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意反手扯住他肩上垂下的马尾发,在亲吻的间隙,抽声回道:“我们明明才见过……”
薛沉景笑得颇为无赖,在她唇上缠吻,“它们很久没见你,每一条拟足都在说想你,我满脑子都被它们的声音填满了,除了应和,也装不下别的了。”
裙摆下的拟足便也学着他的吻,越发胡作非为。
漂浮在半空的火焰剧烈摇晃,最后倏地熄灭,这一片水泽彻底被黑暗淹没,只剩暖春晚风,蒹葭摇曳,惊涛激岸。
这一场缠人的欢迎仪式持续了很长时间,晨曦微露之时,薛沉景才抱着她回了竹林秘境。
三百年的时光在这里没有留下太多的痕迹,薛沉景几乎不曾改变过这里的布局,连屋檐下垂挂的一截竹片串成的风铃都还在。
鹤师兄欢欣鼓舞地扑过来,展开的羽翼大得像是一片云飘近,虞意看着身形整个长大一圈,比鸵鸟还大的仙鹤,诧异道:“你给它吃了什么啊,它怎么会长大了这么多?”
“没吃什么,也就是去药王谷取了些延年益寿的灵丹喂它。”薛沉景嫌弃地看鹤师兄一眼,撇嘴道,“是它自己不好好转化丹药灵力,才会被催成一头猪一样。”
鹤师兄听到他骂自己,扬起尖锐的鸟喙,收拢翅膀,如一枚弹射的炮弹,朝他啄来。
薛沉景身影一晃,掠过鹤师兄往屋里走去,气得丹顶鹤张开翅膀跟在后面跳脚。
不同于此间力量的雷柱降临在那一片水泽上空时,天界仙宫亦有察觉,一道白光从一座神殿中射出,飞落至天门后的金玉桥上。
薛明渊抬手扶住廊桥玉柱,从桥上往下看去。
天池水漾出微微波澜,映照出人间一片水泽之景,金色的雷光在水上蔓延,只见雷光,不闻雷鸣之声,同那一日的景象一样。
薛明渊将一缕神识投入水中,越过天门往下界而去,于俗世凡尘之中,捕捉到了一缕久违的气息。
她又回来了。
薛明渊眉眼微垂,眼尾流泻出些微笑意,使得这副温润的面目越发柔和如春风。
只不过在水泽上空流连了片刻,他便克制地收回了下放的神识,抬手掐算了一下时日,暗自低喃,“原来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当初虞意离开之时,薛明渊在这九霄云上目送她离开,如今她回来,他也同样只是在云上旁观,不敢打扰她分毫,他早已经失去了插足她人生的资格,便只能这般旁观。
天池水中映照出另一个人的身影,缓步朝那一片水泽走进。
薛沉景察觉了他的注视,仰头望来,漆黑的眼中镶嵌着一双竖瞳,目光也如那一双竖瞳一般尖锐,满含戒备和威胁。
薛明渊不想与他起冲突,抬手想要拂去水中映照出的下界之景。但他抬手伸到半空,缠绵的私心终究占据了一瞬上风,让他停滞片刻,又再多看了小舟上的人一眼。
仅仅是一眼,也令他的弟弟不悦,飞溅的水花遮挡了虞意的身影,薛明渊听见她询问道:“阿湫?你来了吗?”
这一句话惊醒了他,薛明渊眉眼间的笑意淡去,那双清润的眸中显出几分孤寂,他挥袖拂过,天池水中映照的景象随之消失。
廊桥尽头,有仙友疾步而来,施礼一拜,问道:“神君,方才下界可是出了什么波动?”
