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才府中有幕僚倡议众人集思广益,替太子解除烦忧,倒是有几个人积极献策,写成册子,署名献计呈给太子看。
不过她确实一耳进来,一耳出。从始至终,一言不发。
当初她刚刚进府时,也真觉得太子是需要这些个幕僚献策,为了不被看成是吃白食的,倒是努力展示了一番才干。
可是现在,越是了解凤离梧,便越发现:在许多大事大情上,这位国储的主意大着呢!压根不需要人来答疑解惑!
可偏偏他又不喜欢直接说出来。就是要人猜出自己的心意,借着别人的嘴说出来,进而采纳,让人总是觉得这位太子是能听人劝的。
姜秀润事后琢磨,觉得受益匪浅,可惜她这辈子不是个真男子,不然一朝也身居上位,必定效仿了凤离梧这一点。
这么做多好!主意是幕僚客卿拿的,若是好,便是太子善于纳谏爱才。若是不好,便是客卿包藏祸心,连累了殿下的英名。
既然琢磨透了这一点,姜秀润便觉得自己可以庸才到底了。
毕竟自己另一面还以色事人呢!这边再贤德无双,出谋划策的——那太子府给的月钱也不够啊!
所以姜秀润懒得参和那些个烂事,只一意悠哉。
可是没想到,这美好的时光却如夕阳余晖般短促。
热汤泡得畅意的时候,门边却传来了声音:“竟然跑到了这里,让孤好找!”
姜秀润一个没注意,杨梅核子噎到了嗓子眼儿,猛地咳嗽了一声,才顺下去,只是这样一来,眼圈都咳红了,眼泪汪汪的样子,似乎受了多大的委屈。
当凤离梧看到她时,疑心她偷偷哭了许久……女子都是如此善妒,嘴上说不介意他眠宿别的女子,怎么私下里这么难过?


第76章
在觉得她心眼太窄之余,凤离梧又觉得有些心疼。
她在洛安为质,女扮男装,兄长又是软弱无力的。能倚靠的,真是只能是自己了。
是以虽然她平时谄媚的可以,凤离梧却很受用,觉得那每一句都是出自她的真心,自己就是她唯一的依靠,怎么能不用心巴结?
可是现在发现,私下里,她并无平时的世故油滑,竟哭得这么厉害,凤离梧后悔今晚没有来陪她了。
想到这,他伸手揩拭了她的眼角道:“泡着温水还哭,也不怕头眩晕在池子里?”
姜秀润真是没想到他会来此,不禁不有些结巴道:“殿……殿下不是应该在曹姬处吗?”
凤离梧伸手拿过一旁的长布巾将她捞起裹住,然后抱到内室的软榻上道:“还在气着?不过是去那略坐了坐,这不是赶着来你这了?”
……
姜秀润觉得有些接不住太子的话,只不禁瞪大了眼儿,小心翼翼道:“都到了那,为何不留下过夜,您这么走了,岂不是闪了曹姬的心?”
凤离梧摸着她的脸儿道:“只坐了那么一会,眼儿都已经哭红了,若是留下过夜,岂不是要将眼珠子哭出来?你这般的小心眼,以后可怎么办?”
直到现在,姜秀润才隐约听出个大概来。
原来殿下竟然误会她善妒!这是从何处飞来的罪状?她立刻辩解道:“曹姬才是殿下您迎娶的侧妃,我不过是个替妹妹充数的……殿下何必顾忌我的感受,自然是曹姬田姬她们为先……”
凤离梧垂着眼皮,觉得她在言不由衷,便拖着长音道:“就因为是顶数进来的,便要将孤往外推?你这么做,对的起谁?”
正美美泡澡呢!吃得又顺当,却被人给拖了出来,姜秀润心里能不郁闷吗?
也是被凤离梧问得发烦,当下有些撑不住,姜秀润微微掉脸儿道:“谁都对不住,这私睡了妹夫的罪责,论起来都该沉潭呢……”
想到沉潭,她不禁微微打了个寒战……
抱着她的凤离梧也是感受到了,好气又好笑道:“哪来那么多的歪道理?说了自己又怕,再敢说孤是你妹夫,小心孤先整治了你……”
他也懒得废话,索性稳住了那气死人不偿命的嘴儿,尽情品酌着这三日里魂牵梦绕的味道。
姜秀润可不想,只趁着他唇舌缠绕不甚过瘾,想要解开巾布随了性子的功夫,连忙道:“今日真的不能,月信还没走干净,布条还晾在外面呢!”
