种地步。”
她想说话,但喉咙口干涩得根本无法发声,垂着眼,眼泪不自知地就往下掉。
男人蹙了蹙眉,坐到她身侧,曲起手指擦干净她的眼泪。
“你别哭啊,”他无奈地低笑,“早知道不和你说了,害你这么难过。”
她呜咽地哭出声:“你就该早点和我说的啊!!”
男人将她的头摁在胸口,伸出手指抚顺了几下,这时候还在沉声迁就和宽慰她:
“好,都是我不好。”
她说不清为什么,好像是想替他把这些年的眼泪都一口气哭出来,头顶似乎还递来他的心跳声,半晌之后,她恢复过来,哑着声音回:“……你很好。”
对话间隔太久,裴寒舟早已忘记她在回应什么,低头问:“嗯?”
“我说,”她吸吸鼻子,糯着鼻音抬头看他,“你已经,很好了。”
是这个世界不好。
男人无言地瞧了她一会,这才伸出手指摩挲过她的眼尾,叹息着低声:“眼睛都哭红了。”
她也抬起手指,摸了摸他那双好像不会流泪的眼睛,最终停在他眼尾处,轻声许愿,“以后再也不为你哭就好了。”
以后再也不用担心你,再也不心疼你,再也不为你感同身受,只陪着你笑,陪你闹,陪你无聊地消磨平淡的时光,那样就好了。
“以后不会了,”男人亲了亲她的额头,“我现在已经,很知足了。”
///
后来裴寒舟又断断续续跟她说了很多,譬如这个病症带来的诸多不便,譬如他也找过心理医生治疗,可惜收效甚微。
那天晚上林洛桑躺在床上,思考了许久。
或许是她天生不会把事情往最坏处想,竟然想着想着就忽然觉得,就算之前裴寒舟看心理医生没有什么效果,只要她想办法,多用一些时间,兴许……她能把他治好也说不定?
这毕竟是他心内的一块隐疾,他因此不能出席人多的公开场合,之前和她一起去看日出也在人群中感觉到不适。
既然更换过好几个医生,证明……他也是想治好自己的。
听完了裴寒舟的阐述,她觉得男人对自己不过敏一定是有原因的,只是目前原因她还没找到,但只要再细致地寻找一番,总能找到缘由。
而在那之前,她想要潜移默化地,用自己的办法一点点消除赵璇雅当年遗留的阴影。
没有人想带着那样尖锐的阴影生活的,过敏的每一次,不适的每一秒,对当事人的折磨都并非表面上那么简单。
凡事不能一蹴而就,必须得慢慢来,裴寒舟这个状况,造成的原因有很多,有对曾祖父的愧疚,还有对赵璇雅和香水的愤恨,也许后者她解决不了,但如果能够让他的愧疚少一些,再在一些场合用他喜欢的香味多加引导,兴许他的潜意识也会一点点地觉得……女人并没有那么可怕?
她知道,现在的裴寒舟很强大,完全放下了赵璇雅;但曾经的他没有,或是说潜意识里的他没有。
总之……事态清晰了起来,她一定会想办法解决掉他潜意识里的那部分抗拒。
找曾祖母了解了一下有关裴寒舟和曾祖父之前的故事,她决定潜移默化治疗的第一个地点,就放在曾祖父第一次去接他的那个儿童乐园附近。
为了凸现诚意,林洛桑亲自踩点,和相关负责人接洽,又想办法把场景复原了不少,打算后天的时候带裴寒舟来这儿转一圈,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转机,或是可以击破的关键点。
在儿童乐园探店完毕之后,车子正巧路过在舟,听说裴寒舟今天在这边开会,林洛桑便下了车上去看看他到底在不在。
员工都认识她了,一路上心有灵犀地跟她打着招呼,甚至她一进电梯按了楼层,戴佳佳还礼貌地给她转成了23楼:“总裁在23楼的501会议室里。”
“你怎么知道我一定是来找他的?”林洛桑出电梯后回身瞧了一眼,指着自己,“这么明显吗?”
