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久久不出,亲情难免珍贵,陵皇子在皇上皇后面前亲近了许多。难得看到陵皇子各种亲和体恤下官,大臣们也是笑呵呵,你好我好大家好。
从形式和舆论上,太子这一轮似乎都输了。
而且不知道怎么的,甘四娘这桩命案,还有陵皇子派系的官员开始蠢蠢欲动的插手,说什么职责在身,大家当齐心合力,帮助郡王爷破这个案。
然后……理所当然的,一条条莫须有的线索证据就翻了出来,太子长史秋文康开始有各种动机,各种做案时间,各种作案手法,好像这案子的凶手已经定了下来,就是秋文康!
秋文康惊得不轻,哪敢再耽误,立刻连夜就找到了赵挚:“求郡王爷救命!我说,我全都说!”
赵挚早就等着他呢,见他来,也不叫起,就让人跪着,让人上了壶茶,自己慢慢喝:“说吧,怎么回事?”
秋文康不敢抱怨,规规矩矩跪着,把事都交待了。
“我同那甘四娘……的确见过。五年前我替太子办事,曾经去过青县,意外遇到了形容狼狈,仓皇逃跑的甘四娘,她跪下冲我砰砰砰磕头,求我救她一命。”
秋文康说到这里,十分后悔,面色带青:“我当时不知道这个妇人是谁,是忠是奸,夫家何处,还是起了恻隐之心……郡王爷知道,我父早亡,我是被寡母辛苦拉扯大的,知道各中艰难,偏她也是带着孩子一个过,不容易,就帮了她一把。”
赵挚问他:“你当时看到了她的儿子甘志轩?”
“并没有,”秋文康摇头,“当时只有甘四娘一人,我问缘由,她说被人刁难,有性命之忧,再不回去带孩子走,孩子也会有危险,说自己没了丈夫,一人寡不居不易,从不轻易求人,实在没办法了才求救于我……我见她衣着朴素,身上有岁月风霜痕迹,即便如此,仍然年轻貌美,确实容易惹来麻烦的类型,就……”
赵挚啜了口茶,抬了抬下巴,示意对方继续说。
“我当时坐的是自己的官车,通行很是方便,一路把她送到了住的地方。她家里的确有个孩子,是个男孩,十一二岁的样子,但男孩正在看书,并没有看到我,我后来才知道,那就是甘志轩。”
赵挚:“然后?”
秋文康继续:“然后……第二天,我看到她在院子里埋尸。”
“埋尸?”赵挚突然眯眼,“谁的尸体?”
秋文康头磕得相当响,话音真诚十足:“这个我真的不知道啊!我真的只知道这么多了!因为裹了人命,我根本不敢再靠近,也不想知道这个人是谁,只当一切没发生过,再看到甘四娘,就是这一次了……”
“我也是寿宴那日才知道,这甘四娘是安乐伯的妾,之前逃在外面,这两个月才回来……我真的只是巧合,听到了曾德庸和她说的话,这里里外外所有的事,我都不知道,也从来没想过要靠近啊!”
赵挚手里晃着茶杯,眯眼看他:“你既不想有事沾身,命案发生时,为什么急急跟过去?”
秋文康吞了口口水:“我……也是个寻常人,命案出现,总会有些好奇……”
赵挚“呵呵”一声,神情很是讽刺。
这秋文康,还是有话没说。
“既然事情都与你无关,你全然是无辜的,所有经历也没什么紧要,跟外人说也没关系,为什么之前一再推脱,三缄其口,就是不肯说?”
赵挚看向秋文康,眉眼说不出的冷厉。
“就……五年前,感觉当时气氛不对……”秋文康眉眼皱成一团,左右为难的不行,最后看看赵挚神情,咬咬牙,还是说了,“我经常在太子跟前行走,对于杀气略敏感,我总觉得,当时有些事,是冲着我来的。我是太子府长史,冲着我来,就是冲着太子来,兹事体大,不敢不提防。”
赵挚剑眉高挑,仍然没有说话。
秋文康牙齿都快咬碎了,最后道:“我还感觉,当时看到了了不得的人,好像是鹰卫……”
赵挚瞳孔骤然紧缩。
鹰卫,是皇上的人,绝对忠心,绝对的力量,只有皇上才有使用。
这个案子里,为什么会出现鹰卫?
