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做文字翻译。”左幽抬起头,“我本身就是学德语的,在奥地利又生活了七年,那边的口语和一些常用语我都非常熟悉,翻译起来应该比较快,也会很顺手。”

“天,那能赚几个钱。”

“我对物质要求不高,我选择来上海,一是有你,也是因为译林出版社在这边。帮我在郊区租个小房子,清静点就行了。”

“你是正式开始隐居了。”

“不然又能怎么样?我会做的事很少。”左幽幽幽地说。

“这事再说,到我家后找我老公再想想办法,现在回家。”苏雯探身进车。

“不,你先送我去北京路上的一个餐馆。”左幽俯下头。

“干吗?”

“我有个朋友刚从日本回上海探亲,她约我见个面。”

“什么朋友?”

“心脏外科医生。”

左幽一下车就看到冷以珊站在餐馆外面,清丽的容颜冻得红红的。“以珊!”她笑着招呼,两个人浅浅抱了下。

虽然只在维也纳见过一面,可是一个下午的倾心交谈让她们成了非常要好的朋友,七年没有见面,但联系去没有间断过。“怎么会这么碰得这么巧,我回国你也在国内?”左幽掩饰住眼中的失意,故作轻松地说。

冷以珊一双清眸不舍地凝视着她,握住她冰冷的小手,“我不放心你,也是很久没回国,也想看看你,就按着你的行程算好日期来上海的。”

“我其实很好的。”被朋友这样体贴着,想着她这样的大医生为了自己扔下病人,心里特别的暖。

“嗯,我知道你很好。来,我介绍我先生我的好朋友给你认识。”冷以珊挽住左幽的手臂,两个人穿过餐馆的厅堂,走进一间别致的雅间,推开门,左幽怔住了。

“肖白?”

肖白正和一位清灵的女子说着话,听到声音,愕然地抬起头,“哦,上帝,左幽你怎么在这?”

“你呢?”

冷以珊和清灵的女子相视而笑,房间里另有两位俊美的男子站起身来招呼。

“我先生大岛浩,这位是我的朋友容妍,她是江苏人,是作为交换学生到台大读书,然后就在那里安了家,喽,她先生冠世杰,他们也是刚好回国。肖白是容妍的朋友。这位呢,是我的好朋友左幽。”冷以珊微笑着逐一介绍。

大岛浩很欧式地上前抱了下左幽,冠世杰则伸出手,温和地笑笑。

左幽惊愕地瞪大眼,她看看容妍,询问地把目光转向肖白,肖白微微闭了下眼,用两个人的默契暗示了她的疑问。

这就是让肖白深爱在心底的小女生呀!果真是清灵不俗,毫无豪门少妇的姿态,清清雅雅,淡然出尘。

“他们都是成双成对的,只有我们两个落了单,左小姐,如果你不介意,今晚就让我做你的护花使者吧!”肖白优雅地对左幽做了个请坐的手势,惹得众人大笑。

“这是我的荣幸。”左幽微笑地回应他。

人都到齐了,菜式陆续上来。

左幽左侧是冷以珊,右侧是肖白。

这个房间今天真的是帅哥聚会。冷以珊的爱人大岛浩是服装大师,也是模特儿,斯文俊雅的面容中带着一丝狂野和邪魅的气质,非常性感,可是他好象不知自己的魅力,眼神只专注地看着妻子冷以珊,那种痴恋溢于言表。容妍的爱人冠世杰有点冷漠,象猎人般犀利精明,他的俊伟有点冷,但对着容妍,却柔成了一汪水,可能是年岁差异大,他非常宠爱容妍,一直帮着容妍布置着菜点,体贴地问这问那。左幽蓦地想起迈森,迈森的帅气是种欧洲绅士般的迷人优雅,和他的职业有关,他的俊美如钢琴曲般,有时如行云流水,有时会波涛汹涌,可能因为境界太深,她才不能领会。

肖白探过头,为她加了点果汁,她扭过头笑笑。肖白的帅象微风,恰到好处的微风,不象他们三个人给人距离感,他很亲近,笑起来很阳光般温和,难怪曾经那么多的少女、少妇为他疯狂。

