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没有人听到颜茴的求救,那双手离颜茴的额头只有不到一指的距离,她甚至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颜茴绝望地闭上眼,眼泪流了下来。
“哎……”幽暗中突兀地响起一声男人的叹息。颜茴愣住了,大奔女也愣住了。
“这是怎么回事?”颜茴诧异地睁开眼,那双手离自己的额头很近很近,可两个人就这么定住了,就连那双手上滴落的血液也好似停在了半空中。
时间仿佛在这一刹那定格了,不管是颜茴还是大奔女,都无法动弹。
接下来是一片寂静,恐怖而压抑的寂静。
颜茴死死地盯着那双手,仿佛只要稍微一动,就能抓破自己的脑袋。
大奔女的眼中终于闪过一丝异样。
“你还是那么任性。”
只听见淡淡的声音响起,一个男人就这么突兀地从颜茴的身后走了出来。她只能用余光看他的侧脸,那是张棱角分明的脸,颜茴有些熟悉,想了很久,却记不起在哪里见过。
“颜茴,好久不见了!”那男人对颜茴一笑,他的笑很温柔,如春日般驱散了全身的阴冷。这个如好友般的招呼,却让颜茴更摸不清头脑。男人摇了摇头,指头在大奔女的手上一点,大奔女像触电了一般猛地收回了手,踉跄着倒退了几步,跌坐在地上。
“我们有十多年没见了,想来你也应该记不得我了,还好我经常能看见你。”那男人面色凝重地看着颜茴。
这时,颜茴感到自己能动了,那股阴凉的压抑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你是赵学成?”颜茴终于记起了这张脸。在赵家,赵学成的遗像和这个男人的脸一模一样!
那男人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谢谢你还记得我!”
“赵学成,你不是已经……”颜茴警惕地盯着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赵学成早就死了,那他,他也是鬼!
见到颜茴惊慌的动作,赵学成慌了,连忙说:“颜茴,我没有恶意,我……”话到一半他看了颜茴一眼,飞快地低着头小声说道,“我只是想保护你。”
颜茴愣住了!赵学成现在的样子和小时候一模一样,特别是看自己的眼神,带着几丝温柔,几丝羞涩,几丝向往。小时候的颜茴并不知道那代表着什么,但很多年后她读懂了,那是爱慕的眼神。这种眼神,不属于成年人,只有暗恋中的孩子才会拥有。
颜茴呆呆地看着赵学成,赵学成原本苍白的脸上居然浮现一抹红晕,而一旁的大奔女早就被两人忽略了。他们都没看见,她在看到赵学成时,眼神里饱含的全是爱意,这本不是一个恶灵会有的眼神。
沉默了许久,赵学成用他低沉的声音说道:“我是个内向的人,我的童年其实并不美好。父母工作很忙,家里总是我一个人,没人陪我。当别家的孩子都在外面玩耍时,我只能隔着窗户看着他们开心,看着他们笑,而我只能对着一大堆书本,久而久之,我习惯了不和别人交流,也没有一个朋友。虽然我的学习成绩很好,但他们都把我当怪物,不管是老师还是同学,在他们的眼中,我只看到了嫉妒……”
“我原本以为,如果我有天死在家里也没人知道,可是……”说到这里,赵学成突然抬起头,眯着眼,嘴角微微上扬,这表情似乎回忆起什么美好的事情,“忽然有一天,有个女孩居然主动和我说话了,虽然只是聊了几句,或许她不会知道,我当时有多么的高兴,因为她没有把我当成怪物。”
“从这以后,我有了朋友,虽然每次都只短短几句,却让我无比温暖。我们一天天长大,她越来越漂亮,而我没勇气做什么,只能在暗地里默默地看着她,不过这些已经足够了,如果没有她,我根本生存不下去。”
赵学成尴尬地一笑:“想来你已经猜到那个人是谁了。颜茴,我从那时起就发誓要守护你,就算我死了,我的灵魂也一样。”
颜茴捂着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自己从未想到,年少时只是可怜这个孤僻的邻居,偶尔和他聊几句,居然会对他产生这么大的影响。而自己每次谈起赵学成,也只是随口说道“那个好学生啊……”。可是有谁知道,这个“好学生”在自己最危难的时候竟然会出来帮助她、守护她?