255.蒸骨
鹰卫是一个组织, 只为皇上所用, 接受秘密精英训练, 所行所为皆是圣旨, 群体存在是个秘密, 不到一定阶层权限,根本不可能知道。
比如上一代帝王, 皇后及众妃到死都不知道这些人的存在。
赵挚知道, 是因为他曾立有护驾大功, 曾经戍边激战,还有皇上对他特殊的信任。纵使如此,他也只知道一点皮毛, 知道这个群体,但里面成员都是谁, 有没有认识的人,一概不知。
也不敢打探。
太子会知道, 因为他是承接社稷之君,大安早晚要交到他手上,包括鹰卫,皇上会些许透露一点给他知道,但同样的,太子也仅只是知晓其名,不会知道这些成员都有谁, 也不能拥有任何指挥管辖权。
秋文康是太子府长史, 嗅觉敏感很正常, 若事实真如他所述,他心生忌惮,不敢往外言说也不是不能理解。
赵挚现在最大的疑问是,这个案子,牵扯其中的几个人,尤其景言和前一案里死者蔺飞舟寻找的那个人,是不是与什么很紧要的事有关?
若非如此,皇上不可能动用鹰卫。
水突然变得很深,赵挚心想,近期该要进宫面见一次皇上……
但无论如何,案情本身最重要。
他觉得,皇上应该也很想知道这个案子的始末。
赵挚并没有思考太久,案情胶着不明,他不想耽误,立刻带着新得的消息,见了宋采唐祁言和温元思。
秋文康的供言,除了鹰卫一事,他悉数告诉了三人。
祁言红了眼圈,当即狠狠拍了桌子:“那具尸身,是不是就是……就是我小叔叔!”
景言死了五年,至今只有衣冠冢,不见全尸,身上的家徽玉佩又被甘四娘得了去,欲到当铺换钱,那个时间段,正好是小叔叔噩耗传来的时间,天底下哪有那么巧的事!
“你莫着急,”温元思拍了下祁言的肩,略作安抚,之后看向赵挚,“那埋尸地点,也就是当年甘四娘住过的地方,可知道是哪里?”
赵挚颌首,目光沉凝:“怕是要请诸位青县一行了。”
这个案子,不是他一个人查不了,只是时间太紧,大家群策群力,结果会更好。
宋采唐则想得更深,不管这具尸体是谁,死去已经五年,照秋文康的供言,甘四娘于院中埋尸,并未置棺,也无任何保护措施,尸体必然皮肉不覆,变成白骨。
而白骨化的尸身,最难检验,光是身份辨认确定这一项就非常有难度……
她想了想,目光沉静道:“我需得把两口仵作箱子都带上。”
赵挚看着他,目光温柔:“青县距离汴梁并不太远,行程车马我已去安排,半个时辰后出发,你的箱子,保证能及时带上。”
如此话不多说,几人分开,各自去准备东西,上车赶路。
为了办案时能有充沛的精力,不多耽误时间,几人马车行程并无闲聊,除了有消息来会聚在一起分析,其它时间各自养精蓄锐,休息睡觉。
一路奔驰,到达青县时,四更天刚过,天色黑沉,尚未天亮,但大家精神都很好。
祁言着急,从马车上上来就跑向宋采唐:“唐唐,这天色能验尸么?”
只要精力足够,宋采唐从不介意验尸的时间是白天还是晚上:“只要光线足够。”
“好!”祁言立刻转向赵挚,“挚哥,那咱们派多多的人,多照烛火多点火把,把院子照的与白日无二!”
他们前来青县,定然有提前过来做准备打点的人,甘四娘曾经住过的院子已经悄悄被空了出来,至于左右邻里,五更天也不是太早,勤快的人们已经起来了,也不算扰民。
赵挚打了个响指,下面人立刻去办。
等宋采唐来到院子,一切已经准备好,各种灯盏,火把,明珠,把院子照的通明,无一处不清晰。
众人齐聚,赵挚眯眼下令:“挖!”
事过经年,秋文康记忆模糊,只记得甘四娘当时在埋尸,却忘了具体是哪个方位,但肯定不是院子中间。
好在院子并不大,东南西北各个角落挖一遍,也用不了多长时间。
“挖到了!在东边!”