薛明渊摆手,“无事。”
仙人往天门张望了一眼,叹气道:“我还以为是有新的仙友飞升。”
仙界人丁单薄,各个神殿都缺人手,一人身兼数职都忙不过来,实在很渴望有人飞升。
这三百年间,倒是有数名修行者飞升,让这辽阔的天界不至于太过孤寂。
两人并肩往回行,薛明渊温和地笑了笑,道:“紫薇殿中的劫钟上显示,下一名飞升者,应该在二十年后。”
那仙人喜道:“快了快了。”
虞意回到这个世界后,在竹林秘境里呆了小半个月,便同薛沉景回了魔界,因为薛沉景收到了一封信函,苍苍在信里催促他回去主持大局。
薛沉景本不想搭理她,但虞意捏着信函,来回看了好几遍,“苍苍成亲欸,你是她爹,你不回去像什么话?不过,我记得她之前不是成过亲么?”
薛沉景扶额,抖袖从半空挥过,抓出一叠信函递给她,“她不止成过一回亲。”
虞意一封封拆开,全都是苍苍来信,每一封都是她大喜的婚帖。
薛沉景抬手在婚帖上的新郎名姓上点了点,“是不同的人,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是她娶的第六个丈夫。”
虞意拿过信函又看了一遍,果然每一封信上所写的名姓都不相同。
她第一婚时,薛沉景虽不耐烦应付,却也耐着性子嘱咐十魔替她好生操办,二婚他也抽空到场,哪知道她成起亲来没完没了,薛沉景便懒得应付了,也没有再告诉虞意,省得她操心。
虞意捏着信,疑惑道:“是前面的几个都不行么?
薛沉景摇头,叹息一声,“我看她都很喜欢
虞意跟着薛沉景回到魔域,十环山内的谷中已经建造出一片华丽的宫殿群,薛沉景离开魔域期间,由苍苍和十魔共治魔域。
不过妖魔自在惯了,都以实力说话,你有多大本事就占据多大地盘,其实也谈不上什么治理,只有在争夺地盘时,若是打得太过分,牵涉太广,十魔会出面镇压一番。
苍苍被薛沉景用血养好后,顶着魔君公主的头衔,在魔域混得风生水起,公主大婚,自是魔域一大盛况,各方妖魔鬼怪都齐聚十环山谷,谷内张灯结彩,魔气冲天。
苍苍见到虞意时,高兴得直接现了原形,差点没将成婚的大殿顶塌,她那粗壮如柱子的触足想要缠来抱住虞意,被薛沉景抢先一巴掌扇开。
苍苍委屈地嘤嘤哭,转头便唤来自己的六位夫君,要把虞意以往错过的喜茶都补上。
虞意坐在主座上,看着苍苍的不同触足携带自己的夫君上前给她敬茶,深感眼前的画面离谱中又带着几分合理。
苍苍每条触足所找的夫君各有不同,有妖有魔,也有鬼魅山精,审美差异很大,好在每一对看上去都很甜蜜。
薛沉景单手支颐,坐在主座另一边,麻木地接茶碗喝茶,显然对这个画面已经见惯不怪。
敬过茶后,各条触手喜滋滋地抱着自家夫君,剩下的两条单身足孤零零地缠在柱子上,苍苍的大脑袋化作人身,亲昵地靠在虞意膝上,说道:“阿娘,等我剩下的两条触足找到心爱之人,还有两次大婚,你和阿爹也一定要来。”
薛沉景刚要拒绝,转眸看见虞意点了头,到嘴边的话又硬生生咽回去。
虞意从喜宴上出来,回到薛沉景在这里构建的那一处境中树岛,喜宴的喧嚣都被挡在外面,这一座境中便显得格外安静。
虞意坐在藤椅上,抓着薛沉景一条拟足,用手心温度将透明的拟足捂得泛出粉色,好奇地戳了戳它的末梢,问道:“你们怎么没给自己找一个新娘。”
拟足缠绕上她的手指,薛沉景从屋内走出来,从后托住她的下巴仰起脸,垂眸看着她道:“它们都只喜欢你,所以只会有你一个新娘。”
作者有话要说:
好啦,下一个番外就写写宝们想看的校园if线吧~
第127章 校园番外(1)
