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这是太子重金请来的江湖高手,平日里行走江湖的经验丰富,看人都往肉里盯,再有人易容前来,也逃不过那俩人的眼儿。
是以姜秀润确定,方才凤舞说得那句“日日在一处”这种暧昧不清的话,肯定是要传入太子的耳中。
她猛地抬头,正要争辩自证清白时,凤舞却不给她机会,大步流星挥袖而去。
姜秀润身边的浅儿可是看不惯这落难皇子的潇洒样,只粗声冲着那凤舞喊:“先前给公子喝的水,是我一口口吐出的麻药,攒足了几日才够,事出无奈,还请公子见谅!”
浅儿嗓门大,一直穿到巷子口的马车那。
凤舞还好些,背影略微僵硬,但还算潇洒地上了马车。可是他的随从却受不住了,一个个伸着脖子干呕了起来。
姜秀润回头笑看浅儿一眼,浅儿却犹不解恨,低声问:“要不要将那小子再拉下来打一顿?”
姜秀润摇了摇头,凤离梧的舅舅蔚旬还在凤舞的手上,此事乃是凤室皇家的家务事,她这等外人怎么插得了手?
不过他刻意接近自己的兄长,着实可恨。姜秀润要回去告知兄长此人的可怕,提醒他以后万万提防。
待姜秀润细说了此人来历后,姜之着实吓得不轻,只担心自己今日宴请姜之,会被国储误会他勾结逃亡的皇子,意欲颠覆大齐皇权。
稳娘也在一旁露出自责之色,只觉得自己怀了身孕非要去上香还愿,这才招惹了祸事。
姜秀润倒还宽慰道:“明明是他藏了祸心故意接近你们,依着我看,那马车都说不得被他动了手脚,兄嫂何必太过自责?”
姜之担忧道:“那太子会不会……为难你啊!”
姜秀润递呈给兄长一杯茶,说道:“太子也不是不明事理的,怎么会不分青红皂白地责罚我?”
正说着话呢,府里的管事一脸紧张地跑了过来,颤声道:“殿……太子殿下来到了府门前了,二位公子看是不是要迎一迎?”
姜之正担心着呢,听闻殿下亲来,登时脸色一变,只觉得殿下说不定是前来兴师问罪的。
姜秀润也很诧异。端庆帝明明下令不准太子入城,可他怎么就这么进来了?岂不是明晃晃地违抗了圣旨吗?
其实凤离梧也是刚接了圣旨,准他入城的。
一国的储君,杵在城门口搭帐篷,见天的吸溜米粥配咸菜,外带跪在城门外等待父皇开恩,准他入城,实在是好说不好听。
这在大齐的民间百姓看来,太子母子简直是被薄情寡义的皇帝欺负到家了,甚至有乡民百姓组织起来给太子送来鸡鸭鱼肉。
洛安城中的铁笔翰林们也纷纷上书,言说储君乃一国之根本,岂可动摇?莫说现在事情未明,皇后是否淫乱尚无定论,即使果有其事,也当谨慎从事而不可涉及储君。否则储君孱弱,纵观史书,弱干强枝,国必有祸。请皇帝马上请太子入城,平息民怨。
端庆帝也是骑虎难下,只好顺了台阶,算是给翰林们脸面,准了太子进城。
可凤离梧进了城里还没等回转太子府,就接了姜秀润身边的侍卫快报,说是那凤舞出现了。
至于凤舞与姜秀润的对话,也一五一十地入了凤离梧的耳朵。
尤其是那一句“日日在一处”凤离梧的表情都冷凝了。
凤舞出现后,那些侍卫不用人吩咐就做了分工,只跟梢着看他回转的乃是皇宫,可见这位皇子是回到了父皇的身边。
凤离梧现在懒得去理会凤舞跟父皇父子团聚的戏码,只先去了质子府,接姜秀润一同返回太子府。
可是到了质子府的门口,太子想了想,岂有凤舞进去与姜秀润的兄嫂吃了饭,自己却过门不入,坐在外面的道理。
想到这,凤离梧心里老大的不乐意,竟然觉得凤舞处处占得先机,当下便下了马车,径直入了质子府。
姜之虽然见过太子数次,却从未曾深言。
这位名义上的妹夫,为人冷漠,手段铁血,其实于姜之而言,两人之间如同死囚狱长一般的,只处处谨小慎微的逢迎,换得洛安城中安身的一席之地罢了。
如今凤离梧亲自来到府中,然后坐在席上,似乎想长坐的样子,实在是叫他有些手足无措,浑身都不自在。
姜秀润倒是大约猜出凤离梧这般是为何,大约是听见了凤舞之言,心气不顺要找兄长的茬来。
若是平时还好,可是嫂子刚刚怀孕,被他这么冷言冷语的恐吓,岂不是要动了胎气?
