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意!”沐芽用力地点头,泪吧嗒吧嗒掉,“我愿意!!”她不知道他这么问究竟是什么意思,可不管是什么意思她都要答应,这么多年来他们一直拥有彼此,这一个认知忽然给了她前所未有的勇气,又前所未有的卑微,只有他要求,她就会做,不管是妾,还是他的外宅,只要他开口…
林侦抬手抹了一把她的泪,“我会替七皇子接旨,预备成亲。”
“那你…我们要怎么办?”
“我们走。”
“你是说…逃?”
“这里不属于我们。”林侦压低了声音,“我需要时间来准备,另外还有一件事情要办。等办好这一切,我们就走。只要有足够的时间走得足够远,官府和追兵想要在茫茫人海中仅凭一张画像找到我们,几率很小。”
“嗯嗯。”他说得很淡,可沐芽知道危险,怎么会不危险?只是原本绝望的心此刻被幸福填得满满的,这是她的男人,她的丈夫,为什么拱手送给别人?她要跟着他,天涯海角,生,或者死。
“芽芽,你要做的就是好好地待着,等着我。不要跟任何人透露,哪怕是你师傅,你听懂了么?”
“嗯嗯。”
她应得很乖,林侦心疼,“怕么?”
“不怕!”
一晚上的愁云惨雾总算散开,小脸映着外头银白的雪光挂着甜甜的笑。林侦嘟起嘴,她立刻啄了过来,小舌探了进来,第一次,她主动吻他。林侦闭了眼睛享受着,好一会儿,她自己都快喘不气来才抬起头。
林侦睁开眼,她正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困不困?”
“不困!”
没了泪,小声儿好脆,林侦裹了她一翻身,压了,“还受得了么?”
“哼,我说受不了,你会不要么?”
林侦吻下去,喃喃道,“宝贝儿听话…你那师傅肯定不会再答应让我留下过夜,那我…得想死了…”
“那你…轻点。”
她刚应下,他就迫不及待地挤了进去,疼得她叫,环了手臂抱紧他,感受他热切的冲撞…

雪已经小了,天边朦朦绽亮,房中热气腾腾,贪婪地留恋着最后私密的黑暗…

第83章 ,

林侦从房中出来天已大亮,雪停了,日头出来照得一片晶莹。林侦眯了眼,有些受不得这刺眼的光,干脆闭上眼睛,双臂抻开,大大地伸了个懒腰,深呼吸,清新雪凉沁入心肺,浑身舒畅。
血脉通,筋骨劲,略活动活动,精神百倍。厚厚的雪松松软软,一脚踩下去,咯吱咯吱的,正要下台阶忽地想着是不是要留给芽芽来踩?转而嘴角一弯,林侦笑了。
这一夜,小丫头开始是心碎神伤、生离死别一般地贡献自己,又疼,又难过;后来知道他们绝不会分开,这才开心了,兴奋得不睡,抱着他迎合他,勾得林侦越发放纵。可小身板到底扛不住,最后在他怀中昏睡过去的时候,叫着他的名字、红扑扑的小脸喃喃梦呓的样子有趣得很。
今儿她能不能起来都不一定了,这雪不必留了。
林侦走到小院门口,晶莹的雪地上看到有脚印,来来回回,像是停留了很久,可上面又覆盖了新雪。雪是天亮以后停的,这是谁?姐夫?林侦吸了口凉气:真操心!
大步往前院去,刚进了角门就见江沅一身绛红的王袍从外头进来,日头下十分耀眼,看姐夫那分明瞧见他却连个笑脸都不给,林侦索性迎了上去。
“姐夫一大早就进宫去了?”
江沅瞥了他一眼,“早?快晌午了。”
林侦挑挑眉,这么晚了?
“亦洛呢?”
“我还没进去。”
江沅闻言住了脚,“你这是才起来??”
“嗯。”
眼看着姐夫咬牙瞪了他一眼,甩袖子就走,林侦想笑没敢笑,赶忙跟了。
兄弟二人一前一后进得门来,见亦洛正靠在窗边暖榻上养神。自从有了身孕,往宫里报了喜就借口身子不适不再出门,居家自在,每日只夫妻相守,眼里、心头只有这男人和肚子里他的孩子,再不操心旁的,顺心顺意,直养得雪肤透香、珠圆玉润。
此刻一身藕合色云缎长袄儿松松地裹着,人慵懒,眯了眼似睡非睡,纤纤玉手轻轻地抚着隆起小腹,日头下,白净的肌肤透着光泽,美,如此丰盈。
看见娇妻,江沅面上恰似春风抚柳,温柔和暖,一身寒气不敢就往她身边去,见她要起身忙柔声道,“当心,莫起猛了。”
亦洛抿嘴儿笑,“不晕了。”
“那也莫过来,我身上凉。”
“不妨事呢。”
娇声不肯依,从来都是自己亲自上手伺候他,如何肯假手他人?亦洛走过来探手要解他的袍带,蟒袍厚重,江沅直往后撤身,生怕身上一丁点的雪凉染了她,“洛儿,我自己来!”
