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的他,与前几晚那紧张卑怯时又有所不同,苍白的脸上有了血色,看向卫洛的眼光中充满着期待和和善。可能是因为这一次是在他本人的地盘中,而且,面对的是卫洛。
要知道,卫洛那一脸微笑,明亮中透着轻松和友善,这种现代人人必须学会的微笑,在那个人人努力显得自己高深和不可测的年代,是非常的显目,而且,也是非常地显得友善的。虽然,在有些人看来未免显得轻浮。
她乃泾陵之使,能带着如此友善的表情而来,太子衍能不心怀大放吗?
面对着太子衍的殷切,卫洛双手一叉,露出八颗白牙的笑容,极为灿烂地说道:“太子客气,请。”于是,两人肩并着肩,大步向前走去。卫洛随着太子衍来到众贵人之前,她走到左侧塌几第一排,黄袍一拂,施施然地坐下。
她一坐下,太子衍也在主塌上坐下。太子衍接过侍婢递来的酒樽,朝着卫洛和众贵人一举,朗声说道:“谨以此樽,以敬卫洛!”说罢,他长袖掩怀,仰头一饮而尽。
接着,众贵人们也在欢笑中一饮而尽。卫洛喝下这樽敬酒。
时人本不善伪装,太子衍酒过三斟后,伸手把酒樽朝几上一按。他这个动作一做,一个坐在右侧第二排的贤士应声站起。这贤士约三十岁左右,白面肥胖无须。他朝着卫洛一叉手,朗声说道:“敢问卫洛,公子泾陵可有意放归我主?”
话一出,满殿之人都在看向卫洛。众人地注目中,卫洛持着酒樽,轻轻晃了晃浑黄的酒水,叹道:“公子曾言,太子衍知礼克己,显有悔过之念。如今一质便是二年许,可归也。”
可归也?
太子衍身后,与他一同被质的秦使们是又惊又喜又乱,他们面面相觑着。而秦太子衍更是手腕不住地颤抖,颤抖着。
不知不觉中,他握在手中的酒已一下下洒了出来,淋湿了他的袖袍。紧张中,太子衍身子前倾,迫不及待地看着卫洛,双颊显出一抹紧张的红晕,急急地说道:“公子言,我可归?”
他紧张太甚,声音都有颤抖。卫洛笑了笑,没有回答他的问话。而是手中酒斟一举,站起身来向众秦人朗声说道:“卫洛生平所敬者,慷慨义士也!秦人血悍不畏生死,奋勇而忠主,实良臣也。卫洛这一杯,且敬诸位秦人!”
她这一句话说得有点突然,不过大多数秦人并没有听到她与太子衍之间的对话。当下,他们纷纷站起,大笑着与卫洛饮下杯中的酒水。
卫洛是泾陵公子特使,现在她在这里称赞秦人悍勇忠诚,这也代表着泾陵公子对秦人的肯定。现在,众秦人都有点兴奋和得意。
卫洛饮下杯中酒后,又转过身,面对着众晋人权贵。她灿烂一笑,露出八颗白牙的明亮笑容后,举起手中的酒樽,朗朗地说道:“卫洛之主亦晋人之太子,因此,卫洛身虽越人,实亦晋人也。诸位,卫洛年幼,如言行有不堪之处,还请宽恕一二。”
她这话也太客气了,要知道她是公子泾陵派来的特使,是今晚宴会的主客。在这种场合,就算她板着一张脸,傲慢非常也是正常的。她的客气,当下便令得二三个贤士眉头微皱。
但是,绝大多数贵人们听了还是舒服的。他们盯着灯火下,卫洛那俊美贵气却略显苍白文弱的病容,觉得眼前这小儿很知礼,所说的话也中听。当下,他们一一举起酒樽,与卫洛对饮了一杯。
太子衍早就坐立不安了,他见卫洛连饮两杯,都一副无心回答自己的意思。不由心急如焚。
想了想,他大步向卫洛走路。当他来到卫洛身前时,深深一揖,颤声说道:“公子真言,衍可归也?”