所以兄嫂见礼后,她借口让兄嫂给太子准备些家常的吃食,暖一暖一路走来的肠胃后,便将二人送出去,又遣退了周遭的侍卫侍女,关上房门跟凤离梧说话。
凤离梧方才入前厅时,看见了那满桌子还未及撤下的丰盛菜肴,可见姜家招待凤舞那小子是何其用心!
于是冷声道:“你之兄长跟凤舞倒是交情莫逆,那等子的酒食,恨不得取了龙肝豹胆款待。怎么到了孤这,就是家常的小菜了?”
人若想找茬时,放个屁都被挑剔放跑调了。
姜秀润觉得自己此时满身破绽,小心地替他除了披风,又除了腰带,让凤离梧松泛着些后,道:“兄长又不知他身份,不过秉承着不欠人情的心思,款待下出手相助的恩人罢了。一遭酒散,谁还认识谁啊?殿下若想吃,去酒楼买些就是,可是秀润觉得如今奉殿下为夫君,便是自家人,干嘛弄那些虚架子?我的嫂子做的腊肉炖鱼才好吃呢,殿下这几日不得吃食,总要吃些用心煮过的饭食吧。”
这话说的,明显是将凤离梧当了自家女婿,才让嫂嫂做饭给他吃的。
凤离梧听得舒坦,气儿顿时消减了不少。可是那凤舞的话如鲠在喉,就算凤离梧先前不过问,如今也忍不住了,道:“那凤舞可曾贪图了你的美色,对你不轨?”
姜秀润揉捏着他的大腿道:“那凤舞当时所图的无非是从我的嘴里套出日常起居,以图加害殿下。这人起了权欲贪念,哪有心思拨弄风花雪月,再说我的姿色平平,哪会惹得人人垂怜,就是殿下不挑嘴,吃得下罢了。”
凤离梧也觉得姜秀润不似那种被人占了便宜还云淡风轻之人,心里一松,却觉得她是在暗讽自己的急色。便拉着她的手言道:“孤这般不挑嘴,都是吃不饱呢!可见你有多惫懒,今晚喂饱了孤可好?”
姜秀润心里正拎提着,等着凤离梧继续发难,谁知他竟然说不正经就不正经,当下脸儿微微一红,低低道:“那太子府里的姬妾都饿着呢,殿下只这点粮食,哪里够?还是莫到我这处来了……”
凤离梧一把将她拉入怀里,凑过来便亲。
这些时日,一直在替母后和她的奸夫擦屁股,竟然一时不察冷落佳人,着实是不该呢!
二人在质子府的内庭里黏腻了一阵。
姜秀润见他并不像继续要找兄嫂麻烦的样子,也放下心来,倒是任凭他顺着长袍宽缝处摸入轻薄了一番。
等稳娘做好了饭食,便重新摆设桌面,恭请太子来食。
只是姜之与稳娘着实吃饱了,只能作陪,举箸夹菜做做样子,看着太子和姜秀润吃。
那姜之还在忐忑着自己跟二皇子过从甚密的事情,倒是不曾留意桌上的细节。
稳娘却是不同,身为女子原本就比男子要细心些,更何况稳娘原本也是个仔细人啊!
