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难寻,但丑成这样更难得。大部分人,其实都是普通,有些比普通高一点点,有些比普通低一点点,真能丑得吓人一跳,那也很不容易好吗?真是难为各位大人了,听说最近认义女之风很盛,就是自己闺女或者孙女在丑字上太拿不出手,只好另寻他路。在任何朝代,买卖仆役都是长得周正的价钱高,现在可好,丑丫头才奇货可居。看皇上把大家伙逼的,现在居然还挑剔!
早两年,因为皇上风姿威仪都太出众,简直天神似的。也有那不长眼的女子,自诩美貌无双,总觉得别人不能捕获皇上的心,自己一定是可以的。因此上各种手段齐出,有娇柔的,有泼辣的,有事事努力争取的,有玩“不争即是争”的。用霍小亲王的话来讲:人人想成为皇上手心里的朱砂痣。结果可好,朱砂痣是没有,朱笔御笔,全家发配的倒好些。想想也活该:记妄图取代皇后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其心就可诛。
长此以往,谁还敢有别的想法?
洪长志心里这么想,表面儿上却恭敬无比。本来,他想去漕帮颐养天年,可惜宫里就是离不开人。好在狗儿被赏了个御前侍卫的缺,和霍小亲王的关系又好得像穿一条裤子似的,有了好前程不说,爷俩还能天天见面,倒也不错。
“看看看看,连成过亲、生过子的女人都弄起宫了。”萧十一,不,诏德帝又随意翻翻名册,指着一个人名及后面的详细介绍道,“还是威远侯家的?这王岳可真是!他给朕敷衍,也好歹像点样子。这也太不像话了!朕看,他干脆告老,让他儿子承爵吧。”说着就要走。
干吗去?回宫摇铃。
整个大赵国谁不知道,皇上最爱听铃声。可是,又不许皇宫中出现半点铃铛声,只许自己摇。真是只许皇上摇铃,不许百姓叮叮声。
可是,他的脚还没挪开,叮铃铃的脆响就钻进了耳鼓。
诏德帝登时大怒!
敢把他的话当耳边风?他他妈的好歹是一国之君啊,不知道皇宫中只能他摇铃吗?可是等等,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呢?听起来……听起来……
诏德帝猛然转身。

第八十章 于是,他放她走(大结局)