而他却为了当年的心动一直坚守在原地,默默地注视着,不打扰,不让容妍困惑。这样也是一种爱吧!这样的爱高尚得近似于圣洁。

吃吃谈谈,不熟悉的人很快就熟稔了,就大岛浩不懂中文,需要冷以珊翻译,不时闹出个笑话,让大家笑翻了。

“幽,你女儿几岁了?”容妍是三个女子中最小的,可是孩子却最大。女儿都八岁了,儿子五岁。

“六岁,比以珊的大儿子大几个月。”说起女儿,左幽弯起了嘴角,“可能是混血儿的缘故,她比较高,齐我这儿。”左幽站起身比划着腰向上的部位,比着,比着,她忽然默不作声坐下来,心情一下沉重起来。

肖白捕捉到她脸上的失落,心中不禁一怔。

“容妍,似蕾现在怎样?”冷以珊问。

“嗯,和雷鑫结婚后,一直怀不上孩子。去年终于怀上了,前几天在医院刚生了对双胞胎,一对小男生,一模一样,我根本分不出谁是老大,谁是老二。”

冷以珊侧过身,看看左幽,“幽就是双胞胎。”

容妍和冠世杰惊讶得瞪大眼,“是不是也分不出彼此?”

左幽浅然一笑,“对,这很惊奇,无需用镜子,你就会看到自己。但是也是件很麻烦的事,你常常会为此失去自己。”

“来,尝尝这块鱼,听说是长江里的鲥鱼,非常鲜美。”象是察觉了左幽口气中的忧伤,肖白夹了块鱼放在左幽的盘中,想转移她的注意力。

左幽唇角感谢地荡起一抹动人的弧线。

用完餐,考虑到孩子都丢在外婆家,两对爸妈急着回家。冠世杰揽着容妍的肩,向肖白伸手道别,他知道这个曾经的歌星、现在的音乐制作人对妻子的爱意,他欣赏这个男人的风度,但也让他感到许许多多无形的压力,提醒着自己更要珍惜现在的幸福,庆幸的是容妍爱的人是他。

“以后旗下歌手去台湾宣传,你也过去玩玩,让我尽点地主之谊。”容妍真诚地说。

“知道你是有钱人,不会放过叨扰的机会的。快回去吧,不然小宝贝们会哭的。”

“嗯,再见,肖白。”

“再见!”

“幽,你有什么打算吗?”这边,冷以珊不舍地抓住左幽的手。

“我准备从事文字翻译,做个时下流行的宅女。放心吧,我有一技之长,一定会过得非常好的。”左幽安慰着好友。

“来日本吧!那边我和浩认识的人都很多,我也能照顾到你。”大岛浩听不懂两个人的话,只要妻子看他一眼,他就急忙点头,看得左幽笑出了声。

“你有两个小男生,还有一个大男人要照顾,还要救死扶伤,有什么精力照顾我?我是有行为能力的人,无需照顾。我会经常打电话,向你汇报近况的。”

“如果遇到心仪的人,幽,不要错过。”

“呵,再说,走吧!肖白会送我的。”左幽把冷以珊推上车,帮他们关上车门,低头摆摆手。

肖白潇洒地两手交插,悄无声息地走到她身边,“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了,去哪?你安慰我,还是我安慰你?”

左幽斜睨了下他,“你很脆弱吗?我才不安慰你,喜欢的人和别人结婚、生子,这么多年你都能忍,现在还要人安慰?对了,怎么还不结婚?”

“谁说我没结婚?哦,是没结婚,呵,可是我的红颜知己很多呀,对我投怀送抱的美女多了去,你看刚刚过去的那位还对我抛媚眼呢!倒是你,要不要反省一下?”肖白扬了扬眉,深究地看着她。

左幽微怔,象是怕冷,环抱着肩,沿着路边的林荫道,慢慢地往前走,正是午后,阳光稀稀落落从一幢幢钢筋水泥中射过来,她的身影看上去有点萧瑟。

他漠然地走在她的身边,象是为她遮着风。

“看别人幸福好像很容易,为什么临到自己就这么难呢?肖白,你在娱乐圈中洁身自好,又有才华,见过的美女如云,唯一心仪的人却成了别人的妻子。我,呵,谈过两次恋爱,结过一次婚,每一次都认认真真开始,用心付出,结果,一把年岁过去,仍是两手空空。我们都不是坏人,也不是恶人,为什么要过得这么辛苦?我有时真不懂了。”她苦笑地仰着脸看肖白,他回以一笑,含着一份藏匿的深眸中的不舍。

“不管是爱情还是婚姻,我都绝望了。是的,我现在很痛,痛得恨不得死去,一边要承受失败婚姻和失去女儿的心酸,一边还要对父母佯装笑脸扮幸福。但不管怎么累,怎么苦,我都会活下去,驮着谎言认真过活。”

肖白环视下街人,视线缓缓地又落在她的身上,“对朋友也绝望了吗?”

