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那小厮将茶端了上来,见眼前这情形掩嘴偷笑,找了个借口请绿水到偏厅去喝茶,屋里便只剩了我和段慈。
段慈犹豫了许久才鼓起勇气试探地问向我道:“小、小姐还、还好罢?”
知道他其实是想问昨天田幽宇有没有对我怎么样以及那件事有没有外泄造成不良影响,便笑了笑道:“还好,多亏三公子想得周全,一切如常。”
段慈“哦”了一声不再言语,两个人陷入沉默。见他垂着眸子不敢看我,脸上却偶尔泛起红潮,不知这位纯情少男又在心里幻想到了什么浪漫之事。正想找个借口作辞回去,忽听得有人急急地叩门,口中唤着“三少爷”。段慈道了声进来,见是个传话丫头,面色惨白,浑身抖如筛糠地禀道:“三少爷…不、不好了!二夫人她…她过…过世了!”
段慈大惊之下倏地起身,却因感着冒头重脚轻一阵眩晕,身体晃了一晃险些摔倒,因屋中除了那个早吓软了的小丫头外没有别的下人,我只好快走了两步上前将他扶住,轻声道:“三公子莫急,且先定定神。”
段慈被我扶着胳膊,脸上一红,却也顾不得害羞,忙忙问向那小丫头道:“过世?今早我去请安时她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过世了呢?”
“小、小婢也、也不知…”小丫头早已吓得混乱,问也问不出什么来。
段慈忙转头向我道:“小姐请先在此稍坐,因家父与家兄此时皆未在家,需小生前往处理此事,很快便回来…”说着晃晃悠悠地就向屋外走。
眼见那小丫头也顶不上事,段慈的贴身小厮又不知身在何处,不好高声招唤,只得仍旧扶着他,以免他在半路上摔个不省人事,待出了这院子看到他们府上的下人再将他交给下人搀扶。
段慈脸上因害羞和着急一阵红一阵白,一时也顾不得许多,僵着身子,飘着脚步,在我的搀扶下出了院子。许是他这院子位置较偏,一路行去竟没有看到一个下人,直到大约是接近了那位过世了的二夫人的住处时才渐渐看到其他的人,想来都是听到了消息跑去围观的。
两个丫环模样的人见我和段慈远远过来,连忙跑近前从我手中将段慈接过去,段慈来不及多说,只冲我点了下头就匆匆去了。不成想在他家竟然遇到了这样的事,人生之不幸果然无处不在。然而自从穿来古代,类似之事我已司空见惯,更何况自己还亲身经历了更甚的不幸,此刻竟已不觉什么,连唏嘘之情都难以产生,不由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已逐渐麻木,最终将会变成一个冷血之人。
正一边反省一边慢慢往回走,忽见对面匆匆跑来一个嬷嬷,劈头冲我骂道:“你这小蹄子!只拿钱不干活的东西!二夫人才出了事,府里头一团乱,正缺人手,你又躲到哪里去偷懒?!还不跟我走!”说着也不等我说明身份,直管一把扯住我的胳膊就往二夫人院子的方向奔去,嘴里还念叨着什么新买来的丫环果然一个也靠不住之类的话。
想来是我衣服穿得颜色太素且不新潮,又没有擦脂抹粉,乍一看的确不像是谁家的小姐,再加上听这嬷嬷之言段府似是才刚买了几名新的丫环进来,因此这嬷嬷看我脸生便以为是其中之一,不由分说地一通训斥。
“嬷嬷,您认错人了…”我被这体格健硕的嬷嬷拉着一路小跑,喘着气道。
“你给我闭嘴!待二夫人这事一了,你们几个谁也逃不了责罚!”嬷嬷回头狠狠瞪我一眼,拨开堵在院门口不知所措的一干家仆丫环,口中骂道:“都杵在这里做什么!兴文兴武,你们两个还不赶快去禀报大少爷二少爷?!红梅碧竹,立刻拿着二夫人的尺寸去成衣坊做衣服…”一路往里走一路吩咐,这嬷嬷貌似在府里是个权威人士,处理事情倒是十分俐落。
我被她扯着一直进了堂屋,见几名丫环跪在地上正自痛哭,卧房门敞着,段慈同一名管家模样的老者及几名嬷嬷正立在床前,隐约能看到床上之人的一对纤足,想来就是死去的二夫人无疑了。
这嬷嬷回过头来低声冲我道:“去打水来,给二夫人擦身子!”未待我应声,她又转过头去,走至段慈身后,轻声道:“三少爷,老婢先使人给二夫人净身穿衣,免得待会儿身子僵了不好活动,请三少爷先移步至堂屋。”
段慈只将头一点,在管家和嬷嬷们的簇拥下出了房间,想是正为二夫人之死而忧心,竟然没有看到我。我正想趁那位管事嬷嬷不注意溜出房去,却恰有一名小丫头端着一盆水进来,盆沿搭着干净的巾子,大概因为害怕,双手不停地哆嗦,眼看就要将盆子扣了,我连忙伸手替她将盆子端稳,然而一放开手她仍然哆嗦得厉害,只好彻底将盆子接过,正要放到洗脸架上去,就听那管事嬷嬷冲着我道:“还磨蹭什么!将房门关了过来,趁二夫人身子尚未完全变冷,赶快替她擦擦!”