一大早,外面哐哐当当的卸货声就把虞意吵醒了,她看了一眼时间,早上七点过一刻,盛夏的太阳出来得早,这会儿灼红的阳光已经从窗帘缝隙里洒进来,在地上投下一条金色的光带。
左右外面的声响也吵得她再睡不着,虞意干脆起了床,撩开帘子往楼下看了一眼。
楼下单元楼前停着一辆搬家的货车,有两个工人正将车上的家电卸下来,趁着这会儿天还不热,赶紧往楼上背。
这一个家属院是个老小区,没有电梯,只能靠人力,好在搬家的这户人家楼层不高,就在三楼,在虞意她家对门,所以响动声难免大了点。
前几天,虞意放假回家时,就听爸妈说起过,隔壁薛叔叔跟魏阿姨两人,离婚多年,前不久不知怎么又旧情复燃了,两人火速复了婚,魏阿姨也打算从别的城市重新搬回来。
光这几日,搬家的车辆就陆陆续续来了三四趟,今天这一趟应该是最后一趟。
只不过只见着往家里搬东西,却还没见着人回来。
虞意刚冒出这样的念头,就听手机忽然叮了一声,她折身回到屋里,从枕头边拿起手机,点开屏幕一看,是薛明渊发来的微信。
【我弟回来了。】
这条消息的上面,是他们昨夜的聊天记录,难得没有讨论作业,在拉他家的家常。虞意问,听说你爸妈和好了呀,那你弟应该也会跟阿姨一起回来吧?
薛明渊回复道,嗯,办理好转学手续,沉景就会跟妈妈一起回来。
这不,今日一早,薛沉景跟着母亲刚回到家,薛明渊便给虞意发去信息,说他回来了。
虞意从卧室出来,果然见着自家大门敞开着,对门薛家也开着门,来来往往的都是人,虞意偏耳听了一下,就听到自己爸妈在对面的说笑声。
“小意啊,她这会儿还没醒呢,好不容易放个假,让她多睡会儿,等她醒了就喊她过来。”
她刷牙洗脸的工夫,又听她妈妈道:“哎哟,沉景,一眨眼都长这么大了,看着比你哥哥还高一些。”
“喜欢打篮球啊,难怪了,看这手膀子多结实,你这孩子从小就比你哥活泼好动,我还记得你挖了蚯蚓来吓我们小意,结果被她打哭了,现在长大了应该没小时候那么爱哭了吧?”
这都是多少年前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小时候的薛沉景真的是一个讨厌鬼,经常犯贱,虞意可不像薛明渊那样纵容他,只要他一犯贱,就收拾他。
所以那个时候,薛沉景经常哭着来找她爸妈告状,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发誓,说再也不跟她玩。
不等第二天,他就会把发的誓言忘得一干二净,巴巴地跑过来找她抄作业。
虞意听见自己老妈哪壶不开提哪壶的聊天技巧,属实无奈,刚跨出大门的脚,立即就想收回来。
在满屋的笑声中,对面传来一个闷闷的声音,说道:“我下去拿个东西。”
紧接着,一个人影从薛家逃出来,虞意抬着脚,直接和对方在楼道里打了个照面,他们两人的动作都是一顿,愣愣地朝对方看过去。
虞意扶着防盗门,略微仰头,碎发垂在肩上,乌黑的眼瞳里映照着对面的人影。
薛家两兄弟是双胞胎,眉眼五官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小时候两个人往那里一站,只要不说话,就连他们的父母也时常会分不清两人来。
即便分开这么多年,眼前的这张脸也同她每日都见的薛明渊差不多,浓黑的眉,长而上挑的眼尾,纤长的睫毛垂在眼帘上,让那双眼睛平添几分深邃之感。
只不过现在这张脸上晕着些羞赧的红,眼里都是“往事不堪回首”的懊恼。
薛沉景与薛明渊二人的穿着打扮差异极大,薛明渊大部分时间都规矩地穿着校服,常服也多是干净简单的白衬衫,眼前之人穿着一件印染着夸张图案的T恤,宽松的短裤和球鞋,耳垂上还戴了一枚黑色耳钉。