在他紧张急迫的目光中,卫洛没有应是,她慢慢收住笑容,低敛眉眼,却是一声叹息。
这一声叹息,顿时把太子衍的心凉了半截。他的手颤抖着,令得握在手中的酒樽也在不停地颤动,仿佛随时都要坠在地上。
努力地按住心神,太子衍把酒樽放在一旁,朝着卫洛深深一揖,泣道:“还请卫洛救我。”
卫洛一脸同情地看着他,半晌欲言又止。最终,在太子衍几乎要泪流满面,跪下之时,卫洛才无力地说道:“公子确有意放归太子。奈何,贵国刺客竟在公子出游之时相刺。公子言:太子因他之故,一质近三年,此仇不可谓不深,此番刺杀之事,实不能怪太子也。”
卫洛很是惋惜地说得这里,身子微微前倾,一脸同情地看着太子衍,又是一副欲言又止。
在前几日的泾阳公子之宴中,卫洛在自身难保的情况下,还为太子衍和秦公主抱不平。在太子衍心目中,她实是一个少年热血而又对秦人颇有好感的人。何况,她不久前贬为奴隶,也是因被怀疑为秦之奸细。
当下,太子衍见她欲言又止,心中徒然生出一线光明:是不是她有话要提示于我?
于是,福至心灵的太子衍,连忙向她凑近少许,在她面前低头恭敬地说道:“衍愿受教。”
卫洛说道:“那些刺客皆是秦人,自归太子处置,今卫洛已经带来。”说到这里,卫洛的声音压低了少许,四下瞟了瞟,显得有点小心地说道:“令公子不安者,是惧太子仍念旧仇。若太子挥剑处置这些生事之人,公子自然气消。”
她说到这里,见太子衍现出为难之色,不由低低地补上一句,“一切在于太子。若太子敢杀,太子归国之事卫洛将尽全力周旋。洛闻秦侯已然病重,此番太子如得归国,秦侯之位指日可待也。洛在此先贺太子富贵无期!"
她这番话说到很明了,一点含糊也没有。本来卫洛是想打一些机锋的,却怕他误会了自己的意思,生出枝节反就不好了。因此,她便如时人一样,把话说得很透。可以说,卫洛这一手有着后人式的狡猾,她的话和举动,都在把功劳归于已,在令得太子衍对她生出好感,令得他欠自己的情。
说完之后,她身子朝后面倚了倚,持樽慢饮,一副再也不欲多言的模样。太子衍见此,慢慢退回塌几,沉思起来。
第一百二十四章面对发难有急智
太子衍只沉思了一会,便是脸上霁云散去,看来他下定决心了。这么快就下定决心,这个太子衍,果然没有多少政治天赋。
太子衍站起身来,转向众人朗声说道:“诸位,如此妙日,如此良辰,得遇卫洛如此美丈夫,如有说,何不一说清楚?如有问,何不问清楚?”
他这是开口要众人发难了。本来发难也可以说是问难,是众人把自己不懂,不解的问题提出来,向一个或多个博学的有识之士要求答案。
不过,卫洛年少,在诸国间才名不显,就算是新田,流传得最多的也只是她的美名。因此太子衍这话有点笑闹的成份,或者说,他这是要那些对卫洛别有兴趣的人可以凑乐子了。当然,他这样做不是挑衅,而是一种友好,就像是朋友之间开玩笑一般。
在场的贵人前来,哪个不是冲着卫洛的外表和她与泾陵公子之间的暧昧关系而来的?就算太子衍不开口,他们也会自动发难。
当下,殿内响起一阵小小地哄笑声。
哄笑声中,那美艳丰满的玳姬最先站出来,只见她一双凤眼秋波盈盈,含情凝望着卫洛,娇笑道:“君今出为臣,不为奴,不为弄臣,敢问我等可近乎?”
她非常直白地问卫洛自己这些女人可不可以靠近他,与他交游后,眼流横流,笑得极为惑人,又说道:“妾为楚成王之妹,晋公子昔之妻。昔已死两年,妾现居深闺,苦无君子相伴。”
玳姬那句‘苦无君子相伴’才说出,众贵女便同时哧笑一声,那声音之整齐,之响亮,很有些引人注目。
玳姬显然脸皮很厚,她仿佛根本看不到众人在哧笑自己。她秋波盈盈地盯着卫洛,又说道:“君若有意,妾愿如磐石之坚,永不变移。”
这话一出,众人的哧笑声顿时消失了,连贵女们也有点诧异地看着她。玳姬最后一句表达了她的决心,她说,卫洛如果愿意,她愿意守着卫洛,再不变心。
扔出这一句话后,见大殿众人窃窃私语,有点惊异,玳姬很是满意。她一双凤眼秋波连送,对着场中的众贵人依次送了一遍后,又向卫洛说道:“妾母国强大,妾嫁妆无数,妾拥良田无数,奴仆数万,家臣上千,君若依我,功名富贵实等闲耳。”
玳姬说到这里,艳丽的脸上显出好不得意的模样来。她掩嘴娇笑着,只等卫洛的回答。
事实上,玳姬开出的条件还真是丰厚之极,这等丰厚,实胜过为一公子之臣。虽然,依附于女人裙下,未免为世人笑。
在玳姬的期待中,卫洛一直忍着笑,她那双墨玉眼,也总是笑意流转,那抹可亲可近的笑容,令得玳姬越发的得意。
玳姬的话一停,卫洛便双手一叉,朗声说道:“洛得先父托梦,富贵当于直中取,既不能为弄臣,自也不能托庇于妇人,以色事妇人耳!”
