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芬妮和几个印度尼西亚女孩走到露天音乐厅的帐篷下,这儿聚集的都是菲律宾女孩,菲律宾女佣是香港外劳中最大的族群。一个三十多岁,皮肤黝黑,非常清秀的妇女走过来说:
“对不起,我们要做主日弥撒,你们可能不高兴待在这儿的。”
“朱莉娅,是我。”芬妮掀起头巾说道。
“姥姥,你怎么打扮成这样?”那妇女说。
“有人跟踪我。待会儿这几个印度尼西亚女孩儿会送我乘电车去皇后像广场,今天由你来主持弥撒,我们就坐在旁边。”
远处,一个穿黄色橡胶短雨衣,戴着口罩和大墨镜,头戴澳洲牛仔帽的男人出现在雨中,缓步朝模型船水池边的凉亭走去。
芬妮看着远处那个穿黄色橡胶雨衣的男人对朱莉娅说:“我走后,一个名叫李桥的中国人会来这儿找我,你把这个信封交给他,交给他前要看他的身份证明,信封里有一张他的名片。”
“姥姥,你不会有危险吧,要不要打电话给警察?”
“没关系,来找我的李桥就是警察。你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音乐响起,上百个菲律宾女孩,开始在这个远离家乡的香港公园里做弥撒,几个穿着传统服装的印度尼西亚妇女背着她们坐在一边,静静地看着雨中维多利亚公园的景色。
录音机播放完乐曲《天上的君主》,朱莉娅代替芬妮布道,然后又播放乐曲《你的光荣充满天地》。
朱莉娅开始念天主经:“我们的天父,愿你的名受显扬;愿你的国来临;愿你的旨意奉行人间如同天上。求你今天赏给我们日用的食粮,求你宽恕我们的罪过,如同我们宽恕别人一样,不要让我们陷于诱惑,但救我们免于凶恶。”
穿黄色橡胶雨衣的人在公园里转了一圈,在维多利亚女皇的雕像前站了一会儿,就朝公园外走去。
又过了几分钟,芬妮和她的朋友们也离开了维多利亚公园。
8
芬妮选择坐电车。
贴满花花绿绿广告的双层有轨电车,在世界上也是独一无二的,它代表了香港的历史和文化。电车票非常便宜,车上载满游客和市民,每日从坚尼地城出发到筲箕湾。电车总是慢腾腾的,一边发出叮叮的声音,一边摇摇晃晃,穿街过巷,穿过香港最富裕的地区,最豪华的酒店,最具权威象征的政府建筑,和代表财富的银行大厦群。电车上都是塑料椅子,没有空调,每走几分钟就会停下来接纳新的乘客。
芬妮希望随时可以下车转换别的交通工具。
芬妮坐下来,周围都是相熟的印度尼西亚女孩,刚摘下头巾,想喘口气,回头看看,发现离自己只隔了两排椅子,靠电车门,背向自己的椅子背上露出那顶她已经熟悉的澳洲牛仔帽。芬妮惊恐地又把头巾罩在脸上。
电车摇摇晃晃地走着,在怡和街,芬妮也看见外边游行的人群,她很想消失在那些人流中,可是她没有勇气经过那个戴牛仔帽的男人。她不能确定自己的处境,也不知道那个男人是谁,想干什么,但她可以确定,在尖沙咀钟楼被杀的人和在防空洞中被杀的人,都是自己过去的伙伴。
电车仍在摇摇晃晃地走着,过了轩尼诗道,电车在游行队伍边行驶着,芬妮无计可施。过了庄士敦道,又过了金钟道,芬妮再扭过头,发现那顶澳洲牛仔帽不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车了,芬妮长长出了一口气。
9
雨终于停了。
电车开到立法会附近的中环站,车外边到处是流动的人群。抗议的游行人群,围在立法会前久久不去,因为没有人出来接受他们的请愿书。大批游客突然像雨后春笋般冒出来,虽然对游行活动的要求完全不明白,但他们围在游行的人群外围,对香港的民主投以惊奇的目光。芬妮挤着下了车,因为穿得太多,长袍下肥胖的身体上全是汗,几个印度尼西亚女孩推着她穿过人群,进入皇后像广场。女孩子们在游廊下找了空地方安顿她坐下来。
她四下看看,没有发现穿黄色橡胶雨衣的人,就脱掉头巾和长袍,坐下来休息一会儿。
皇后像广场上到处是菲律宾女孩,芬妮几乎把这儿当作菲律宾,差不多每星期日都来,有时候领着大伙儿做弥撒,有时候只是坐一会儿,听听女孩子们用他加禄语交谈的乡音。她发现以前从没有在这儿好好看看周围的建筑和景色。十几年来,芬妮来这儿只是享受这个小小的菲律宾社会,从没有认真观察过附近的香港社会。维多利亚女皇的雕像早已改放到维多利亚公园了,广场上唯一的一座雕像昃臣爵士像,芬妮也从未走到跟前看一看。广场四周全是林立的高楼大厦,那些在明信片上出现的建筑,坐在这儿几乎都能看到:立法会大楼、汇丰银行大楼、渣打银行大楼、中国银行大楼和太子大厦等,它们包围着这小小的广场,包围着这个贫穷的外劳社会。