凤离梧有些不耐,只觉得心火被撩拨起来了,一时熄不灭的,便道:“不管,今日便可着你来了,自己且想法子帮孤尽兴。”
说着便又俯下身躯,与她唇舌缠绵了起来……
待得第二日,太子一大早便赶着回府衙了。
姜秀润难受了半宿,看太子走了,赶紧起身叫桃花拿来漱口的紫苏沉香水。
当桃华捧着细脖儿高瓶入内时,一旁的小侍女捧着铜盆在榻边儿服侍着,而姜秀润便这么跪在榻边连连漱口。
其实昨晚胡闹完了,凤离梧便给她端来清水漱口,可一觉起来,少不得再漱口几次。若不是自己死命拒绝,他昨日也要为自己那般。
相比较起来,前世里的秦诏可真是好糊弄的,不过灯熄了事,哪里会有这么多花样?
漱口之后,便是晨起洗漱。
今日是月初,府里没有正妃等着她们去请安,却又不成文的规矩,要府里的妃子们聚在一处进餐。
瑶姬别的交际能省则省,可是这个一时省不得。所以便梳好头,戴了钗,换了身月白色的长裙,赶着去前厅跟着她们一起早餐。
田姬是早早就到了,毫不客气地占据了圆桌的主位。
而其他几位媵妾也到了,因为没有妃位,上不得圆桌,是以坐在了一旁的小桌上。
看见姜秀润进来,田姬不禁尖细着嗓儿道:“瑶妹妹竟然起得这般早?还以为着你侍奉了殿下一宿,要不来身呢?”
说这话的功夫,曹溪也到了。
她昨夜一宿未睡,两只眼睛红肿得厉害,虽然来之前用冷水敷过,还是能看出哭得厉害的痕迹。
听田姬意有所指地这么一说,曹溪的新仇旧恨尽数加在了姜秀润的身上。
只在她身后冷冷道:“满院子的月信布条子,却依然要强留殿下,你是够不要脸面的,难道不怕污浊了殿下,玷污了圣体?”
以前虽然三位侧妃也是言语不善,明争暗斗,可从来没有像今日这般肆无忌惮,没有半点遮掩地攻击。
若是前世里这时的姜秀润,便是个文静羞涩的小姑娘,在众女面前被这么骂,便一个羞愤要哭出来了。
可惜现在立在这里的瑶姬,是个经历国破家亡,人情冷暖的,听了曹溪略显歇斯的责问,居然还能笑出来:“曹溪这话,可真是脏污得没法听。按理您的身子倒是干净,太子也过去您那儿坐了,怎么的就没留住太子?却让殿下气哼哼地来到我的院子?”
她原先对曹溪真的带着些许同情。
后宅的女子过活不易,都是依附着男人的恩宠而活着的。
曹溪虽然平日跋扈些,可是跟自己一样,也是孤零零被送到京城的质女。昨日太子空晃了曹溪,却来自己这里,姜秀润原本满是过意不去,觉得自己被迫偷吃了别人的口粮。
但现在被曹溪按着脚儿骂,那歉意也尽是消散干净了。
曹溪没想到瑶姬居然反击她的痛楚,登时气得眼睛圆瞪,直摇晃手指道:“你……你怎么敢……”
姜秀润款款落座,学了妹妹瑶姬得意跋扈时的嚣张劲儿道:“太子就是来我这坐坐,吃吃茶,又安歇了一宿,曹姬还请莫要担心太子不知道脏臭!”
曹溪虽然是以侧妃的身份进来,但是因为有了尉皇后私下里的保证,一早是拿了自己当太子府的女主人。
可是现在,三个侧妃进府,只有她一个迟迟没有被太子临幸。如今田姬不客气地占了诸位,这瑶姬小浪蹄子也言语不知客气,这与她原来设想的成为大齐太子妃的境遇,实在是相差的太多。
一时间,昨日的悲切袭上心头,忍不住举手便要去挥姜秀润一巴掌。
而这时,一旁的静姬倒是动作敏捷,竟然冲过来挡在了瑶姬的身前,生生地挨了那一巴掌。
静姬长得也是如田姬一般,身材纤瘦,更加甜美更爱,只大眼含泪道:“瑶姬身子骨弱,刚刚大病初愈,还请曹姬息怒,有什么不痛快的,尽冲着我来便好。”
那么瘦瘦小小的少女趴伏在地上,当真是我见犹怜。
姜秀润虽然先前就知道静姬有心投诚自己,可没想到竟然这般的尽心用力,一时在震惊之余,又满含深深钦佩。
不过这闹剧也该是收场了,姜秀润宁愿跟田姬斗心眼,也不愿跟曹溪这个拎不清的搅闹。
当下她扶起了静姬,对这曹溪冷冷道:“你我皆是侧妃,在这府里都是一碗水端平的,曹姬要是自觉能做得太子府内院的主,便请了太子的旨意来扇我的耳光子,不然的话,还请曹溪节制,变得让人误以为你成了府里的太子妃!”