我正要解释自己并非段府丫环,忽地一眼瞥见了床上二夫人的尸体,但见她年纪尚轻,约摸三十岁出头的样子,相貌姣好,很有股子妖冶熟女的味道。记得段家三兄弟都是正出,即段家大夫人的亲生儿子,这位二夫人应当是段老爷后来娶的侧室了。
耳环·习惯
引起我注意的地方是:这位二夫人看上去应该是属于爱打扮的那类女人,脸上的妆画得很是精致,发饰的搭配也很讲究,唯独耳朵上的耳坠子不知为何少了一只,只剩下左耳上的那只玉环式的坠子。照理说这样注重自身形象的女人不大可能会只戴了一只耳环四下里走动才是,尤其她还是猝死,更没道理无缘无故地丢掉一只耳环。
再看这二夫人的面部皮肤,呈现紫绀色,表情有些狰狞,明显是窒息而亡,嘴巴的四周并没有尸斑,可见并非被他人人为地捂住口鼻杀害。窒息死亡的原因有很多种,一些突发性疾病也常常会导致这样的后果。
凭借前一阵子为分散自己注意力从岳清音的仵作书刊上看来的些许知识,我所能做出的判断也仅限于此。当然,也许是我太过敏感,仅仅因为少了一只耳环就疑神疑鬼,把一起正常的猝死事件想得复杂了。
就在我走这一下神儿的功夫,那管事嬷嬷也不知说了句什么,匆匆地开门出去了,只把我和端水的这个小丫环丢在这屋子里,若是我此刻出门去,外间屋里都是人,段慈也在其中,难免照面,到时少不了一番麻烦。只好等在这里,伺机混出房去。
于是将手中盆子放到床边桌上,见那个小丫环吓得缩在角落不敢走近前来,便不动声色地打量起整个房间,见窗户紧闭,还上着窗闩,窗前几案上放着一只瓷碗,碗里残留着一些乳白色的状似粥类食物的渣渍。除却几案,屋内还设有衣柜、花架等各种家具及摆设,以床和几案的位置所在的这条线为中轴,所有的家具摆设都呈对称式安放,虽然整齐却也有些死板,整体细看之下并无不妥之处。
我走近床前,在床面上又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并没有发现二夫人遗失的那只耳环,又看向屋内地面,仍然不见踪迹。于是转身走至几案前,低下头凑近那只粥碗嗅了嗅,扑鼻一股浓郁的杏仁味儿,倘若这不是在古代,我恐怕会认为是有人在这位二夫人的粥碗里投入了氰化物而将其毒杀的。
“这、这位姐姐…你…你在做什么?”那小丫头终于敢说话了,哆哆嗦嗦地从墙角里出来走向我,大概是我看上去胆子比较大,所以蹭到我身边来好给自己壮胆。
我和颜悦色地向她道:“妹妹叫什么名字?”
“小、小梨儿。”小丫头怯怯地答道。
“小梨儿莫怕,人都有一死,同睡着了没什么区别,只不过就是样子丑些罢了。”我安慰她道,小梨儿点点头,情绪渐渐稳定下来,我便就势问向她道:“你是负责伺候二夫人的么?”
小梨儿点点头,脸上的害怕多过于悲伤,可见不是因为二夫人对待下人不够好就是因为她伺候二夫人的时间还不长。
于是继续问道:“你伺候二夫人有多久了?”