人们都道铃铛声没什么不同,但他心里日思夜想,于是就能够听出某金铃的不同。是他做梦吗?是他思念太过,所以产生了幻觉吗?一定是的,一定是的。
他心中莫名生出悲凉,三年了,可那伤心难过分毫不减。表面看着是平静了,其实每天天都觉得了无生趣。若老天真的能奖励他勤政爱民,至少让琉璃入他的梦也好,在梦里见一面也行。他实在太想她了,无一日不相思。
但,等等!怎么又响了?还响!再响!
诏德帝整个人都不对了,痴痴呆呆的,情不自禁的循着铃声走去。慢慢的,发觉是风儿吹了侯选秀女的裙摆。而那铃声,正是发自这个个秀女的身上。她纤细的腰间,挂着一只金色的铃铛,充做裙压,正是他送琉璃的那一只。
他认得的!因为在铃铛上,他亲手刻了“羽”字。
“老洪,快,快掐朕一把。”他站在那秀女面前,却不敢让她抬起头来。甚至,他自己连动也不敢动,生怕,连这个梦也破灭。
“皇上……这这……老奴不敢啊。”洪长志吓得一哆嗦。
龙体,就是国体。让他伤龙体,不是等同于造反?不行,他家小孙子前程远大,他可不能给给孙子招祸。有了这个想法,不管萧左怎么催,洪长志就是不动手,还跪在地上,慢慢退后。
诏德帝正着急,身前跪着的秀女突然出手,对着诏德腿的大腿,对,是大腿,还是大腿内侧,狠掐了一把。
诏德帝疼得差点蹦起来,可从他的角度,正巧看到那秀女微扬的脸。结果,他不但没有蹦起来,反而对着跪了下去。他哆嗦着,伸手捧着那秀女的小脸,宛如重拾生命中最最珍贵的宝物,“琉……璃,琉璃,小琉璃,是你吗?别告诉我这是个梦。怎么会?怎么会?你走了这么久,我以为你不会回来,现在又出现,怎么会?怎么回事?琉璃……啊……”
那声“啊”,是因为秀女,不,是琉璃,在他腰间的软肉又狠掐一把,疼得他眼泪都要掉出来了,可脸上的笑意却越来越大。当那真实感越来越逼近,他的怀疑越来越少。虽然不明白为什么美梦突然成真,心里却幸福得快死了。
“怎么会?怎么会?不不,怎么不会呢?你本来就没死,对不对?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不会离开我的。”诏德帝已经语无伦次,捧着那张小脸连亲了好几下,尤其嘴唇。
没错,就是这个香气,就是这个滋味。午夜梦回,他想念了无数次,就是这样没错的!
而琉璃,再也绷不住,伸手扯住萧十一的耳朵,眼里眼泪汪汪,脸上却寒气森森,“你不是说,这辈子就只要我一个吗?嗯? 可你呢,居然约我选妃!选妃!要不是我冒着威远侯家的名义混进来,你到底要给我戴多少顶绿帽子?”
“皇后,女人那个……不能叫戴绿帽子。”诏德帝解释,可见自家皇后瞪眼,又连忙改口道,“好好,皇后说什么就是什么?来人哪,找史官来,记上点,男人有了别的女人,妻子的遭遇也可称为戴绿帽。”又反过来解释,“我没有对不起皇后啊,我就是……走个形势。我真的一直为皇后守身,不然,咱们立即去内宫试试……”
琉璃的脸,腾地烧红了。
这是什么皇帝!脑子里还是天天想着那种事,是下半身思想皇帝吧?哪有这样的,不是应该抱头痛哭的吗?怎么见了她就想往床上拽。
“你这几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这么久才回来?”诏德帝好不容易问到正事,“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洪长志很有眼色,冲着那十几个看热闹的秀女挥手,让她们快闪。那些人虽不情愿,却也不敢违背命令,一 步三回头的走了。而洪长志,照例做他最擅长的,就是装布景板,一声不吭、低眉顺目的站在一边,连呼吸都放轻。
“当年,我不过因为当年落了海,又被炸得晕了,所以顺水漂走了。好不容易命大,龙王爷不肯收,被人救起,可惜就一直睡着,醒不过来。”其实,就是植物人状态了,“要不是因为世界上最疼的那件事,刺激我醒过来了,说不定真就的阴阳两隔了。可是又自惭已如枯槁的容貌,加上手脚不能动,躺在床上养了两年才好。为了见你,为了让你见到我最美丽的样子,为了不让你心疼,我这么辛苦,我容易吗?你干什么了?你对得起我吗?”
