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风寒袭来,精干强健的万岁爷一旦倒下,虚弱不堪,本该好好休养些日子,可太子监国有些急于成事,大刀阔斧地干了几件,裁撤臃肿机构、江南远运加税、漕运官仓等几项,虽也都是早与隆德帝及内阁商议下的,可不免做得有些操之过急,眼看就要事与愿违,触及到的各部朝臣们颇有微词。
隆德帝一旁看着,恐失了储君威信,更担心会有人借机弹劾,不得不拖着病体重新上朝。近六旬的老人,日理万机,这一战报,更是雪上加霜,
国家安危压在肩头,此时不是打内讧、报私仇的时候。一来,庄士铭掌管兵部多年,在国防上他从未徇私,各路军皆是训练有素、配备优良,国难之际,将士们正是一腔热血为国,这个时候把领头人打下,恐怕即便是皇帝也未必压得住;二来,二皇子奕栐与其说是与庄士铭、三皇子合作,不如说是不服太子,此时打掉庄士铭,西北军正握在二皇子手中,恐趁虚而入,引起更大混乱。
思来想去,为燕妃洗冤一事只能暂且按下,待到边疆安宁,才好再做打算。
这一决定看似只是几个月的等待,可林侦知道,他真的等不起了。他与瑾玮本该是正月指婚,开春下聘礼,可因为皇后的介入,千秋节就指了婚,如今宫里已经在准备聘礼,很快就要登门下聘。
林侦现在在朝中、在宫里,人人都把他归入了首辅一派,一向谨遵礼序的三哥奕栩也开始与他亲近,来北五所探望奕枫顺带也会去瞧瞧他,府上但凡有什么事只要接奕枫去就一定也会接林侦;而尹妃么,更是不再避讳,如今的皇子们有一半都是她这边的孩子,与皇后一道操心七皇子的婚事,燕妃故去,她成了娘。
忙忙碌碌,热热闹闹,这其中对他始终没变、甚至还因此而冷落他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九弟奕枫。这也让林侦十分欣慰,夜里找到他,兄弟二人一壶酒对坐能聊半宿,天南海北,漫无边际,都不曾提芽芽,可林侦知道,一旦他出事,在这个时空真的能照顾芽芽的那个人就是奕枫…
聘礼已经准备就绪,尚服局也来了几次让他试穿礼服,看着那大红的亲王礼袍,眼前总是晃着芽芽那张苍白的小脸,林侦心如猫抓。
自从那一天告诉她要带她走,芽芽就一直乖乖地等着,从没有问过什么时候走,怎么走。指婚的圣旨下来,林侦来不及脱下朝服就往公主府跑,那一天,芽芽始终没开门…
一夜**,思念更甚,查燕妃一事方觉两情相守的不易,更惧天人永隔之痛。他绝不能让自己心头之爱受一点点委屈,可他知道芽芽这些日子心里一直憋着委屈,每次见面,小脸寡落落的,抱着他,不抬头,亲吻她,就会落泪,口中却还坚强得很,小月牙弯弯地只说等他。其实,林侦看得出一天又一天,她的期盼已经越来越弱,惶恐越来越深…
林侦根本无意这朝堂纷争,却一趟又一趟地来回蹚这浑水,这一回应隆德帝的谕旨,林侦跟随太子对已经启动的机构裁撤进行处理。年关将至,正是结算之时,忙得好几天一日三餐都是在府部吃。今天好容易理出头绪,就各省的具体情况分别上了折子,只等内阁朱批便可传达、结算,年后正式裁撤。
议完政事,已到了晚膳时分,太子奕杬邀他一道用膳,林侦婉言推辞。
出了钟粹宫,天色已黑,借着雪地的光亮,林侦大步往外去,也顾不得宫门要关,匆匆出宫去。
来到公主府,林侦直奔后宅临水阁。姐姐亦洛已是大腹便便、即将临盆,此刻懒懒地靠在软垫上正就着江沅的手在吃一小盅补汤,见他进来,抬眼瞧了一眼,欲言又止,林侦正要开口,江沅道,“她将将回房去了,你去吧。”
林侦没再说什么转身就走,一路大步往后院去,一边心里犯嘀咕,自从他被指婚后忙于应付公务、应付婚事,江沅看在眼中可说得是有些厌恶,一直心心念念要把芽芽送到西南去,每次他来都看她,姐夫都会不悦,今儿怎么这么痛快?