颜茴惭愧地低下头,她不敢看赵学成,不敢看他那双清澈而满含深情的眼睛,她知道自己根本不配拥有这么大的回报。
“你为什么要自杀?”
“不是自杀。我检查出得了绝症,时间不多了,我不想我的父母看着我眼睁睁地死去,也不愿意他们面对无力挽回我的生命而无能为力,那种痛苦会让他们崩溃的。我宁可让他们误会我不孝,也许恨意还能让他们活下去。”赵学成低头苦笑,“如果让他们看着我慢慢死掉,他们肯定活不了的。”
颜茴无话可说,她知道这就是现实。
这时候,两人身旁的空气中泛起一丝波纹,然后裂开一道豁口,有个身影从豁口里钻了进来。当颜茴看清来人的面容时,心里终于安定了下来。
是陈诺思。
在颜茴求救的时候陈诺思就发现了不妙,他费了好大劲才破开了恶灵的结界,当他进来时却看见这样一个僵持的情景。他的眼光扫了一下赵学成和瘫坐着的大奔女,瞳孔略微一收,身为阿伊努舞者,陈诺思自然看得出他们两个都是灵魂,并且他在大奔女的身上看到了很厚重的怨气,想来要害颜茴的应该是她。
这个大奔女陈诺思自然是认识的,她是个痴情的女子。当她知道陈诺思阿伊努舞者的身份后,就想要他帮助自己复活已死去的男友,而且不惜出卖色相。也是因为这个,颜茴当时才会以为她和陈诺思有什么说不清的关系。
而这个男人,虽然看不出他的怨气,但身上却有着一股很强烈的执念,让陈诺思感觉到他的危险程度并不亚于大奔女。
大致了解了现在的情况后,陈诺思警惕地走到颜茴身边,紧紧地握着她的手。
赵学成见颜茴的手被人握住,脸上闪过一丝疼痛的表情,却不想被颜茴看到,连忙转过身朝大奔女走去。走到大奔女的面前站定后,赵学成才回过头,微笑着对颜茴说道:“以后,要靠你自己了。”
颜茴一怔:“赵学成,你……”
“我早就应该离开人世,但一想起你,却总是舍不得。所以我一直留在你的身边,为的就是要保护你。但是,它的诅咒力量太大,我只能帮你一次次躲避,却不能彻底消除掉,真失败啊……”
此刻赵学成那孤单的背影,跟颜茴第一次见他时一模一样。颜茴的心里突然一痛,那种痛每当她要失去重要的人时,都会毫无征兆地出现。颜茴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她大叫着,声音尖得吓人:“赵学成,你要干什么?”
“颜茴,别难过,为了对抗它,我的力量也快消耗完了,反正我也存在不了多久,这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
他的声音无比淡然,可是颜茴却惊得全身都颤抖起来。
赵学成没有再回头看颜茴一眼,他知道如果再看那张美丽的面孔,自己会舍不得离开,但是……他深吸了一口气,脸上带着决绝的表情朝大奔女伸出手。
“我的手,你不是说过永远都不会放开的吗?”
大奔女脸上一喜,颤抖地把手伸向赵学成,她那原本溃烂扭曲的手,在空气中变化着,最终变成白皙光滑的样子,紧握着赵学成的手。
赵学成此刻心中无比平静,他又一次回忆起第一次和颜茴说话的情景。
“明天是不是你值日?”
“老师说了,值日生要自己带抹布。”
那时候,赵学成狂喜地看着颜茴,落日的余晖从颜茴的身后斜斜地照射过来,刺得赵学成不由得眯住眼。而那一刻,他仿佛看到颜茴的背后伸出了一对洁白的羽翼。
那么,再见,不,永别了,颜茴。赵学成手上一用力,便把大奔女紧抱在怀里,然后双脚一蹬,两人朝露台外跃了出去。
“不要!”