“哎呀,行了!”林侦看这一对人儿磨叽得实在肉麻,“我来。”说着抬手就去接那袍子,谁知江沅一摆手,脸色一下子就像秋风扫了落叶,冷得猝不及防。
见夫君蹙了眉,亦洛也跟着瞪了林侦一眼。林侦挣了挣眉,丢开手,走到桌边坐下自己斟了杯茶,“姐姐,有甚吃的?”
“没有!”
“点心也没有?”
“哟,你还知道饿??”
亦洛说着就要起火,江沅忙把袍子丢给一旁的丫鬟,手臂一环揽了她的腰。靠在夫君怀中,亦洛这才又当心胎气,深深吸了口气,扶着江沅的手走回暖榻边安安稳稳地坐了,瞧着桌边人心平气和地数落道,“大家公子都讲究早起读书、立世,你堂堂皇子竟是成了挑脚汉!几位哥哥大婚,哪个不是一早五更天就起来上朝,你可好,还未怎样就睡到日上三竿!”
林侦闻言,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茶,“我又不是大婚,赶着上什么朝。”
“可真是!既不是大婚,你昨儿做什么了??”
口不择言,一句话说出来,亦洛的脸颊都红。林侦笑笑,低头轻轻转着茶盅沿儿,没吭声。江沅看那没皮没脸还笃定的样子十分不悦,只道,“过几日,我派人送沐芽往云南去。”
“做什么?”
“做什么?!”亦洛闻言真是忍不得,“给你选妃的折子皇后娘娘亲自递到了皇父案头,正月里就要给你和瑾玮指婚。如今你这么不明不白地跟沐芽纠缠,瑾玮若是知道了如何是好?”
林侦蹙了蹙眉,昨天夜里他和芽芽还是在猜测是庄家,今儿早起姐姐口中已经是当既成事实在说,看来是大局已定。沐芽是柏茂清的女儿,这天大的秘密既然不能翻案,说出来就是祸根,林侦早就打定主意不给姐姐姐夫添乱,既然决定要抛下一切走,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奕桢,”见他不语,江沅道,“我打算把沐芽送回我西南军,好好安置个身份。过两年你若果然还念着与她的情意,就接进京娶做侧夫人。”
江沅说得斟词酌句,强压着不悦。亦洛看在眼中也过不去,沐芽在夫君心里早就不是个寻常女孩儿,卑微的身份让他对小丫头生出怜惜之情,更有师生之谊在,便十分护短。昨天他一夜未眠,若不是亦洛死活拦着,这门他是砸定了。
关心则乱,江沅的这一计较,亦洛早就觉得不妥,却是不好驳,想等七弟回来再好好商量,谁知这一回来一个字还没说就把生米做成了熟饭!男人啊,何时才能揣透女人的心?
“侧夫人?”此刻听他重提,亦洛复了一句轻轻摇摇头,“怕是不能够了。”
“为何?”江沅问。
“今儿一早你进了宫,瑾玮就来了。”
“哦?”两个男人都惊讶,“她来做什么?”
“能做什么?”亦洛淡淡一笑,“那女孩儿眼里、心里藏也藏不住只有奕桢,如今指婚就在眼前,怎能不心喜?今儿来就是来看看我,有趣儿的是原在承德时,沐芽受伤她还三天两头来瞧,见了也问,这一回来竟像是没了这个人,提都不曾提。”
想起瑾玮那粉嫩的小脸始终带笑,从心里透出的喜让整个人都多添了几分姿色,亲手服侍她吃燕窝,漱口、擦手,那么亲近,亦洛叹了口气,“依我看,莫说什么侧夫人、什么妾,哪怕就是做丫头,瑾玮也容不下沐芽。事到如今,与其兴师动众地跟沐芽弄身份,不如你两个合计好这两条路:一,就让她跟着我,横竖也是你的人,想见也能见,瑾玮也不敢闹到我头上来;二,若是你二人非要分不开往一处去,就先预备好那官司,瑾玮受了委屈可不是小事,到时候她两个在你府里,不怕你一日回去不头疼。”
女人的心思女人合计,亦洛一番话,江沅驳不出,眉头更紧,心不甘啊,他有心送沐芽往西南军去堂堂正正做人,却不得不计较这两情苦守,再看那桌边人,此刻只低着头摆弄那茶盅,不应,也不驳。
“奕桢,你看呢?”
