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哪里是寻找落难的王爷?分明是找寻潜逃的罪犯啊。
就在这时,他派出去的人马便打探到韶容公主亲自带着水司的兵马找寻自己的消息。
他当下便着人探听琼娘的落脚点,想要赶紧让她知道他并无事,再细细了解眼前的乱局。
当他看见二皇子刘剡的身影时,登时有些明白了他的意思。
哪里想到今夜,当他冒着狂风暴雨前来时,却刚发现有,两伙人马分别鬼祟前来。
原来这便是自己死了后的情形,不等热孝过了,便有人主动地来给他一顶硕大的绿冠。
当下怒极攻心,便斩下龙根一条。
琼娘听闻了他的经历,长舒了一口气。
她料想江东的断粮便跟二皇子有关,他现如今主理户部,自然是由着机会做一做手脚。
可是二皇子可能也万万没有料到,他这般却是弄巧成拙,反而让楚邪逃过一劫。
接下来当琼娘讲述这些时日,她经历的事情时,便换琅王渐渐瞪大眼睛了。琼娘并不愿挑拨琅王与皇上这对亲生父子的关系。
可是琅王方才已经二皇子所说在皇帝面前允诺的话来,就算琼娘不说,也架不住他的刨根问底。
最后到底是被琅王一点点细致逼问出了寝宫允婚的那一节。
琅王登时气得从床上站了起来,低着头虎视眈眈地望着琼娘:“老匹夫竟然要将我的妻儿送给他人!”
琼娘冷不丁被他掀了被窝,自然是急急扯了被来挡:“王爷,你胡言乱语什么,叫谁老匹夫呢?”
琅王气得蹦下床,咕咚咚饮了一壶的水道:“哪个打本王妻儿的主意,哪个便是老匹夫!”
琼娘暗自庆幸现在雨大,琅王这等子大逆不道之言传不出屋堂去,当下自然是好声劝慰,只说那皇帝也不过是急着认回孙儿云云。
她现在可不敢火上浇油,不然不等别人挑唆,依着琅王这等混不吝的脾气,自己便要揭竿造反了。
现在琼娘知道了琅王真正的身世,自然也明白了皇帝诸多的偏颇。对于这个流落在外的儿子,嘉康帝应该带着几分愧疚的心里真心疼爱的。只是这位万岁爷当年没能留住他心爱晴柔表姐,如今对于这个儿子疼爱的方式也不大得法。
琼娘可不想再上演个什么亲子弑父的人伦惨剧。她现在只想早点跟琅王回江东过自己的小日子。
便是这般好声劝慰,这才将那光溜溜的男人哄上了床。
不过到了第二日,琼娘也才想起昨夜负伤的二皇子。洗漱完毕,着人去问才知,昨日二皇子伤势甚重,常进足足撒了两瓶子金疮药才止了血。
二皇子此来是肩负皇命而来。一则是督察自处赈灾,二来是协理琼娘找寻琅王。
是以听闻二皇子出事后,那跟随而来的大内侍卫先是不干可,直言要拿下琅王面呈皇上。
可是常进这边更是豪横,直言二皇子是跟着盗匪一起入了院落,乌漆墨黑的,哪个分清先进来的是盗贼,后进来的是皇子?
再说大半夜的,他直闯韶容公主的暂住的院落是什么意思,面呈皇上就面呈皇上,相信当今圣上乃是有道明君,绝不会偏袒护私。
那二皇子的下面受了重创,幸而当时他拼命一躲,没有尽数斩断,可是这等子伤势,在穷乡僻壤实在是耽误不得。
再则满朝上下,跟谁讲理都别跟江东王讲理,他本来就理亏,被死而复生的琅王抓个正着,更没法那个厚脸皮讲理。
当下便是赶紧上船现自返回京城,先将这事圆过去再说。
与身下之伤相比,琅王的死而复生更叫刘剡扼腕。
想起尚云天说起的楚邪才是真龙天子的命。他现如今已经是信了九成!
既然二皇子以救治伤口为名义现自返京,琅王便也收拾行囊,安排好接下来的事宜,带着琼娘一同返京了。
虽然人还没有到京城,可是皇帝已经得了信儿。
他的忘山竟然死而复生,真是吉人自有天相,嘉康帝的病实在是好了大半,便是挣扎着起身要迎接爱子。
以至于太监接下来向他呈报二皇子受伤的事情时,万岁压根就没过龙耳,只顾着叫着:“快叫忘山来见朕,朕要好好瞧着他是否安然无恙。”
当时一群嫔妃俱在,众人都哑然皇帝的失态。
在她们看来,二皇子重伤,似乎伤及了根本才是大事一桩。因何皇帝这把不放在心上,反而只顾着惊喜着琅王的安然返回?