这细细一观,可是不得了,为何小叔与太子相处的这般……尊卑不分。
她用自家腊肉炖煮的那条鱼很肥美,鱼肚子里的鱼籽都浸满了汤汁,甚是入味。
太子吃了一块,可能是觉得味道不错,竟然夹了一块放入到了姜禾润的碗中。
而小叔竟然也很自然地将鱼籽放入了口里,然后那鱼肚子里的鱼籽,便全被太子夹入了小叔的碗中。
若是这般,勉强就算太子殿下礼贤下士,喜欢表示亲近也就罢了。
但太子看着小叔吃东西的眼神……实在是说不出的宠溺,既像看重金买来的猫狗,又像乡间的毛头小子看着好不容易娶来的媳妇……
总之,看到最后,让隐娘的后脊梁有些冒冷汗。
小叔年纪还小,想来对男女之事也是懵懵懂懂。
稳娘觉得似乎听说过关于太子断袖的传言。以前她觉得是乡野无稽之谈,可是现在倒是担心小叔单纯,可别被太子骗上了手,一遭软语哄骗,失了男儿风骨,误入了歧途啊!


第100章
可是她的这种担心又不好直接跟小叔说出口,只能眼看着两人一来一往。
饭罢之后,殿下总算是过足了陪着爱妾回娘家的瘾头,这才带着姜秀润回转了太子府。
凤离梧与他只字不提那二皇子来府上吃饭的事情,姜之一颗高悬的心也就半放了下来。
可到了夜里,夫妻二人躺在被窝里,稳娘便跟他提及了自己心中的顾虑。
姜之倒是知道内情,可又不好跟妻子说,只含糊道:“太子不过是礼贤下士,你莫要多心了。”
稳娘不再说什么,但心里却暗下决心要早点给小叔寻一门亲事。
毕竟是少年郎,那太子又位高权重,拿了富贵身价去诱哄着小叔,万一被迷走了心智,走了歪路不肯回头可如何是好?就是要找个容貌性情都上佳的弟媳,这才能定住小叔的心。
那太子再霸道,也要讲道理,小叔是他的幕僚,又不是妻妾,没有霸着不许人娶妻的……
稳娘思度了一夜,对小叔的亲事是越发的上心。
再说太子,离开质子府时,还让姜秀润拎提了她嫂子亲做的两块腊肉回去,到时候让府里的厨子也用它炖鱼吃。
这么连吃带拿,沾染了侧妃娘家的气息,凤离梧的心里也舒坦多了。
看着姜秀润的兄嫂,更透着几分的亲切,毕竟也算是自己的大舅哥和嫂子,就像姜秀润所言,是自家人嘛。
听闻稳娘有了身孕,凤离梧还琢磨着过些日子赏些得体的物件,送到质子府去贺喜。
当二人在太子府“姜禾润”的床榻上滚过一遭,只觉得酣畅淋漓,意犹未尽后,凤离梧摸着姜秀润的后背给她提了提。
姜秀润的腿酸极了,软塌塌地躺在他的怀里道:“哪里需要太子这般施恩?今日殿下照拂着我,给我多夹了几口菜,我后来看嫂子的表情都是有些疑惑,若您再送东西过去,家嫂不知心里该怎么想了?”
凤离梧才不在乎这些个呢,只压在她的身上,朝着她红殷殷的唇又啄了一口道:“方才伺候得你舒不舒服?可觉得不够吃?”
姜秀润原以为是问她在质子府吃得够不够,可看凤离梧那不正经的眼神,立时又明白了过来,只红着脸,推他的胸道:“哪有这么不正经问的?”