“姐姐,圣旨还没下,此刻说这些都为时尚早。”
“你莫推,”亦洛道,“既然庄之铭能把自己的女儿放在那单子上,就绝不会让给旁人。更况,从小看着瑾玮长大,知书识礼、模样俊俏,皇父也一直喜欢,无甚因由驳他。”
“姐姐,我此次山西之行收获颇丰,诸事繁杂,正是要你与姐夫商议,至于指婚一事,待我回到宫里面见皇父再做计较。若果然如此,就听姐姐姐夫安排,如何?”
一番话也算言辞恳切,亦洛一时倒也不好再强他。可江沅看着却觉得不对,昨儿夜里他一身粗布衣衫赶回来,风尘仆仆,一旦相见,两人都把持不住,那场景江沅虽觉不妥,心里倒也颇为他二人所动,想来若是自己与洛儿分别,只会比他更耐不得。
抱了人就走,关门闭户,焦渴难耐,小屋一夜经得*几何?这般示威似地要了她该是对心头之爱有了安置,此刻怎会一个字也不应、不驳?更况,“听姐姐姐夫安排”?姐姐和姐夫的安排根本就是两码事:一个无名无分、或可一生平安相望;一个有名有份、却可惊天动地两败俱伤,到底听谁的?
难不成…
江沅正自合计,林侦已走到身边,“姐夫,我有几句话要跟姐姐说,能借她一刻么?”
这一问,江沅和亦洛都是一怔,两人面面相觑,亦洛道,“有什么话你就说吧,我从不瞒他。”
“姐姐,姐夫是自家人,家事、国事从不相瞒。只是…此事并非你我姐弟之事,斯人已去,亡者为尊,还是请姐夫先回避。”
话到此,两人惊诧之中已有猜测,亦洛还有些犹豫,江沅已站起身,“好,你二人说吧,我也正好往后院去看看。”
“嗯。”亦洛应了一声,眼看着江沅往门口去,林侦忍了忍还是道,“姐夫!沐芽她…还歇着。”
江沅闻言一挑眉,咬了咬牙,心道,这还用你多费口舌??瞧那眼中血丝你小子定是一眼未合!贪吃无念,这般精壮的身子气力彪猛,折腾到这个时候才作罢,女孩儿娇嫩哪里经得起??莫说今儿,明儿能见着她就是好的!
目送姐夫离去,林侦亲自将门关好,这才坐到亦洛身边,轻声道,“姐姐,母妃是哪年哪月离开颐和轩的?”
将才提到“斯人已去”亦洛就猜到是要说那不堪回首的往事,有些不愿,“你问这个做什么?”
“姐姐,你放心,我绝不会无事生非。”林侦耐心解释道,“只是当时我太小,长起来都是道听途说,从未有个正经的说法,这些年憋着多少苦闷,趁着今儿清静,只你我二人,求姐姐告诉我?”
挨得近,姐弟两个像小时候一样同榻而坐,看着他殷殷切切,亦洛心一软,叹了口气,“也记不真了。当时…你还在襁褓之中,我和姐姐将过了四岁的小生辰。”
那一日,她和姐姐正围在暖榻边看母妃给小弟弟喂奶,突然间就天地变色。弟弟撕心裂肺的哭声和母妃惨白的脸,像一道劈天裂地的惊雷就此刻进亦洛的心里,夜夜梦靥,汗湿惊魂,从未有一刻忘记。
怎敢忘?那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娘了…
母妃美,美得像那天上的月,恬静,淡雅,莹莹之光;母妃疼爱,从不肯假手他人来照顾自己的孩子,她像一个小家宅院的妇人,亲力亲为照顾着他们姐弟三人,还有那批奏折间隙也总要转来与他们相聚的皇父,她的夫君…
短短的四个春秋,不及记事,可亦洛却觉得颐和轩的每一日每一夜都不曾走过,清晰得如同眼前这张英俊的脸庞,在娘亲怀中牙牙学语到现在长得成人,从未变过…
二姐的恨,七弟的怨,亦洛不想触碰,她只想留着母妃的美,他们的家…
“姐姐?”
“…嗯,”
一提从前,姐姐就陷入沉思,这是林侦想要的也是他怕的,他需要她的回忆,又怕这创伤太过痛苦,此刻挨在她身边,小心翼翼,“姐姐,当时伺候母妃的人你可还记得?”