真是不讲理啊,自己不出声,还怪皇上啊。没见着皇上这三年是怎么过的吗?这是身子骨强壮,不然早得相思病死了。洪长志在一边腹诽着。不过,咳咳,布景板虽然也可以有思想和灵魂,但不能发表意见。
诏德帝却抓住了别的信息,“世上最疼的事?到底什么事啊。现在还疼不疼,要不要传太医?”紧张得不得了。爪子,还上上下下的捏啊摸啊,呼 ,手感真好,一如从前。
琉璃脸上又是一红,暂时不揭破,眼睛向后瞄了瞄。
诏德帝循着望去,见水军大都督水石乔不知何时进京了,进宫了,手里还拉着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儿。那孩子看起来极是好动的样子,不断挣扎,眼睛还东张西望,似乎只要水石乔一放手,他就会满地跑得瞬间不见。
“这这……”诏德帝懵了,“这小子是谁?”
不会是事隔三年,琉璃嫁了别人,生了儿子,今天是来和他谈判,想要和离的吧?诏德帝突然生出很不好的联想。其实这很不靠谱,也不理智。可是他失而复得,还那么突然,又是在那么没有预料的情况之下,难免会有些大脑当机,丧失理智。实话说,虽然琉璃掐的那两下挺狠,他现在还感觉两处地方火辣辣的疼,可这种忽喜忽悲,他就是感觉很不踏实。
“这是你儿子,你不承认、不负责吗?”琉璃怒目而视,世上最疼的事,就是生孩子,这样好解释了吧。在现代,把疼痛分为十三极,最轻的是蚊子咬,最重的就是母亲生产了。
“他两岁了。”转头,又对宝宝露出温柔的笑,“乖,仔仔,快叫父皇。”
原来乳名叫仔仔,真是……好听得很。诏德帝突然感觉手心痒痒,想把那宝宝拎过来,好好揉搓一番。仔仔算起来不是他的第一个孩子,萧蛮是。但萧蛮生得不是时候,生下来就被秘密抱走了,他再见到女儿时,她已经好几岁,而且从小当男孩子养,甚少亲近。
不过心中愿望虽然强烈,身子却仍然僵着不能动,于是看起来像没有表示。也难怪他。一秒种之前还一无所有,一秒种之后有妻子双全。人生虽然充满意外,但这也太意外了!
见他“冷漠”,那人精似的孩子也扭过头去,装看不见。这个傻呆呆的男人是他爹?他才不要,大小舅舅都还好些。看那一脸泪水,又哭又笑的,别是个娘嘴里说的“蛇精病”。
“两岁了。”水石乔笑着,神情恶劣的补充,带着强调的意味。哈,纳闷去吧,心里嘀咕去吧?抢了我的心上人,把自己堂妹塞给我,我也给你添添堵。
分别三年,孩子两岁?!这算算日子……似乎有点不对。
但是,管不了那么多了!老婆回来了,孩子要多少没有。再说,他相信琉璃。孩子没有早产或者晚产的吗?人家哪吒怀了三年多呢。
早已经思维混乱的诏德帝胡思乱想中,一把抱起秀女,不对,现在已经确定是皇后了。
“你干吗?”琉璃惊问。
“回宫啊,不是要检查一下我,咳,检查一下朕这些年是不是身家清白吗?”低声,用只有琉璃听的声音道,“朕存货很多,要皇后好好费一番力气呢。”说着,抱着琉璃就走。
走出没几步,还没忘记回头对所有目瞪口呆的人嘱咐,“洪长志传旨:朕有皇后,不需要后宫,秀女们都各回各家。还有那什么……仔仔,朕的太子啊,跟你大舅舅去玩吧。老洪,给安排食宿。”
至此,再不想多说一个字了。
第二天,君王没早朝。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
七天后,才恢复正常的政务。
但下朝时,诏德帝叫来水军大都督,偷偷地问,“我问了,她说一直在你身边藏着。你真是了不得哪,三年了,居然瞒朕瞒得这样紧。”
“她不让我说,我为什么要主动告诉皇上?”水石乔半点不愧疚。
琉璃等到生儿子时才苏醒,等到身体好了才肯见人。后来还要考验一下皇上,是不是真的能只要她一个。直到选妃的事传来,她忍不住。
“你还是喜欢她的吧?那为什么要放她回来?”这个,才是心中真正的疑问。
水石乔耸耸肩,给皇上来个一问三不知。
其实他自己心里有答案。
那时,他亲眼看着琉璃挣扎,又看着她苏醒过来。自霍大小姐没了之后,第二次整整陪了琉璃三年。然后,他突然间就明白了。
经过了那么多事,忍受了那么多苦,她等的,已经不再是他。
于是,他放她走。
(本文完)