这般下来,她们的目光纷纷转向眼圈发红的静敏妃,心里实在是替这位一向不多言多语的老实人扼腕叹息。
静敏妃太老实了,到了这等子地步,竟然不知跪地向万岁哭喊,替自己的亲儿讨回委屈。反而只默默地坐着,一副逆来顺受的受气包子的样子。
哎,实在是太老实了!
等面圣之后,静敏妃向大内总管请了牌子,去二殿下的府上探病。
到了儿子的床前,看着刘剡惨白的脸,静敏妃运足了气,狠狠打了他一个嘴巴:“跟你说过多少次,色字头上一把刀,你是疯了吗?竟然这个时候色迷心窍!”


第181章
二皇子此时挨着伤口不能动, 生生挨了这一巴掌。
母妃说得对, 他这次是一时得意忘形,只觉得楚邪必死无疑,却因为贪图琼娘的女色,落得这般下场。
他这次下面的伤势甚重,虽然救治得时, 但是哪个郎中也不敢保证日后还好不好用。
想到这,刘剡恨不得能立刻手刃了楚邪。
静敏妃打了这一巴掌后, 又问:“你犯了这次蠢就够了, 怎么能叫人上报给皇上?是怕楚邪不将你的丑事传扬出去?”
刘剡急急道:“母妃,这并非我之意,是我属下自作主张, 趁我疼得神志不清时,呈报了上去…父皇, 他怎么说?”
静敏妃此时尽力平缓心情, 看着仍然在榻上动弹不得的儿子, 只语气平平道:“你的好父皇, 听闻了楚邪还活着, 便乐不可支,压根没有过问你的伤势…”
这其实原在意料之中, 可也许是负伤的缘故,也许是母妃方才那一巴掌,刘剡此时较比往常要来得脆弱些,竟是没有忍住, 哽咽得哭了出来。
静敏妃没有再申斥儿子,只微微闭着眼,听着儿子那种难受到极点时,男人所特有的崩塌哽咽。
年轻时的她在无人的夜里,用被子捂住了嘴,拢住了声音,也曾这般痛哭过。
哭吧,软弱之后,才懂得坚强的,心肠也能更冷硬些,身在皇家,却没有磐石根基,便要练就一副铁石的心肠,才能熬度住,熬倒所有的人!
待得刘剡哭透,只目光发直地看着床帐时,她才慢慢道:“此番是你走错了一招,可楚邪既然肯为她这般,足见还是爱极了她的。既然这般,他必定会顾及名声,不会刻意宣扬此事,你也要尽快处理好你的下属还有给你医治的郎中,这等私德有亏之事若是要朝臣知道,你怎配为储君?若是陛下时候来问,你也只说与楚邪误会一场,不过推搡间受了轻伤,养养便好…”
说到这,她站起身来,走到儿子的床前,用巾帕擦拭掉他眼角的泪,然后摸了摸他的脸颊道:“现在胜负还未见分晓,他再得圣宠,也不过是姓楚,那皇帝之位,是不会名正言顺传给他的。你又何必对他如此耿耿?依着我看,你得那异人,虽然知晓前情,却也是个坏事的种子,你不可万事尽听他的,当有自己的杀伐决断!”
刘剡此时平复了心情,勉强坐起来道:“谢过母妃的提醒,以后该如何去做,儿子心中有数了。”
这母子二人的密探不提。
楚邪那边并没有进入京城。
他这次虽然并没有什么凶险,可在世人眼中却是死了一遭之人。
人都道,死后见人心。
这次“假死”一遭,他看出了自己那小妇的真心。虽则她总是带着十足的谨慎,小心翼翼地敞开心扉,一旦有些错漏,便想受惊的小鼠似的只想逃离。
可是当听闻他身有不测时,她的那些个精明算计便全没了影子,竟然能在那尸臭冲天的江边翻检自己…
这样的口是心非的小娘,叫他怎么能不爱?
