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意和甄士安过两日也抵挡京师了。
苏意和甄士安先行入宫,且命初三叔告知瑾宁,陈国公如今安置在城外的苏家别馆养伤。
初三叔来禀报的时候,说了一句,“三小姐若不想去看,就叫人意思意思送点补品过去便是,甭管他原先如何,总归这孝道您得尽尽的。”
初三叔已经原谅了陈国公,只是,他理解三小姐的难处。
瑾宁点头,“好,劳烦初三叔回去好好照顾。”
“我一定会的。”初三叔也没多说,甚至没问京中的情况,便走了。
等靖廷从南监回来,江宁侯告知了他此事,让他宽慰宽慰瑾宁。
靖廷觉得不必要宽慰,这种事情,是心里头过不去,说什么都无用。
陈国公以前做的事情太伤瑾宁的心,她不去,也是理所应当的,无人可道德绑架她。
所以,他在瑾宁面前,关于陈国公的事情他一个字都没提。
倒是瑾宁主动说开了,“他暗中离京到东浙去,若是皇上知晓,会如何处置?”
“这…”靖廷想了一下,“倒是未曾有过这样的先例,他如今虽是督查衙门的官员,但是到底武将出身,武将没有得令而擅自离京随大部队而去,这严格上来说,算是违反了军令,在战事前,军令如山,违反军令与欺君几乎是同罪!”
瑾宁蹙眉,当时他受伤,很多人都看见了,便是查端明也亲眼目睹。
此事,若由查端明告发,将罪加一等。
想到这里,她沉声道:“不行,我得去一趟别馆,让他入宫负荆请罪!”
“这太冒险了吧?若皇上震怒,命尚且难保,更不要说其他。”靖廷道。
“太多人看见了,没办法瞒过去,到时候还再多问一个欺君之罪可就不得了。”
靖廷想想也是,只是…
他看着瑾宁,轻声道:“你可曾想过,若你叫他入宫请罪,一旦皇上降下重罪,你将受千夫所指,毕竟,他是为护你而去的。”
“正正因为是这样,我才不能坐视不管。”瑾宁心头也是很烦恼焦灼,他死过一次,活了过来若再因此事被皇上问罪砍头,到底也是她害了他。
可若先请罪,到时候或许还能向皇上求情,但求留一条性命,也不求其他了。
靖廷明白她的心思,道:“好,我陪你去。”
“不了,你休息一下吧,你都忙活了一整天了,南监最近事儿多吧?”瑾宁其实是不想让她看见自己与陈国公的尴尬相处,他们从来都没办法好好说话的。
家丑,虽然已经扬遍,可在他面前,她想保留一点尊严。
靖廷道:“嗯,确实挺忙的。”
不怎么忙,但是他知道瑾宁的意思。
便是多亲密的两人,心里也总有一个角落是留给自己人生的阴暗,不想被其他人窥见。
瑾宁独自一人趁黑策马去了别馆。
苏意安排了几个人心腹在这里伺候,初三叔自然也在。
初三叔对瑾宁的到来有些意外,也有些惊喜,“三小姐,来了?”
瑾宁看着初三叔喜悦的眸子,轻声问道:“他情况如何?”
“不怎么好,伤势总是反反复复的,所幸是服了销服丹,命是保得住,只是,大概也没办法回到从前那样了,三小姐不进去看看他吗?”初三叔轻声叹息。
他甚至还无法下床行走,作为一个武将,身体的衰败是最大的重击。
瑾宁沉默了一下,问初三叔,“我有一件事情,想问问初三叔您的意见。”
“什么事?”初三叔见她一脸凝重,便拉了她到一旁说话。
瑾宁看着风灯投下来的斑驳光影,道:“我想让他入宫负荆请罪!”
初三叔大骇,“什么?”
瑾宁静静看着他。
初三叔意识到她是认真的,他很生气,“便是你再恨他,到底在东浙的时候救了你一命,好不容易活下来,你不能再推他去死,你这还不如不来呢。”
瑾宁知道初三叔很在乎这份主仆之情,她解释道:“此事是瞒不过去的,军中那么多人看到,查端明也看到了,负荆请罪或许还能向皇上求情,免他死罪,一旦被人举报告发,那可就不得了。”
“谁会去告发?北营军听你的,也听甄将军的,且不还有苏大人在那压着吗?至于那查端明,她便是入宫了也是后妃,后妃能过问前朝的事情?且她总不至于会无缘无故说吧?若不说,你父亲还有一线生机,说了,就是死路一条。”
初三叔说着,忽然古怪地看着她,“三小姐,你是不是还认为自己立下的功劳不够大,想自己举报你父亲再立下一份功劳?”