“不、不到一年。”小梨儿答道。
“二夫人死时,你在她身边么?”我小心地问道。
小梨儿摇摇头,害怕地答道:“二、二夫人自己在这房、房里的…”
“是谁第一个发现她的?”我又问。
“是…是我。”小梨儿大概回想起了当时的情形,眼看就要哭了。
“当时的情形是怎么样的?”顾不得怜香惜玉,我紧紧追问道。
“当、当时二夫人一个人在房里,许久、许久不见出来,因夫人她已约好了去、去张夫人家里做客,我、我怕她误了时辰,就、就去叩门,叩了半晌也、也未听夫人答应,就有些害怕,唤来李嬷嬷又叩了半天,仍不见屋里有动静,就、就觉得不大对劲儿起来,便叫来家丁硬是把门撞开,却、却见二夫人她…呜呜呜…倒在地上…”小梨儿说着说着就吓哭了,也不敢放声,只是低声啜泣。
“把门撞开?”我问,“这么说二夫人在屋里把门上了闩?大白天的,窗户和门都被她闩上,这是做什么呢?”
小梨儿抹了把泪,老老实实地回答道:“二夫人每天都是这样的,因她要在屋里揉腹,怕别人看见不雅,是以会将门窗都关上…”
“揉腹?”我不明白地问。
“二夫人她…大解困难,因而大夫嘱她每日定时按揉腹部…”小梨儿红了红脸答道。
原来如此,说白了就是肠道消化不好,乃便秘之症,难怪这二夫人要喝这么浓的杏仁粥,记得杏仁的确是有润肠通便的功能的。
这么说,这位二夫人是在房中遵医嘱按揉腹部时猝死的,房间呈密室状态,不可能有人进来,因此几乎可以认可她的死亡确实是件意外了。
我又看了眼床上二夫人的尸体,有些不太死心地问小梨儿:“二夫人耳朵上的那只耳环怎么不见了?是本来就少一只的么?”
小梨儿一听之下慌了神儿,也顾不得害怕了,几步冲上去看了看,大惊着连连冲我摆手道:“姐姐!不是我偷的!真的不是我偷的!”
知道她是怕担干系,我安慰地冲她笑笑道:“当然不是你偷的,二夫人生前是一个人在屋子里的,除非你是神仙能够穿墙进去,否则又怎能从她的耳朵上把那只耳环摘下来呢?我只是想问问那耳环会不会她本来就没有带在耳上…”
“不、不会的,”小梨儿摇头,“二夫人对妆容一事最为上心,绝不会如此随意。会不会…是掉在哪里了?”说着便低了头满地乱找,想来是生怕被人误会到自己头上去。
我正好也可趁机跟着大大方方地在屋子里寻找,见窗前几案旁边有一架梳妆台,妆台上放着首饰盒子,盒子盖打开着,露出里面珠光闪闪的各色首饰来。我走上前去翻找,却并未找到二夫人丢失的另一只耳环。心下忽然一动,问向小梨儿道:“家丁将门撞开时,你可看到二夫人倒在什么地方么?”
小梨儿指了指我所站之处,颤声道:“就、就倒在姐姐脚下所立的地方…”
我便招手让她过来,指着首饰盒子道:“你可熟悉二夫人所有的首饰?看看这里面可少了东西。”
小梨儿走过来壮着胆子细数盒子里面的首饰,半晌道:“算上二夫人此刻戴着的,只少了那枚耳坠子。”
“这耳坠子二夫人这两天可曾戴过?是一对的么?”我问她。
“一直到昨日都还是一对的,昨夜临睡前是我亲手替二夫人将这耳坠子摘下放到盒子里的。”小梨儿十分笃定地道。
“那么今天早上也是你伺候二夫人梳洗打扮的罢?那时她的耳坠子仍是一对么?”我又问。
小梨儿答道:“早上起来二夫人通常先不戴首饰的,因大夫嘱她每日起来多走动,以利通便…是、是以她都是从花园里散步回来之后才戴首饰,免得沉甸甸地走起路来累…”
“喔…”我点点头,“二夫人每天早上起来会去花园散步,然后回房按揉腹部,活动完毕后才会坐到妆台前佩戴首饰…这已经成了她的习惯了罢?每天这些步骤在时间上都应该差不多,是么?”
小梨儿点头称是,我就又问她道:“那么有没有可能是在她离开房间去花园散步至她回房这段时间之中,有人进了这屋子,拿走了她的一枚耳坠子呢?”