可是他的那个亲爹,实在是叫人提不起气来,若是自己真的一命呜呼,现在那个二皇子便要睡着他的娘子,打骂着他的两个娃娃…
这股子闷气,每想一次都直冲一次肺门子。
楚邪现在似乎明白了母亲当初执意要走的缘故。比较着他的父亲楚归农,堂堂的沅朝九五至尊真是短缺了做人的浩然正气。
以至于到最后,楚邪连城门都不想进了,便派人入城去接崔家人和孩子,早早离了京城才好。
于是继楚邪奇迹般死而复生后,万岁几次召唤,楚邪抵死不进城门,便成了京城里又一则叫人诧异的热闻。
又那好事的,便说这楚邪是让龙吸水卷了脑袋,先是不知为何刺伤二皇子,闹得二皇子竟然不能理政,需要长时间在府中静养。
现在又公然抗命,不肯见万岁。听说在众人皆以为他命丧黄泉时,他还偷偷跑到几个产粮的大县打秋风去了!便是挨个设卡,跟粮商抽成,真真是拦路抢劫的土匪做派。
一时间,琅王要谋反的谣言竟不知为何,若添了油的火苗一般,越烧越旺。
万岁身边的大太监文泰安来来回回跑了数次,都不能叫琅王往城门里移一移。
他是左右交不了差使,急得团团转,便来求告韶容公主,
琼娘看着文公公急得哑了嗓子,也是怪可怜见的,她也不好明说琅王是在跟万岁置气,便只能委婉地说,是琅王刚刚去了沿江的灾区,那里尸横遍野,难免有些时疫病气,他深怕传给万岁,故而避之不见。
文公公听了,觉得这话还算是能交差,这边忙不迭上报上去。
可是也有不怕时疫的,那柳萍川听闻琼娘要走,生怕自己没了保靠,便急急去见了崔氏夫妻,哭着求他们带她去见琼娘。
她自己其实也能去,但是心知琅王回来,她是怕他的,那是不顺心真能抽刀杀人的主儿。有了崔氏夫妻在旁,怎么的,自己也是他们养育了十五年的女儿,总是能维护下自己的。
可是就连刘氏也不想带她出城去,只脸色不虞道:“你当初不是急着认亲回柳家吗?如今你在二殿下那境遇不好,自然是要找你的亲生父母,平白找琼娘作甚,难道她还被你害得不够?”
柳萍川被刘氏骂得脸红一阵白一阵的,她自小受了刘氏的溺爱,哪里听闻她这般重话申斥自己?
可是眼下她又是别无依靠,便用头钗换雇了马车,厚着脸跟在崔家的马车后面。
可是到了码头,她也没有见到琼娘的面儿,只有一个小厮送了一小包银子给她,只说这是韶容公主的赏,叫她莫要再跟了。
这便是像打发叫花子一般打发了她。可是她自己的私房钱如今都被二皇子占去了,没有这包银子当真是无法傍身,便是一路啜泣着自会去了。
当船队整装待发,琼娘终于可以和琅王一起得返江东,心中是说不出的高兴。
琼娘上次去江东还是平定水匪之乱的时候,那时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船上,连走马观花都算不上。除了江东大营,江东其他地方什么样子都没有见到。
而琅王平灭水贼再奉诏由江东入京城时,虽然面色平静,心内也是存了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的。
而这番折返江东,不但佳人在侧,更是平添了一对小儿女,既有人生到此,夫复何求的满足,也有春风得意马蹄疾的畅快。
是以一路上琅王也颇有兴致,一一为琼娘和岳父母大人解说江东胜迹,如磐石城外的求剑石,江左的白雀楼,临江口的登仙台…
船队到了江东地界,琅王便弃船上岸,从陆路进江东。
琼娘举目四望,铺散在眼前的景色并未如琅王描述的那般美好,既无青草铺地如碧玉的怡人青翠,也无桃李齐芳连阡陌的水果满地,更无村寨相接的热闹繁华,满眼所见尽是空旷的黄土地,不夹杂一丝绿色。
看了眼前景象,琅王脸色不由阴沉,先前的赞誉之辞,全成了夸口。愈往前走,景色愈是荒凉,土地更是干裂成一块一块,宛如鱼鳞一般,由眼前直蔓延到天边。行了大半日,琅王突然说道:“前边就有一个村落,因为恰在官道旁,来往商旅多在此处休息,很是热闹,我们且去看看。”
队伍按着琅王的指引前行,不久便来到一个村落旁。只见村落一片残恒断壁,没有人烟。琅王的脸已经变得墨黑,一干江东出身的侍卫也都面色不好,不知到底发生何事,让一向富庶的江东呈现一片破败萧条。
琅王虽然一早得报江东灾荒,可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这样的场景,实在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于是便催动车队,加快速度赶往王府。
晚上宿营之后,陆续有探马得了消息回来禀报。原来从水贼作乱之后,江东便是天灾不断。先是冬季无雪,致使春季播种不佳。粮商们囤积居奇,倒是大赚了一笔,一个个兴奋无比,盼望再来一个旱季。可是接下来的干旱却是远超出他们想象。
春夏两季酷热无比,滴水未下,河流尽皆干涸,庄稼牲畜也都饥渴而死。粮商们的发财美梦还未做完,便发现自家已经是无水可喝。若是没了粮食人还能坚持一阵子,可是缺了水人却是几天都坚持不了。不但百姓活不下去,便是豪商巨富也是一样的撑不住。只是月余,好多地方便一片荒废,没了人烟。
大家听了皆是心情沉重,琅王问道:“可知王府现在情势如何?”