解密番外之三年(上)

“老伯,快点划啊,你好慢啊。”少年催促。

“二公子,您别插手行不行?”冬天的海面上,还是很冷的,老人的额头却冒了汗,“您的力大,老奴的力小,两边用力不平均,您看,小船就在水上打转儿了,半天前进不了一丈。”

“那……要不然这样好了!”少年突然丢了手中桨,“您划一会儿,我再划一会儿,免得只累一个人,又影响速度。”

“那怎么可以!二公子,您可是尊贵人儿!”老伯不允。

少年却瞪大眼睛,很认真地道,“我大哥说过,咱们家最可信的就是您。二姐姐又说过,尊敬老人是美德。我啊,虽然笨,可却是个有美德的人哦。”

老人怔了怔,露出复杂的神色,却抿紧了唇,不说话,只奋力向前划去。

船,是小船。四人乘,只一张简陋的小帆。照理说,这样的船,这样的一老一少,是不能随便出海的,而且还走了那么远。万一遇到风浪或者凶恶的狗鱼(现代人说的鲨鱼),将会面临极大的危险。

可是,少年没有意识,也没有危机感,反而兴高采烈的,因为他是脑子坏掉的温映宣。而老人从不违背,因为他是温家最忠诚的老仆劲伯。

说起来,琉璃与温家是对立的关系,但她恩怨分明。她整死了温凝之,为姐姐报了仇,了了自己的心愿,却也收留了温映宣,成全了对温宏宣的承诺。而劲伯给温凝之办了后事之后,就想把温二公子带走。只是他也知道自己没有能力护温映宣一辈子,最后只能恳求留在温映宣身边。

劲伯对琉璃的感情是比较复杂的,很难喜欢。毕竟温凝之及温家一手败在琉璃的策划下。但他帮助温凝之做过不少坏事的善后工作,知道那是报应,因此倒没有憎恨。也没有伺机报复的打算。而琉璃明知道他是谁,却也坦荡接受。

当天下大局搅动起来。琉璃要追随萧十一,无暇他顾,就把温宏宣暂托给漕帮看护。可昨天半夜,因琉璃落水,漕帮的人手都被调动起来了,分舵迅速地人去屋空。温映宣跟着瞎兴奋了半天,以为有什么很重要的大事发生,琢磨着也要做点贡献。最后趁人不备,偷偷跑出来跟着。

劲伯自然是追上了,可却劝不回温映宣。他心疼这孩子已是温凝之惟一的血脉,又是伤了脑子的,向来对他纵容,加之温凝之参加科考之前,温家穷困,劲伯当过渔民以贴补家用,操船是一把好手,觉得可以保护二少爷。也就顺了温映宣的意。

不过,他本想带温映宣在海上溜达一圈就回去,哪想到这小子虽然傻了。却不好糊弄,而且眼尖得很,行船离岸久了后,就看到不远处有大片船只集结,闹死闹活的要跟过去看。劲伯没办法,只有装作力气不足,在海面上磨磨蹭蹭。

正在主仆二人僵持不下之际,只听远处“嘭”的一声巨响!

劲伯正胡乱划桨,温映宣正急得敲膝盖。就见远处像是突然竖起一道水墙又瞬间塌散似的。但那只是瞬间,而后那片船队就骚乱了起来。

“二公子。我们得回去了,只怕那边出了大事。”劲伯紧张道。

“出了大事才要看热闹啊。”温映宣反对。“划过去,快划过去!”见劲伯不动,又去抢桨。桨没抢到,他干脆俯下身子,也不顾海水冰冷,用手划起水来。

一老一少僵持了半天,谁也没拧得过谁,那只船就停在原地,动弹不得。温映宣看着傻,却死死收了帆,所以就算这时候突然刮了怪风,正是吹向岸边的方向,劲伯却也只能干瞪眼。何况温映宣半个身子都俯过去,眼见就要掉在水里了。

“把帆升起来!”劲伯急道。明眼人就看得出,战区出了问题。谁知道是哪方胜利?万一结果不好,殃及二公子可就糟了!

“不升不升!”温映宣却以为是玩闹,脸上还笑眯眯的。随后,他又露出惊讶的表情,指着被怪风吹过来的飘浮物道,“咦,那是什么?”

劲伯循势望去,登时心里一紧。

看起来,似乎是具浮尸,还是个女子。但,也未必就是死透了的。而他既然当过兼职渔民,就知道水上讨生活的规矩,那就是见了浮在水上的,一定要救起来。倒不是好心,而是给自己积德留后路。天有不测风云,谁都有遭难的时候。

“是个人,快救起来。”这时候,一老一少的态度倒一致了。

温映宣是小儿心性,可年纪却足够大,从少年向青年过渡了。加之琉璃从不虐待他,所以他身子骨倒是极健康有力的。因而他与劲伯联手,很快就把那“浮尸”给捞了上来。而后,他们又全体惊讶万分。

“是二姐姐!”

“是王妃!”

劲伯一检查,发现琉璃还有气,但他却害怕起来。

王妃出问题,飘在海上都没人理,可以推测,是临山王败了啊。那么,二公子难免不受牵连,必须立即逃!

“快走,有坏人追!”劲伯哄温映宣,“如果想让你二姐姐活命,就赶紧把帆给我升起来。还有,有多大力,使多大力,划桨!”