她说到这里,墨眼一弯,笑眯眯地说道:“姬之美意,恕卫洛不敢受也。”她拒绝得很明显,很干脆。
当下,玳姬的脸上流露出一抹意外和失望。倒是众贵女,看同卫洛的表情中,又满意了几分。玳姬刚坐下,一楚国贵人站了起来。
楚国强盛,这人应是楚国公子王孙,他所坐的位置,在右侧的第三排,仅次于秦太子衍之后。
这楚国贵人约二十五六岁,他的衣袍,如那日春游时遇到的楚人一般样,以云彩和琼楼玉宇刻画其上,连大袖上也是如此,白色与浅红相间的袍服,美妙飘渺的图案,衬得他那张苍白中透着青暗的清秀面孔,都有种别样的飘逸。
楚国贵人冲着卫洛打量了几眼,哈哈一笑。只见他大模大样的从腰间拔出佩剑。叭地一声扔到了卫洛身前的过道处。
众人被他这个动作怔住了,顿时议论声都少了许多。
那楚国贵人咧嘴一笑,清秀的脸上显出两分色欲来,他颇为无视地盯着卫洛,下巴一抬,大声说道:“小儿何必惺惺作态?你不愿意卖身于公子泾陵,是不安于晋吧?若此,何不来楚?我愿收之,许你一君之位,白日与你绮游,夜间与你共塌。权势富贵皆有,岂不快哉?”
他一开口便带有攻击,说卫洛不愿意跟着泾陵公子,是因为不安心呆在弱晋。语言也带有侮辱。
卫洛脸上笑容一收,冷意刚显,那楚国贵人已哈哈一笑,继续朗朗说道:“我之佩剑,乃百年前名匠莫将所铸,你若愿意,可收也,以后佩之绮游。若不愿。”他说到这里,突然笑声戛然而止,声音一阴,森森说道:“我之剑可不轻出,若不愿,可派剑客出,与我楚剑一战!小儿,今番我来,可不愿就此一人归也,今晚塌上,非要你裸裎相对,干你三四回不可。”
没有人料得到这样的变化!
秦太子衍脸上露出着急之色,他本来以为,众人开口,不过是与往日一样,来一些不大不小的玩笑。
可现在看来,这玩笑分明升级了!这楚人分明是不怀好意而来。因此,这楚人在这种卫洛第一次主事正式宴会的场合,向卫洛提出这样的要求。甚至不容她拒绝地提出了挑战。
卫洛知道,自己与泾陵公子的暧昧传闻,终于引得人正式挑衅了。这人明显是冲泾陵公子而来,想通过自己扫了泾陵公子的颜面。而且,这人出言不逊,态度不堪,自己还不能回避了!一回避,以后在血勇为重的时人中,就没有立足之地了。
一时之间,所有的人都看向卫洛。鸦雀无声中,卫洛突然哈哈一笑。
她的笑声清悦动听,宛如风吹泉响,笑声中,卫洛悠悠然地向后一倚,也不起身,她盯了那楚人一眼,便眉目微敛,以一种极为不屑也极为漫不经心的语气说道:“楚将亡乎?”她开口便是这几个字,众楚人不由同时一怒,不过,在这种场合,卫洛的话不说完,他们是不能打断的,打断一个贤士的说话,是胆怯的表现。
卫洛笑了一声,声音朗朗,“公子泾陵也好色,然,他知我有才后,便弃色而用我!他疑我间,亦弃疑而用我!我一小儿,年未及冠,出身卑贱,又非晋人,他却再三容我,抬举于我。”
卫洛说到这里,慢慢抬起眼来,她甚至微微前倾,双手扶膝,墨玉眼直直地盯着这楚使,冷笑道:“楚公子都如君乎?楚王亦如君乎?面见贤士,不问其才问其色!与贤士未言,便扔剑于前,令其做剑客之斗!楚人皆如君乎?只好床第之欢,强令一手无缚鸡,身无封位的普通贤士行剑客事!如楚人皆如君,楚灭矣!”
卫洛这番话掷地有声,咄咄而来!她吐词清楚,每一个字都响亮,都令得人人可以听到。她的声音中含着强烈的不屑,她的指控毫无漏洞。
本来,这楚使令得卫洛这个普通的贤士,连封位都没有,也就是没有家臣的贤士与他的剑客比剑,这本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也是一种越位的欺凌!