细想不得,心里越发挂念,一天水米不进,此刻竟是亢奋,一眼看到那窗上透出暖暖的小烛,心就按不住,一把推开门。
她正在桌边,手中握着笔,笔下宣白的纸上几滴凝下的墨点,看见他,人怔怔的…
“芽芽!”
不知是真的习惯了,还是她的思念没有那么浓,见他再不像从前那样开心地往他身上扑。看着那绒绒的睫毛颤了一下,小月牙里的小烛都像跟着闪了一下,亮晶晶的,林侦心一疼,走过去将她拉起来抱在怀中。
她冻僵了似的,硬硬的,他的力气更大,下蛮力把她折弯了紧紧地贴在怀中,低头,咬上她的唇,没有一个字,只把那还有些颤抖的齿间挑开,硬生生地闯了进去。
思念是毒,越吸越上瘾,一旦发作,抓心挠肝,受也受不了。此刻人在怀中,哪里还管她愿不愿意,他只能顾得自己解渴…
直到那雪白的脖颈上被他咬出牙印,还是得不到一点回应,她木木的,像一个没有生命的娃娃。
越亲,越痛,这些日子来的忍耐与痛苦让他忽然生了委屈!俯身将人抱起来扔到了床上。
突如其来,她重重地磕在枕头上,不待撑起身,他就压了上来。
她总算有了反应,抬手就打他,林侦一把握住那细瘦的腕子翻过头顶,低头狠狠地啃咬下去。
隆冬时分,房中的铜炉不旺,冷冷地映着外头的风雪。他粗鲁地将她身上衣衫都扯去,与他一身的雪冷紧紧相贴。
狠狠进入的那一刻,才看到了她的眼睛,泪,突然涌了出来,手臂挣开他的束缚紧紧地环了他的脖颈…
他本无意如此发泄,只想抱着好好地疼爱她,想把自己的苦闷说给她听。可是她恨他,天下人都能不理解他、恨他,唯独她不能。他发了蛮力,不肯松懈,直到看那苍白的小脸慢慢泛了红晕,口中颤颤地把握不住喘息,小月牙迷离着,只映出他的脸庞,他的眼睛…
待到风平浪静,一身汗发出来,他才畅快,扯过被子将两人裹紧。此刻才低头,哑着声儿问,“想我么?”
冬天一直都冷,手脚总是冰凉,可这一刻,浑身上下连脚趾都热热的,像浸在温暖的泉水里,人乏乏的舒服,无力地贴了他,不吭声。
“我看姐夫今儿也不对,是又有什么事么?”
提前今天的事,沐芽鼻子又酸酸的,“今天…庄瑾玮来了。”
“哦?”林侦蹙了眉。
指婚后,瑾玮不再像从前那样总是想法设法进宫往北五所来,如今两人偶然相遇,看着他,她总是羞答答地一笑转身就走,连声“七哥”都不肯再叫,可是林侦却常从奕枫那里收到她亲手绣给他的帕子。
女孩儿的心思,纯粹而羞涩。
若说不动尹妃是顾及奕枫,挖庄家林侦唯一的犹豫就是怕伤害瑾玮。可此刻听芽芽这么一说,他有些诧异, “她来做什么?”
沐芽抬起头,嘴巴一扁,“她来…跟公主要我。”
“要你??”