可凤离梧却是不肯,她既然不说,就是还饿,那他就得接着喂。于是在嬉笑之间,便又是一场云雨颠簸。
今日听闻那稳娘怀了身孕,凤离梧心里其实也有点感触。
论起来,那姜之成婚与姜秀润以侧妃身份入太子府都是差不多的时候。
那姜之也不过是书生瘦弱的根底,却早早让妻子怀了身孕。
反观着他的这个小侧妃,却肚皮毫无动静的样子。
凤离梧觉得是自己播种不勤的缘故,到底是要补种的。
他的侧妃虽然自言相貌平平,可是凤离梧却知道,她一旦女装示人,招蜂引蝶得很呢!
若是她有个会疼人的父王,身为波国王女,前来求娶之人应该趋之若鹜。
如今流落到了洛安城,因为一直男装示人,倒也无事。可是那凤舞分明也是对她有意思,眼巴巴地跑到质子府里去撩拨她。
想着凤舞以前在宫里逗弄宫女的种种手段,好似女子都很受用。
凤离梧以前对那些个花俏手段嗤之以鼻。可是想到凤舞那些日子跟姜秀润朝夕相处,就算不曾用强,也必定时时不经意的言语撩拨。
姜秀润到底还小,心性不定,说不定就爱那些个蜜语甜言……凤离梧在恼恨着凤舞之余,也
有些不安,总觉得早点让小侧妃大了肚子,在府里安心养胎才安稳。
等以后有了孩儿,她自然懒出府外去疯野了,收了心,自己也就安省了。
抱着这样的心思,凤离梧且好好耕耘了一夜呢。
儿子这边风花雪夜,老子那边却是阴云密布。
端庆帝这几日一直阴沉着脸,懒得用膳。
说起来,端庆帝此次行事可并非一时意气用事。
当初老臣们扶持太子,钳制皇权,跟端庆帝早年兴兵太勤,损耗了国力有着莫大的干系。
说句透彻的,这大齐王朝真正当家的,不是他端庆帝,也不是他那白眼狼儿子凤离梧,而是大齐立国时,起到擎天巨柱作用的几大世家。
若是天下无事,大家都和乐生财,君臣们自然相安无事。
可是若触动了世家们的根本,那朝堂上便风起云涌,暗流里藏满了漩涡了。
他当年没有领悟透这些,吃了暗亏,被凤离梧钻了空子,拍着那些老臣马屁成了国储。
可是现在因为凤离梧一意孤行开凿运河,耗费巨大,征用无数人力物力,大兴徭役,朝堂上的非议与民怨极大。
这与端庆帝当年的失策何其相似?
端庆帝觉得时机到了,这才借了皇后失德的由头,趁着凤离梧不在京中时率先发难。
可是没有想到的是,一直隐瞒得滴水不漏的事情,不知怎么的走漏了风声,竟然叫对方一早做了准备,反击得漂漂亮亮。、
那绿锅简直像屎盆子一般扣在他的头上就摘不下来了。
当他独自在书房里气闷时,一个高大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赫然正是二皇子凤舞。
他走过去恭谨地给父王请安。
端庆帝见他回来了,心情倒是疏朗了些,挥手叫他过来,拉着爱子的手道:“你才回京,虽然有宫中的侍卫跟着,也要注意安全,不然你那哥哥,是个六亲不认的,拿了你又要大做文章。”
凤舞笑着道:“他心有顾及,总不能在洛安城里干出弑杀兄弟的勾当吧,毕竟他在老臣前一直装成谦恭至孝的样子,好叫世家老臣们安心地扶持他。”
端庆帝扼腕道:“可惜了你给朕的消息,竟然纳了那贱妇的罪证却不能一举废了她!”