探马犹豫了一下,说道:“当地百姓不知详情,只是听一位不愿离开故土的老人说听到有人说江东只溪山郡还有水有粮,是以活下来的青壮皆是往溪山郡去了。”
琅王听了此言,面色一冷。那溪山郡正是楚王府所在。
第二日出发时,琅王只带着琼娘,常进和二十名侍卫先行出发,早日赶到王府,崔家夫妇则带着一对孙儿和儿子儿媳在余下的兵士护卫下缓缓前行。
琅王和琼娘赶到王府所在的郡城时,发现江东各地赶来的流民将郡城围得里三层外三层。那等在场景犹如攻城。


第182章
这样一来, 如何进城便成了难题。
有些流民看见有车队来了, 竟然高喊:“来了富户,我们吃用不上,他们居然还有华车锦棚,掀翻他们的马车!抢了他们的吃用!”
叫喊间,竟然竟然有些年轻, 身体还算健壮的流民被领头的煽动,便目露凶光, 手握农具, 砍柴刀一类的想要冲将过来。
这车队里的大人还好,可是有两个孩子,琅王不希望那些个流民惊吓到孩儿, 便吩咐常进去驱赶开刀。
常进拔刀一马当先便是冲了进去。好在流民虽多,但大部分不过是普通的百姓, 虽然群情激奋, 可是看来者身高体壮, 满脸的横丝肉, 原先的怨气顿减, 不肯往前打头阵。
常进乃是横闯的祖宗,早就看准方才领头叫喊的那个, 高高举起长刀,一个刀背便敲得那人闷哼一声扑倒在地。
常进身后的侍卫也是一个个搭弓备箭,严阵以待的场景。
所以众人皆是萎缩不前,看见有骏马驶过, 只知大喊大叫,却无人阻拦。
琅王挑选的皆是精锐,在流民反应过来前,全力疾驰一会便赶到了城门外。常进在城外一阵大喊,守城军官自是认得常进和琅王,连忙开了城门迎琅王进城。
琅王心急王府,也未停歇,打马直奔王府。同时让守城官随行,在路上禀告王府情形。
守城官禀告他疑心有人从中煽动,因为周遭大量流民皆是到了郡城,而其他地方只有少量本地的流民。
流民聚集到此后便要求开城门放水放粮。守城官自是不敢开城门,但每日都会给城外流民发些饮水和粮食,以免他们情急攻城。但是流民的胃口越来越大,再这样下去,郡城也是供应不及了。而城内也不乐观,因为城内百姓一样缺水少粮,被人煽动下已经数次冲击王府讨要粮食了。
这时他们已经来到王府,常进一看便是傻了眼。只见王府城墙,大门和各个侧门都是钉上了木板,木板上还插满了铁钉。铁钉穿透木板,露出三寸长的钉尖,皆是冲着外面,却是让人无法靠近,而墙头也是,浇埋了外露的铁钉,严防有人登攀。乍一看,整个王府像是装了一层铁钉铠甲一般。
琅王自知今遭算是在岳父母面前丢人了,只能命常进叫人开门,可是心内却将二皇子更是记上一笔。
他自从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之谜后,倒是明白了二皇子因何与他反目。
如果他只是个异姓王的话,便是协助二皇子扳倒大皇子的最好助力。
可他偏偏也是皇帝的亲儿子,这就不能不叫刘剡忌惮了。
此番他碍着琼娘的名声,不好将二皇子犯下的勾当搬到亮堂处来说,可是户部刻意阻挠江东收粮的事情却不能善罢甘休,只一封奏折呈交给了万岁。
而这奏折才是开始。二皇子不是一直沽名钓誉,满朝堂的赞歌吗?他便一点点揭开这伪君子的面皮,叫他梦断储君之位。
那老东西的儿子甚多,便是怎么轮,也轮不到刘剡的头上!