小梨儿摇头:“没可能的,每日早晨二夫人去花园散步时,我们几个都会趁机将房间打扫一番,打开门窗透气,若有人偷偷进来,一眼就可看见。且…且为了避免偷、偷盗的嫌疑,我们几个在打扫二夫人房间时,从、从来都是至少两个人一起的,绝不会有落单的时候,尤其、尤其是在擦拭二夫人贵重的首饰时,两个人都、都要一起的…”
“今天早上你们在擦拭首饰时,那耳坠子也还在?”我立刻问道。
“在的,”小梨儿使劲点头,“因昨儿个下了雨,二夫人怕盒子里笼住潮气,临去花园前还特意嘱咐我把盒子掀开盖儿,散散潮,我那时细细点过的,一样也不少。”
“唔…这样,你把今天早上从二夫人一起床到发现她过世这段时间的事细细对我讲一遍,或许有助于找到那枚耳坠子,也省得到时追究起来又怪到你们几个的头上。”我关心地道,事实上关心也有,好奇也有,想来想去,我就是觉得这枚不见踪影的耳坠儿很是蹊跷。
小梨儿一听,如同捞到了救命稻草般,歪着脑瓜儿边用力地回想边道:“一早起来,我服侍了二夫人梳洗罢,她便嘱咐我将首饰盒子打开散潮,之后便带了小桔儿去花园散步了。剩下我们几个:小枣儿、小瓜儿、小桃儿还有我,像平日一样开始打扫所有的房间。先是打扫二夫人的卧房,擦拭首饰是我和小桃儿做的,我们一起数过,一样儿也不少。清扫完二夫人的卧房后,我们便又去清扫堂屋、耳室和厢房…”
“这个时候二夫人房中的门窗是开着的么?你们之中没有人留在她屋中么?”我插口问道。
“是开着的,”小梨儿点头,“不过院门我们平日都从里面闩上,二夫人从花园回来时会让小桔儿来叩门的。因为外头的人进不来,所以二夫人房中不留人也没有关系,只是…我们几个私下里说好…谁也不会单独走开,必是两个人一起行动的。”
唔,看来这几个小丫头还蛮有心眼儿,知道自我保护。
小梨儿便继续说道:“直到二夫人从花园回来,独自进了卧房,将门窗关好,之后…之后就是方才对姐姐说的,二夫人她…她就过世了…”
“且慢,”我望住她,“既然在这段时间之中没有人进过院子,那么几案上那碗杏仁粥又是谁端进来的?”
小梨儿“哦”了一声,道:“忘记说了——这杏仁粥也是二夫人每日从花园回来后必喝之物,大夫说这粥利肠通便,且对肌肤润泽亦有好处,夫人从未间断地喝了三个多月,果然有些成效。粥是伙房送来的,因知道二夫人大概要回院子的时间,所以估摸着快回来的时候就熬好了送来,由我们端去卧房放在几案上晾着,差不多晾温了的时候,二夫人也就回来了,进屋便能喝,喝罢再配合着按揉腹部,方算功罢。”
“今日这粥是谁端进来的?”我问。
“是我和小桃儿。”小梨儿答道。
“二夫人一般几时回房?”我又问。
“差不多巳时左右。”小梨儿道。
“她回房后喝粥、按揉腹部,之后会叫你们进去服侍么?这两样做完通常需要多久?”我连续发问道。
小梨儿想了一下,答道:“大约需要一刻的时间罢(一刻3盏茶30分钟),二夫人卸妆时才要我们伺候,选首饰戴首饰她都是自己来,所以平时她是将首饰戴好之后才将门打开的。”
唔…也就是说…
未待我细想,便见门唿地开了,方才的那位管事嬷嬷重新进来,乍一见我和小梨儿立在当屋聊大天儿,立马黑了脸,冲上来照着我俩的胳膊上一人狠狠拧了一把,直疼得我险些痛呼出声,而小梨儿已然疼得叫了出来,边躲边哭着求饶。
因外间房里有段慈在,这嬷嬷也不敢大声训斥,压低了嗓音瞪着我们道:“两个混账东西!让你们给二夫人擦身子,到现在还不动!一人给你们记三十家棍,今日晚饭前去训诫房领罚!”
