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寒说:“是个女孩。”和她长得很像。
“这么笃定,”温千树笑得胸腔颤动,“万一是个男孩呢?”
“那这笔账就要算到孩子他妈头上了。”
“喂,这么不讲道理啊。”
霍寒嘴边仍噙着一丝浅笑,“嗯。”
兜里的手机连续震动起来,唐海打来的电话。
他接通,“海子。”
“霍寒,”唐海直奔主题,“我和几个同事几乎把南归山翻了个底朝天,还是没有什么发现。”
唯有满山的红花,在脑中挥之不去,成为印象最深刻的一环。
“对了,你那边有什么进展吗?”
霍寒沉吟道,“还在进行中,目前不确定方向正不正确。”但只要有可能,一定要去试试。
从白夜说花瓶上藏有能找到你们周队长的线索时,霍寒心里明白,周大哥已经凶多吉少,白夜不会容许一个“背叛”自己的人继续活在这世上,但哪怕只剩下一堆枯骨,也要把他找到。
唐海和盛千粥又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再怎么样,冒再大的危险,也要送周大哥最后一程的。
男子汉铮铮铁骨,有血有肉有情义。
“嗯,”唐海说:“随时保持联系。”
通话结束。
温千树说:“我有一种直觉,北雁南归就是我们想的那样。”
霍寒点点头。
“周队是个什么样的人?”温千树只知道他曾经是吴老师的学生,吴老师对他评价很高,甚至对他的失踪至今依然耿耿于怀。
霍寒从手机里找到一张发黄的照片,高大的西北汉子,面容刚毅,他抱着长枪站在树下,眼神透着一股坚定。
“他只带过我们三个月。”
但那种刻在骨子里的兄弟情义却是终生的。
温千树也跟着沉默,一会儿后才出声,“那周大哥还有什么亲人吗?”
“他父母早逝,还有个妻子和六岁的儿子,现在应该上小学了。”
顶梁柱一朝倒,只剩下孤儿寡母,真令人唏嘘。
但英雄是不需要被可怜的,英雄的妻子和儿子也一样。
游客渐多,人声鼎沸。
“寒哥,千树姐!”塔顶传来盛千粥的声音,两人循声看上去时,他和杨小阳不停地摆动双手,示意他们看——
北雁塔的影子快接近正南方了。
北雁将南归。
霍寒把温千树拉起来,“走,我们去看看。”
他们追随着塔影走进了小树林。
北雁塔下宽上窄,上方盘旋着一条石龙,最高的地方是龙嘴里吐出来的一颗西瓜大的龙珠。
影在正南了。
龙珠在地上形成了一个圆圆的影子。
温千树的脚正被圈在圆影里,风吹着落叶,在她脚边翻动。
霍寒拣了根枯树枝,以她为圆心,直径2米画了个圆,圈定了大概的范围。
这时,盛千粥和杨小阳也避开人群赶过来。
这个地方较偏僻,几乎看不见其他人影,四个人都没有说话,这个世界仿佛只剩下掠过枝头带来轻微响动的风。
许久后。
盛千粥轻轻地问,“寒哥,是在这里吗?”就在脚下的这片土地。
霍寒说,“嗯。”
到底年纪不大,心理也比较脆弱,难免触景生情,盛千粥背过身去吸吸鼻子。
杨小阳看他难受成这样,心里也很不是滋味,但又不知道说什么安慰的话,只好陪着站在一边。
温千树到霍寒旁边,碰了碰他的手,没想到被他一把搂住,仿佛要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让我抱一会儿。”
她轻声安抚着他难得露出来的脆弱。
霍寒说:“我没事。”
哪怕提前预测到结果,在真正要面临现实时,并没有给他们增加多少的勇气。
盛千粥花了好一会儿才平复好情绪,霍寒说,“你们去把车上的工具拿过来,尽量不要惊动别人。”
十分钟后,三个人开始动工,温千树站在旁边看。
工兵铲不知碰到什么坚硬的东西,震得盛千粥虎口处发麻,他把四周的土挖开,不是想象中的棺木,而是一块正方形的石板。
“寒哥。”
霍寒自然也看到了,“把它弄开。”
石板并不算重,两个人合力就把它搬开了,一个同样形状的黑色洞口缓缓出现在众人面前,温千树忍不住问,“这是什么?”