“嗯…她说,七殿下与我有主仆恩情,原也是体恤女孩儿孤苦伶仃没有去处才放在公主府,也知道往后殿下必是也放不下。如今不如先接到她身边去,出嫁的时候…”沐芽咬了咬唇,泪还是落了下来,“她好一并带过去,也算…有个名头。”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亲爱滴道,雷雷收到!

第87章 ,

深夜, 没有风,鹅毛雪瓣慢悠悠飘洒,笼罩着整个皇宫,朦胧之中淡去了四方四正棱角的威严,空荡荡, 万籁俱寂。
昭仁殿, 东暖阁。
桌边的林侦抬头蘸蘸笔, 见王九端着一小盅参汤进来, 小心翼翼地往暖榻去。不着意往他这边一瞥,林侦轻轻点点头。
今夜就是此夜。
瑾玮的出手出乎了林侦的意料,陪房丫头,在这个封建的时空意味着一个很微妙的组合, 所谓陪房, 陪的就是闺中密事, 一男二女,入在耳中让林侦一阵恶心!竟然根本不觉得自己就是那个男人,只是想到芽芽被侮辱成其中一个女子就让他怒不可遏!
瑾玮此举, 可说得是“贤惠”之极,只可惜,她对他的痴心和她头上那个“庄”字, 这“贤惠”别说姐夫江沅,就连一直不曾把芽芽当正主看待的姐姐亦洛也觉出了其中的恶意。
封建王朝,男人,皇子, 就是女人的天。盛怒之下,林侦决定第一次启用这个名头。第二天直接找到了瑾玮,不许她再过问芽芽的事,否则莫要怪他无情!谁曾想,他这边声色俱厉,她那边一句争辩没有,反倒落了泪,这一哭,又哭出了一桩更大的秘密。
瑾玮言道此举并非是要与沐芽共侍一夫,而是担心沐芽放在公主和七殿下身边要出事。因为二哥展容一直在调查驸马江沅身边的这个女孩,几个月下来虽然并不确凿,却早已把她和秦毅联系上,还有当年柏家狱中那一场大火。
林侦听闻,且不说瑾玮话中诚意如何,只觉一身冷汗!再这么下去,芽芽的身份暴露,别说什么吃醋与相守,只恐性命难保!
如今大兵压境,战事一触即发,虽说大周国力雄厚,可疆域广阔,各地都有各地复杂的情况,资源集合也并非一朝一夕就能速战速决;而蒙人彪悍,民生又极简单,一旦打起来恐旷日持久。
只是,大周毕竟是大国,前线的战事并没有怎样影响到千里之外的后方,人们依然十分祥和地预备过年,而宫里的头等大事就是七皇子的婚事。
再等下去,林侦只有两个选择,要么不告而别,带着芽芽现在就走,埋没燕妃二十年沉冤;要么赌上隆德帝的承受力与智慧果敢,把控大局,兼顾国与家。
林侦思虑再三,决定选择后者。
证据确凿,只需与皇父深夜密谈,可这时机却十分难以把握。宫里势力重重,与朝堂早就勾结,皇帝哪时哪刻见了什么人,恐怕都会有耳目在。
为了不引人生疑,林侦借辅助太子裁撤机构之机更加亲近隆德帝,趁着老父龙体欠安,主动为他分担笔墨之事。眼下年根儿公务繁忙,隆德帝又熬夜,便许七皇子奕桢陪在身边,做抄写辅助之用。
皇子进入昭仁殿伴驾,这原本不是件寻常事,可七皇子如今是首辅庄之铭的准女婿,就连大太监赵显都觉着无甚可忧。几天下来,终于等到了王九近身伺候的时机。
王九把参汤放在暖榻旁的高几上,又顺手把已经燃乏的灯烛换下给了一旁的小太监,轻声吩咐一句,唯一守在身边的小太监就这么被轻易地支了出去。
时机已到,林侦屏住呼吸悄悄从袖中取出一个精巧的小瓷瓶,打开,梅本就是淡,凑近,方觉暗香幽幽。
燕芃喜欢梅,这是当年隆德帝特意吩咐尚服局司香处为她调制的花露,独一无二。自她死后,这花露便再没有调过。