芬妮听见广场西边的游廊下传来“天主求你垂怜”的音乐声,就告别几个印度尼西亚女孩,站起来朝传来音乐的方向走去。
“姥姥,姥姥来了。”一个眼尖的女孩发现芬妮走过来,立刻大声招呼,大家纷纷把她拥到前边。
“姥姥,我们以为你今天不来了,刚开始一会儿,你来布道吧,大家喜欢听你布道。”一个女孩说。
芬妮在旁人的扶持下,站在游廊的水泥短墙上,用右手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然后说:
“姐妹们,香港七百万人口中,菲律宾人占十二万,我们的收入只有最穷的香港本地人收入的一半,不要抱怨,我们有福了,在天国门口,我们排在最前边。周围那些大厦里的人们,进天国要比我们困难多了,上帝的选民是有数的。人纵然赚得了全世界的钱,却赔上了灵魂,对他有什么益处?上帝不喜欢掠夺变富的人,那些人进天国犹如骆驼钻过针眼,上帝喜欢他们归正。白白得来的,应该白白地施去。主啊,救救我们吧,让我们脱离苦海,赐我们平安。发发慈悲吧,免脱我们与生俱来的罪,让我们在迷茫中获得永久的平静,在宁静中期待救世主的来临。阿门。”
10
李桥已经到达德辅道靠近立法会一端了,前后到处是车,无法离开半步。他忽然看见一个穿着救世军制服,拿着一个小铁盒,站在路边向路人募捐的大男孩。李桥向那男孩招招手,那男孩端着铁盒挤着走过来。
“你有汽车驾驶执照吗?”李桥问。
“我十八岁了,刚考了驾驶执照,但我还没有汽车。”那男孩看看李桥那辆淡蓝色BMWZ4双座敞篷跑车羡慕地说,然后把驾驶执照递给李桥。
“我从没见过开车的司机检查路边行人的驾驶执照。”那男孩又说。
“听着,我捐一千元,但你要帮我把汽车存在附近的停车场。我是个侦探,有急事要离开。”
李桥故意把概念搞得很模糊,说自己是侦探,让男孩以为自己是警察。
“帮助警察办案是公民的责任,我帮你存车好了。”
“给穷人捐款也是好公民的义务。”李桥拿出一千元塞进那个铁盒,然后在一张纸条上写下自己的姓名、住址、电话,也记下那男孩的名字和电话,然后把车交给那男孩。
11
李桥赶到皇后像广场,菲佣们的弥撒已经结束,但满广场的菲佣聚会才进入高潮,女佣们坐在地上交换带来的食物。她们占据了皇后像广场到汇丰银行附近街道所有的非车辆行走空地。李桥绝望地穿过坐在地上的女佣们,不知道到哪儿寻找芬妮。
李桥知道芬妮的最后一站是尖沙咀码头广场,就决定过海和乔老爷会合。已经是黄昏时分,李桥赶到中环天星码头,上一班船的闸口刚刚关上,他站在候船大厅的窗户前,看见正在离开的渡轮上仿佛有芬妮的身影,赶紧拨打芬妮的电话。
12
芬妮决定到尖沙咀赶教友们的晚祈祷,她搭出租车到了中环天星渡轮码头,正好赶上去尖沙咀的船,渡船装得满满的,芬妮在船头找到座位坐下来。
渡船驶到维多利亚海湾中央,天虽然未黑,两岸已经灯火阑珊。忙了一天,想起李桥,也不知道他是否收到那个信封。电话响了,是李桥的电话。
“芬妮吗?我是李桥,我让乔老爷在闸口等你。我下一班船过去。跟踪你的人在船上吗?”
“没有发现,谢谢关照,见面再谈。”
船靠岸了,水手放下吊桥板,芬妮肥胖的身子摇摇晃晃跟在人流后走上吊桥板。
“芬妮。”有个男人走到她身边低声叫她的名字,正注视脚下吊桥板的芬妮抬头一看,吃了一惊,那个跟踪自己的人站在身边,拉下半边口罩露出脸来。
“你……”芬妮没来得及再说出一个字,就被头朝下推进码头和船之间的海水中。乘客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还继续拥挤着往外走,只有站在码头上的水手听见扑通一声,就大喊:
“有人落水了,有人落水了。”
13
李桥走下船,看到尖沙咀码头外到处是警察。码头和钟楼之间靠海的空地上,用蓝色彩带围起来了,几百名菲佣和等着看维多利亚港灯光表演的游客,围在蓝色彩带外,李桥看见乔老爷站在圈中间,就走过去。
“让他进来。”乔老爷对制服警察说。
“发生什么事了?”李桥看见地上用白布盖着的尸体。
“白忙乎一天,不该发生的全发生了。你自己去看吧。”乔老爷指了指地上白布覆盖的尸体。
“芬妮?我不是让你在闸口接她吗?”