霍寒往里面丢了个拳头大小的石块,认真听了听回声,“应该是盗洞,将近二十米深。”
温千树:“你是说这下面是个墓地?”而且还是被盗墓贼光顾过的,说不定还是个古墓。
这和之前的猜测是有偏差的。
“很可能是。”霍寒说:“千万,把绳子拿过来,我们下去看看。”
温千树说:“我也要去。”
霍寒看着她,“你和小阳留在上面,万一出了什么事好接应。”
白夜既千方百计把他们引到这里,自然不会善罢甘休,这墓下会有什么,谁也说不准,唯一确定的是,哪怕危险重重,也必须要下去。
从上次的态度来看,白夜对温千树并未赶尽杀绝,毕竟目前她对他而言,起到某种牵制作用,所以,白夜的人暂时不会对她下手。
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留个杨小阳在她身边比较保险,加上小阳下墓这方面的经验不多,也没必要跟着去冒险。
温千树知道他的用意,“好。”
霍寒松开她的手,往身上套绳子,她忽然抱上去,“一定要注意安全。”
“当然。”他点点头,“等我。”
霍寒和盛千粥顺利沿着盗洞下到墓底,两人手里拿着枪和手电筒,一前一后地摸索着走过墓道,听到若有似无的水声,地下暗河应该就在附近。
霍寒停下了脚步,奇怪,怎么感觉另一个方向好像有风吹来?再认真去感受,似乎又没了。
盛千粥回头,“寒哥!主墓室到了!”
这确实是个大墓,只是里面的东西都被搬空了,整个室内显得空荡荡的,长方形石台上摆着一枝干花,水分被剥尽,很早之前就失去了生命力,但因空气干燥,保存得极为完好,俨然是一朵白菊花,一朵黄菊花——TY集团的特殊标志。
这空墓无疑是他们的手笔。
盛千粥咬牙切齿地把花揉碎,不成样子的花瓣落到地上,被他踩在脚下。
他泄完心中的愤懑,这才后觉霍寒站在内室的门口,身体笔直又僵硬,仿佛一座冰雕,他轻声喊,“寒哥。”
盛千粥赶紧跑过去,眼前的这一幕让他的心狠狠地颤动起来。
原来不是一堆枯骨,而是一具又干又软的尸体,以那样的姿势半靠着墙壁,可见生前经历了一番多大的痛苦。
他的眼泪就这样蹦了出来。
生而为勇士,死后仍不屈。
周队长的旁边还掉了一部手机,他当时已经危在旦夕,但还是强忍着给陈副厅长发了最后一条信息,身份暴露,使命未完,终生遗憾。
他的最后一眼是看向自己左手的无名指,上面戴着他和妻子的结婚戒指,一个非常简约的银色戒指,因为某种缘故,此时已经掉到指甲处。
霍寒缓缓跪下,声音带着轻微的哽咽:“周大哥,我们来带你回家了。”
盛千粥也跟着哭出声:“周大哥,我们来带你回家了。”
两人朝他磕了三个头。
接着他们就开始有所动作。
盛千粥突然用力倒吸了一口冷气,眼睛瞪得大极了,心跳得飞快,又好像不会跳了,连声音都断断续续的,“寒、寒哥……周周周大哥好……好像……还有……心……心跳!”
霍寒也察觉到不对劲,眉目一凛,低声道,“别动!”
他小心翼翼地掀开周大哥的上衣,“是炸弹。”


第五十九章
“炸、炸弹?!”
盛千粥端过真枪,但炸弹还是平生第一回 接触,他寒毛直竖, 血色一下从脸上褪得干干净净, 这玩意儿可比心跳声可怕多了。
他的额头上开始渗出密密麻麻的汗, 后背也很快湿润了一片,布料软软地贴在皮肤上。
霍寒倒是学过专业的拆弹训练, 所以仍能保持沉着冷静,但也有好长时间没碰过了,第一时间以为是触发式的炸弹,所以严令盛千粥不要乱动。
他拆开炸弹的外壳, 看了一眼,心底略微松了一口气。
是定时炸弹, 倒计时两分零三秒。
这样一来,感觉另一个方向有风的气息就解释得通了,那是别的出口,白夜的人应该就是通过它到达这里, 安装了这个定时炸弹。
一切仿佛都在白夜的预料中, 连时间也掐得很准, 霍寒忽然产生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这个定时炸弹太简单了。
他想起以前教他拆弹的专家说过的话,“像这种低级别的炸弹一般只会出现在电影里,它太容易破解了,在当今基本没有什么研究价值……”
白夜绝对不是会百密一疏的人。
那么,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霍寒目光冷然地盯着红蓝两根线, 有两种念头在激烈地纠缠、较量,到底是要按照原始的方法来破解,还是冒险,反其道而行?
