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阎老爷子并不在房内,而是先一步来到了县公安局。翻越过后院墙,他匆匆来到监舍铁栅前,此刻关押着的众人都已经打起了瞌睡。
“邢书记…”阎老爷子轻声叫道。
“咦,老阎,你怎么又回来了?”邢书记揉了揉眼睛,起身来到了栅栏前。
“唉,我那儿子不开窍,怎么都说不通,还是先救你出去要紧。”说罢,从怀中掏出一根两尺多长的撬棍,插进锁环中准备撬铁栅门。
“不行,本书记怎能独自逃走,还有他们呢。”邢书记指着有良等人,断然说道。
“他们也是李地火的…”阎老爷子疑惑的目光。
“不是,是本书记的朋友。”
“也罢,那就一起跑吧。”阎老爷子点点头。
就在这时,县局后院的照明灯突然一齐点亮,随即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有人在高声吩咐着:“给我把看守所里外都守好了,千万别出什么岔子。”
邢书记听出来,那是阎队长的声音,紧接着有杂乱的脚步声直奔监舍而来。
“老阎,你快躲起来。”邢书记催促道。
阎老爷子无奈只得再次身子纵起,四肢仍旧是像壁虎似的扒在天棚灯光死角的阴暗处,若不留意的话还真难以发现。
走廊里脚步声来到跟前,铁栅内的所有人都惊醒了。
为首的中年人面色红润,身穿一身灰色的中山装,头发抹了发油锃亮,此人正是沅陵县委刘书记,身后跟着屠局长和杨卫东副局长等人,阎队长则在一旁小声的介绍着情况。
刘书记站在栅栏前,恰好与邢书记对面而立,他打量着对方,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揶揄着说道:“邢书记,我们又见面了,你那东北产粮大县今年的收成如何呀?”
屠局长眼尖,一下子发现了人群里的有良,于是大喝一声:“你,过来。”
有良走上前,默不作声。
“哈哈,释了去,你又回到了沅陵,我敢说罗洪毛之死绝对与你脱不了干系,这次还是早点招供了吧。”屠局长恶狠狠的盯着他说道。
“你有何证据?可不能随便诬陷人。”有良顶了他一句。
“好小子,嘴还挺硬,来人啊,把他给我带到预审室去。”屠局长吩咐道。
上来两名持枪民警,打开铁栅门将有良押出来,跟在屠局长的身后朝外走去。阎队长一瞧赶紧跟上,他也很想知道罗洪毛死亡的真相。
“邢书记,我们俩县委书记是不是也要好好交谈交谈啊,只不过我是在任的县委书记,而你现在只不过是一名国家通缉的要犯,是阶下囚。小杨啊…”刘书记嘿嘿笑着。
“在。”面皮白净的杨副局长赶紧一哈腰,恭敬的应道。
“搬个椅子过来,我要好好的跟他聊一聊。”刘书记一摆手。
杨卫东吩咐手下警员将自己办公室的单人沙发和茶几搬来,并泡上一壶今年的洞庭湖君山新茶。
县局的预审室。
有良被带进了屋子,警员上前给他上拷,套上了一只手腕后才发现其少了一只胳膊。
“你的左手怎么了?”屠局长坐在审讯桌的后面,诧异的目光望着有良空空的袖管,记得上次抓进县局的时候还是好好的。
“不小心弄没了,”有良满不在乎的说道。
“一个残疾人,算了,别铐了。”阎队长站立在屠局长的旁边,示意警员说道。
“是。”警员应道,遂坐在一旁做笔录。
“释了去,这次可甭再想打电话向你那个养猪老板求救,”屠局长迫不及待开始了审讯,厉声道,“你把杀害罗洪毛的具体经过和那两百万赃款的下落都仔细的交代清楚。”
“屠局长,你弄错了,俺不曾杀人,也没有什么赃款。”有良坚决否认。
“党的政策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若是不老老实实的交待…”按照惯例,屠局长开始了攻心术。
“你要俺交待什么?”有良装傻。
“当然是如何乘坐渡船,见到罗洪毛身带巨款,于是与那个东北老客合谋图财害命和纵火焚尸的经过。”屠局长目光炯炯,循循善诱。
“上次俺都说过了,那个来自黄龙府的东北老客是偶然路遇,乘渡船过了沅水以后就分手了。”有良解释说。
屠局长站起身来,在地上踱步来到有良的身后,突然冷不丁的在其耳边“得儿呀呼嘿”的叫了一嗓子,然后目光死死的盯着,看他有何反应。
有良闻言面颊肌肉条件反射般的微微一动,屠局长和阎队长都看在了眼里,那是耶老经常挂在嘴边的“口头禅”。
“释了去,你嘴上可以死不承认,但肢体语言却欺骗不了人,”屠局长嘿嘿说道,“你对这句东北二人转似乎很熟悉嘛。”
崔艄公的证词里,摆渡过沅水的途中,并未听到过这句“得儿呀呼嘿”。罗洪毛自幼生活在湘西,也不可能在电话里突然冒出一句东北满族的地方语言。释了去拒绝承认与那个东北老客的关系,只要能戳穿他的谎话,就算是撬开一个缺口了。
“什么牙黑糊糊?”有良故意装作不懂,“你有牙病么?”