迎接她的是一阵毫不掩饰的窃笑。
行吧。
林洛桑走出去几步,忽然听到电梯里好像传来什么“姐姐世界第一美”的惊叹,就像刚刚帮她按电梯女生的声音,仔细想了想觉得应该是自己听错了,便没再深究。
果不其然,推开501的门,男人正背对着门口看财务报表。
听到她高跟鞋的脚步声,也没回头,冷声问:“谁让你进来的?”
林洛桑:“我自己。”
“……”
男人蹙着眉回过头,放下手里的文件,意外地看着她:“你怎么过来了?”
“路过,顺便来看看你有没有背着我干些偷鸡摸狗的事情。”她礼貌地微笑了一下。
“干倒是没干过,”男人理了理领带,“不过如果你想跟我干一些偷鸡摸狗的事,勉强可以答应。”
林洛桑:?
那你真的是好勉强哦:)
“你别在那胡说八道,等下不是要开会吗?”
裴寒舟:“我可以把会议取消和你偷鸡摸狗。”
她真的是万万没想到,这么神圣的会议室,他居然可以讲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而且如此脸不红心不跳。
林洛桑额角一跳:“我说正事,你别老打断我。”
“偷鸡摸狗也是正——”
男人逗弄的话在看到她脱下高跟鞋要砸自己的时候及时收住,“你说。”
“你后天下午有没有空啊,有事吗?”
裴寒舟:“我有没有空,取决你你要干什么、干多久。”
“出去散散心,转转?”
男人颔首:“有。”
本来话题到这里就截止了,但她还是忍不住继续问:“那干什么没有?”
“去看阿怪的演唱会。”
“……”
这男人,真的,太记仇了。
裴寒舟见她手里还拿着袋子,问:“装的什么,给我的?”
“指甲油和美甲灯,我打算自己做美甲玩玩,不小心把袋子提上来的,”林洛桑把袋子放在桌上,“你要想要送你也行。”
十分钟后,由于男人说会还有一阵子才开始,她便打开工具打算一展宏图,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时脑抽就问他:“为什么一直看着我,怎么,你想帮我涂吗?”
她也万万没想到,男人居然会颔首答应:“可以。”
然后事态就演变成了现在这样——
公司高层站在门口面面相觑,表情震撼地看着座位上正给自己老婆刷底油的总裁,偏偏这个总裁浑然不觉似的,充分发挥自己一丝不苟的商人品质,一层层、均匀有度地刷着。
男人心态稳定,万分自然与从容,落拓的侧脸被灯光描绘,落在身后墙面。
林洛桑到底脸皮薄,试图抽回自己的手,低声:“可以了,来人了,你们开会吧……”
奈何怎么抽都抽不出来,男人并不打算放手。
她在众人视线下,感觉自己即将变成大家脑内的苏妲己和褒姒,好不容易坐立难安地等到他刷完,男人打开了灯,把她的手放了进去,“动什么,你刚刚不是还嘱托我要烤干?”
林洛桑:“……”
等待开会的高层:“…………”
好不容易解决完毕,林洛桑抓起包就往门口跑,一边鞠躬说着抱歉一边光速离开了这个让人崩溃的会议室。
有关会议室的回忆总那么让人难以启齿,上次还是她被自己的衣服绑,然后被男人教天雷地火。
当晚,她坐在沙发上声讨裴寒舟:“你知不知道那时候我有多尴尬,你为什么要当这么多人的面让我忍受目光酷刑?”
他慢条斯理:“他们单身。”
“所以?”
“偶尔让他们嫉妒一下,也不错。”
“……”
林洛桑失语片刻,最终言不由衷地夸赞道:“有你这样为员工着想的老板,真好。”
睡前闲聊结束,林洛桑闪进自己的房间。
由于之前他骨折,她就直接睡在了中间的书房,适应之后也算舒服,这几周的习惯也一直没有改回来。
正当她惯例关了灯的时候,房间的灯又被打开了。
男人不悦的脸出现在面前:“你还不回去睡,你不冷吗?”
林洛桑看了看自己的被子,“不冷啊。”
他面无表情地伸手把卧室的暖气关了。
“那我冷。”
“……”
☆、61
裴寒舟就那么站在她房间门口, 眼睑轻垂,肌肤被浅色灯光雕琢出玉石一般的细腻质感。
林洛桑后背靠在床头,手里还捏着一小块被角, 停住了即将要进行的动作。
她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冷?”