就在赵学成跃出去的那一刻,颜茴想要不顾一切地扑过去,却被陈诺思紧紧地抱在怀里。颜茴拼命的挣扎着,指甲用力地掐进陈诺思的手臂里,陈诺思依旧抱着她,不让她过去,因为他清楚露台外是什么地方。
鲜血从指缝中溢出,那血,红得心痛。
当赵学成模糊的身影消失后,四周的场景突然一收,光线立刻暗了下来。
还是那间卧室,月光依旧朦胧地洒进来,房间里的两个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却没有丝毫的浪漫气氛。颜茴狠狠地咬着陈诺思的肩膀,嘴里尝到一股类似铁锈的味道,好久好久,颜茴才把头埋进他的胸口抽噎着。
为什么,为什么总是这样?
陈诺思是这样!
李乐是这样!
而现在,赵学成又是这样!
凭什么那么多人为你付出?颜茴,你这个害人精!你到底还要害多少人?
“呜呜呜……”颜茴如同哑了一般嘶吼着,泪水肆意地宣泄出来。陈诺思叹了口气,在她后脑的某个穴位一点,颜茴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一天之内连续受到两次打击,陈诺思害怕颜茴的身体和精神会承受不了而崩溃,只好用这个办法让她安睡一下。
身为阿伊努舞者,他清楚地知道赵学成这样做的后果,而他更为惊叹的是,赵学成居然也是守护者。一个灵体的守护者若没有强大的执念是不可能留在这个世界的,这也更好地解释了为什么颜茴接触紫铃那么久却没有遭到致命的伤害。
原来赵学成一直在她身边!
而现在,赵学成这位守护者魂飞魄散,也就预示着紫铃的攻击会越来越强,而颜茴会更加危险!
想到这里,陈诺思咬咬牙,暗自在心里做了最后一个决定。
“你放心,还有我在,我会一直守护你,你不会有事的,死也不会!”陈诺思把头深埋进颜茴的发丝中,留恋地吸着香气,呢喃地说着。
36
第二天,清晨的阳光照进卧室,颜茴眯着眼从睡梦中醒来。醒来的第一眼,她就看到陈诺思正捧着个碗,噘着嘴认真地吹着气,随着调羹的搅动,颜茴看见碗里的白粥在阳光的照射下倒映出一汪亮白。陈诺思还没注意到她醒了,只是将手里仍然发烫的碗不停地换手拿着。
颜茴见他一筹莫展的样子,心里暖暖的,不由会心地一笑,从他手里抢过碗,没好气道:“你也就做蛋糕有点天分。”
陈诺思挠着头,像个孩子般傻傻地笑了起来。
“呼……好烫!诺思,我们处理完妈妈的事就回去吧。”颜茴吃着粥缓缓地说着,她的语气很平静,似乎已经忘记了昨日的悲伤。
陈诺思愣了一下:“颜茴,你没事吧?”
颜茴放下碗,认真地看着陈诺思,坚定地说:“谢谢你,还有赵学成,还有很多很多对我好的人。谢谢你们保护我,我会拼命活下去的。”
陈诺思笑了,一夜过去,那个坚强的颜茴又回来了。
那么,接下来就该对付它了……
海豚馆。
泳池里的孩子们开心地和海豚嬉闹着,步雨坐在泳池边,洁白的双脚在水里划出一圈圈波澜,她面带笑容地看着孩子们,心里却想着另外的事情。
作为守护者,步雨知道很多事,有些秘密就连阿伊努舞者也不知道。她皱着眉,沉沉地思索着,关于那个紫铃,大家似乎都忽略了一些事,包括她自己。
紫铃本身是没有伤害力的,它只是个容器,装满创造者美好时光的容器。但是,为什么那么多人会为紫铃而死?这根本就违背了紫铃的法则!
不过,那个诅咒的确是由紫铃引发的……等等,如果紫铃本身是无罪的,那么……糟糕!大家都太看重紫铃了,居然忽略了最重要的事!
想到这里,步雨脸上一白,还未等她多想,只觉得背后如触电般一麻,耳边传来“扑通”一声,整个人就栽进了泳池里。一时间,有种阴冷突然从四面袭来,然后是无穷无尽的液体把她包围了起来。她用力挣扎,却发现似乎有双无形的手在死死地扣住她,将她用力地往下拉。耳边不时传来“咕噜咕噜”的声响,她睁开眼,原本洁净的池水居然变得一片赤红,那红,妖艳得像刚溢出的血液!