屠局长闻言嘿嘿的冷笑:“释了去,你不要装疯卖傻,来人啊,试试电警棍能否让他清醒点。”
阎队长见状赶紧说道:“局长…”他知道,使用电警棍要格外的小心,因为个体差异不同,有的人身体电阻很大,可能无所谓,但是遇到电阻极低之人就会出事儿。八九十年代初期,公安人员使用电警棍刑讯较为普遍,一般来说,很少能够电击一次就放倒一个健康的成年人,更多的是带来肉体的痛苦,而且还要看电击的位置是否位于神经敏感地带。如果是电击男子的阴囊腹股沟等交感神经密集区,则有可能立时造成休克或者神经源性猝死。
屠局长一摆手,根本没有理睬他。
有警员手持电警棍上前冲着有良的手臂戳去,“啪啪啪”八十万伏的高压瞬间注入他的肉体,按理说此刻嫌疑人应该浑身战栗痛苦异常,岂知有良竟然恍若不觉。
“咦,”警员诧异的轻呼道,“奇怪,怎么没有反应呢?”
其实电警棍前头的四个尖刺早已放出强烈的高压电,只不过进入有良体内都被噬磕针气一一化解了,那警员连连戳击,导致电池迅即耗尽。
“电他’老二‘。”屠局长微笑着命令警员,这小子一定是体内电阻比较大,只有阴囊部位才能一举制服他。
“局长不可…”阎队长赶紧阻止。
警员抬头望着屠局长,电击嫌疑人的阴囊万一出事儿,责任可得由领导承担。
“还不快点。”屠局长不耐烦了。
警员迫于无奈,只得将电警棍伸向了有良的胯间。
有良嘴角边不屑的一笑,他已经感觉到了电警棍的电力已经消耗殆尽,“中阴吸尸大法”果然犀利,连直流电都可以吸纳。
“局长,没电了。”警员捅鼓两下,电警棍丝毫没有反应。
“你们是怎么保养警械的?”屠局长怒道,“还不赶紧去换一根来。”
“是。”那警员匆匆出门去了。
“局长…”阎队长再次示意屠局长不可对嫌疑人滥用警械刑讯,这样有违公安部警械具使用管理规定。
屠局长鼻子“哼”了一声,仍旧是不理不睬。
“屠局长,你是因为罗柱子和罗洪毛之间的过节而挟嫌报复俺么?”有良冷笑道。
“你说什么?”屠局长目光凶恶。
“你的外甥罗洪毛是沅陵县城有名的恶霸,仗着他舅舅是公安局长的势力,强取豪夺,为非作歹,老百姓敢怒不敢言,难道不是这样么?”有良朗声痛斥道。
“你小子胡说八道,给我闭嘴!”屠局长勃然大怒。
“局长,这段话要不要记录在案?”坐在桌旁的警员抬起头来。
屠局长瞪了他一眼,气恼的训斥道:“你说呢?”