男人颔了颔首:“嗯。”
未过几秒又补充着强调了语气,“非常冷。”
林洛桑目光复杂地瞧了他一会,正准备跟他商量着今天已经躺下了,要不明天再过去,结果还没来得及讲出第一个音节,男人又俯了俯身,手指压在她脚踝处的被褥上。
“之前晚上不总是冷到往我那边钻,这几天降温怎么会不冷?”
林洛桑用足尖拱了拱脚边毛绒绒的东西, 一阵晃荡的水响传出。
她说:“因为我之前搬家的时候买了新的热水袋。”
“…………”
男人直起身,抽走她被子里拿来续命的东西,沉声科普:“这种东西要少用。”
她偏头,“为什么?”
男人折身往卧室里走,声音愈来愈远, 甚至都被空间拉出了三维立体感。
他举重若轻, 淡然而不羁:“还没想好。”
“……”
热水袋被男人拿走, 被子里的热气也被他抖散了大半, 林洛桑认命地下床穿好拖鞋,走进了卧室。
久违地一到这地方,她睹物思景, 昔日场面涌上脑海, 想起自己曾经给他打过很多个领带一一挂好,手都差点打抽筋。
又想起今天见到男人时他脖子上整齐的领带, 她转头看向裴寒舟:“你今天的领带是自己打的吗?”
他正坐在床边把她的热水袋锁起来,故而未有设防, 直接回道:“是啊。”
“你不是挺会打领带的吗?”她道,“那之前为什么打成那个鬼样子?”
男人终于意识到回答和行为没对上,但也没有丝毫慌乱,不紧不慢地为自己圆场:“那应该是因为,看到你我就心……”
林洛桑:“心不在焉?”
男人眼睫轻颤:“心惊胆战。”
“……”
“我看你不如还是自己睡吧,告辞。”
说完她立刻就转身要走,被人噙着笑扣住手腕,又给拽回了床边。
她没稳住,直接倒在了枕头上,腰部还没来得及用力,男人便已经用被子把她裹成了糯米糍。
林洛桑像海狮一般笨重地扑腾了两下,猝不及防听到男人低沉而带着磁性的嗓音,共振得她耳郭都在发麻。
“别跑了,”他说,“被子外面冷。”
冠冕堂皇的,好像刚刚费尽心思把她从暖和被窝里弄出来的不是他一样。
林洛桑嗤一声,正想质问他,侧头时好像发现柜子旁边摆了个小瓶子。
形状很熟悉,她抽出手摸到,对着满是英文的瓶子认真地读取了几秒。
“褪黑素?”她回身问他,“你买这个干嘛?”
他垂眼:“买这个还能拿来干什么?”
褪黑素是拿来助眠的,林洛桑偶尔也会吃,常用在倒时差或是录完节目大脑亢奋必须逼自己睡觉的时候。
以前没见床边出现过这个,应该是她前阵子离开时添置的,看瓶子还挺新。
“没吃几次,”男人低声道,“你刚走的时候,我一个人睡不着。”
“我知道了,”她严肃地回过身,直视他的眼睛:“你是不是早有打算,把这个瓶子摆在这儿,让我看到了心疼你然后任你摆布?”
裴寒舟一时失语:?
她往后蹭了几寸,礼貌又心有余悸地吞了吞喉咙,温声提醒他看表:“很晚了,真的不可以。”
裴寒舟:“……”
“我没想干什么。”
“那就好,”她摸了摸他的鬓角,然后伸出一只手臂比出安全距离,“但由于在这个地点,我不太信任你,所以我们今晚就……”
话没说完,整个人被翻了个面儿,男人钳住她手臂拢了拢,将她背对着抱进怀里,沉声截断道:“就这样。”
左边的蝴蝶骨接收到男人胸腔中稳健有力的心跳声,一路传导到她心脏的位置,他的下颌就抵在她发顶,呼吸声深深浅浅地掠过。
她以一种婴儿酣眠的方式贴在他的怀里,腰上的禁锢有力却温暖,他看似用力,实则只是虚虚覆住,并不会让她不舒服。
她舒适地弓了弓身子,忽然问:“如果有一天你可以和普通人一样,自由地出入人多的场合,你最想要做什么?”