“呵,不会,朋友是我现在唯一的财富了。刚刚是苏雯,你也见过,以前在文化公司的同事,她去车站接我的,她为我在选住处,会帮我、听我倾诉,以珊特地为我从日本赶回上海。”

“我呢?”肖白轻轻看了她一眼,问道,“你没把我圈在朋友里吗?”

左幽张着嘴,微愣,“不是,只是我们还算不…上很熟悉的朋友。”

肖白迎视她那双闪烁的星眸,“那么就从现在开始吧,我做你的朋友,好朋友哦,对我不可以有非分之想,特此声明,喜欢上我,会受伤的。”他坏坏地对左幽挤挤眼。

“去!什么和什么。”左幽成功地被他逗笑了,“多个朋友多条路,你是名人,当然我乐意占你的光,不过,我可没光给你沾。”

“谁说的?”肖白一皱眉,“郁闷的号死后一起喝个茶,借个肩给我流泪呀,陪我看个电影、散散步,不然我一个人做那些事,别人看到会紧张的。”

“哈哈!”左幽笑出了眼泪,“好象是,那些事我非常擅长,不过,好朋友,现在我就咨询一下,我想从事文字翻译,你说译哪些书会比较赚钱?”

肖白瞪大眼,“你还真问对人了。我认识一个外文出版社的朋友,他想引进一系列德国现在比较畅销的玄幻小说,还让我找翻译呢!”

“真的吗?”左幽惊喜得两眼直闪光,“那快给他打电话,推荐我呀!”

“瞧你急的,”肖白一乐,“你现在不应该好好贿赂下我吗?比如去喝杯咖啡。”

“可以,可以!只要是不太贵,吃什么都可以。等我赚了钱再请你吃大餐。”

“条件真不少,走,我现在就陪你去见我那个朋友。”肖白温和又神秘莫测地对左幽挤挤眼。

 

第三十九章驮着谎言过活(中)

三年一度的世界小提琴大赛在维也纳的金色大厅举行,今天是决赛演出,迈森坐在观众席上目不转睛地看着舞台,心情比他自己的每一次演出、或者比赛都来得紧张,紧张到两只手上都是密密的汗珠。

琪琪是天生的音乐人,比他年少的时候还要杰出。她好像是为这个舞台而生的,她不会紧张、非常自信,一走上台,娴雅地对观众微微颔首,定了定神,闭上眼,把琴架在脖子上,摆好姿势,然后,她整个人就沉浸于乐曲之中,浑然忘我,没有观众,没有灯光,一切都没有了,只有琴声飘扬。琪琪的演奏,感情幅度大,音质细腻,有丰富的冷暖声调变化,技巧绚丽,旁人不能所及。

一曲结束,所有的人都像被震呆了,前面的选手还是后面将上台的选手,脸色俱灰,在掌声之中,比赛的结果已经早早揭晓。

琪琪号称“提琴神童”,有天赋,有努力,高超的技巧和亮丽的音色,明显比其他选手高出一筹,这个结果说意外也不意外。

迈森兴奋得手掌都拍红了,台上,莉迪亚激动得捧着琪琪的小脸吻个没完,琪琪脸上却看不出一丝喜悦,她巡视着音乐厅的观众,像在找寻什么,然后,她黯然地低下眼帘,转过身去。

迈森和莉迪亚的朋友们今晚全聚集在别墅中,开香槟、切蛋糕狂欢。迈森开心得多饮了几杯,大家等着今晚的主角切蛋糕时,却发现小主角不在场。

“琪琪不肯下来,说她累了。”莉迪亚凑近迈森,悄悄地说。

迈森不满地拧拧眉,“我去看看。”

琪琪坐在卧室的躺椅上,抱着个娃娃,对着窗子发呆。迈森走过去,蹲下身,“宝贝,怎么了?”