那警员吓得赶紧拿笔划去了那段话。


第129章 不速之客
看守所内,两个县委书记隔着铁栅相互凝视着。
刘书记坐在沙发上,啜了一口君山茶,然后慢条斯理的开口说道:“邢书记,前年在马底驿客栈,你为什么脱光我和小杨的衣裤,让我俩同床共寐呢?”
杨卫东副局长闻言羞涩扭捏的瞟了他一眼。
邢书记想起来了,当时妮卡下迷药将所有警方人员都迷倒后,宋老拐把刘书记和杨所长扒的一丝不挂放到床上,让他俩相拥而眠,并盖上了被子,纯粹是恶作剧而已。
党大师看在眼里,在邢书记背后悄悄附耳说:“他俩是同性恋。”
邢书记随即会意,于是爽朗的呵呵一笑,体贴的说道:“本书记最是善解人意了,感觉到你和杨所长两人郎才…郎貌,简直就是天生的一对。但是在新民主主义的革命阶段,人们的旧思想旧观念还很顽固,受到几千年封建礼教的束缚,对两个男同志在一起还很不习惯,甚至会流言蜚语,影响党组织在群众中的声誉。试问,尽管你们如此相爱,可是敢相互表白么?敢在一起么?敢对外公开么?”
刘书记一言不发的盯着他,面色微微泛红,双颊隐约发热。
“所以,本书记作为东北一个产粮大县的父母官,决定打破封建礼教的桎梏,当一回月老红娘,破天荒的捅开这层窗户纸,让落后的山区群众承认与接受你们的爱情。”
刘书记与杨卫东面面相觑,随即两人深情的一笑。
“呵呵,中国不是有句古话么,叫做’有情人终成眷属‘,譬如董永和七仙女,杨乃武与小白菜,潘金莲同武大郎…”邢书记信口开河收不住了,但说完随即感觉到哪儿有点不大对劲儿。
“武大郎?”刘书记茫然道。
邢书记这才醒悟过来,于是赶紧使用马克思唯物辩证法来圆话:“嗯,没错,潘金莲与武大郎原本相亲相爱,卖大饼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可是有一天,一个叫做西门庆的人突然闯入了他们的生活,你猜怎么着?”
“把武大郎毒死了呀。”杨卫东抢着答道。
邢书记点点头:“是的,潘金莲毒死了武大郎,这只是表象,我们要透过现象看本质,那么本质是什么呢?”
“是什么?”杨卫东发自内心的想要知道。
“本质就是潘金莲与武大郎已经不再相爱了,’有情人终成眷属‘,她与西门庆才是一对有情人,所以才终成眷属。”邢书记松了口气。
“可是潘金莲和西门庆又被武松杀了呀。”杨卫东提出疑问。
“是吗,”邢书记喘了一口气,“没错,武松身为阳谷县都头,是落后封建礼教思想的代表。你凭什么要破坏潘金莲和西门庆的美好姻缘呢?人家是自由恋爱嘛,并非封建买卖包办婚姻。”
杨卫东想了想,感觉到似乎蛮有道理。
“小杨同志。”邢书记以严肃的口吻说道。
“在。”杨卫东应了声。
“你和刘书记走到一起是多么的不容易啊,尽管遭到别人的白眼与非议,但还是携手勇敢的面对,这需要多么大的勇气啊?”邢书记的话令人动容。
“老大了。”杨卫东激动的说。
“简直是在胡说八道!”刘书记把茶杯往茶几上一撂,蓦地板起了面孔。
铁栅内的众人都忍俊不已。
就在这时,天棚上也传来了“嘎嘎”苍老的笑声,随即“噗通”摔下来一个人,正巧砸在茶几上,杯破茶水四溅,吓了刘书记一大跳。
身后的警员随即上前按住了那人,当其抬起头来的时候,发现竟然是阎队长的父亲阎老爷子,俱自不由得愕然。
“老爷子!怎么是你?”警员吃惊的望着他。
“这是什么人?”刘书记一脸怒容的喝问道。
“刘书记,这老爷子是刑警队阎队长的父亲,是咱们县里的离休老干部。”警员赶紧解释说。
刘书记抬头望了望光滑的屋顶,人怎么会从那上面掉下来的呢?