其实这皇后失德的事情,的确是凤舞告知端庆帝的。
凤舞这些年虽然不在京城,却也用心经营,在那尉家也安插了无数的眼线。
那蔚旬新纳的小妾便是他手里的影女。结果蔚旬一遭酒醉,就跟那妾得意忘形的吹嘘,说出了自己与皇后虽然不是同母的姐弟,却胜似亲生,只因为他投了皇后的喜好,送去了可心儿的宝贝。
那影女不动声色地打探明白后,立刻禀报给了凤舞。
是以凤舞才赶着去魏地,设下计谋,准备暗杀凤离梧。
这样一来,端庆帝这边废掉了皇后,搞臭了凤离梧的名声,而那边凤离梧便发生了意外死得其所。
到时候,他这个失踪多年不见影踪的二皇子便可以名正言顺地出现在人前了。
可惜凤离梧那边一招棋差,好事不成。凤舞只能拿住蔚旬,抢先赶回京城,若是能助父皇废掉尉皇后也是好的。
到时候凤离梧的名声败坏,就算他不肯让贤,也是名声地位岌岌可危。
没想到的是,凤离梧竟然这等子狡诈,生生将一件明明白白的后宫淫乱案,搅合成了一场帝王醉酒老糊涂的闹剧。
事到如今,他在民间暗中积攒力量的事迹败露,若是凤离梧有心除掉他,简直易如反掌。
所以凤舞决定回到父王的身边。
趁着凤离梧势弱之时,名正言顺地恢复自己二皇子的地位。
他已不再年少,这么多年的经营,加上父王的支持,就算回到洛安也可与凤离梧分庭抗礼。
凤舞看着书房外变得昏暗的天空,心内一阵冷笑。
该是他的,凤离梧都要尽数地还回来,总有一天,他要将他的兄长重新打落回冷宫里去,看那时,那个狡诈势力的女子会不会心甘情愿地陪着他一起入冷宫受罪!
而端庆帝这边,倒是开始替凤舞筹谋铺垫。
第二日召了几个亲厚帝王的老臣入宫,直言此次必定要废掉皇后。这几个老臣们乃帝王的亲信,苦苦相劝端庆帝。
要知道太子在洛安城外未入城的时候,每日里传递消息的侍卫在城中络绎不绝,且常有重臣到城外觐见。可见太子虽然因为修筑运河遭到非议,却还有根基。
此非废后之良时,还请帝王息怒,且图长远。
端庆帝听了老臣们的劝慰,重重地拍了一下书案,吐出两口长气,恨声道:“也罢,便依了众位卿家。还有一事,诸良臣必要助我。孤之次子凤舞当年因为他的母妃过世,伤心欲绝,非要入道观修心,为母妃诵经祈福。他那时年少不听劝,朕也由着他了,只能对外称他害了急病。可是现在他也渐大了,总不好一直做个世外之人。不久前朕已经命他回转了京城,孤要为吾儿凤舞举行祭祖仪式,让他重新回到凤家的宗谱之上”
这几个老臣听了前半句后刚刚松了一口气,又被端庆帝的后半句吊起了心肝。
这凤舞当年可是对外宣称死了的。可是他们也好,凤离梧也罢,对凤舞的生死心里都明镜一般,只是毕竟是皇子,逼宫的老臣们也不好做得太过,便任由着那二皇子诈死出宫去了。
哪里想到,端庆帝如今又提起这关节,竟是要让二皇子回来?
有臣子小心翼翼道:“二皇子尚在,实在是天大的喜事,只是当年宗谱上已经注明了他殁了,如今要再添加回去,事关重大,不知这太子……”
端庆帝咬着牙道:“朕若是能容得下一个贱妇继续为后,他就得能容得下自己同血缘的弟弟!毕竟他的母后又要给他添喜,生出个贱种弟弟来了,多上一个两个的,又有什么关系?”
这几个皇帝的亲信臣子一个个面面相觑,觉得本朝的皇室,实在是乱糟糟得很。
他们这些当臣子的还好,左右不过是去趟宗庙,做个人证,走一走行式,就是不知太子殿下骤然多出两个血亲,心内该是如何作想。


第101章
所以不久,尉家老公爷尉钟与凤离梧一起被叫到了圣上的书房里。
听完端庆帝的意思,凤离梧眉峰都没有动。在来之前,他便猜出父王是有要他这二弟重归皇室的意思了。
不过他没有说话,毕竟一书房的老臣,他的父皇既然认定了儿子,他总不好开口阻拦凤家子嗣认祖归宗吧?