“没什么,爹地,我只是有点累!”琪琪别过脸,低着眼帘,不让父亲看到她的眼神。

“叔叔和阿姨们今晚是特地为庆贺你得金奖而来,那是一个非常有份量的奖项,你不下去,不太好。”迈森温柔地抚着女儿的脸颊,越大越像她的妈妈了。

“又不是第一次得奖,有什么好庆祝的。你们挺当回事,可是…可是妈咪呢,妈咪连看都不看我一眼。”琪琪突然哭了,摔掉手中的娃娃,“爹地说,只要我能上舞台演奏,妈咪就会回来,我拼命练琴,我能上舞台了,我参加比赛了,不管是什么样的比赛,我都努力拿第一,我想让妈咪看到。可是,我等呀等,一次次失望。妈咪是个骗子,她不爱我,她不要我了…”

“啪!”迈森抬起手,甩了琪琪一掌。父女俩都呆住了,琪琪捂着脸惊恐地看着迈森,“爹地…爹地…”她喃喃地喊着,小小的身子微微颤抖。

迈森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他怎么舍得打琪琪?上帝,他是疯了。“对不起,琪琪,不可以那样说妈咪,妈咪她只是有事回中国了,她非常的爱你,那些事很麻烦,她才不能赶回来。”

“骗人,你也骗我。你和妈咪离婚了,妈咪爱上了别的男人,我听劳娜打电话时,和别人说的。”琪琪收住了眼泪,冷冷地对父亲说。

“该死的!”迈森禁不住低咒一声,“妈咪是和爹地离婚了,可是这不代表她不爱你,她…”

“她忙,你刚才讲过了。”琪琪冰着小脸,无助地转过身,“她忙得没时间来看琪琪,不管我做得有多好,所以又神秘庆祝的呢,这些都不好玩,都不好玩。”她伏在床边,放声大哭。

迈森沮丧地坐在地上,先前的一些激动情绪冷却了。左幽走了四年,她没有和他有过一点点联系,他以为左幽至少会来维也纳见见琪琪,但她没有,走得彻底,走得干干净净。

 

他不知道用什么话来安慰女儿,他没想到琪琪心中的伤会这么深。他又何尝不想左幽,经过中国使馆前,总忍不住慢下车,想进去询问下那个大使,她好吗?

四年来,他父兼母职,把对左幽的爱拼命地放在对琪琪身上,可是他不是左幽,琪琪还是想妈妈。

堆着一张笑脸,沉重地下楼,说小主角身体不适,已经睡下了,原本准备彻夜的狂欢只好早早收场。

“琪琪到底怎么了?”劳娜把客厅、餐厅收拾好,睡了。

一盏小灯下,迈森和莉迪亚对坐着喝香槟。

“想妈咪。”迈森无力地耸耸肩,放下酒杯,落寞地瘫在沙发上,神情疲惫。

“迈森!”莉迪亚移坐到他身边,抿了抿唇,缓缓伸出手,环住他的腰,把头埋在他怀里,柔柔地吻着他的下巴、脖颈,耳背,然后一寸寸往下移,手则穿过他的衬衫,在他滚烫的肌肤上游走。

迈森本能地紧绷,几年不碰女性的身体很快就开始回应,他闭上眼,任由她吻着、抚摸着,脑中一次次闪过左幽害羞微张的双眸、娇柔的嘤咛。

“让我做琪琪的妈咪吧!”在激喘之间,莉迪亚喃喃地说出心里的渴望。

迈森一惊,所有的欲望像潮水一般褪下,他疏离地推开莉迪亚的手,坐到对面的沙发上。

莉迪亚受伤地看着他,“为什么?我很爱很爱琪琪,我会是个好妈咪的,这一辈子我不会再生孩子,我会全心全意地疼她。迈森,我爱你,我们在一起会很般配的,会铸造出音乐界的奇迹。”

“对不起,莉迪亚,你是琪琪的好老师。在我的心中和琪琪的心中,琪琪的妈咪没有任何人可以代替。”迈森痛苦地说,“很晚了,我送你回去。”

“可是你们都离婚四年了,她不会回来的。琪琪一定会接纳我的,她是我一手教大的孩子。”莉迪亚不肯站起来,动也不动,眼睛湿湿地望着他。

“老师和妈咪是不同的。莉迪亚,你爱惜的是琪琪的音乐天赋,这和妈咪对孩子的爱是不一样的。琪琪的妈咪,她不懂音乐,可是她却能激发别人内心的音乐潜力。虽然她会在音乐厅中打呵欠,可只要她坐到那里,我就能表现出完美的激情。她…没有任何和人可以替代的。”

“上帝,你还在爱着她?”莉迪亚失声惊呼。

“我送你回去吧!”迈森起身去拿车钥匙。

“天色既然都这么晚,我何不就留下来?不一定要做妈咪的,迈森…”莉迪亚从身后环抱住迈森,十指灵巧地在他胸前弹着琴。

迈森闭了闭眼,“对不起,我现在没有那种想法。”