阎老爷子揉了揉腰,方才主要是笑抽了,不然也不会失手摔落下来。
阎队长闻讯匆匆赶来,不解的问:“爹,您不是在家里睡觉么,怎么跑这儿来了?”
阎老爷子装作一副迷迷糊糊的样子,拍了拍脑袋神神叨叨的嗫嚅着:“我是在家睡觉的呀,做了个梦,醒了就在这儿…”
“梦游,这是典型的梦游症,”党大师呵呵笑着打起了圆场,“党某曾经认识位老先生,在家里睡着了,醒来时在火车上,已经开出去一千多里地了。”
无灯教授坐在角落里,微笑不语。
“爹,我叫人送你回家去。”阎队长不由分说拽着父亲就往外走。
就在这时,有警员匆匆跑来在阎队长耳边悄声耳语了几句,阎队长于是顾不上父亲的事儿,赶紧跟着来到了县局刑警队办公室。
虚风道长正端坐在那里,身上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古龙香水味儿。
他和鹤鸣山道观的郑伟利道长两人从京城直接飞抵长沙,亏得郑道长有部手提电话,可以随时接收跟踪道士们的情况汇报,这才得知有良一行前往了湘西沅陵
他俩连夜赶到了沅陵县城,鹤鸣山的道士们告知那伙盗贼已经被警方拘捕。于是,虚风道长让他们在客栈里等候,自己则独自一人连夜来到了县局。
“公安部的信息真灵啊,今晚刚刚抓获通缉要犯,你们就赶到了。”阎队长认出来者就是上次公安部刑侦局派来的徐风同志,于是赶紧上前打招呼。
“嗯,此案一直在部里的实时监控之下,你们屠局长人呢?”虚风道长端起了架子,下面基层就吃这一套。
“哎呦,这不是部里的徐风同志吗,什么风儿把您给吹来了?欢迎欢迎啊。”屠局长从门外冲进来,满面笑容的紧紧握住了虚风道长的手。前年自己得罪了京城权贵“费叔”,上面并没有怪罪下来,猜想一定是这位徐风给说了好话。
虚风道长微微一笑:“我这次来,与你们今晚的行动有关。”
屠局长一听来了情绪,口中连连说道:“在省部上级机关的领导下以及沅陵县委正确的部署,县局不负众望,终于捕获了公安部通缉的要犯,目前我们全体干警都没有休息,正在连夜突审,就连县委刘书记都亲自来坐镇了。”
“哦,同志们辛苦了。”虚风道长微笑道,心想要怎样来解这个围呢。
警车离去以后,二丫抱着孩子拎起背囊与可儿回到了客栈房间里。
“相公被官衙捕快抓走了,这便如何是好。”可儿犯愁了。
二丫沉思了一会儿,最后打开背囊拿起了那部手提大哥大,试着按了回拨键。
“我是有良的老婆二丫…”二丫小心翼翼的说道。
“嗯…”话筒里停顿了一下,然后传来沙哑干涩的声音,“出了什么事儿?”
“我们在湖南湘西的沅陵县城,突然来了很多警车抓走了有良。”二丫说。
“知道了。”主人挂断了电话。
“走,这家客栈不能住了,那些警察说不定啥时又会回来的。”二丫抱着庸儿挎上背囊,神情冷静。
“这么晚了,去哪儿呢?”可儿问。
“去找罗柱子。”二丫说罢带着可儿出了客栈。
夜半时分,她俩终于找到了殡葬用品一条街,站在了罗柱子的店铺外。
“咚咚咚…”二丫轻轻的叩门。
须臾,门开了,吴凤娇惊讶的望着二丫和可儿,问道:“你们是来买寿衣的么?”