东边小组呼喊出声,所有人便聚了过去。
深黄色的土地里,往下三寸,有白骨现,细细长长,不足一尺,是人类的肱骨。
骨既已现,接下来的动作就更小心了,赵挚的手下挖出了一个长过八尺,宽四尺,深两尺的坑,使所有白骨显理。
现场所有人里,祁言最着急,一会跳来跳去,一会抓耳挠腮,满面愁容,无它,这具白骨已无皮肉,整个一具骷髅,他不认识啊!
他不可能透过骨头看出此人生前面貌……
所以这个人到底是谁?是不是他的小叔叔!
尸身现,宋采唐已经收拾仵作箱子,准备验骨了。
现场院子正中间已放好停尸台,下覆尸布,赵挚看了眼正在点燃苍术皂角的宋采唐,示意手下:“移骨。”
一边挖骨头时,旁边就站着一个人,手上拿着纸笔,迅速把此时坑内尸骨情形画了出来,就为以防万一,移骨时出了差错。
众人从上到下,按顺序捡着骨头,小心翼翼的,一一挪到停尸台。
在此过程中,泥土也得到了清理,好让宋采唐看的更清楚。
一切就绪,众人和宋采唐一起走到停尸台前。
宋采唐发现有几根骨头摆的位置不对,随手挪动,让其归位。
尸骨初检,首要的是性别,年龄,身高特点。
“骨盆高而狭窄,骨面粗壮,骨盆腔高而窄,上大下小形似漏斗,耻骨联合高……死者为男性。”
“四肢躯干骨骺全部愈合,颅骨冠状缝,人字缝,枕乳缝开始愈合,矢状缝未完全愈合,耻骨结节与耻骨联合完全愈合,下端出现嵴状隆起……死者年龄,应该在二十五至三十岁之间。”
确定完性别年龄,宋采唐要来皮尺,测量整具骨骼长度。
这一点比较幸运,死者尸身完整,可直接测量骨骼长度,加上五厘米软组织厚度,就是死者生前身高。
宋采唐认真比对,心下计算,最终给出结论:“死者身高大约为七尺八分。”
祁言眼圈发红:“我小叔叔死的时候二十六岁,身高……就是七尺八分!”
众人沉默,现场气氛安静的有些可怕。
一般验尸,接下来宋采唐会看尸骨上痕迹,着重看骨节特点,或者骨痂生长情况,死者生前若有特殊意外,骨折经历,便可以此为据,确认身份。
可这具尸体……不太好看。
骨骼虽完整,并无缺失,但保存情况相当不好,骨节折断,碎裂情况相当严重,比如颅骨有破洞,胸骨有粉碎性伤痕,四肢皆有不同程度的折断。
不仅宋采唐,在场所有人都看到了。
祁言咬着牙:“这……这……不管他是不是我小叔叔,这死前得遭多大的罪!”
温元思摇了摇头:“并非全部都是生前伤,尸骨埋于地下并不很深,风雨侵蚀,路人踩踏,动物啃噬,都有可能造成一定程度的损坏。”
以此来验看决定死因,并不合理。
赵挚看向宋采唐:“你可能有验骨之策,分清死前死后伤痕?”
“有。”宋采唐双目沉静,答得很是自信,“我已做好应对准备,但仍有一些,需要郡王爷帮忙。”
赵挚:“讲。”
宋采唐:“我此次验骨方法有些特别,需要一个深坑,请郡王爷命令命人挖掘。刚刚挖过的死者埋骨之地也可,若一应检察完毕,没有疏漏,可就着再往下掘一尺深即可。”
听到她的要求,在场所有人都愣了。
不是要验骨么?挖坑?
这两者有什么联系?
宋采唐剖尸绝技所有人都听说过,正想着这一次的尸体是骨头,没有血肉,当然剖不了,正想看她怎么发愁呢,竟然要挖坑了……
可真是稀奇。
这位女仵作本身就稀奇,身边的稀奇事不少,这一回,大家也带着期待的眼神等候。
赵挚:“挖!”
下面人没有犹疑停顿,立刻动作。
宋采唐也没闲着,从仵作箱子里取出自己事先备好的麻线和粗大骨针,回到停尸台前,将尸骨按人体骨骼结构依次穿连好。一边穿,还一边继续提着要求:“我还要木炭,木柴,酽醋五升,烈酒二升,被子衣服竹席。”
赵挚想也不想的挥手:“去备来!”