智商有问题的人,如同孩子和小动物,是很会看人情绪的。温映宣看出劲伯不是开玩笑,有些受到惊吓。又见琉璃如此,立即听命,升了帆又拼命划桨。

于是,一老一少加一个女人,很快借着冬季里难得的反风向,到了岸。随后由温映宣背着琉璃,劲伯找了马车,立即往南逃。

劲伯判断失误,而萧十一和水石乔留在海上拼命找琉璃,双方联系断绝,令逃难三人组离东京都越来越远。加上后来水石乔生病,萧十一迟迟不登位,民间人心惶惶,百姓们得不到确切消息,劲伯更不知道这趟造反是谁胜谁败,误会于是加深再加深。

期间,琉璃虽然恢复了呼吸,却一直昏迷不醒。

“劲伯,为什么二姐姐不睁开眼睛?”马车内,温映宣急得问。

“据老奴猜,当时咱们听到的巨响,是船只爆炸了。从前我侍候你爹在山上读书,见过道长炼丹出错,炸得道观都塌了半边。王妃被炸坏了脑子,摔进了海里。不过,正因为她早就晕了,所以倒没有溺水。”

“那为什么飘到我们那边?”温映宣好奇。

“这海啊,可不比小河小溪,上头看着平静,下头的水流千奇百怪,力量大得很呢。老奴曾听人说过,有时候风向都是因为水面下的水流变化而变化。那天不是刮了一阵很大的怪风吗?指不定下头就有大逆流,独独把王妃卷过来了。或者,这是王妃命不该绝。”劲伯没有现代先进的气象水文知识,但古老的智慧却自有高明,居然被他猜得*不离十。

“哦,一定是海龙王把我二姐姐送给我。”温映宣有自己的解释,很开心的点点头,“姐姐对我好,我对姐姐好,龙王知道呢。”童稚的语言,近乎天道。

就这样过了半个多月,劲伯带着个痴儿和一个人事不知的病人,居然一路到了江南。也是到了这儿,才听说临山王没败,而是胜了,据说择日就要登基。他知道自己闹了个大乌龙,又怕耽误了王妃的病情,只好找到最近的漕帮分舵,把情况说明。

因此,为了处理帮中急务而回来的水石乔,是第一个接到信息的,也是第一个赶来的。同行的,还有萧娅。

“她为什么会这样?”见到琉璃的一刻,看到她瘦得皮包骨,脸色青白,只比死人多口气儿,水石乔的狂喜,变成了深深的担忧向伤心。

劲伯解释道,“自从救上王妃来,她就从没有醒过。连吃喝也不行,是我们二公子拿了细细的苇杆,一点点灌下米汤。”不然这些日子,人饿也饿死了。

“赶紧把熊大夫找来!”他立即就吩咐。

熊大夫是江南名医,从前水石乔的母亲、石夫人的脉,都是他请。后来,熊大夫惹了官非,是漕帮帮助解决的,他就此就入了漕帮。

最后,熊大夫翻来覆去的诊了近一个时辰的脉,十根手指都用上了,得出的结论是:王妃的脑袋受了强烈的震荡,现在是活死人的状态。也许会醒,但也许一辈子这样睡下去,全凭个人意志和命数了。

“不然,把十一嫂送到宫里?太医们也许会有办法。”萧娅出主意。

水石乔却拒绝了,打算把琉璃偷藏在自己身边,等她慢慢醒来。

萧娅对他的决定又气又急,“你以前说过,喜欢一个姑娘,这辈子也不会改变,那人是不是就是琉璃?”自从知道琉璃的身世,知道他们并非亲兄妹,还有什么猜测不出的呢?

“是。”水石乔承认,坦坦荡荡。

“所以,你要把她扣在你身边?”萧娅哭了,“你难道不知道,我十一哥因为找不到十一嫂,有多么痛苦难过,都快活不下去了吗?”

……………………………

……………………………

…………66有话要说……

大家都没想到救琉璃的,竟然是傻子温映宣和曾经的哑子劲伯。

所以吧,其实66写任何一个人物都是有用滴,嘿嘿。

明天会发上番外之下部分,敬请期待。

谢谢。

解密番外之三年(下)

“为了琉璃,他必须活下去。他若死,就是不够喜欢,也不够强大,配不上琉璃。”水石乔说得冷酷又不讲理,随后又转头看着萧娅道,“你一直追在我的身后,说要接近我的心,了解我的人,可难道,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男人?因为喜欢一个姑娘,就要罔顾她的意愿,趁人之危,只强留她的躯壳?萧娅,你也太看轻了我!”