“你觉得我是那样的人,是吗?”瑾宁声音有些微凉。
初三叔知道自己失言了,道:“我是气糊涂了,我不赞成三小姐的话。”
“我去跟他说。”瑾宁要往里走。
初三叔一手拦住,“你不能去,他如今什么都听你的,但凡是你叫,哪怕是叫他去死,他都义无反顾,你若跟他说了,他肯定就入宫请罪,到时候,便恨错难返了。”
初三叔在军中呆过,知道军中重罪有多可怕。
去了,便再没回头路。
瑾宁定定地看着初三叔,有些无奈地道:“好,既然初三叔不同意,那便当我没说过。”
初三叔眸色哀痛,“三小姐,我真不能让你这样做,我知道你或许不是存了害他的心,可你不懂啊,你父亲自从你母亲走后,这么多年吃着往日的功劳,皇上早就不太待见他,也幸亏托你的福,才让他重新让皇上赏识,再赐了世袭之位,可朝中多少人眼红嫉妒他?这世袭之位,人家是靠战功争取来的,你父亲则是靠着女儿立功赚回来,他心里其实也难受,他昔日可也是铮铮武将,为大周朝立下过汗马功劳,在东浙你也是亲眼目睹他是何等英勇,这是一个武将的本能,上了战场便不顾一切只求身后百姓的安全,而你父亲这一次还多了一个执念,便是千方百计护你周全,你真不能再让他去送死了,哪怕你不原谅他,那就远远地恨着他吧。”
第268章只是他却看不到了
瑾宁是有感触的。
东浙一战很是凶险,在靖廷未出现之前,他们力战东浙二十位高手,疲于奔命,身后是三千将士对五千的府兵,强弱悬殊。
那一场战役谁都没顾自己的性命,但凡有稍稍的退缩,便是马革裹尸的下场。
他拼尽了全力去赢得这场战役的胜利。
“三小姐,他是真的知道错了,”初三叔见她动容,便继续说道:“这些日子,他与我说得最多的便是你的事情,他很后悔,他那么骄傲,却三番四次地在我面前说他错了,他很后悔那样对你,很后悔当初没有带着你母亲住到外头,他说你和你母亲的悲剧都是他一手造成的,他那样自责,那样后悔,连我都不忍心了…”
初三叔说得声音哽咽起来。
瑾宁心头百感交集,轻声道:“好,我听你的,我只进去看看他,关于负荆请罪的事情,一个字都不提。”
初三叔以为说动了她,便点头道:“好,那我陪你进去。”
瑾宁摸着肚子,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今晚没吃饭,你能不能给我做点吃的?饿了。”
“没吃饭?怎么没吃饭?你住在江宁侯府,难道还能短了你的伙食?”初三叔心疼地道。
瑾宁撇嘴,“那倒不是缺了我的伙食,只是我自己吃不下,那查端明就住在侯府,还认了江宁侯夫人为义母,我恶心她,便不想出去吃,本来想晚点叫钱嬷嬷给我张罗的,这不是着急过来吗?就没吃上了。”
初三叔笑了,“哪里有这么笨的?恶心人家就不吃饭?那谁受罪啊?行,你先进去,好好陪他说会儿话,我给你做面片汤再炒个豆芽菜,这会儿厨房没人了,也只能是你初三叔给你做了。”
瑾宁嗤地笑了,“那正好,多做点儿,或许…他也会吃点的。”
“行行行!”初三叔闻言便更高兴了,立刻转身就去。
瑾宁看着初三叔欢天喜地而去的背影,心里头闪过一丝愧疚。
她慢慢地上了石阶,这别院虽然许久无人居住,但是打扫得很干净,地上只有几片黄叶,廊前挂了一排风灯,回廊弯弯,光影重叠,说不出的迷离美丽。
瑾宁推门进去,屋中点了两盏油灯,光线黯淡。
她掀开帘子走近内室,内室里只有一盏如豆火苗的灯,她进来的时候带了风,火苗便跳跃了几下,她的影子投射在墙上,摇曳斑驳。
陈国公以为是初三叔进来了,便哑声道:“我无事,你早些歇着去。”
瑾宁不语,慢慢地走过去。
陈国公见来人没说话,撑起头颅看了一下,看到瑾宁已经走近床边,他神色错愕,竟一时结结巴巴起来,“你…你来了?”