这次不是挖尸,只要一个深坑,人多力量大,下面人很快就挖好了。
“将木炭木柴铺在坑底,点燃。”宋采唐指挥着护卫把柴火铺好,点火,“一直烧到土坑通红。”
不但挖深坑,还拿火烧的通红?
这是要干什么?
围观的所有人都很惊讶,赵挚温元思祁言同样不明白。
不明白归不明白,所有人目光炯炯,盯着深坑,有一个意识非常明确:宋采唐又要让他们开眼界了!
这样的验骨法,闻所未闻!
不多时,护卫来报:“坑烧红了!”
宋采唐面色不变,依然平静无波,目光似那天边星月,清澈无垢:“拿醋将火泼灭。”
这好不容易烧红了,竟然要扑灭?
还拿醋?
怪不得刚刚说,要大量的醋……
护卫不敢多言:“是!”
烧得通红的土坑,炙热的温度,离得远远都能感受得到,如今一桶醋泼下去,热气瞬间蒸出,酸味弥漫,味道十分销魂。
在场众人诸多掩鼻,宋采唐却似全然不觉,眼看着明火已灭,确定没一丝火星:“洒酒。”
酽酸倒完,酒倒完,她才最后指着刚刚整理好,用厚布衣服被子竹席包裹好尸骨:“放进去。”
众人看着宋采唐,眼睛眨啊眨。
把尸骨放进去?
虽然骨节已经被她处理好,不会散,可这样……真能验么?
心里这么想,手下的动作却不敢停,麻利的按宋采唐吩咐,把厚厚一卷竹席放好。
宋采唐:“泼热醋。”
众人听令,好吧,泼就泼。
宋采唐又加了一句:“竹席棉被全部湿透即可。”
然而这还不算完,等一切做好,宋采唐又要求护卫在坑底四周,远离尸骨的地方,点上炭,小心烘烤。
事情全部做完,突然怀着期待的心情,看着这一切。
然后呢?
可一息,两息,三息,半晌过去,宋采唐并没有新的指令。
有个心急的,问出了声:“宋姑娘,那接下来呢?”
宋采唐垂眸,眉目安静:“等。”
没有现代仪器辅助,她能想到的方法有限,宋慈的《洗冤录》里,记载有这个方法。
一般来说,只有深冬,天气特别寒冷时,检验尸体才会用到这个办法,哪怕是初春,天气仍冷,热糟饼敷拥也尽够了。但今夜,春寒未散,冷意侵骨,她要验的是骨,难度更甚,唯有这样,才能看得更清楚。
这么多骨头伤痕,到底是生前还是死后所致,死者都经历了什么……
马上,尸骨就会告诉她。
256.特殊凶器
时间一点点过去, 天边泛白, 慢慢的亮了起来, 不用再掌灯举火把, 现场一切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外面街巷传来人声, 匆匆走动的,买卖早点的, 车马鞭响, 人们脚步, 开启了一天的热闹序曲。
小院内却一片寂静。
所有人仿佛不知疲倦,没有一个累的,困的, 打哈欠的,有些人甚至眼睛眨都不眨, 直直盯着深坑。碳火已经全熄,酒醋味淡, 眼看着里面凉下来了,应该……差不多了?
又等了一会儿,天光大亮。宋采唐微微抬头,眯眼看着金色灿烂阳光,心中满意。
今日的晴朗,正好。
“可以了,抬出来吧。”
众人一直等着这个声音, 瞬间精神, 根本不用谁催促, 动作轻快的,小心的把坑中尸骨取了出来。
拍灰,去掉竹席,裹尸棉被等物,尸骨再一次放到停尸台。
大家睁大眼睛仔细看,好像……没什么不一样?
白骨还是之前那副白骨,只温度热了又凉,跟以前并无区别啊。
赵挚三人也上前仔细看过,同样没发现太多。
祁言有点着急:“唐唐,这……能验了么?”
还是得需要再做点什么别的?
宋采唐点了点头:“可以。”
“我看着跟以前没什么不同啊……”
“不一样的,”宋采唐看着停尸台上的白骨,眼梢微垂,神情极为认真,“蒸骨之法可检验骨伤,若为生前骨伤,骨节上会有红色纹路,淡淡血荫,骨头若有断损,接续处定有血晕——死后造成的骨断骨碎,一定无此表征。”
祁言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可他睁大眼睛仔细低头看,眼珠定住,真的十分认真了,还是看不出太多区别,急的抓耳挠腮。
宋采唐将尸身重新看了一遍,抬头看天色。
蒸骨所用时间颇长,这一放一蒸一起,阳光已经大盛。
她转头吩咐丫鬟青巧:“取红油纸伞来。”
在场众人都懵了,啥?要打伞?