其实刚才话一出口,萧娅就很后悔了,此时却无话可说,只能顶嘴,“那你说,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要强压下十一嫂的消息,瞒着十一哥?”

“原来你连琉璃也不了解,亏她还把你当成她在东京都的好友之一。”水石乔冷笑,“另一个她认为的好友是王琳琅,她却放了萧九,害了琉璃。你呢,却不知道琉璃内心是多么骄傲又刚强的女子,宁愿站着死,绝不跪着生的。她现在这幅半死不活的样子,你觉得,她愿意让萧十一看到吗?若把她交给萧十一,她醒后,会第一个生我的气。所以,我宁愿你那十一哥痛苦到死,也不能折损琉璃的骄傲。说到底,你十一哥就算登大位,当了皇上,天下之主,在我心中也比不上琉璃的一根头发。”

萧娅沉默了,忽然有点懂得了水石乔。于是,最后她选择保密。

琉璃就这样被秘密养在江南,养在水石乔的宅子里。因为满府上下全是漕帮的人手,自然半点风声也泄露不出去。

不久后,萧十一登基,赐婚萧娅与水石乔。

水石乔问萧娅,“嫁吗?如果你介意我心里有琉璃,如果你介意是我们推翻了你父皇。我可以去和皇上说,绝不让你担责任,或者坏名声。”

萧娅想也没想就道。“嫁!”随后又补充,“只当给琉璃冲喜了。”

她想起琉璃说的话:好男人太难得。所以追起来就困难。现在她可以很合理合法的得到她所喜欢的男人的身,那他的心还远吗?她就温柔成一滩春水,有关琉璃的事都不计较,就不信捂不过来那颗石头心。

至于父皇的事……她身上是流着萧家的血不假,可她始终记得当年母亲被父皇的无情伤得有多重。母亲看似受宠,却只有她知道自己过得多小心。最后,母亲也是死于那无情之下。所以,与其说那人是父亲。倒不如说是上司。现在上司换了别人做,她真的无所谓的。

所以说,男女之间有时候不能计较太多。付出多与少,得到浓与寡,都有定数的,一时之间也看不出来。这世上,若不能平衡的,都不能存在。这个道理,萧娅是在过了几十年之后,才慢慢咂摸出了滋味。当然。这是后话了。

水石乔和萧娅婚后,因为琉璃的丫头们都得了好归宿,萧娅就亲自照顾无知无觉的琉璃。还配了丫鬟,日夜不停的守护。又因为熊大夫说过,经常和病人说话,有助于她苏醒,不过这个任务就全由温映宣接了过去。

也只有温映宣有闲,而且因为他那种小儿的角度,才能把平常日子里最平淡的事说得那么有意思和兴奋。事后琉璃苏醒后告诉大家,若非温映宣一直不断的把她当成正常人那样“聊天”,她真的可能醒不过来。甚至就此死去。

她对温映宣的一念之仁,她对劲伯的一丝敬重。她对温宏宣重诺,导致她被挽救了回来。这样已经足以证明。冥冥之中,天道自有安排。与人为善,与己为善。生而为人,你永远不知道你的一点好心,会在将来得到什么样的好报。

就这样过了四五个月,某天温映宣突然惊叫,说他二姐姐胖了,“好像腰有这么粗。”他比划了一下,“肚子都鼓了,显见长了好多肉。”

水石乔一听就急了。

他几乎天天去看琉璃,见她因为不能进食,只喝点米汁药汁,整个人瘦成比骷髅就多层皮的样子,心疼到无以复加。实话说,现在的她真的很难看,模样也很可怕,已经没有当年半点俏丽英气的样子,更不用说萧十一最赞赏的锐气。若非她是他放在心里的姑娘,他完全看不下去的。

不过,他总是远远看着琉璃,不会太靠近。再怎么病,再怎么昏,她也是女子,是皇后,于情于理,他要守着礼节和规矩。就连温映宣,虽然天天和琉璃在一起,还坐在床边,但也从来不会让他独自待在琉璃身边,一直有丫鬟在的。

现在,怎么会胖了?会不会是别的病症?从前他在乡下见过女人的肚子非常非常大,却面黄肌瘦,最后死得很痛苦的。

“奴婢也觉得了,但是没敢说。”贴身侍候的丫鬟道。每天翻身净身,保持洁净还不能生了褥疮,外加按摩四肢,全由九个丫头分三班,轮流负责的。

“这有什么不敢说的,赶紧请熊大夫!”萧娅有些恼火,生怕水石乔以为她对琉璃不用心。可是熊大夫回乡了几个月,这才回来,所以才一直没请平安脉呀。

熊大夫匆匆而来,又是翻来覆去的一个时辰,十指全劝,最后说出了令所有人瞠目结舌的结果,“是滑脉,这位夫人是有喜了。”他并不认得变成这模样的琉璃,“之前我为她诊治时,孩子月份太小,实在难以看出来。据推测,是她昏迷之前才有的身子。”

震惊过后,问题又来了:孩子到底要不要?