他看着确实比薛明渊身量要高一些,体魄也更加结实,皮肤比薛明渊略黑,是健康的小麦色,看起来就经常在太阳下跑。
在这狭窄的楼道中,对面的人就像是窗外炽烈的阳光,带着逼人的热气闯过来,高挑的身形平白就给人一种压迫感。
虞意不由地往后退了一步,但目光却似被他的眼神交缠着,一时转移不开。
他们有多久没见了?小学五年级时,薛沉景随着魏阿姨离开,虞意就再也没见过他,直到现在,过完这一个暑假,他们就要升入高二,这样算起来大概有六年的时间了。
这六年的时间横亘在他们之间,让双方乍一见面,都显出几分不知所措的生疏来。
“小帅哥,让一让。”搬家具的工人从门里出来,打破了楼道里的寂静,薛沉景不得不往虞意所在的方向走了两步,让出道来。
他不大自然地扯了下衣摆,又抬手抓了抓头发,目光偏向防盗门上的卡通贴纸,伸手去挠了挠,视线转来转去,最终还是落回她脸上,说道:“嗨,好久不见。”
虞意看了眼他抠挠贴纸的手,食指和小指上各套着一枚指环。果然是大城市回来的人,打扮得还挺潮,跟小时候那个在泥坑里打滚的皮猴子,完全不一样了。
薛沉景这一连串忙碌而尴尬的举动,让虞意也感觉越发尴尬起来,语气僵硬地回道:“好久不见。”
然后,两个人便各自沉默了。
虞妈听到楼道里的动静,在屋内喊道:“小意,你起来啦?快过来,来跟魏阿姨打个招呼。”
“来了。”虞意应道,绕过薛沉景,往薛家走去。
薛沉景在虞意身后懊恼地锤了自己一下,随着她转身,跟在她身后,又一起回了屋。
薛家很热闹,搬上来的东西还没来得及收拾,客厅里挤挤挨挨,也不妨碍两家人叙旧,叙旧的话题很快又转到他们小时候的趣事上,因为薛沉景小时候丢脸比较多,所以他的名字常在大家嘴里打转。
虞意转眸看向他们,薛明渊微微笑着,适时给聊得兴起的大人们添茶倒水,薛沉景则独自坐在一边,单手捂着脸,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额前垂下的碎发挡住了他的眼睛,让虞意不禁有点怀疑,他是不是被自己以前的黑历史给臊哭了。
不得不说,这种“翻旧账”式的唠嗑,确实打消了一些他们之间的隔阂,到了晚上两家一起吃了饭,薛沉景已经熟稔地凑上来,将手机屏幕递到她面前,谄媚道:“阿意,你加我个微信吧。”
薛沉景回来后,很快就跟以前的“狐朋狗友”们联系上,大夏天里,成天往外跑,不是抱着篮球就是提着滑板,虞意在窗边写作业时,经常能看到他同人勾肩搭背,风风火火的身影。
暑期过半之时,薛沉景就没空往外跑了,不仅他没空,他的那些小伙伴们也没空了,大家都窝在家里赶作业。
薛沉景愁眉苦脸地瞪着桌子上一大堆试卷,抱着脑袋发狂。
这一堆试卷在他刚回家时,薛行止就塞给他了,还特别骄傲地说,让他好好感谢他哥,是薛明渊找各科老师,帮他凑齐的这套试卷。
薛沉景有点想把他哥拖进屋里揍一顿。
他拖了这么久,还是不得不写,开学后就有分班考试,据说大部分的题都会根据暑假作业的试卷里出。要是被分入太差的班,估计他爸妈就算在蜜月期,也得联手揍他。
薛沉景效率奇高地写完了擅长的语文和英语试卷,留着一堆立刻卷子抓耳挠腮,一边在草稿纸上鬼画符一边咬牙切齿地碎碎念,“这什么破题啊啊啊啊——”
晚上吃饭时,薛明渊看出来他情绪不高,主动道:“沉景,要是有不会做的题,你可以来问我哦。”
魏汀兰应和道:“对,你哥哥什么数学啊,物理啊,都学得很好,不像你这么偏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