步雨半张着嘴,她的嘴里和鼻里钻进无数的血液,透过那片血液,她惊骇地看见,就在池边自己刚坐的位置上,有一个女人正狠狠地瞪着她!
沉沦,无尽的沉沦。
那双无形的大手拖着步雨一直往下沉沦,她感觉自己的肺快要炸开了一般,却挣脱不开这道无形的枷锁。看到这一切,那个女人扬起一抹诡异的笑,而步雨那双明亮的眼睛也慢慢黯淡了下去。然后,仿佛全世界的灯都关上了,她眼前一黑……
“我要死了吗?”
“可惜,我还没把‘那件事’告诉他们……”
正当步雨以为自己要死的时候,有一双温暖的手扶住了她的腰,那双手稍稍用力,就把她拥进一个宽阔的怀抱里。
阴冷的枷锁在那一刻消失了,步雨只觉得那双手带着她一直往上,似乎要飞进天堂一样。在那个宽阔而温暖的怀抱里,让她有一种安全感,她像个孩子般,翘着嘴蜷缩在那怀抱里,享受着那份安宁……
刘岩在看到步雨掉入水中的那一刻就感到莫名的不安,似乎有非常重要的东西将离他而去。他的心狂跳着,如飞速运行的马达,鼻子一酸,眼角似乎有某种液体快要涌出一样。
下一秒,刘岩像发了狂一样奔向步雨。
看台离泳池有二三十米的距离,呈阶梯状,刘岩一不小心脚底踩滑,重重地滚了下去,手肘和额头磕在台阶上,拉出一道道血迹。但刘岩却没有心情管这些,一个鱼跃便冲进了泳池里。虽然他知道步雨的水性很好,但那种不祥的预感,使他感觉步雨一定是遇到了危险。
他要救步雨!
“步雨,快醒醒!”
步雨听到一个充满磁性的声音在叫唤自己,她睁开眼,看见刘岩正一脸关切地看着自己,口中不断地喊着自己的名字。步雨这才发现,原来自己正被刘岩紧紧抱着,脸上一红,朝刘岩笑了笑,便挪出了他的怀抱。
刘岩明白她的意思,不好意思地松开手,尴尬地说:“你刚才突然掉下水里,可把我吓坏了。”
“原来是他救了我。”步雨这才看清,刘岩全身湿漉漉的,额头和手肘上还受了伤,鲜红的血液顺着水珠滑落下来,把他白色的衬衣染成了一片粉红色,而那裂开的豁口被水泡过后,发白地往外翻出,看得步雨一阵心痛。
她连忙拿过急救箱,为刘岩处理起伤口。她的动作很轻,也很小心,她怕弄疼了刘岩。
看见步雨专注的样子,刘岩心里暖暖的,自己从未在女人身上体会到这样的温柔。四目相对,刘岩看到那双纯净的眼睛闪着光,透露着无限的痛惜与柔情。
她紧紧地咬着嘴唇,“是在为我心痛吗?”。
一时间,刘岩竟然痴了。
似乎感觉到刘岩那灼热的眼神,步雨没好气地瘪瘪嘴,手上稍一用力,却痛得刘岩呲牙咧嘴,吓得步雨赶紧停下手。
两人就这么呆呆地看着,那股暧昧的气氛在二人之间盘旋。
刘岩忽然冲口而出:“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神奇能力?你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这些话他一直想问,却不敢问,怕自己问得不对,会伤害了这个人。
他不是怀疑,只是想知道真相。而这个时候,眼前的这个人儿应该是知道了自己宁愿用一切去换她的平安了。
而她确实知道,她想了想,终于拿起了笔。
“从前,我想守护一个人,于是变成了守护者。灵力是在守护的过程中慢慢拥有的,而知道这些事情是因为我能听到别人听不到的东西,我能感觉到不一样的东西,这是守护者的直觉。但是,这些东西只能听不能说,因为,如果我说出口的话,我的灵力将会很快消失。这就是守护者的规则,你相信吗?”