“嗯?”亦洛怔了一下,“人多,哪里都记得。”
“不需全部,只要在卧房近身伺候的人。”林侦不敢急切,只轻声引导,“你好好儿想想,近身伺候母妃、夜里也常在咱们身边的人,都有谁?”
“嗯…咱们没有奶娘,有个徐嬷嬷,是随着母妃嫁进宫的;还有几个大宫女,叫…”亦洛想了想,摇了摇头,“年纪太小,不记得了。”
“姐姐!”亦洛这半天犹豫,林侦的手心都攥出了汗,“事关重大,你一定要好好儿地想!一个个把名字都告诉我。”
“你这到底是要做什么?”
“姐姐,你先莫问,时候到了我自是会告诉你,求姐姐再好好儿想想。”
看他眉头紧拧,虽急切却又似胸中有把握,亦洛不再多问,尽力回想着,“我记得当年有个宫女模样好,声儿也好听,小时候哄我和姐姐睡觉,一边是母妃,一边就是她,姐姐总霸着母妃,就是我挨着她,名字好像是叫双月…”
“双月?好,我记下了,还有么?”
“还有…”亦洛正冥思苦想,忽地展了眉头,“呀,怎的倒忘了那个!”
亦洛一面说,一面就起了身,林侦忙扶了。随她进到房中从箱子底下翻出个旧首饰盒子,上头虽也是镶金饰银,却到底年代久了,打开,里头几只小女孩儿的珠花,底下有一本小册子。
亦洛拿抽出那册子递给林侦,“那一日我怕,只知道哭。后来跟二姐住到乾西所,二姐夜里就趴在烛灯底下乱写乱画,直到出嫁前给了我。”
林侦接在手中打开,混乱的小孩子涂鸦画,一个个人方头圆脑、张牙舞爪的,旁边的笔迹有的也似涂鸦,有的倒清秀,不像一个人写的,“这是什么?”
“这就是母妃被带走那天,颐和轩的所有人。姐姐都画了下来,后来,她就拿着这个到处走,一个个都标上了名字。”亦洛说着,顿了一下,“有的是在他们死的那天才标上的。”
林侦看着手里的册子,心怦怦直跳:好样的,二姐!你是早就知道这其中有鬼,还是冥冥之中果然有天助佑…

第84章 ,

隆冬的天气冷得滴水成冰,林侦从钟粹宫出来就把领口的扣子解开,一路顶着北风回到四所,大力扯开身上的行头一把丢在桌上,那贵重的朝冠眼看着骨碌碌往下滚,吓得刘捻儿扑通跪地,双手牢牢捧住。
端起茶盅咕咚咕咚往下灌,滚烫的铜炉熏不热脸色,依旧是一额头的汗。
冒汗,在昭仁殿就冒汗,到了钟粹宫这一个时辰议事议下来,林侦只觉得寒气顺着后脊往上升,压不住心里的虚火。
失算了…
今年的雪来得早,本是大吉兆,隆德帝领众位臣子往天坛祭祖,谁知这一祭祭出一场风寒,原本只是一件薄夹袄就过冬的万岁爷走了这一趟竟是卧床不起,身子发虚,四肢乏力。
国不可一日无君,隆德帝亲自下旨由太子监理国事,除边疆战况及各地灾情上朝奏本外,其余内阁议票并各地的折子均由太子处理。
这本不是什么稀奇事,毕竟隆德帝虽病却头脑清楚,大事都还是要呈上龙案,而太子也并非第一次监理国事,可偏偏时机不巧。
在山西时,就九镇补给一事林侦曾与舅父秦毅商量过,认为不能彻底隐瞒太子。一,已经大胆动了杀心,绝不会相信他能闭口不言,隐瞒只会让暴露的对方依然处在暗处,太子毫无防备之下一旦误入陷阱,后果难料;二,不能翻案并不意味着要放任不管,私盐贩卖亏的是国库,挖的是民脂,长此以往,社稷江山亏空,民不聊生事大。
遂回到京城,林侦按照两人商议以晋商被杀、虚开盐票为主将九镇案禀告给太子,暂且避下柏茂清案,毕竟,以老太傅冯堪在朝中的老辣,此事一处就应该能想到,甚而,当初他本就心存疑虑。
原本以为太子会就此严查军中补给,严格审票,在暂时不撤换商团的情况下卡住漏洞,迂回之中与庄士铭较量。却不曾料到正碰上隆德帝染病,苦熬储位多年、早就在朝中与庄士铭打起拉锯战的太子看到了扩展势力的时机,以此做了交易,在年底吏部审议官员时,拿到了两江总督并五军都督府羽林右卫军等几个关键之位,至于九镇补给与盐道,根本就没人提。
直到此时林侦才知道,在没有坐上那把龙椅前,所有的人都是在争□□力,百姓民生只是个附属品。更让林侦感觉到寒意的是,太子如此争夺,好像过于卖力也紧迫,为什么?记得舅父曾说庄士铭根本不是个好财的人,打理国事也从容,从不曾为一己私利而动过国防,况且他早已位及人臣,势力熏天,还想要什么?