曹溪被气得说不出话来,只觉得这满大厅的女子都在看自己的笑话,觉得自己仗势欺人。
于是便一跺脚,连早饭也不食了,便哭着离去。
田姬一早便是看瑶姬不顺眼的。可是她先前只觉得公子小姜气焰嚣张,没想到这位妹妹也不逞多让。
也幸亏他们兄妹二人来自弱国,若是个强国的质子质女,照着这个架势,岂不是要上天去了?
既然挑唆着曹姬与瑶姬起了冲突,田姬自觉可以坐享渔人之利,当下倒是收敛了唇舌,只笑吟吟地与瑶姬一边吃喝,一边谈及不相关的布料首饰一类的话题。
一顿饭罢,瑶姬的职责尽了。
姜秀润便得空换回了男装,正准备出门之际,却看见静姬的侍女从偏院一脸委屈的出来。
一问才知,静姬脸肿得厉害,自己从韩国带来的药油又尽送了人,没得用了,便道太子府的郎中处索要。
谁知那郎中一早被曹溪派去的人知会过了,说是这么个小小媵妾没个规矩,田姬不管,她不能放任着,以后这位媵妾的饮食均是减半,药物什么的更不能有求必应。
那侍女空着手出来,是以满腹委屈。
姜秀润自觉承了静姬的人情,自觉不能坐视不管,便将静姬先前给自己的药油和碧玺一并交给侍女,让她送了回去。并言明以后静姬短缺了什么不必委屈声张,她想法子叫厨下补给她便是了。
只是二人说话的时候,那少傅偏院的墙外,有人悄悄离开……
不多时,曹溪便听闻到了自己的侍女偷听到的姜少傅给静姬送去药油的事情。
她大喜过望,只恨恨道:“怪不得今日这么这般的往前冲,小浪蹄子竟然是一早跟公子小姜有了私情。这等子偷情倘若是被太子知道……”
太子震怒之余,岂不是要一并牵罪瑶姬?想到这,曹溪的眉眼都笑开了。
这时,在她身旁梳头的贴身侍女樱雪小声提醒道:“曹姬,您要记住皇后的交代,身在后宅,不可事事打头阵,如今你刚跟瑶姬交恶,便去捉公子小姜的错处,未免太过针对他们兄妹。不如将这事儿泄给田姬,看她如何布局!”


第77章
曹溪听了也觉得甚和心意。
她们不是一朝先得了太子的恩宠吗?便看她们如何狗咬狗一嘴毛!
可惜曹溪安排得巧妙,等到这话传到了田莹那里,却只换来了她轻蔑的一笑。
还真当她成了傻子?那公子小姜跟静姬有染?
就算真有这事儿又能怎么样?莫说是个媵妾了,她可是当初影传的太子妃人选呢!被公子小姜那小子又是亲吻又是剥衣的,最后不也不了了之了?
现在想想都觉得太子心偏得厉害,对个男宠竟然比对侧妃都好!
她心里虽然恨极了,却得了教训。如果再来这么一出捉奸,大约就是静姬被处置了,免得拱了太子的心尖肉罢了!
这种冲阵在前的事情,爱谁去谁去,她自从上次侍女被踹入池塘后,看见公子小姜都绕着走!
曹溪想让她打头阵,门儿都没有!