他急忙地拿了个枕头想塞在靠背上坐起来,但是抽了几次没抽出来,倒显得十分狼狈。
瑾宁上前帮他,且还伸手扶了他一把让他坐直。
陈国公有些拘谨,双手在被子上搓了几下,“你…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瑾宁没坐下来,只是仍旧站在床边看着他。
他的脸色很苍白,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往日威严俊美的眉目如今是衰老而青白。
唇上没有血色,这许是失血过多造成的,养了那么久,只捡回一条命,到底是伤了根本了,便是再威武的武将,大概一年半载也难以恢复。
他显得很不自在,偶尔飞快地看了瑾宁一眼,又垂下眸子看着自己的双手,或许是看着双手底下的被子。
瑾宁的出现,让他意外,开心,惶恐,尴尬…
瑾宁也觉得不自在。
他们没试过这样相对过,要么是淡漠,要么是针锋相对,要么是破口大骂。
所以,她快速地道:“我这一次来,是有事要说,你擅自离京去东浙这事,迟早有人揭发出去,与其等人揭发,还不如自己去请罪。”
陈国公嘴巴微张,“哦!”
他应了一声,便不知道说什么了。
自从受伤之后,他其实没想过这个问题。
他都做好了准备,没在战场上死去,那回来被问罪也不过一死,他都不在乎了。
“初三叔不赞成。”瑾宁道。
陈国公又哦了一声,“那就先不要跟他说。”
瑾宁看着他,“你的意思,是你同意这样做?”
陈国公慢慢地抬头看着她,“同意,为什么不同意?这是最好的方式。”
瑾宁一时不去猜想他这话还有没有其他意思,反正他同意就成。
“初三呢?”陈国公问答。
“我哄了他去给我做吃的。”瑾宁道。
陈国公问道:“我也饿了,你能不能陪我吃点再走?我们父女,似乎从没这样坐下来好好吃饭。”
他想跟她吃一顿饭。
明日是生是死,他都不在乎了。
他巴巴地看着她,眼底有祈求之色。
瑾宁觉得这顿饭不会很愉快,他们没试过这样的相处方式,最好是不要,她心里也是拒绝的。
但是,看着他的眼睛,她说出口的竟然是一个好字。
说了这个好字,她也很懊恼。
但是陈国公很高兴,那张衰败的脸忽然就注入了神采,也瞬间变得红润起来。
瑾宁走到一旁坐下来,也不知道说什么。
倒是陈国公兴奋起来,便多了话,“我听说,皇上下旨为你们赐婚,婚期定在什么时候?”
“十一月初三!”瑾宁道。
“快了,快了!”陈国公数了数日子,神色越发高兴起来。
瑾宁不语。
“你是从甄家那边出嫁吧?放心,你外公一定会为你办一个盛大的婚礼,他那么疼爱你。”陈国公说,声音里却充满了羡慕。
瑾宁沉默了一下,“我从国公府出门。”
陈国公几乎以为自己听错,脖子伸长了一些看着她,声音微微颤抖,“你说…你从国公府出门?”
她还愿意从国公府出门?她不是最厌恶这个家吗?
“是的!”瑾宁没有解释太多,只是这个决定必须要告诉他。
“好,好…”陈国公嘴唇哆嗦了一下,眼底升起了难言之情,“真好,真好啊!”