她口口声声说,对方只好色,只图床第之欢,她拿宽容大度,不拘一格用人才的泾陵公子与其相比,更是显出了这人的猥琐无能。
那楚使清秀的脸瞬时铁青,他顿时气得噎住了,伸手指着卫洛,却半天反驳不出。他身后的食客也都在皱眉寻思着反驳的话,却一时半刻,都找不到卫洛这番话中的漏洞。
大殿中一开始是沉默。到了现在,有了窃窃私语声,然后,众贤士连连摇头,议论声四起,“楚之公子,真无一人如泾陵。”“此君实不堪也~!”“公子泾陵如此之贤?我欲奔之~!”......
议论声中,哧笑声中,卫洛仿佛没事人一样,她向太子衍一笑,朗声说道:“有酒有乐,岂能无食?太子再不上席,卫洛肚中又作雷鸣矣!”
她用的这个‘又’自,是有来历的,前不久的宴会中,泾陵公子便当众取笑她‘腹作雷鸣,咀食砸砸’,还令得满堂大笑。她现在又说出,便带着几分自嘲,几分洒脱。当下,大殿中再次响起了一阵笑声。
笑声令得大殿中沉凝的气氛一扫而空,太子衍也乐呵呵地双手一鼓,喝道:“上席!”
太子衍这喝声一出,乐声便是一转,一阵环佩清响中,食物的香味和女人身上的胭脂香同时扑鼻而来。只见大殿的各个入口,都曼步走来一队捧着食盒的美人。
那楚使沉着脸,紧紧地盯着卫洛,他气得呼吸都有点急促了,身后的食客,却还没有拿出半句话来反驳对方。这令得他更加恼火。
最恼火的是,奉食的美人鱼贯而来,眼看那些卑贱之人的脚,就要踩在他的佩剑上。这佩剑可不止是佩剑,亦是价值连城的国宝。他拿这
种宝物向卫洛扔出,表达的是楚人富裕,对财物不屑一顾的态度。
可是,他没有想到,卫洛居然如此善辩,令得他进退两难,宝物也有被践踩在妇人足下了!真被这些卑贱之人踩了一轮,他的颜面何在?
他吐出两口粗气后,见身后食客还是无一人站出,不由咬牙恨道:“浑然无用也!”
他这句喝骂贤士的话声音不大,不过还是有贤士听到,顿时,他们面露羞愧之色。当然,也有一二人有露出愤慨不屑之色。
楚使骂出那声后,朝着一剑客一指。那剑客奉令,大步走出,来到过道中拾起了佩剑。就在佩剑被捡起时,众晋人同时哧笑出声,哟喝声大作!
一时之间,楚使面对的,是一殿嘲讽的目光。
第一百二十五章再见剑咎
众晋人的哟喝呼啸中,卫洛装作若无其事地打量着托着食盒的美人,心里却在暗暗得意:啊呀,唾骂一个公子王孙好色不好贤,还真是无往不利的攻击利器啊!
想到这里,她顿时十分得意起来,恩,深为自己的口才而得意。
众美人鱼贯而入,为各几布上美食。而那楚使则脸色非常不好,他原是现任楚王的庶子,虽是庶子,却是堂堂公子。如今满殿的晋人还在哧笑,令得他是十分的恼火。
但是,他也只能恼火,他只能瞪着卫洛,却一时无策可施。
这时,一个晋人权贵站了起来,他看向卫洛,叉手问道:“不知君所学的是何家之术?”
卫洛一怔,迅速地答道:“杂家耳。”
杂家?
那人点了点头,这个时候,杂家的名号还是若隐若现,并没有有力的中坚人物的出现。很多时候,杂家便代表着啥也懂个模糊,啥也不会的意思。
接下来的宴会,便有点无趣了,众人是冲着卫洛之色而来,可他们纵是心痒痒着,却也不好直接向他求色了,她已在此事上驳倒了两国公子,已令得众人有所顾忌了。
一个小时后,众人开始散去。
卫洛与秦太子衍拉着说了一会悄悄话后,也告退离开。
在临走时,卫洛跟秦太子衍定好了他处斩秦刺客的具体时间和地点。而卫洛,则被他塞了十斤黄金,太子衍求她再向泾陵公子美言几句。
十斤黄金!