尉钟更不好开口,大殿上他可以胡搅蛮缠,可是天知、地知、皇上知,他也知,他们尉家养出的女儿尉明珍的确是德行有失,做了丑事。
如今皇帝开口要拿二皇子凤舞重回宫中做条件,平息了皇后的这场闹剧,他也实在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而余下的老臣们也都是心知肚明这内里的套路,可皇室动荡实在是于朝廷无益,不过是认回一个隐遁多年的皇子而已,至少这样也能平息了圣心的些许怒火,缓和下帝后的矛盾。
于是这件匪夷所思的事件,就在一群和稀泥的老臣的推动下,定下了祭祖的行程,然后圣上在朝堂上改口称误会了皇后,皇后那腹内的胎儿的确是皇室的血脉云云。
从头至尾,凤离梧都低头作谦卑状,任凭着老臣们说和。
只是从宫中出来,凤离梧进入马车后,一手捏碎了马车里盛水的杯子。
不过略微发泄了一通后,他又恢复了冷静。
如今的屈辱,跟在冷宫里吞食残羹剩饭的凄楚日子相比,也没有什么忍受不得的。
老臣们愿意扶持这二皇子归位,表面上是为了维系皇家的和睦,其实说白了,就是再扶立个傀儡,要挟着他这个翅膀略硬了的皇子。
言下之意便是,别以为你凤离梧已经稳坐皇位,当初老臣们能扶植你个冷宫的皇子成为皇储,那么再扶植个诈死的皇子成为新帝,也不是什么太费功夫的事情。
凤离梧心内默默提醒自己,时机未到,总是要做足了恭谦的样子。待得时机到了,便将这些腐朽的世家老臣们连根拔起,让皇权不再是任凭世家摆布的摆设。
不过一场闹剧虽然算是了结了,可是皇后腹内的孽种却不能留。
这事皇帝是不管的。以皇家的手段自然有办法判定是否是凤家的血脉,孩子若是生下来,端庆帝又有了个现成的把柄在手。
可是尉家却不能听任着皇后生下来。
最后尉钟在端庆帝的默许下,亲自出面,去给皇后送药。
可是尉皇后现在却死也不肯喝下尉钟递呈过来的堕胎药,直扬言要生下腹内的孩儿,为她的茅郎留后。
尉钟素来娇惯孩子,女儿从小便是锦衣玉食,未受过半分委屈,见女儿哭得撕心裂肺,跪在地上不住求恳自己放过腹中的胎儿,言说:“这是女儿的亲骨肉啊!父亲,您是铁石心肠吗?”
尉老公爷看着女儿哭得凄惨,心中痛如刀绞,终是下不去手,又被她哭得心乱,反身出了皇后寝宫。
可是刚出寝宫,便看见一抹颀长的身影站在院中。
赫然正是他的外孙凤离梧,正抬头望天,面无表情一副无想无思的样子。
听到脚步声,凤离梧转过头,眼神冷冽地看着尉钟,见他一脸不忍的样子,心里便知这宠溺孩子的外公,一定是心软了,可是他却装作不知情问道:“母后可是药到病除了?”
尉钟看着太子,犹犹豫豫地说道:“殿下,皇后刚刚在朝会上为陛下所辱,心情悲痛,这时再打了胎儿,怕是承受不住。她毕竟是您的母后,可否暂缓些时日?”
凤离梧静默了一会,目光清冷地直盯着他的外公,冷冷道:“福祸无门,唯人所召。她在宫中快活时可曾想到了事泄时,尉家会怎样?我这个儿子又会如何?只要胎儿留在腹中,这个祸患便未排除,父皇随时可以反口,用此打击尉家和孤。此时还是小患,只是一时的苦痛便可度过。若是一时手软变成大患,就不知要填多少人命进去才能解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