盛千粥看着时间一秒一秒地减少,连声音都变了: “寒哥,你怎么了?”
霍寒回过神,“没事。”
他动作极轻地把炸弹从周大哥身上弄下来,“千万,你带着周大哥先出去。”
盛千粥迅速摇头,“我要留在这里。”
霍寒语气一沉:“这是命令。”
盛千粥仍不为所动,脾气也被激发了上来:“我不走,这个时候我走了就是个懦夫。”
“这个弹难度不大,”霍寒头也不抬,“你先走,我随后就来。”
“既然难度不大,我就更要留下了。”
只剩下一分十六秒了。
“盛、千、粥,”霍寒咬牙,“给老子滚出去!”他低声一喝,“听见没有?”
盛千粥给他吼得心尖直颤,“好,我走!”
他抱着周大哥朝前走了几步,又狠狠回头,学霍寒刚刚的语气,“你也给老子记得,一定要平安无事地出去,不然老子……”
说不下去了。
他扭头就往外走。
妈的!又不是生离死别,整得这么伤感做什么?
寒哥在他心里可是无所不能的,小小一个定时炸弹,咋了?
可又有一道轻微的声音在说,“那可是炸弹啊,整不好会死人的,到时连尸骨都捡不回来。”
倒计时还剩下三十三秒。
霍寒打开折叠式的军工刀,深深吸了一口气,那两种念头并没有分出高下,那只能赌上一把了。
按常理,应该剪蓝线。
他想起两人在悬崖上的那一夜,余光里她穿着一身红裙,裙摆被夜风吹开,缓缓摇曳着,仿佛一朵妖冶的玫瑰花。
他兜里还随身携带着她折的粉色纸玫瑰。
霍寒用力闭了一下眼睛,轻微的声响过后,红线断成两截,而几乎同一时间,倒计时凝固在第十六秒。
危险解除。
赌赢了。
趴在门外石壁上的盛千粥猛地跳了出来,“寒哥,我就知道你一定行!”
霍寒依然保持着跪地的姿势,回过头,“你怎么还在这里?”
“背信弃义,让你一个人面对危险,我是这样的人吗?”盛千粥简直快把鼻子嘚瑟歪了,“事实证明,这份情义是经得住考验的。”
霍寒轻笑一声,紧绷的神经终于松缓了些,本想打趣他两句,突然脸色骤变,“快走!”
盛千粥昏迷前的最后一个印象是,地上那个本来已经破解掉的定时炸弹,不知是什么缘故,一道红光乍现,上面的数字像疯魔般一跃而起,又飞速地跳动起来,进入了一轮新的倒计时……
而“快走”两字,几乎震碎他的耳膜。
或许人性真的是经不起考验的吧?盛千粥觉得自己奉为人生第一法则的兄弟情义、同生共死,脆弱得不堪一击,他的潜意识里,原来这些东西都是屈居于生命之下的。
他跑了,抱着周大哥毫无犹豫地转身就跑,他很害怕,是出于本能之下的反应。
但本能不能当做借口,他特别特别看不起这样的自己。
周大哥也一定很不齿被他这样带着当了一回懦夫。
巨大的爆炸声传来,在失去意识的那一瞬间,盛千粥有些绝望地想,如果寒哥出了什么事,请让我也永远不要再醒来。
特制炸药,威力极大,几乎将空旷的地下墓室重新塑骨,连地表都能感觉到明显的颤动。
树上的落叶如死去的蝴蝶般坠地。
踏在青石上的杨小阳被摔了下来,温千树也只是堪堪稳住身体,北雁塔的方向,清晰传来阵阵尖叫,“地震了!”
“地震了!大家快跑啊!”