他想了会,说:“去看你的演唱会吧。”
她懵了一下。
“到时候总不能看转播,但如果去现场又要留出一大片空位,不像阿怪的演唱会有部分票没卖完,我可以和主办方商量给我留出一块。”男人淡淡道,“你的演唱会,应该是座无虚席。况且,我也不能跟你的粉丝抢票。”
她抿了抿唇,小声说:“其实对你来说也是一种困扰吧,你肯定也想要治好。”
“以前觉得无所谓,”他说,“但是遇见你之后,也想和你一起在很多人的国际广场跨年,也想陪你在人群里看日出,也想带着你感受很好的气氛,而不是去哪里都要清场。”
“你平时的工作已经很特殊,随时随地要和观众保持距离,如果平时生活也像那样,会很累。”
林洛桑睁开眼睛,望着衣柜一角出着神:“我有时候其实觉得,这样挺好的。”
“嗯?”
“你排斥其他女人的靠近,我永远不用担心你出轨或是和异性距离过近。虽然有时候不能去一些很想去的地方,清场了没有气氛,但起码——”
她说到这里停了停,思考着措辞,男人就跟在身后纵容道:“好,那就这样,不用再考虑治愈的事情。”
林洛桑合理怀疑自己有一天如果想去放火烧山,这男人也会是第一个给她点炬火的人。
她皱了皱鼻子:“你理智一点行不行?”
“我还不够理智?”
“……”
她又接着道:“但是那样的想法只持续了一瞬间,仔细思考之后,我非常肯定,我也希望你可以抛掉过去带来的一切,积极而健康地生活。”
“怎么又不怕我出轨了?”他笑。
“因为,”她深呼吸一口,轻声说,“我相信你呀。”
卧室内有片刻宁静。
半晌后,他哑着声音回:“嗯,都听你的。”
“什么叫都听我的,”她试探,“那我和心理医生一起帮你计划治疗方案?”
他不假思索地应答:“嗯。”
“我当你的私人医生?”
“嗯。”
“我去上医科大学?”
“嗯。”
“我弃唱从医?”
“嗯。”?
“我回去睡了?”
“……”
“这个不行。”
“嗤。”她哼哼唧唧两声,“没意思。”
“话说回来,”男人道,“如果当年能及时诊治,现在也遇不到你了。”
林洛桑仰头,对他的豁达表示敬佩:“你挺苦中作乐的啊?”
“不会,”他说,“也有遗憾和担心。”
“比如?”
“比如万一以后女儿出嫁了,和亲家该怎么沟通。万一儿子的女朋友到家里来,我又该保持什么距离。初次见面坐太远,似乎有些不尊重人。”
林洛桑:???????
她回味了足足三分钟,才明白裴寒舟到底在展望些什么东西。
尽管如此,还是有些难以置信——难道说成功的资本家都是这么高瞻远瞩的吗?
人还没转正呢,连孩子都给她安排好了,并且还是……一个男孩儿一个女孩儿?
她偏了偏头,嗫嚅:“你想得真远。”
男人垂头:“远吗?”
“远啊……”
她吸了吸鼻子,困意上涌,尾音拉长后渐渐微弱,坠入梦里。
不知道多久过去,男人淡声澄清。
“不远了。”
///
次日,在林洛桑的旁敲侧击下,裴寒舟给她看了曾祖父曾留给自己的遗物。
那样喜欢看戏的老人,留下来的也是一本戏折子。
林洛桑问他:“你打开看过吗?”
“没有,”男人垂眼,“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心情打开,沉重不是他想要的,但我无法轻快。”
他淡淡地:“这本折子,似乎只能提醒我的不孝。”
男人离开之后,林洛桑打开翻阅了几下。
戏折子中间夹着一张薄薄的纸,应该是即将与世长辞前,老人知道或许见不到他,于是抓紧时间,用尽全身力气写下的。
字体模糊,辨认不清,大抵交给了裴寒舟后他也无法看清。
幸好戏折子里有老人抄写的很多戏词,由于戏曲是传统文化,她作为音乐人多少有些了解,于是便把纸张中辨认不清的字找出来,再寻找老人抄下的戏词中有没有笔划外形相似的,根据上下文和自己的了解,来分析那到底是什么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