这可是一笔不小的财富啊。以这个时代的消费能力,卫洛找一偏远之处,凭着这点钱可以安乐地过一生了。
所以卫洛很兴奋,无比的兴奋。她总算明白了,为什么做官的人个个要求外放,做臣的人个个要求出府。
不过,这十斤黄金,也令得卫洛为难了片刻。最后,她还是悄悄地把它们拢在袖袋中,幸好这黄金体积小,而卫洛,已有大力。她双手相互操在袖中,就这么托着黄金,一路得意地晃回了驿馆。
回到驿馆后,她很费一些心思使开了桑女,把这些黄金悄悄地埋在院落里。
当一切都处理好后,卫洛突然觉得天空都开阔了,世界变得美好无比。要不是顾及着身边有桑女,身后不知还有没有别的人盯视。她都在想着要不要啥也不管,跑路得了。
恩,泾陵公子老骂自己狡黠,自己的女子身又确实是一个炸弹,以他性格,必不会只有桑女这一步棋。
当然,跑路只是一个想法,现在泾陵公子对她放手了,她也略有薄名,正好大展身手之时,她舍不得放弃现在的一切了。她发现自己本质上就是一个虚荣的人,她喜欢这种前呼后拥,被众人注目的日子。觉得很快活。
这一天晚上,卫洛都很快活。她埋好黄金后,一直拿着木剑,在书房所处的院子里慢慢转动。桑女看起来很有点骄傲,她居然不准备陪着她熬夜,而是早早就大摇大摆地去睡了。恩,桑女所睡的地方,就是卫洛寝房的侧殿。
真是的,要是自己趁机溜了,看她还能不能这么目中无人,都不陪着我!
卫洛狠狠地呲牙咧嘴一会,冲着桑女离开的方向无声地说了两句。便坐在一块大青石上,倚着身后的白杨树,望着天上的一轮月牙发起呆来。
月辉莹莹,蓝天如洗。
看着看着,天空上的月牙儿,突然变成了泾陵公子的双眼,他从天空中俯视着她,冷冷一笑!这一笑,令得卫洛出了一身冷汗,她连忙低下头来,伸手试着额头的汗水,喃喃说道:“太可怕了,太可怕了!我不过偷偷藏了一点金子,怎么连看个月亮也心虚了?不行,这混蛋给纯真稚嫩的我留下了太大的心理阴影了。”
她刚说到这里,一声低低地哧笑声从后面传来!
卫洛大惊!
她这是真的吃惊,自耳目通灵后,很少有人能走近她而不为她所知了。卫洛嗖地站了起来,转过身去。
月光下,一个英挺傲然的身影向她走来。
月光下,这人俊秀中透着儒雅的脸上,正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卫洛,他宽袍大袖,高冠博带,脚步如行云流水,正悠然而来。
这人,她识得,是那个剑咎!
他居然半夜来此!剑咎如此人物,居然真的对她有兴趣?
卫洛很是惊愕地瞪着他,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时,剑咎已来到她的身前,他瞟了一眼卫洛,笑容可掬地说道:“勿需慌乱,我这剑,不总是用来杀人的。”
卫洛听出了他话中的调侃,人也回过神来,她回转身,继续在大石头上坐下,仰头看着这个神秘的宗师级高手,一脸好奇:这人,可是她所见到的第一个宗师了。以前那两个从十三公主毒手中救出她的剑师,可还不是宗师呢。
剑咎一直走到树下,当他来到树下的阴影处时,整个人便消失了。这真是一种消失的感觉,要不是卫洛亲眼看到他就在自己眼前,真不敢相信还有这么一个人在。
剑咎看到了卫洛的惊愕和羡慕,不由一笑。他继续笑容可掬地打量着卫洛,说道:“卫洛,你乃越人?”
“然。”
卫洛点了点头,有点奇怪地看着他,等着他坦明自己的来意。
剑咎笑了笑,他这一笑,嘴角居然出现了两个若影若现的小酒窝,酒窝很浅,要注意看才能发现。可是他这样的人居然生有酒窝,真是,真是苍天造人之意不可测。
剑咎微笑着说道:“你之易容术,可是得自一越国大汉?”在卫洛嗖地站了起来,紧张地望着他时,剑咎依然一脸悠然,他笑道:“看来是真的了!卫洛,我奉命前来找你。”
卫洛心中惊起了巨涛,她盯着剑咎,一时之间诸般思绪都涌出。
剑咎见她如此紧张,微微倾身,右手抚在她的脸颊上。他做这个动作轻描淡写,可是卫洛却有一种无从可避的感觉。
因此,她只能一动不动地站在这里,任他抚摸着自己。
剑咎摸着卫洛的脸,在她的眉眼处还特意停了停,轻笑起来:“我门中的易容术,独步天下。不过卫洛能把自己变成这般模样,着实有天赋,非那入门百子可以达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