刘岩握着她的手,坚定地点了点头。
“如果你在守护别人,那就让我守护你吧!”
谁也没有说什么,可步雨的心里却在慢慢地融化着,这个人,他肯守护自己啊!
颜茴和陈诺思收到刘岩的短信后,大清早的就往回赶。虽然颜茴母亲的后事还没有操办,但是,比起已经离开的人,活着的人更重要。
颜茴在小六家门口,扑在王奶奶的怀里,反复地说着对不起。王奶奶抱着她,坚定又温暖地抱着:“没关系,孩子,这里还有我们,你放心地去吧。”
颜茴回头望去,院子里已经挤满了邻居,小镇里相识的人大多都来了。颜茴流着泪,哽咽着喊了一声“吴老师”,就被慈爱的小学老师拉进了怀里。老师还是那样温柔,她笑着对颜茴说:“小时候就是爱流泪的孩子,现在都长大了,不要哭了,要坚强起来。我和你爸爸妈妈一起下乡到这个地方,也扎根在这里,他们先走了,但是没关系,我们都还在,我们会料理好这里的一切的。”
小六偷偷把陈诺思拉到一边:“我知道你们回城有急事,你守着小颜一点,她和她妈感情很好,相依为命很多年,现在出了这事,我怕她想不开。”
陈诺思拍了拍小六的肩,什么也没说,男人之间有一些承诺不需要说出来。
小六笑了笑,他知道陈诺思会用全部去保护这个像妹妹一样在自己眼皮下长大的孩子。
颜茴把母亲的后事都交付出去后,看到赵学成的父母也在人群里望着她。她走上前,握住赵学成爸爸的手说:“他一直都是一个很优秀的人,不管出了什么事,他都是你们的骄傲,也是我们这群孩子里最聪明最优秀的一个。”
赵学成的爸爸微笑了一下,拍了拍她的手说:“没关系的,孩子。虽然他走了,但我还是感觉他从来没有离开过我们。他妈妈也慢慢地好起来了,我们准备开一个孤儿院,我相信我们照顾好别人的孩子,在另一个世界里,也有人会照顾好我们的孩子。”
颜茴点了点头,她想到了那个大奔女,虽然恐怖,却也不失为一种付出一切的照顾。
“是的,他会得到最好的照顾。”
那两双不会放弃的手,那一双一直在暗处里关注的眼神。每个人都为了自己的愿望而拼命牺牲自己。
守护,你愿意付出一切守护谁?
一路回城,颜茴无话,陈诺思静静地开着车,两人虽然不交谈,但因为有对方在身边,都感觉很安宁。
有一种爱是不需要交谈的,虽然陈诺思还是什么也没有说,但颜茴已经不会追问了。
一下车,他们就看到了步雨和绑着绷带的刘岩,还有站在两人旁边不远处的林静空,还是平时的打扮,穿着长裙,头发放下来,双手抱肩,永远离人群不远不近。
陈诺思一下车就发现林静空的脸色特别差,过去摸了摸她的手心,感觉里面全是凉意。
“你跳了唤灵之舞?”陈诺思大怒。这属于阿伊努舞里非常高超的舞步,凭林静空的能力根本就没有办法跳,如果强跳的话,很容易让舞者心力交瘁而死。
林静空只是淡淡地抽回手。
“你明知道自己没到那个级别,爸爸难道没有说过吗,一个好的舞者是绝对不会跳自己没有把握的舞步的?”