这没阴天也没下雨的,打什么伞?虽说阳光很大,但还是春寒料峭啊,一点也不晒!这宋姑娘……之前没听说过,是个矫情的人啊?
宋采唐没管别人心里怎么想,接过红色油纸伞,纤纤素手推着伞骨,将十二骨纸伞撑开。
素指滑木柄,红伞遮绿鬓。正好今日她穿的又是素色襦裙,颜色搭配绝佳,美人执伞,明眸含波,眉眼如画,画面可谓美极。
怎么看都似翩翩仙子,不像验尸验骨。
祁言和众人一样,不明所以,感觉今天好像脑子忘了带,浑浑沌沌懵的不行。
直到宋采唐手中红油纸伞,隔断阳光,遮在了尸骨之上。
“看,看见了!”
祁言眼睛突然瞪大,抓住赵挚的衣服使劲晃,差点把赵挚一条袖子生生扯下来:“挚哥你看!”
赵挚不可能错过宋采唐的半点动作,宋采唐请他帮忙挖坑蒸骨,他便猜到是一种验尸方法,尸骨蒸后抬出,肉眼看不出太多变化,他和所有人一样不理解,却从未有任何失败怀疑,他猜还有别的,却没想到,竟是伞。
他视线一直跟随着宋采唐,甚至比祁言还早,看到了白骨上的变化。
“有了有了!”
“真的!我也看到了!”
“这骨头这么蒸一蒸,就能验了?宋姑娘简直神乎其技!”
……
在场的其他人也几乎全部看到了,白骨上面,有红润的纹路,淡淡的血荫,痕迹并不十分夸张,但只要看到,就不会忽视。
而这些痕迹,几乎遍布整具白骨!
赵挚微微眯了眼。
温元思也不明白宋采唐的验骨之法为何如此神奇,但能验出来,于破案就是大大的帮助,他关注的是一点:“周身痕迹遍布,死者生前受了很多伤啊。”
祁言眼眶又红了,狠狠捏着拳:“他被人虐待了!”
若这是他的小叔叔……
宋采唐随手将红油纸伞递给赵挚,让他帮忙撑着,自己则微微倾身,仔细看着白骨上血荫。
慢慢的,她眯了眼,看向祁言:“我记得你曾经说过,你小叔叔景言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平凡人,只是天性开朗,乐善好施,性格善良。”
“是……我小叔叔性格真的很好,街坊四邻,方圆几里的人,没有不夸他的,谁家但凡需要帮忙,只要叫他,他没有不去的,”祁言嘴唇咬出了血腥味,“真的……我长这么大,从未见过像他一样的好人,也从未这样全身心依靠信赖任何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样的歹毒凶手,这么伤害他!”
赵挚轻轻摇了头。
他知道,送他问的并不是这个。
但祁言正伤心,他没立刻点明,而是看了眼宋采唐。
宋采唐有所察觉,侧头看他一眼,二人目光相触,似有言语交流,十分默契。
他们彼此都懂,对方想的是什么。
温元思不落其后,也立刻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不在别的,只在‘普通平凡’四字!
“骨伤几乎遍布整具白骨,也就是说,死者生前伤痕累累,一般人不可能承受住——程度不及其六成时,可能就早死了。”
宋采唐点点头,看向祁言,神情认真:“要么,这死者不是景言,而是身份不明的其他人;要么,景言并非是你认为的再普通不过的平凡人,他,不一般。”
空气安静,红油纸伞隔住阳光,弥漫于白骨周身的血荫淡淡流淌,好似在诉说什么。
“不管他卷进了什么事件,为什么危险重重,别人对他必定是不依不饶的,他能撑这么久,伤这么重而不死,心中一定有信念。”
赵挚见过太多武人之死,略有感触:“这是一个很顽强,也很倔强的人。”
温元思若有所思:“谁在支撑他心中的力量?情爱,大义,还是亲情?”
三人齐齐看向祁言,祁言垂了头:“我小叔叔……父母早亡,与族人不亲,身边好像没有什么特别亲密的朋友,亦无成亲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