就是这个时候,在太子极隐晦的暗示下林侦看到了一个人:行走在内阁之外、监管着国库大门,永远都恪守臣子之道的三皇子奕栩。
林侦不敢往那边想,可太子拼命的争夺与防范、天下财权的把握已经都指向了那个方向。储君之位实在太薄弱,皇帝在位时一边教他监国,一边又十分提防着不能放权。没有实权在手,待到龙殡归天,空有一顶帽子、一纸圣旨,龙袍能不能加身谁又说得准?
这一场战争没有硝烟依然可能血流成河,林侦感觉到封建政//治的残忍与身在其中的无力。虽然太子多年压抑与隐忍,相比他的皇父缺少了帝王该有的魄力与智慧,可两害相权取其轻,只有太子顺利继位才能把损失降到最低。
千秋节上,隆德帝亲自为皇后贺寿,并恩准了皇后的奏折,当着群臣与皇亲贵戚为七皇子奕桢与首辅千金庄瑾玮指了婚。
这是双方合作与妥协达到顶峰的一个结果,只是表面的极致和睦掩不住底下更加汹涌的暗潮。今天下了早朝,太子、三皇子奕栩与林侦一道被隆德帝叫到了昭仁殿说话,议的是边疆传来的一个折子。
自从拔都部收罗了北方各部,大汗苏日勒的野心日渐膨胀。这一年多来,一刻不停地征战,如今的草原除了因是自己额吉的故乡而保留了两个西边的小部落,实际上苏日勒已经统一了草原。蒙人彪悍,身体永远都流淌着战斗的血液,对中原沃土怎能不虎视眈眈?
大周要迅速加强边疆防卫,为此应兵部之请奕栩拟票上交内阁朱批。军情紧急,内阁很快批了下来,由兵部侍郎亲自前往督防。在隆德帝面前,三皇子奕栩提出要派一位皇子以皇父之命随同前往:一来与边疆军士昭我大周天子护卫江山黎民之心,二来也让皇弟们得以历练。
初闻这提议,林侦觉得是在为奕枫铺路,可毫无征兆之下,太子竟然提议让他去,而三皇子也欣然附和。于是,隆德帝下旨:七皇子前往边疆督防,九皇子派到五军都督府任副将。
他被派往西北,换来奕枫留在了京畿重地。
这样的变化,措手不及!西北之行虽然只是短短几个月就会调他回来成亲,可林侦觉得事到如今已无法预计到事情的走向,而太子的交代更让人心惊:他怀疑二皇子奕栐与庄士铭勾结,希望林侦此行能有所收获。
这水真是越趟越深,越趟越浑!虽然没有任何证据,可林侦却隐约感觉到庄士铭总是早太子一步在计划,如果太子预料不错二皇子奕栐也是他们的人,虽然在各地要职上两方平分秋色,可那这兵权与财权的实际掌管,已经足够威胁到太子继位。这样看来,太子的焦心是有道理,只是他因为这顶储君的帽子根本就不敢大动作部署。
静下心来,额头的汗冷去,手心里又攥湿了一把。每朝每代都有权臣,首辅之位从来如是。权臣并不意味着是中饱私囊、卖国求荣的奸臣,只是权倾朝野难免就与压抑中的储君成为两股不相容的政治势力。
庄士铭是兵部出身,一路来边疆国防也曾尽心尽力,野心大,大得不是要篡龙位,却是要保证延续现在的势力,新君继位后他庄家依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想起柏家一百多条人命,是芽芽在这个时空的全部家人,一手遮天、草菅人命,现在提起这个“庄”字林侦就恨得牙根儿痒!更何况,还有七皇子可怜的母妃…
储君最忌动用后宫来铲除异己,皇帝对此不但十分反感而且高度防备。可这却是封建帝制结构中最能四两拨千斤、可以让整个王朝毁于一旦又可以力挽狂澜的地方,因为一切都握在那个九五之尊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