只是,他却看不到了。
第269章断不能叫她好死了
初三叔端着宵夜上来的时候,便看到父女两人相对无言地坐着,他知道是这个情况,所以,迅速做了便端上来。
他笑着道:“仓促做的,也不好吃,面片还是今日晚膳做剩下的呢,随便对付点儿。”
瑾宁闻到了香味,微笑道:“有得吃不错了。”
初三叔做了两碗面片汤,要给陈国公端过去,陈国公却掀开了被子道:“不必端过来,我过去吃。”
“方便下床吗?”初三叔连忙过去扶着。
“行,没事的。”陈国公双脚垂下,在床边吊着,瑾宁看了一眼,看到他确实是瘦得厉害了,裤管窜起的小腿,只剩下皮包骨。
她心里还是觉得有些难受的。
陈国公仿佛是意识到了,连忙就弯腰把裤管落下,因长期卧床,他都是穿着寝衣。
他站起来,寝衣下是形销骨立的身子,短短一月,他真的瘦了许多许多,他走过来,瑾宁才看到他的脸不是苍白,而是蜡黄,苍白只是方才远灯映照过来,他躺着没有遮挡,光线投下去显得苍白。
但是事实上他的脸色很蜡黄。
她心中几乎是咯噔了一声,她见过这么蜡黄的脸色,那是庄子里的吴大娘。
吴大娘当时重病,脸色就黄得要紧,黄了不到一个月就去了。
他除了伤势,是不是还有病啊?
他得病了吧?
陈国公坐下来,他显得很开心,“闻到这香味,胃口一下子就开了。”
初三叔笑道:“胃口开了便多吃点,这几天,每天都是喝点小米粥,汤都喝不下,身体哪里能康复?得多吃点才行。”
陈国公拿起筷子就滋溜滋溜地吃了起来,见瑾宁定定地看着他,便招呼道:“吃,你也吃。”
瑾宁点点头,拿起勺子喝了一口面片汤,这汤味道偏淡,几乎是没什么味道,伤员是要吃淡的。
陈国公没说话,但是也没像刚开始那样吃得很快,仿佛是慢下来等瑾宁似的,又仿佛是要尽量延长这一顿饭的时间。
尤其吃到最后两口,他便放下了筷子,静静地看着瑾宁。
瑾宁倒是吃见底了,“吃不下就别吃了。”
“不,能吃,歇会儿,歇会儿再吃,你要不再吃点?叫初三去再给你做点。”陈国公问道。
瑾宁摇头,“我够了。”
陈国公有些失望,“哦,好!”
他又慢慢地拿起筷子多吃一口,吃了这一口,他忽然蹲下来狂吐。
初三叔吓坏了,连忙端了痰盂过来,扫着他的后背,“吃撑了是吗?别吃了,别吃了,哎,这最近怎么老吐啊?这不是办法啊。”
瑾宁看他吐得难受,又听得初三叔这样说,问道:“最近总是吐?”
“可不是?都吐了好几天了,回京的时候以为是舟车劳顿受不得才吐,可如今都踏实了啊。”初三叔拿了毛巾给他擦嘴,这一吐,吃下去的都吐出来了,他的脸色是蜡黄中透着青白。
瑾宁心里闪过一丝不忍,或许她可以安排他逃走的。
逃到瑶亭庄子里去,那边都是她的势力范围,官府要查也有办法马上转移。
所以,趁着初三叔拿东西出去清洗的时候,她扶着他到床上休息,道:“我安排你逃吧,逃到瑶亭庄子去。”
陈国公虚弱地摇头,对她能出手相扶,他已经很欣慰了,“不,我不逃,我是武将,逃便是逃兵,我宁死不做逃兵。”
“但是…”瑾宁到底还是不忍心,且入宫请罪,未必就能轻责,“如果皇上震怒,你这条命还是保不住。”
陈国公笑了起来,“不在乎了,我这辈子,该得到的已经得到,比起旁人,我很幸福了,若皇上真的要降罪,我也正好去陪你母亲,这么多年行尸走肉…”
他轻轻地叹息,眸光悠远,“想她要紧!”
瑾宁默默无语。
心有些揪痛。
“你坐下来!”陈国公看着她,凝望许久都无语,“我想和你说说你母亲。”
瑾宁听得他要说母亲,她下意识地就坐了下来,坐下来之后发现坐的是床边,便稍稍往后挪了挪。
最近关于母亲的事情,她听了一些,但是,怎么都听不够。
她什么都想知道,母亲的容貌,母亲的性情,母亲做过什么事,说过什么话,与什么人交往,她都想知道。
而这天下间,大概无人比他更了解母亲了吧?