林侦动用三姐找到尚服局袁茹,要一瓶一模一样的花露。这本是宫中禁忌,可袁茹看她即将临盆,生孩子实在是走鬼门关,忽地想起娘来实在有情可缘;更何况,堂堂公主求在她身边,眼中都泛了泪花,怎能不心生疼惜,便一口应下,在记录里找到配方,悄悄地给她配了一剂。
林侦在手指肚上轻轻点了几点,擦在了袖口、耳边,还有脖颈下。

角楼的钟悠悠地敲了三更,隆德帝搁下笔,握了握手腕子,扭头看向漆黑的窗外,看不到簌簌的雪,玻璃上映出不远处的桌旁皇儿挺拔的身影…
洛儿要做娘了,桢儿也长大成人,只有小狗儿亦沁,你究竟想要什么…
襁褓中第一次看到那一对小粉团儿,闭了眼唧唧的哭声,忽地一个睁开小眼睛,认真地看着他,水淋淋的泪,那小眼神竟像当年见到燕儿时那肆无忌惮的对视,他笑了,接过了那个孩子。这就是他的长女:亦沁。
日子团在掌心,握不住,过得飞快。亦沁性子闹腾,常被娘亲责罚,做爹爹的舍不得,便总是缠着他,像只欢快的小狗儿摇着尾巴,给皇父磨墨、蘸笔,撒娇耍赖。多少个夜晚,耐不得养性殿的冷清,搬了奏折在炕头,握着那胖嘟嘟的小手御笔朱批,管理天下。
而亦洛,是他的小猫儿,会卧在娘怀里,会落在爹膝头,仰着粉嫩的小脸安安静静的,忽闪着一双水眸。
小狗儿亲,小猫儿疼,有时候夜里一边一个,看着熟睡中两只红扑扑的小苹果,他会忍不住起身爬到床的另一边去,将娃娃娘裹进怀中。
“怎么不抱着你的小猫小狗了?”
“想知道今夜你是什么?”
“喵~~”
他笑,一把将软绵绵的人儿摁进怀中。她最知道他的软肋在哪里,随时都能戳得中。
每次**极致,他都有一种恐慌,看着怀中熟睡的人,庆幸她于权、于利都无意,否则,他也许成了史上最大的昏君。
可也正是她什么都不想要,让他没有什么能给她,把握不住。一时不高兴了,冷冰冰的小脸,能让人瞬间远隔千里…
唉…
有她的人在,何必非要强求她的心?
想起那一夜,实在忍不得相思之苦,他丢下九五之尊的身段,在浣衣司窄小的房中将她紧紧拥在怀中。她哭了,哭得他早已放下那些恨与羞辱,只残余了一点点男人的骄傲,只想她认个错,说夫君我错了,往后绝不会再见秦毅,再与他书信往来。
可她不肯,只说她今生认错了人,落到今日,该死。只不该,把这几个孽缘的孩子带到人世…
他气疯了,强了她。看她在身//下瑟瑟颤抖,他不肯松手,掐着她逼迫,又几乎是在乞求,“认个错!燕儿!你认个错,夫君这就抱你回宫…”
她始终没有。
三个月后,她死了。
在他已经是忍受不了的时候,在他已经草拟手谕特赦秦毅的时候,她死了。
那一天也是大雪纷飞。她躺在冰冷的砖炕上,雪白的小脸很安静,貌美如初;手心里,是他的那枚麒麟珮…
那一刻,他的心便死了。
夜里拥着他们的小猫小狗,他泣不成声,亦沁直直地看着他,一言不发,亦洛的小手一下一下给他擦泪…
小狗儿亦沁,忠诚,倔强,一条道一定要走到黑,走到无路可走,也不肯回头。
蛮荒草原,野人一般的胡族,求亲求和的文书传来,隆德帝本想册封一位公主嫁去便可,谁知,那小狗儿穿戴齐整上了金銮殿,当着满朝文武,逼他颁下和亲的圣旨。
远嫁不是为的远离么?为何又要转回头…
脖颈酸痛,眼睛发涩,隆德帝听到身旁的脚步声正欲转回头,神经忽地绷紧,那幽幽暗香,飘飘渺渺,若有若无,像她的魂魄轻轻抵探在他心头…
隆德帝猛一激灵!