而曹溪那边久不见田姬有动静,倒是愈加留心着公子小姜和静姬这边的动静了
公子小姜可并不知自己如今被人盯上了。
书院的修习很快便到了初秋的应试。姜秀润虽然底子浅薄些,比不得那些从小便投拜名师之下的学子们。
但好在沐风先生并非一味强调死读书的夫子,更讲究治国民生之计的运用。
姜秀润在前世权贵人情往来上的积累,尤其是后期大齐相邻诸国以后的复杂关系趋势的判断上,有着其他学子们比不得的优势。
如此一来,她升入天干书院里,虽然跟得有些吃力,不过隔三差五,也能在恩师的面前露露脸儿,抖一抖机灵。
沐风先生培养的也并非是纸上谈兵之辈。学得再好,不能实际运用也是枉然。
这秋初的墨池书会,便成了为弟子们练兵的大好机会。
大齐各地书院与相邻诸国的书院每隔几年会举行六艺竞技。
所谓六艺。便是礼、乐、射、御、书、数。
沐风先生秉承了“养国子以道,乃教之六艺”的树人之道。
在沐风先生青年时,便与当时几位大儒倡议,举行墨池书会,让各国的学子们能在切磋中见得市面,看到更广阔之天地。
初衷是好的,可惜当今学子们更醉心于仕途功名,在礼、书上所下功夫最多。至于其他方面便泛泛了。
所以在一方面出众的学子不算稀奇,若是六艺均衡便难上加难了。
譬如往年许多书院在骑射两项上都是人才凋零,有时候甚至不得不花金雇来年少的武夫充数。
今年又到了书院竞技扬名时。沐风书院出战的名额也甚是紧张。
一个个少年正是意气风发时,谁不想在诸国间扬名立万啊!
不过姜秀润却是个淡薄名利的。想想那诸国学子云集,也不知波国偏僻小国会不会凑这个热闹。
不过依着父王沽名钓誉,自诩才子的心性,是少不得要派人来参加,为波国扬名立万的。
到时候她在人前一站,说出大齐姜少傅的名姓,岂不是要漏了馅儿?还是窝守洛安城,每天吃吃喝喝,顺便静待离开的时机便好。
所以当沐风先生公布的名单上有姜禾润的名姓时,真是吓得她激灵出一身冷汗。
可没等她开口推拒,沐风先生已经和颜悦色道:“原本以为,今年还要典卖束脩,用金来雇人充充书院场面,没想到却有你和思武这般人才。尤其是你,乐、射与数皆是精通,实在难得,莫要辜负为师与书院众子的期盼才好。”
窦思武自从入书院以后,从来没有见过沐风先生用这般倚重的话语嘱托自己。立刻自觉自己乃是书院的擎天玉柱,先生的救命法宝。
整个人都激动得一绷,显出薄薄衣服里厚实的筋肉,抱着拳头道:“此番代表书院出征,绝不辜负先生的重托。”
姜秀润看着沐风先生掩在褶皱里的眼睛都在奕奕放光,实在不好意思当着他的面儿说:我参加不了,先生您还是清点下束脩趁早卖钱雇人去充场面吧。
于是她没有吭声,寻思着这个黑脸儿还是过些时候由太子来唱为好。
到时候殿下以公事繁忙,离不开少傅为由拒绝,她再依依不舍送恩师与同窗们踏上征途就体面多了。
心内这般想着,她从书院里出来,却发现街上正立着一位熟人,乃是阴魂不散的姬无疆。
昔日波国公子如玉,就算立在洛安繁华的街头也是风采不减,一身淡灰色的长袖宽摆纱衣罩着月白里衫,高挑而清瘦的身形,加之带着遮掩不住异国风情的深邃眉眼,都引来街上之人的侧目。
姜秀润没想到那一杯子的热水竟然没泼散这人的心思,居然一路追撵到了这里!
她疑心他来找哥哥,便立住身形定定望着姬无疆,眼里隐隐透着凶光。
可是姬无疆却是朝着她恭谨地鞠礼,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道:“此来,是替公子小姜递送国君的书信,还请公子过目。”
姜秀润心里一惊,姬无疆的意思,这书信是他父王写来的?
父王写的信,又怎么会让姬无疆传递?
而且这信里写的是什么,她完全不知。如果一旦有对大齐不利的言辞,她在接住书信的一瞬间,就坐实了里通外国,为祸大齐的罪责了!
那一瞬间,姜秀润的脑子里闪过许多的念头,最后只得出一个结论,身在热闹长街,这封信,她接不得!
可就在她视而不见,转身已经登上马车之际。
姬无疆手里的书信却被人接了过来。
姜秀润回身的功夫,转头一看,只觉得心都要跳到嗓子眼儿了。
竟是不知何时来到此处的凤离梧接过了那封书信。
原来他近些日子都没有来接姜秀润散学,今日得闲,想起她亲自来府衙门口迎自己回府的那档子事情,甚是甜蜜,于是也效仿之,一路便衣暗探,顺着下午时略显清冷的街市来接她。
谁知在这书院门口,却看见甚是“养眼”的一幕——只见一高一矮的两位谦谦君子隔街相望,四目相投。
两位君子都是波国的异域血统,面容柔和,清秀中带着一份硬朗。
稍顷,身材高挑的君子走了过来,手中拿着一封书信,欲交给矮个的少年。
在街头经过的两位妇人频频回头,低声说道:“真是可惜了了一对儿,差点成就了璧人。若是生成一男一女,到时郎才女貌,珠联璧合,该是何等羡煞人?”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凤离梧虽然面色不动,立在街角处,可是身侧四周却是阴风阵阵。
只觉得那路过妇人眼瞎得很,哪里看出相配来了?