“她没能走到闸口,在吊桥板上就被人推下海去了。”
“凶手呢?”
“凶手非常专业,时间地点计划得恰到好处,活儿干的几乎没有发出什么大响动,干完活儿就混杂在下船的乘客中走掉了。现场调查中得知,这是一个戴着墨镜和口罩、头上戴着澳洲牛仔帽的高个子男人。”
14
芬妮的遗体被警车拉走了,几乎是立刻,尖沙咀码头就恢复了往日的热闹和繁忙,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但在离码头几十米远的钟楼广场上,几百名菲佣没有走,她们围成一圈,为芬妮做亡者弥撒,她们唱道:
神的羊羔,
你担当世人的过犯,
求赐他们安息,
求赐他们永远的安息,
天主,赐他们永远的安息吧,
也让永续的光芒照耀他们。
第25章 不期而遇
1
李桥和乔老爷相约一起去总督山庄,除了去检查芬妮的房间,把芬妮的死讯通知道尔顿,还要和庄园里所有的住户进行约谈。但李桥必须去开艾琳的车,只好又乘船回到中环。
出了中环七号渡轮码头闸口,抬头看见星巴克的绿色美人鱼大商标牌子,李桥立刻感到腹中饥饿,口中干渴,竟然连一分钟也忍受不了了。推门走进星巴克咖啡店,在柜台前要了一杯焦糖咖啡,两块比利时松饼。正当他端着咖啡找座位时,看见胡子拉碴的罗南,穿一件灰色的风衣,坐在墙角的一个双座圆桌边,端着一杯咖啡,低头看一份英文《南华早报》。
“哈罗,我可以坐这儿吗?”李桥没等允许,就把咖啡和松饼放在桌上,在罗南对面坐下来。
“啊,李桥,道尔顿的侦探。你是怎么找到我的。”罗南抬起头,一脸惊慌。
“找人是我的专业。不过应该是我问你,你来这儿干什么?”李桥满意地喝了一口咖啡。
“喝咖啡啊。”
“废话,我是说喝咖啡前你从哪儿来,你做了什么,干脆说吧,今天你都做了什么。”
“审问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有风度多了。”
“你应该庆幸是我在问,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乔老爷,他如果在这儿,可不像我这么有风度。”
“其实今天我什么都没做,主要是睡觉,看电视,刚刚吃了一顿俄国大菜,然后来喝美式咖啡,就被你逮住了。”
“你怎么来的,你的车存在哪儿?”
“你什么意思,我走过来的,不需要开车。啊,不对,你在套我的话,想套出我住在哪儿,对不住,我现在真的不能说。”
“你没开车?没有开车去维多利亚公园?”
“对一个逃犯来说,虽然人最多的地方是最安全的,但我仍然不喜欢在星期天去维多利亚公园,那儿到处都是又矮又黑的菲律宾女人,一个高个子的白种男人,是没法在那儿藏起来的。”
“你好像刚坐船从尖沙咀回来,你去尖沙咀干什么了?”
“自从我离开两姐妹酒店,就没去过尖沙咀。怎么了,李桥先生,你不相信,天星渡轮上都有监视器,你可以调录像带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发生了什么事你应该知道。”
“说老实话,李桥先生,我和这件绑架案完全没有关系。”
“你好像是说老实话的专家,从不说谎话。”
“不敢当,我可能说过一些谎话,但这件事我肯定说的是真话。”
“仅仅说过一些谎话?”
“可能不止一些,你完全可以说我是靠说谎吃饭的,但我不可能绑架任何人,我没有任何动机,我有的是钱,不需为了钱绑架谁。老实说,我和你们根本不是生活在一个空间里,对于谎言的概念也完全不一样。”
“不是一个空间?那你生活在哪儿?一个飞碟里,一根木头里,还是另一个平行的宇宙里,你不是正坐在这儿和我说话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人类生活在三度空间里,加上时间,就是四度空间,也叫四维空间。自从你们香港物理学家高锟发明了光纤,让互联网把世界连在一起,这世界就出现另一个空间,虚拟空间。”
“我明白了,你就生活在这个虚拟空间里,绑架啦,杀人啦,都是虚拟的,不关你的事。”
“你是聪明人,怎么纠缠不清,能不能让我把话说完。”
“好了,你说吧,告诉我在你们的空间里是怎样虚拟绑架,如何虚拟谋杀。”
“李桥先生,我提出虚拟空间理论,是想说明我不会去绑架,也不会谋杀什么人,因为我不需要。换一种说法,为了生活,人类的赚钱方法,无论雇人还是被雇,都是从事一种工作或实业,打工的投入人力,商人投入资本,以赚取工资或利润,无论赔赚,运动过程都是有形的,实实在在的,看得见摸得着。在虚拟空间里就不同了,那儿不从事生产,也不进行贸易和战争,只把实体空间里的活动,包括生产、贸易和战争都概念化,再把这些概念数字化,然后把这些数字化的概念在虚拟空间里从不同银行账户中转来转去。这叫虚拟经济,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