原来是儿子,近近地跪在身旁,褪去外袍,一身云缎袄,解着领口,她的味道便是自那里来。
隆德帝心狠狠一紧,坐起身。这花露是他明令所禁,当年燕儿故去时,皇儿才刚满一岁,他根本就不该记得娘身上的味道,这显然是有心所为。
“奕桢,你要做什么?”
“皇父,孩儿有一事想问。”
这一言出,隆德帝微微蹙了眉,皇子们都要自称儿臣,这是宗人府的礼制,从未有人敢在他面前如此自称。除了当年的小猫和小狗儿…
“说吧。”
第一次试探,试的就是深夜此时他的心境,“孩儿”两个字他既然接下,那此时上座之人就是父亲,不是皇帝。
“孩儿想问,我身上,是什么香?”
不知他用意何在,可那淡淡清香已经钻在隆德帝心口,丝丝袅袅,刺得生疼…
“皇父,孩儿身上,是什么香?”
他一句紧逼一句,目光殷切,直直地看进眼中,一时无防备,忽地心软。夜深人静,皇儿正在膝头,像很多年前,小狗儿在他身边戏耍…
良久,老人沙哑着语声道,“是梅香。”
“王九,”
“奴才在,”
“我身上,是什么香?”
“回主子,是梅香。”
“好。”
林侦抬手捡起炕桌上打开的鼻烟盒,从另一只袖中拿出一只极细小的小竹筒,轻轻点下一滴,手指在鼻烟中弹了弹,搀匀,双手碰到隆德帝面前,“皇父请。”
隆德帝眉头越紧,这太不同寻常。若是按照礼制,七皇子奕桢已经有了弑君之嫌,可哪有奸臣逆子敢当着君父之面下毒?
“皇父,孩儿给您调的鼻烟。您尝尝。”
皇儿语声沉稳,目光灼灼,隆德帝心底升起一丝疑虑,却不知为何,竟是鬼使神差地接过了那鼻烟。
轻轻一嗅,并无异味,药效依然,将才略有些头昏脑胀,此刻倒觉清明了。
隆德帝手中拿着鼻烟,看着跪在身边的儿子,个子高,几乎比在肩头,探寻的目光看过去,他接了也似并无异样。
隆德帝不解,放下手中,不待他开口,就见皇儿顺着自己领口的盘扣解了下去。
“奕桢,你这是…”
话音未落,他已解开怀,露出里头的中单。这不雅之举,隆德帝正要斥责,忽地一股香味幽幽而来,带着他暖暖的体热扑在鼻中如此暧昧!
“皇父,孩儿身上,是什么香?”
座上之人已似雷劈一般,林侦根本就没有指望能再听到一个字。他站起身,将自己的袄脱下,一回手扔到了王九脸上,“许世湛,说,这袄儿上,是什么香?”
“回主子,是山茶香啊。”
幽幽一句,极似那死去的阴魂…
“啊呀!!”
老人大叫一声,一口黑血喷了出来,人直挺挺地摔躺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亲爱滴道,雷雷收到!
谢谢亲爱滴模子,雷雷收到!
谢谢亲爱滴zhuyingyu1974,雷雷收到!
谢谢亲爱滴沐雨,手榴弹收到!