陈国公面容也渐渐生出了光芒来,能畅所欲言地说他这么年想说却不敢说的那个人,能恣意地想她,本身就是一种幸福。
往日总怕相思泛滥,总怕悲痛太过,每每念她,也不过是看看她的画像,便马上要转移注意力。
想都不敢想的痛楚,这么多年,算是受够了。
“我对她是一见钟情,旁人或许不信,总认为我是贪图甄家权势,可真不是那样。我还很清晰记得,当时第一眼见她,她穿着翠绿色缎裙,绾着双丸髻,眉目清丽却又带着两三分娇憨,她那时候并未在意我,我只是大将军麾下的一名军士,哪里便能博得她对我另眼相看?只是那一眼,却叫我相思入骨,这话原不该对你说的,可不说,也无人会听了…”
瑾宁听得很入迷,尤其两人定情之后的事情,更让她听得痴迷不已。
“当时你外祖父是不肯把她嫁给我的,甚至要为她另外说亲,你母亲性子倔强,听得你外祖父说要把她嫁给旁人,竟在府中便闹了起来,扬言说若定了另外的亲事,便想法子把你外祖父捆了送花轿嫁过去,你外祖父气得起七窍生烟,却拿她没办法,饿了几日,只得答应了…”
瑾宁听得笑出声来。
陈国公看着她,“这话,你说过,你记得吗?”
瑾宁记得,当时他想把自己嫁给海棠的夫君。
“你们母女,长得像,性子也像…”陈国公的声音渐渐地低下去,“可你母亲终究因为爱我,不愿意我难为,所以并未全力对付她,最终被她所害。”
到底,怒难消,恨难消,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道:“断不能叫她好死了!”
瑾宁默然,她不会叫那老婆子好死,却不是为了他。
那是她的恨!
第270章什么是爱情
初三叔在外头,听到陈国公与瑾宁说话,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脸上便有了喜色,和解就好,到底是父女。
瑾宁在别院里阻足足逗留了两个时辰才走。
回江宁侯府的途中,她仍沉浸在他说的那段往事中,久久不能自拔。
回到府中,刚把马儿交给小厮,便见靖廷快步走出来。
“怎还没睡?”瑾宁吃惊,这都子时过了,他明日还得回南监呢。
“等你!”靖廷打量着她,仔细打量,就唯恐她把难受藏在心里。
瑾宁哈了一口气,觉得有些冷,“走,回去,这里风大。”
“冷吗?”他脱了外裳替她披上,“事情谈得如何?”
“初三叔不赞成,只是我私下跟他说了,他同意,明日我陪他入宫去,所以我得先让可伶可俐去引开初三叔。”瑾宁抬头看了他一眼,把他覆盖上来的衣裳裹紧一些,衣裳有他的余温,还有淡淡的沉水香萦绕鼻间。
他惯爱用沉水香。
两人走回宁瑟阁,小黑耳朵尖,扑了出来,瑾宁弯腰抱起了它,抚摸着它的额头,“小子,这么晚还闹腾呢?”
靖廷伸手抱过,“它爪子长,仔细挠着你。”
瑾宁暖暖一笑,看着他抱小黑的模样,像抱着一个小孩儿。
两人走了进去,钱嬷嬷迎了出来。
瑾宁苦笑,“我这出去一趟,谁都睡不着啊?我还这么重要了?”
钱嬷嬷呸了一声,“你不重要谁重要?这么晚才回,也不知道多穿件衣裳,一路冷着了吧?前些天才落了水着凉一次,怎也不注意些?”
她转身便先进去煮茶。
靖廷送到房门口便道:“你早些休息,我先回去了。”
他总不好进瑾宁的房间,到底深夜了,虽有嬷嬷在,可传出去名声不好听。
瑾宁道:“好,那你先回去。”
他明日还得回南监,所以,瑾宁虽想跟他多说几句话,但是也舍不得叫他再熬夜。
靖廷看着她,“明日,我陪你们入宫去,好吗?”
瑾宁微笑着摇头,“不,此事你不必沾身。”
“我不在乎…”
“我在乎!”瑾宁快速打断他的话,“不要再说,我坚持,你明日回南监忙你的事情。”
靖廷蹙眉,“我在皇上面前,能说上两句话。”
“这一次你听我的,以后我都听你的,好吗?”这次和自尊没有关系,天威难测,若迁怒一同入宫之人,她为所谓,这飞凤将军也好,郡主也好,到底她不在乎的。
但是,他的前程,她在乎,那是他用血汗拼回来的。
靖廷见她坚持,只得道:“那好,你自己小心点儿。”
“我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