在临潼西山之巅,吴凤娇是见过二丫的,不过那时所见是一个极其丑陋的老太婆,此刻相貌已经完全不同。
“你是吴凤娇,”二丫认出她来了,“我是有良的老婆二丫,她是可儿。”
吴凤娇闻言吃了一惊,赶紧让两人进屋来到后院。
屋内,罗柱子和平原都没有睡觉,大家一直都在等候着无灯教授回来。
二丫将庸儿放在了床上,孩子熟睡的可爱模样令平原心中一热,毕竟照顾了他好些天,已经产生了感情。
听完二丫的讲述,罗柱子立刻就急了,有良身陷囹圄,自己决不能没事儿似的无动于衷,可是如何才能搭救他呢?
“大家都不要莽撞,否则只能添乱。”二丫沉吟说道,现在就看恭王府那位“主人”的能力了,反正电话都已经打过去了,现在应该静静的等待。无灯教授临上车时悄悄的叮嘱自己来找罗柱子,若是他们出来的话一定会先到这里。
与此同时,县局刑警队办公室里灯火通明,刘书记闻讯也赶来了。
“此案公安部刑侦局一直在暗中调查,前年发生在京城的国家文物局失窃案并非只是偷盗一具古尸那么简单,其背后还有更深层次的缘由。因此,不能够打草惊蛇,而是需要继续经营,这位通缉的原吉林省农安县委的邢书记,你们看看他长得像谁?。”虚风道长缓缓说道。
“像谁?”在座的众人纷纷回忆着,但都不甚了了。
“此人身材与相貌都与毛主席相似,你们知道这案子的复杂性了吧?”虚风道长故意把水搅浑。
“可不是吗,真的很像唉。”大伙儿细一寻思,果然是有几分相似呢,看来这水还真深。
“哎呀,那县局的这次抓捕行动会不会打乱了部里的部署?”屠局长紧张的望着他。
“这就要取决于我们下一步该怎样做了。”虚风道长目光扫视着众人,故意不将话说透,这也是其睿智之处。
“那么邢书记与那个有良又是什么关系呢?他怎么也掺和进来了。”阎队长不无疑惑。
“卧底,有良同志是刑侦局打入邢书记团伙内的卧底。”虚风道长故作神秘的说道。


第130章 释放
公安机关是准军事化的部门,下级服从上级,这是原则,而刘书记则不同,他是地方父母官,在沅陵县域内可是一言九鼎。
“哦,徐风同志,您这次深夜造访,公安部也应该事先打个招呼嘛,我们也好有所准备。”他慢条斯理的说着,方才正和邢书记辩论得热火朝天,突然间被打断,心中颇为不悦。
“呵呵,事出紧急,来不及通知了,还请地方上多多谅解。”虚风道长搪塞道。
“您准备如何处理邢书记团伙呢?”刘书记问。
“释放。”虚风道长豁出去了。
“这是部里的意见么?”刘书记再问。
“嗯,放长线钓大鱼,此案很有继续经营的必要。”虚风道长生性滑头,关键时刻含糊其辞。但其心中也顾虑不小,部里根本不知道自己来到了沅陵,“纸里包不住火”,这事儿早晚得暴露,届时又该如何脱身呢。
刘书记目光望着虚风道长,咳嗽一下,扭头对身后站着的杨卫东说道:“杨副局长,县局今晚的行动向省厅汇报了么?”
“还没来得及。”杨卫东回答。
“小杨同志,你们县局这么大的行动,为什么不事先向省里请示呢?”刘书记随即对着虚风道长歉意的一笑,“您看基层的同志们工作很容易疏漏,千万不要见怪。小杨,赶紧电话向省公安厅值班室报告此事,顺便请示一下,部里的徐风同志已经来到了沅陵,看看省厅有什么接待方面的要求。”
“不必了。”虚风道长赶紧伸手阻止,如果电话打到省厅去,就全都露馅了。
“呵呵,徐风同志不必客气,屠局长赶紧准备夜宵,人家从京城连夜赶来,你们也太小气了,”刘书记大方的挥挥手吩咐着,随后扭头瞪了杨卫东一眼,口中嗔道,“还不快去?”