太熟悉了,莉迪亚也不好再坚持下去,苦涩一笑,松开手,“你真是会打击人,我可是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的。”

“对不起!”迈森叹了口气,“我现在还不能接受琪琪妈咪以外的任何女人,这可能是个心结吧!和你的个人魅力无关,你是个美丽的女子,也是一位好老师。”

“谢谢你的安慰,这样我的挫败感好受一点。”莉迪亚诙谐地弯起嘴角,“你喝了酒,不要送我了,我自己开车回去,也许还来得及找另外一位绅士共度良宵。”

迈森浅笑,非常欣赏她的大方,“我想绅士们已经排好队了。”

“嗯嗯,那我快去,不能让绅士们久等。”莉迪亚大笑,贴吻下迈森的脸颊,有些失落的走了。

迈森关好门,抬脚上楼,先去了琪琪的房间,她睡了,小脸上满是泪痕,半个脸颊还有些红肿,他轻轻地抚摸着,心痛如割。

一千次、一万次的后悔,当初,他不该把左幽推开的。自她走后,这个屋子就没有了笑声,他不曾快乐过,琪琪也不曾。

可世上哪有后悔药呢?左幽她又在哪里?生活得幸福吗?

夜晚的月光照进窗户,一片青幽幽的光,有着说不出的凄凉。

迈森为了那失控的一巴掌,很郑重地向琪琪道了歉,琪琪说没关系,可脸上一直阴阴的。挑了个晴朗的日子,迈森带琪琪来儿童乐园玩。不管是天才还是低能,只要是孩子,一来到儿童乐园,马上就眉开眼笑。

琪琪脸上像绽开了一朵花,浑身沾满脏污,拖着迈森,过山车、摩天轮、海盗船、七十二度大旋转…一项项玩下来,玩得迈森心跳加速、脸色苍白,哀求女儿放过自己,琪琪好说话,指着一边的座椅,让迈森坐着等她,她又投入到下一项疯狂中去了。

迈森受不了的摇头,可能真的老了,他真的玩不来这么刺激的游戏。座椅上已经有一个男人,和他差不多的狼狈,衬衫松着,头发耷拉着,西裤上印着一个个脏渍。

两个男人相视一笑,忽然,两个人都愣了。

“迈森先生?”裴凌帆率先讶异地叫出声。

“你是…中国驻澳大使。”迈森心蓦地乱跳一气,期盼地四下张望,“你…一个人来的吗?”

裴凌帆微微一笑,“怎么可能,当然是二个人,还有一个在那。”他指着飞速转动的过山车,一阵尖叫滑过顶空。“我陪着我儿子来的。你呢?”

迈森不安地坐下,想装点潇洒,脸上的肌肉却不由自主的抽搐。“我陪女儿来的。”

“你太太呢?”两个人异口同声地问。

迈森一怔,绅士似的让裴凌帆先说。

“我太太几年前已经过世了。”裴凌帆抿了抿唇,口吻有点惆怅。

“那你现在的太太…幽呢?她留在国内?”迈森终于把这句话问出口,心跳如鼓。

裴凌帆像听说了什么震惊的事,眼眨都不眨地瞪着他。


迈森自嘲地耸耸肩,“也许我不该问这个问题,你不要介意,我和幽离婚这四年,她从没有和我联系过。”

裴凌帆很久才恢复过来,他仔细打量着迈森,斟酌了一下,问,“我很好奇,你为什么要和幽离婚?”

“她没和你说过吗?”迈森怅然地看着远方,“你们过得幸福就行,过去的那些已经不重要了。她好吗?”

“呃?”裴凌帆脸上闪过复杂的神情,“好,她当然会好!我爱她,一定会让她幸福的。”

“祝福你们。”迈森心酸地倾倾嘴角,掩饰不住眼中的妒忌,“我该去看看女儿了,代表问幽好,告诉她琪琪很乖。”

“我会的,迈森…”

“什么?”迈森转过头。

“你是因为不爱幽才离婚的吗?”裴凌帆凛然地问。

迈森笑,“如果不爱就好了。再见!”阳光、白云,喧嚣的人声中,他转身走开了。

裴凌帆紧咬着唇,眉拧得紧紧的,深呼吸,又深呼吸,他从袋中掏出手机,“何秘书,请把我后天回国的机票改签到明天,不,如果今天晚上的航班有空位,也可以改签到今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