杨小阳摸了一把脸,疑惑地问,“地震了?”
感觉不太像啊。但刚刚那种震动的感觉又是真实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温千树在片刻的懵然后,迅速反应了过来,是地底下出事了。
“千树姐,”杨小阳看着她握住绳子准备下去,急道,“寒哥说让我们留在上面接应。”
温千树仿佛什么也听不见似的,身形轻轻一晃,整个人就从洞口消失了,杨小阳也意识到什么,咬一咬牙,也心急如焚地跟着下去了。
地底果然如想象中般一片死寂,坍圮破落,满目疮痍,几乎找不到一个完整的物事。
“寒哥,粥哥,你们在哪儿?”杨小阳从自己的嘴里尝到了一股血腥味,原来不知不觉中舌尖已被咬破,他的影子被眼前的一切和时而缥缈时而真实得可怕的绝望拖得又重又慢。
温千树看起来却极为平静,尽管内心似乎已是一片荒野,还未到最后的定局前,她不相信,也不愿意相信。
霍寒明明说过让她等他的。
他亲口说的话,绝对不会言而无信。
但她手心冰凉,脉络里兜不住股股往外冒的冷汗。
两人沉默着并肩在墓道上快步走。
“千树姐!”杨小阳忽然出声,“你看!”
几米远的角落,一块三角的大石头的缝隙里,伸着一只手,那手仿佛没有骨头般垂下来,上面布满灰尘、碎石和交错的血痕,温千树看一眼就知道压在底下的人不是霍寒。
她说:“是千万。”
他们合力把昏迷的盛千粥从石头底下弄出来,因这动静,盛千粥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脑子还晕乎乎的,耳朵也嗡嗡嗡地叫着,看到眼前有两个人影在晃,下意识动了一下,骨折的手腕钻心般地疼起来,人也慢慢清醒了。
说来盛千粥也算是比较幸运。
他冲得快,虽然还是被爆炸的余波震晕,但并没有被乱石砸成肉泥,而是被一块撑起足够容纳空间的大石头护在下面,除了骨折和部分擦伤,性命无碍。
温千树双手扶着他肩膀:“霍寒呢?”
“霍寒他人呢?”
杨小阳也问:“粥哥,寒哥呢?他在哪里?”
盛千粥两眼一闭,两行泪沿着布满尘灰的脸流下来,“千树姐,你打我吧。”
“我对不起寒哥,也对不起你……”他用完好的那只手在自己脸上狠狠打了一巴掌。
清脆的声音悠悠回荡。
杨小阳只觉得喉咙像被人掐住了一样,连吞咽下去的口水都带着化不开的苦味,怎么会这样呢?好好的,怎么会变成这样了呢?
“你没事就好,”温千树摸摸盛千粥的脸,然后站起来,“我去找他。”
杨小阳左右为难,她头也不回,“小阳,你留下照顾千万。”
温千树避开乱石往前走。
地下暗河,流水潺潺,迎面而来一股陈旧的潮湿气息。
越往前走,一颗心就往下沉一分。
她几乎已经忘记了呼吸是怎么一回事,喃喃自语,“霍寒,你答应过我的,你要说到做到。”
因为爆炸涉及范围较大,大部分地方都被落石占据,脚下已经没有多少空间了,她只能一边轻声喊霍寒的名字,小心地从坚实无空隙的石头上走过去。
刚走了两步,不小心踩到一颗巴掌大的尖石,整个人重心不稳扑倒在地上,手心压着碎石,火辣辣地疼,脚踝处也被划开一道口子,鲜血一下涌了出来,可此时温千树顾不上这些,她扶着石头起身,继续往前走。
主墓室没有找到人。
耳室也没有。
他会在哪里?
在那样的千钧一发的情况下,他会选择走向哪里?
连如此坚硬的巨石都被震碎裂,何况只是人的身体。
泪水模糊了视线,又被温千树狠狠逼退了回去。
他是霍寒。
他一定不会有事的。
这个念头在几乎走遍古墓的每个角落而连霍寒的一丝讯息都找不到时被撼动了根基,摇摇欲坠,温千树终于受不住,仿佛被抽去了魂魄般轻飘飘落在地上。
“霍寒!”