“是,刘书记。”杨卫东说着转身出去。
屠局长心中忿忿不平:“这俩兔二爷,根本没把自己这个局长放在眼里,看来早晚会推小白脸上位的。”
就在这时,有警员报告说部里刑侦局来了电话。
虚风道长心里“咯噔”一下,遂站起身来平静的说道:“一定是找我的。”然后跟着那位警员去接电话。
刘书记摆摆手,示意屠局长和杨卫东也一同去,他总感觉这个徐风神情怪怪的,说不上来哪儿有点不对劲儿。
办公室的内线电话撂在桌子上,虚风道长稳定了一下情绪,然后抓起了话筒:“喂…”随即挥了下手,屠局长和杨卫东知趣儿的退到了门口。
“你是县局的哪位领导?”话筒里传来张局长的声音。
虚风道长一下子松了口气:“张局长,我是虚风。”
“虚风道长?你怎么会在沅陵?”张局长惊讶的问道。
“宗教局的文司长有事儿要办。”虚风道长压低了声音。
“你在那儿正好,那个’释了去‘,也就是有良真能惹事儿,又让沅陵县局给抓去了。”张局长苦笑了两声。
“我知道。”
“叫他们放了吧。”
“理由是…”
“你随便编个理由就好了。”
“明白,”虚风道长的嗓门提高了,故意让两位局长听到,“我立刻让沅陵县局连夜放人。”
虚风道长这下子有了尚方宝剑,大踏步的回到了会议室,向众警员宣布:“根据公安部刑侦局张局长的指示,为了该案的继续经营,命令沅陵县局立刻将邢书记团伙全部释放,而且要严格保密。”
刘书记的目光瞥向了屠局长和杨卫东,他俩都点了点头。
“去执行吧。”虚风道长严厉的说道。
屠局长吩咐阎队长:“你去办吧。”
“是。”阎队长虽然心里不情愿,费了挺大劲儿,好不容易才抓住了通缉要犯还得放掉,但是部里下了命令,也只得执行。
他来到了后院,对那些荷枪实弹的警员挥挥手,气呼呼的说:“任务结束,所有人都回家抱老婆睡觉去吧。”
警员们一听都乐了,一窝蜂似的离去。
望着警员们远去背影,他叹息了一声走进监舍,一眼瞥见阎老爷子正手持两尺长的铁棍,趁看守离开在紧张的撬着铁栅门…
“老爹,你干嘛呢?”阎队长大声叫道,吓了老爷子一跳,“咣当”一声,撬棍落在了地上。
“我…”阎老爷子面红耳赤的站在那儿。
“唉,老爹,不用你费心了,我这就放他们走。”阎队长说道。
“这是真的么?”老爷子仿佛不信。
阎队长掏出钥匙开启了栅栏门,嘴里吆喝着:“走吧走吧,抓错人了,快点,还想赖在里面啊。”
有良与众人一起走了出来。
阎队长目光盯了他一眼,心道这小子挺识时务,还竟然做了刑侦局的卧底。
“刘书记在哪儿?本书记还想与其辩论一番。”邢书记意犹未尽的说道,但是没人搭理他。
走出县局大门,夜风冷峭,淡淡的月光洒在空荡的街道上,显得寂寥和荒凉。
阎老爷子眼眶湿润的拽着邢书记的手,久久不愿撒开,多少年来总算遇到了同类,可是刚刚见面却马上又要分别,这实在是有些残酷。
“邢书记,咱们还有其他同类么?”阎老爷子压低声音悄悄问道。
“老阎,你是党员吗?”邢书记望着他。
“是,解放那年入的,已经42年党龄了。”阎老爷子自豪的说。
“嗯,在政治面貌上,你是老党员,而我是县委书记。论辈份,我是你的姑父。”邢书记微笑道。
“姑父?”阎老爷子疑惑不解。
“李地火是关中地脐郭儒昌老爷子的卵生子,而本书记的老婆郭可儿则是郭老爷子的亲生女儿,所以推算下来,可儿就是你的姑姑…”邢书记呵呵道。
“姑父…”阎老爷子恍然大悟,于是亲切的叫了声。
邢书记微笑的点点头,然后说道:“姑父这次和你姑姑只是路过这里,时间不能久留,等日后稳定下来了,自会通知你再次相聚。对了,还有一个黄龙府的宋老拐,也是李地火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