待进了王府,一早便回了江东的楚盛,仿若看了亲人,直言王爷回来了便有主心骨了。
琼娘知道楚邪有一堆挠头的事情,她便自处理入府的种种事宜。
因为这些日子郡中不安稳。
虽然楚盛回来得早,却是顾着带人加固门板和浇筑墙头,这府宅里的房间却不过是简单除尘而已。
不过崔氏夫妇从来都是挑剔的人。来到这里发现给自己安排的别院甚至比他们在京城独立的府宅都大,便自安心了。
尤其是看到那花园子里大片的土地,便是兴致勃勃来回看了几圈,寻思着待开耕的时候种些什么作物。
而崔传宝与改命叫陈剑秋未婚妻子也一起收拾这自己的院落。
当初他们匆忙准备成婚,却遭逢楚邪下落不明,婚礼到底是没有举行。不过在临行前,琼娘倒是见了陈剑秋的父亲。
陈家的父亲早年曾经是读过几年书,可惜最后家道中落,也不过是个种地的农户。与琼娘见面是言语甚是客气。
对于女儿即将嫁入富豪之家一事,似乎并不怎么见喜,只是见女儿甚是满意那崔传宝,便见过了崔家的公子,询问了几句后,便不再言。
只是女儿既然已经赎身,便不好再没名没份地跟着去江东,便简单过婚书拜父母后,到了江东再补办婚礼。
琼娘向来识人,觉得这陈家的父亲似乎并不似普通的农户,那等子内敛的气质也绝非念了几天书而已。
便私下里问过陈剑秋,不过陈剑秋却言,父亲随念过书,可是在她年幼时,父亲有一夜突然将家中的藏书本尽数烧毁,平日偶尔见他写信,乃是一手的好字,但却从不叫儿女读书认字,而陈剑秋也是因为跟着琼娘才读书认字了些。
当时因为走得匆忙,琼娘也没有与陈家的父亲再多言,便将聘礼送到了陈家,又在籍司过了婚书后便急匆匆地离开了京城。
本以为回了江东,就能替他们操办婚事,如今一看,江东这么乱,民怨横生,琅王府不适合操办喜事,还是要再放一放。
于是这二人还不能住在一处,琼娘另外归置了院子给陈剑秋住。
但是秋娘却是操劳惯的,已经自动将自己当做了陈家的儿媳。帮着刘氏按照老家的习惯,重新归置了床帐还有屋内的摆设。
对着琼娘也未敢以嫂子自居,又碍着琅王说不准再叫小姐,便依旧唤着王妃。
琼娘安排仆役帮着父母整理院落,又安置了一对孩儿的卧房,便来回巡视了一圈,发现楚王府要比京城的府宅还要大。
当她走到佛堂时,发现里面供奉的不是神佛,而是琅王父母的排位。
而且那二位的画像也不是制式的正襟危坐的两幅正像。而是一个坐着,另一个立在椅子后,她的公公相貌英俊,此时正低头深情地看着那坐在椅子上的眉眼温婉的女子,正是一副伉俪情深的模样。
也不知是哪一位画师,描绘得人物惟妙惟肖,哪怕隔着画纸,琼娘都能感受到他们之间的温情。
于是她便上前捻香,恭谨跪拜。
琅王吩咐了下面在临近郡县几处开仓放粮,分流灾民之后,便来寻琼娘,正看见琼娘跪在团垫上给他的父母排位上香。
从后面看,那窈窕的身姿,当真是没有出嫁的小姑娘。
他的表情柔和,信步走了过去:“人家的媳妇都是含羞带怯来见公婆,你可倒好,自己便摸过来见了,可真不知害臊。”
琼娘转头绷着冰皮般的脸儿道:“久历归来,不赶紧与爹娘请安,却这般的嚼牙废话!”
满大沅朝没有敢这么训斥楚邪的,可是他偏爱听小娘这般管教自己,真是字字都透着姨母般的严厉与慈爱。
当下他一笑,便捻香一同拜过爹娘。
琼娘道:“怎么不将二老请贡在祠堂?”
楚邪一边拉着她一起来一边道:“这里是本王母亲生前的佛堂,只是她离开的这么早,可见拜的这尊佛也不是什么好佛,倒不如不要,便将他们安置在此,离本王也近些,这样夜里睡不着,便可来此处看着他们。”
琼娘没有再说话,这是个打小儿便没有爹娘的野孩子,也只有他才会说出这么不敬神佛的话来,
从佛堂出来时,楚邪道:“赶明儿,寻来这画师,给你我也画一张,将来摆在祠堂,叫后辈看看他们祖母的貌美,可不能如别家一般,总摆上些鹤发鸡皮的老态样。”
琼娘现在可不爱听他讲身后事,竟是狠狠地上了手,去掐楚邪的胳膊:“要画你自己画去!我如今又不在你楚家的族谱上,干嘛早早跟你画遗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