第88章 ,

突如其来, 雷击一般,人的精神瞬间崩溃,肉//体没有了支撑,直挺挺地摔下去,软垫上都磕出重重的声响。
脸色惨白如纸, 嘴角的血迹如一道黑色的墨迹, 败笔, 死了一样…
尽管之前对这一对怨偶的感情有十足的把握, 可隆得帝反应之大依然出乎林侦的意料。上了年纪的人心脑血管脆弱,即便没有这方面的疾病也很容易在强烈的刺激下突然猝死,身为大夫,这一刻林侦心惊肉跳, 一额头的汗。
眼前的一切一旦被外人知晓, 足够惊天动地, 为此改朝换代都并非虚妄。好在事先有准备,加之老人平常体格强健,刚才一口淤血已经呕出来, 现在一针下去正中穴位,很快就有了反应。
东暖阁被王九冒死封锁,林侦将老人拢在臂弯, 一声声呼唤,父子连心,终于把支离破碎的魂魄唤回,看着那被震惊与悔恨砸得粉碎的意识慢慢恢复, 林侦心痛不已,这一醒来他该如何面对自己?
清醒,才是最大的惩罚。
浑浊老目完全失去了光彩,空洞的眸似干涸的枯井深陷,烛光这么近都照不进去。良久,他一动不动。林侦的手臂不敢收回,近近的,父子二人靠坐在暖榻上。
此时此刻,他在想什么?
为了这一夜,林侦冥思苦想设计了各种方案,人证、物证,身为儿子声泪俱下的控诉,可思来想去,还是决定重现当年…
那一夜是他身为帝王、身为男人、身为丈夫最羞辱的一刻,一丝一毫的刺激都最能唤起最强烈的共鸣;更何况,登基近三十载,风风雨雨,睿智的老人杀伐绝断,哪里还需要太多的语言来说服?
梅香,山茶香,许世湛。足够了。
林侦安静地等着,许久之后,老人在他的手臂搀扶下慢慢坐了起来。
看他直直的目光落在门口王九的脸上,两人瞬间明白,林侦轻轻点点头,王九扑通跪地,几乎是爬着扑在了脚踏旁。干爹是如何被人害死,临死前又是如何交代给他,王九绝望嘶哑的声音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含糊,一边说,一边大汗湿透了全身…
林侦扶着那瘦削却强硬的身体,能感觉骨头缝里渗出的颤抖。没有一个字,甚至听不到他一点的气息,寒气顺着薄薄的绸袄突出的骨骼传过来,林侦感觉自己都在慢慢僵硬…
许世湛临死前明明白白地说出了庄之铭的名字,而此时此刻,混香散依然在发挥着作用,这么近,林侦身上只有中衣,可想那山茶香就像毒针还在源源不断地刺激着老人,听着一字一句锥心的叙述,林侦的心都在颤,哪里还需要任何的证明,庄家满门抄斩就在眼前!
原本还想为王九九死一生、衷心护主说句话,可看着隆德帝平静近似雕塑的面庞,林侦竟是开不了口,隐约觉得在他心底一切了然…
王九说罢,匍匐在地,求死之心已经不需多言。
静,四下烛灯照不亮,听得到窗外簌簌的风雪…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又能听到老人的呼吸,林侦围在皇父身边,这才将那五年的书信之冤轻声道了出来。再三斟酌之下,方把在山西与秦毅的邂逅一道讲来。
“秦将军说…母妃自幼喜好诗词,善弄,无论是扇子、小画还是书信都会夹藏一些。只那几年的书信从未有一诗一词。他说,…这平铺直叙怎么会是燕儿?”
枯浊老目慢慢合拢,那么痛,痛得一闭眼,眉头都颤,他轻轻地,轻轻地点了点头…
是想起了佳人笔墨还是想起了她的娇俏调皮?二十年过去,忽现眼前,一切的一切都已无关紧要,此刻,只是儿子附在耳边一席话就破开了二十年尘封的心结,还要什么证据?连那残命存留的双月都不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