不过他走到近处时,倒是认出了那个高个子的波国青年,不正是在顺德宴会上看到了姬才子吗?
当下心念流转,立刻便想起了姜秀润的青梅竹马之言,似乎越发的成真……而那封书信……该不会是表达久久不见的相思之情的吧?
想到这,他便大步流星走过去,径直接了那书信,然后对身后的侍卫冷然道:“将此人拿下!”
侍卫依言,便扭住了姬无疆。
可是姬无疆倒是不见慌张,只顺势跪在地上,朝着凤离梧谦卑道:“波国使节姬无疆,参见太子殿下。”
凤离梧听得浓眉微挑,冷然问道:“波国使节?孤怎么记得你前不久还是顺德太守的客卿?”
姬无疆倒也不慌不忙,只道:“在下以前在波国宫中奉差,只是因病卸职,便隐姓埋名于市井,在各处开设店铺糊口而已。而与顺德太守也不过是一见如故的相知而已,谈不上客卿。前些日子波国国君因为急用些旧人,便将在下召回王庭,而今是奉了国君的旨意出使大齐,顺便给小王子带去慈父书信一封。”
凤离梧冷眼打量着他,这青年的腰间的确是系着给各国入城使节颁发的特殊令牌,而波国这两天也确是派了使臣前来。
只是京城里各国的使节众多,那波国实在是微不足道,立时排在了后面,大约得七八日后才得召见。
不过这些事情自是有专人查询,凤离梧看着这个叫姬什么的不顺眼,他今夜便要在牢狱中熬度了。
所以接下来,太子殿下也懒得听他多言,只大步走到马车旁呆掉了的姜秀润身旁,蹙眉道:“还要看他多久,上车!”
姜秀润赶紧钻入马车,而凤离梧也跟上来。
可是两人坐在马车里,凤离梧也不言语,只将那封羊皮书信用长指翻转,敛着眉眼打量一番。
姜秀润实在不知信封里揣着什么虎狼之言,一时正襟危坐,惴惴不安。
“留了这么多汗,擦擦。”太子突然递给她一方手帕。
姜秀润这才发现自己顺着脖颈淌汗,不由得干干一笑,讪讪擦拭。
就这么的,二人皆不言语,一路回到了太子府。
凤离梧径直在书房的香席上盘腿坐定,才从桌子上拿过一把银刀开始拆开羊皮信封,掏出里面的细绢书信。
姜秀润跪在那里,小心翼翼地伸着脖儿,想撇见一二,好从容应对。
奈何凤离梧似乎看出她的心思,故意将细绢用信封托着举得老高,不让她看!


第78章
殿下这般,着实气人。可是此时姜秀润只觉得自己命悬一线,压根就顾不得气。
只好缩回脖子,等着太子看完。
那凤离梧来回看了两遍,然后慢慢抬头看向姜秀润,那眼神似乎微妙而诡异。
从回府的一路上,他就这么高悬着姜秀润。她也是受够了,只觉得撇清关系即可,当下努力坦然道:“殿下当知,我并不欲与母国的人与事有关隘,若是殿下不来,这信我是不会收的。”
凤离梧也是玩赏够了她忐忑的小脸儿,眼看姜秀润要掉脸儿,这才将手里的信递给了她,
姜秀润咬着嘴唇接过一看,果然是父王的亲笔。
许久不见,父王依然文采斐然。那信里先是声情并茂地斥责她的大胆,为何要女扮男装欺瞒大齐圣君。再然后就是一番点醒,言她如今依附太子,当用心用力侍奉殿下,弥补前情。至于她假扮王子之事,为了不失体面,替她圆谎,已经在波国的王室族谱里续补了“姜禾润”的名字云云。
这么一通看下去,姜秀润只能用“瞠目结舌”四个字来形容。
说起来,父王其实一直在为姜家添丁进口,当年篡位成功后,为了显得自己篡位名正言顺,大笔一挥,便添了两位子虚乌有的先祖叔公,先贤姜子牙都赫然在列,令人不忍一睹。
再想想他以后还要给自己添个刘姓的干爷爷,父王随便攀亲的本事就是这么叫人叹服。让自己突然多了个叫“姜禾润”的小儿子实在是算不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