“这样的事,我从前也没遇到过。”熊大夫为难,“母体身子这样差,若强行孕育胎儿,只怕造成母体更大的伤害,就此香消玉殒也可能。但也可能,胎儿的存在会刺激母体,让这位夫人最终能清醒过来。总之,机会各半,你们决定吧。”

为此事,水石乔和萧娅三天三夜没合眼,真是左右为难。最后。萧娅的一句话起了作用,“若琉璃能说话,她会想如何?”

她会想留下孩子的!

水石乔立即就明白了。这丫头倔强而清冷。其实心里特别孤单,所以才对大小姐掏心掏肺。那么重情的人。若能有属于自己的孩子,一定会非常高兴。

于是,琉璃的肚子就一天天大起来。

熊大夫每隔两天就来一次,认真留意琉璃的身体。但每次来都啧啧称奇,因为胎儿发育得极好,本来他还担心母体不强,孩子孱弱,将来生下个智力或者体力上欠缺的孩子呢。哪想到这孩子的生命力极其顽强。而且还没有戕害母体。

“说不定,将来生出来是个孝顺的!”熊大夫摸着胡子,老怀大慰,“还是一团血肉呢,就知道护着、疼着娘亲了。”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

可惜琉璃仍然没有动静,全凭产婆给推揉肚子。也怪了,就这样,孩子还生得无比顺利,连水石乔都相信这位小朋友将来可能是个大孝子了。因为。他就自己静静的生长,快快的生,不折腾当娘的呀。但在胎儿滑出产道的瞬间。活死人当了十个月的琉璃,突然惨叫一声。

婴儿震耳欲聋的啼哭,当娘亲的大声喊叫,当舅舅、舅妈的喜极而泣。

那一晚,水大都督府里,热闹非凡,上演了一出人生悲喜剧。

醒后,看着皱巴巴,红通通的孩子。琉璃表情淡定,没有对任何人说起她在昏迷期间都经历了什么。只决定要好好养回美貌。顺便,让自己能重新站起来。

大约当植物人太久了。她才苏醒时是全身瘫痪的状态。当然,她还想考验下萧十一,看他到底能不能只要她一个。

当植物期间,她做了个长长的梦。

她回到了现代。

似乎为了表扬她在古代大赵国的表现,终于懂得亲情的她,重生了。

她有机会挽救那场毁灭了一切的车祸,有机会和姐姐及父母和解。有机会不做个太妹,而是正正经经的学习、生活。甚至相亲,打算安安分分地恋爱嫁人。

随着她在现代的生活越来越久,她对大赵的印象都模糊了。好像,她只能拥有一份记忆。她过得很快乐轻松,快把那一世忘光了。若不是每当午夜梦回,她耳边都有温映宣兴奋而絮叨的声音,她可能早就忘怀。

只是,当现代那个很优秀、但又很陌生的男人向她求婚的时候,她突然就泪流满面,完全没有理由和原因,心就疼得像被生生撕裂了一样。好像,她辜负了一个男人,一份深情。

然后,她突然就想起了一切,冲动地对姐姐讲了两世里的故事。

她以为姐姐不会相信,可姐姐却告诉她,曾经做过一个梦,梦到过自己是一个名叫霍红莲的人。最后,姐姐温柔的摸摸她的头发说,“其实,你知道吗?于我而言,只想让你幸福。”

琉璃哭了,抱着姐姐。随后就像有自动的选择般,她在那一世的生命慢慢的消失、消散,然后在女人产子时,那种强烈的撕裂疼痛中再醒来。

她明白了,经历两世。原来,她始终在寻找的人是萧十一。

萧十一在等她。

姐姐,只是要她幸福而已。

所以,她必须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