回声阵阵传回她耳边:“霍寒、霍寒……寒……寒……”
温千树把脸深深埋进双膝间,蜷缩成一个最无助最柔弱的形状,这是她从不示人的一面。
这世上没有人是坚不可摧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软肋,心间都会有最柔软的一块,她有些绝望地发现,这一块仿佛正被人狠狠地挖去了。
用的还是最钝的刀。
死水一般的静寂里,忽然出现一个低沉沙哑的男声,“繁繁。”
温千树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像被施了定身魔法,一动不敢动。
“繁繁,我在这儿。”
她茫然四顾,绝望最深处出现一丝亮光,照拂下来,来得太猝不及防,她惊喜得双手双脚都不知道如何摆弄,生怕那只是错觉,极快地追着那声音问,“霍寒,你在哪里?”
有沉钝的敲击声从脚下传来。
温千树不敢置信。
脚下?
她站的地方不已经是墓底了吗?
难道是……墓中墓?


第六十章
“寒,你没事吧。”
上面传来的声音,关切之外还带着微微的哽咽, 是这世上最动听的声音, 霍寒以为自己再也没有机会听到了, 现在听在耳里,才真正生出一种劫后余生的喜悦感。
先前的惊险仍历历在目。
如脱缰野马般毫无规律的“复活”倒计时, 将他最后的念想断得一干二净,那时最大的可能就是把炸弹送到地下河里,可很显然的,时间根本来不及, 只能尽可能给往外跑的盛千粥把伤害的可能性降到最低。
在最危急的时刻,脑子反而异常平静。
无非只有两个心愿。
一是, 一定要活着,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她还在上面等。
二是,如果真的逃不开, 那就把尸体炸个粉碎, 不想让她看到自己面目全非的样子, 太残忍了。他的姑娘这么好,以后肯定还会遇到更好的男人。
现实却把第一个心愿碾磨得如同齑粉。
其实想想,命运待他不薄,肩上挑着永不懊悔的责任,最大的遗憾莫过于, 不能陪她终老,也没能和她有一个女儿。
倒计时还剩下五秒。
他想起她在沙漠黄昏里,笑颜如花。
他想起那夜悬崖上,她眸光柔和,轻声对着风说,“霍寒,我爱你。”
最后的三秒。
他不知跑进了什么地方,昏暗中狠狠撞上石台,脚下忽然悬空……炸·弹在上方爆炸,他的身体往下掉。
震耳欲聋的声响后,乱石滚落。
他陷入了短暂的昏迷中。
听到她的声音时,甚至还错觉它来自另一个世界,但无处藏身的疼痛却清醒地提醒,他还活着。
霍寒看着头顶上黑漆漆的洞口,“……没事。”
他又问,“千万怎么样了。”
“受了点轻伤。”
霍寒松一口气, “繁繁。”
上面没有回应。
他的心揪疼了一下,又唤,“繁繁?”
许久后。
“霍寒,你吓死我了。真的,我从来没有这么怕过。”
悬崖上惊心动魄的那一夜,因为他在身边,生同衾死同穴,哪怕要独自赴死,也没什么可怕的。
而刚刚,遍寻不到他的时候,她的心吓得几乎都停了。
时间好像也在那一瞬死去。
“对不起。繁繁,对不起……”他一遍遍地道歉。
温千树抹了一把脸站起身,“我去找小阳过来。”
“好。”
依稀的脚步声像踏在霍寒心上。
半个小时后。
霍寒沿着绳子而上,一身灰扑扑地出现在两人面前。
“寒哥!”杨小阳百感交集,激动得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霍寒在他肩上拍了拍,手刚碰上布料,扬起一片尘。
做完这些,他目光笔直地看向温千树。
杨小阳也意识到自己这颗电灯泡太亮了,连忙闪到一边。
温千树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千言万语都融化在这个眼神里。
霍寒极淡地弯起唇角,朝她张开双手。
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嫌我身上脏?”在地下滚过一遭,乱石飞沙倾覆而下,他此时的样子确实是有些不堪入目。
“去你的!”温千树低嗔着轻撞入他怀里,用力抱住他的腰,贪恋地呼吸着他独特的气息,故意做出嫌弃的样子,吸了吸鼻子,“一身尘味。”
霍寒几不可察地闷哼一声,轻抚着她后背,鼻尖摩挲着她颈部,“嗯,好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