小梨儿哭成了泪人儿,却因惧于这管事嬷嬷的威严不敢再讨饶,只得呜咽着应了。见我不吱声,便狠狠瞪向我,才欲张口发飙,就听得有人在门外低声道:“陈嬷嬷,大少爷回府了。”
陈嬷嬷顾不得再向我多说,只冷声道:“还不快些动手!待会儿我回来若见你们两个还未办妥,便将你们赶出府去!”说着便匆匆出门去了。
我拍拍仍自吓得直哭的小梨儿的肩头,轻声道:“莫哭莫哭,陈嬷嬷不过是心急说的气话,准保不会罚你的。你且去把小桃儿叫进来,一起帮二夫人擦身子,我有些事要办,先行一步。”说着也顾不得小梨儿抽抽答答地又说了些什么,直管开了门低头向外走,偷眼瞟了堂屋中人一眼,见段慈已不在此处,所幸众人的注意力都在二夫人猝死一事上,并没有人注意到我,于是快步出了这屋子,径直穿出二夫人的小院儿,飞快地往段慈的院子行去。
然而走了一阵就有点傻眼,这段府房屋建筑的布局竟然工整对称如象棋棋盘楚河汉界的两边,院落与院落相连,从外观上来看竟然一模一样!来时因扶着段慈,不好意思东张西望地观察地形,导致现在居然迷了路。这下可丢大人了,这样的糗事若被姓季的知道还不得把肋骨再笑折两根?!
正昏头昏脑地在这些屋宇之间转悠,就听得身后传来一声轻呼:“岳、岳小姐,你、你怎么会在这里?”扭头看去见正是段慈,原本惊慌的脸上在发现我之后立刻被放心的喜悦所取代,快步奔过来,至面前道:“小生方才回去找小姐,却发现小姐未、未在房中,恐小姐出了什么事,一路寻来,这、这才看到小姐…”
我尴尬地笑笑,道:“让三公子担心,实在过意不去。方才我被一位嬷嬷错当成贵府丫环,拉去二夫人的房中待了一阵,因怕打扰三公子料理家事,所以一直等到现在才悄悄出来,却…却不小心在此迷了路…”
段慈又慌又惊地道:“这——是哪位嬷嬷——得罪了小姐?!待小生找她来给小姐赔罪!”
我连忙摇手,道:“灵歌告诉三公子此事并非为了拿谁问罪,而是因有件要事想对三公子说。嬷嬷的事还是莫再提了,免得…影响不好。”
段慈很快明白了我的意思,连连点头应是,道:“不知小姐有何要事要同小生说?”
我向左右看了看,见四下一时无人,但为防隔墙有耳,便凑上去踮起脚尖附至他耳旁,还没等开口说话,就见他连脸带耳朵刷地红成了一片,只好离他远些,压低了声音道:“灵歌方才在二夫人房里发现了一些古怪之处,若就此认定二夫人乃犯疾猝死未免草率,只是因现在缺乏一些证据证明二夫人之死的真相,还请三公子决定是否愿听灵歌一言,就此事做一番详细调查。”
段慈想也不想地红着脸低声道:“小生相信小姐之言必有根据,小姐旦请吩咐,小生一一照做就是!”
心中感激他对于我的毫不犹豫的信任,因此也不多说客套话,径直低声向他道:“首先需要确认两件事:二夫人是因何猝死,以及她屋内桌上的粥碗里是否有毒。待这两件的结论出来后再说后面不迟。”
段慈将头一点,道:“小生这便去办,请太医来府中…”
我忙打断他的话道:“不可请太医,一来太医只医活人不验尸首,二来请人来验尸通常是在死于非命的情况下,二夫人至少表面上来看是正常死亡,若三公子明面上找人来验尸,只怕会惹来家中其他人的非议。”
段慈闪着眸光望住我,顿了顿方道:“那么依小姐之意…”
我犹豫了犹豫,一咬牙道:“这事若叫外人来也信不过,只有请家兄来看看了。只是到时需三公子将二夫人房里的人全部支开,让家兄悄悄进去检查,莫要惊动其他人。”
段慈点头道:“好,小生这就去请岳公子!”
我忙又嘱咐他道:“三公子千万别告诉家兄我在这里…”
段慈脸又红了红,低声道:“好、好的…小生先送小姐回我那院子…”
于是由他带着七拐八绕地回到了他的住处,随即他便令贴身小厮快马前去请岳清音到府,之后请我先喝茶稍候,他又再度前往二夫人的住处设法将众人支开。
这一候就是一个多小时,终于见段慈匆匆地从外面回来,一进屋便压低声音向我道:“果、果然不出小姐所料——二夫人她、她确非恶疾突发而亡,实乃中毒致死!”
杏仁·协查
“哦?中的是什么毒?”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