陈诺思急昏了头,当着外人对着林静空吼了起来。
颜茴偷偷地放开牵着陈诺思衣角的手,她忽然感觉在陈诺思的世界里,林静空虽然永远都是那么不冷不热,但是,没有人能取代林静空的位置,她永远都是用旁观者的眼神在注视着陈诺思,而陈诺思也从来都不曾走出她的目光。
颜茴心里又是一痛,不知道是被阿伊努舞者身上那种绝对相似的气质给折服,还是不论从哪个角度看,这一对男女都是完美的一对璧人,没有什么地方可以挑剔出不美好来。
他们俩站在那里,就是一出韩剧的MV。最可怕是,两人之间的那种默契,没有长年累月的积累,是不可能有这般的配合的。
林静空面对陈诺思的质问和发怒,什么也不说,只是笑了笑,那笑看起来像是假面。
陈诺思气得没办法,他也知道问不出什么,只好生闷气。
林静空看了一眼生气的陈诺思,心里忽然全是怜惜。
“我所做的一切,不是为了让你知道而去做的,就算是被你误解,没有让你知道,但我的付出都是我一个人的事情,我不会拿来和任何人分享,包括你。我的感情不是用来感动你的。”
林静空在心里轻轻地说着,表面上却看不出任何的异常。
步雨把几个人都叫到了一起,她用纸写道:“我知道怎么能找到原因,但有危险。”
看到几个人的脸上都浮现出无所谓的神情,她继续写:“让我们再回海豚浮雕那里,陈诺思和颜茴重入幻境,就可以找到真正的原因。”
陈诺思和颜茴对视了一眼,两人想也没想地点了点头。
再这样拖下去,估计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有危险,大家都想中止这种伤害,越早越好。
十七大道34号,依旧像往日那般陈旧。下午的日光很充足,但站在这幢建筑物前,却让人感觉异常压抑,全身凉飕飕的,那是种从心底升出的阴寒。
几个人顺着楼梯走上二楼,那木制的楼梯不知道用了多少年头,踩在上面“咯吱咯吱”作响,似乎下一秒就会因为受力过重而崩塌。
走到二楼的起居室,颜茴一眼就看见房间里摆放着两面一人高的镜子,阳光斜斜地照在上面,镜子反射出强烈的光,打到对面的墙壁,墙上一只海豚飞跃出水面。步雨站在房间的正中,背对着他们,微风吹过,扬起她乌黑的长发,显得特别飘逸。
颜茴有种感觉,今天的步雨好像有些不同,似乎有一道风盘旋在步雨的身上,久久不能散去。
步雨打着手势让他们进入幻境,纸条上写着:“进入幻境,找到紫铃的真相。在吴成文的身上一定有答案,可能不是紫铃的问题,而是还有别的恶灵存在。”
陈诺思和颜茴点点头,两人同时进入到幻境中。
周围的场景忽然像变了个样子,陈诺思感觉自己就是主角,又像是在脑子里回放着往事。他与颜茴对站在一个黑暗的地方,虽然两人是面对面地站着,却好像是在经历一些事情。
而身边,是无尽的虚空,两人站在这个空间里对望着,却感觉不到自己和对方的存在。脑子里只有那些片段在一一地闪过,让他们慢慢地迷失,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
陈诺思努力地睁开眼,倾盆大雨让他无法看清楚自己的处境,等他慢慢适应后,看到的是一条林中小道,一个女子撑着一把红得发亮的雨伞站在自己面前,那伞被雨一打,好似每颗雨滴都变得绯红起来,顺着伞沿往下滴落。
那红色的雨帘里,立着一个侧眼微怒正望着他的女子,那女子起伏的胸膛像是在压抑着某种情绪。
那女子先开了口:“我问你吴成文,你是不是真的一点也不喜欢我?”
陈诺思心里一震,怎么她叫自己吴成文呢?可是又感觉内心涌起一种不可言喻的疼痛,就凭这种刀尖子挑肉的疼痛感,他知道自己是喜欢对面这个女子的。
可是,陈诺思却听到自己说:“当然不喜欢,你以为天下的男人都会喜欢上你吗?”
那话说得冰凉,却不是自己的声音。
“不,”陈诺思想说,“说谎,你明明是喜欢这个人的,为什么要说谎?”
但身体却像是不受控制一样,直接往前走去,两人要擦肩而过的时候,那女子一动也不动,只是冷冷地站在那里,最后扭头看了他一眼。
“你的手指在抖,吴成文,拜托你控制得好一点。”那女子冷笑了一声,往前走去。
陈诺思望着她的背影,脑子里有一个疯狂的声音在说:“你不能爱上她,她只是个普通的女人,爱上了,就意味着要她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