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启山很快发现了他脸色白得异常,当下意识到出了问题,一抬手把他背到了背上,示意钟清先走:“立刻离开这里,这些石阶都是用血铺出来的!”
老九门短篇集之九门记事 第八十章
钟清的脸色白了一下,但迅速反应过来,踩着石阶几步就走了上去。
张启山动作也不慢,背着吴老狗紧跟在后面出了这个墓室。诡异的是,他们三人后脚刚踏上最后一层石阶,下一秒便听得脚下轰然一声响,一道石门竟自动紧紧阖上了唯一的出口,四周顿时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
探灯很快被钟清利索地点亮,发现吴老狗已经自张启山背上放下。昏黄的灯光一照,只见他的脸色愈渐惨白,双眉紧锁,牙关紧闭,似乎痛苦异常。
钟清见张启山的脸色亦不同往常,知道这次怕是玩大了,顿了顿方道:“佛爷,五爷他吉人自有天相。”
张启山闻言没有说话,只是拧眉看着吴老狗,过了一会突然松了一口气,缓缓道:“他死不了。”
话音未落,就听得他怀里的人咬着牙挤出了一个声音:“老子当然死不了!”
声音不大,但生气尚存,不过人是真的死不了了。
也幸而他们之前走得及时,血气不过刚刚散出,再迟了一时半会,血引铺开,怕就是如同之前见到过的铜俑中的那些干尸一样丧尽血气而死了。
饶大家是常下地的大老爷们都不是娇气的人,经过这么多的折腾,却仍是耗了好些体力。三人于是待在在原地休整一会儿,吃了一些干粮恢复了些气力,竟是难得的安静时候了。
等吴老狗能自己站起来走路了,大家才起身打量了所在地的周围场景。在吴老狗意料之中的是,从刚才说话有轻微的回音来看,这里是一个极大的天然洞穴。但洞穴顶部灰蒙蒙一片,举着手中的探灯也看不清上面到底是什么,他只能凭常见下斗积累的直觉感到顶上有东西。
“怎么爬上去看看?”既然认定上面有东西,吴老狗当然不会放过这个可以探寻真相的机会,说这话的时候已然恢复了平时的谈笑和特有的活力。
张启山闻言看了他一眼,忽然若有所思的沉吟了一下。
吴老狗被他看得心里有点发毛,干咳了一声道:“怎么,怀疑我的能力?”
钟清在一旁终于忍不住轻笑出声:“五爷的能力当然不容置疑,佛爷应该是在想您怎么可以一直保持这么好的精力。”
幸好这时吴老狗是背对着钟清的,无需面对面露出尴尬的表情。但此刻正对着张启山那张轻描淡写的脸,他脸上顿时就有点挂不住了,只得讪讪道:“我是粗人,不懂什么大道理,但任何事只要看得开就是福。人活着也就图个快活,我们这种人就更不用说,活不长的命,笑笑总比哭好。”
当然,最后一句话他没当着张启山的面说出来:所以你也是,笑一笑比板着脸会好看得多。
但张启山接下来的一句话却把他问得愣了一下:“你有没有,记恨过别人?”
恨?
吴老狗不知道张启山为什么会突然问他这个完全没有关系的问题,但仍是想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
他不是没有记恨过别人,他只是不知道什么是记恨而已。或者说,年轻如他,还没有到经历恨的地步。尽管曾经经历了灭门的惨事,他也只是遗憾此生无能尽孝,并未怨天尤人恨上了夺走父兄之命的古墓,从此颓废下去。反而,他靠着盗墓倒斗活了下来。无谓天生薄情,无谓天性豁达,他也根本没有时间去考虑这些东西,于他而言,每天笑着好好活着就行。所以,他在人前永远是一幅乐呵呵的样子。别人说他傻,其实,他只是太懒得去算计而已,抑或,还没有到必须要算计的时候罢了。
张启山却看着他忽然就笑了一下,但笑容很快重新变得浅淡,抬头看了看之后,转头对他和钟清道:“你们猜上面会有什么?”
吴老狗凝神想了想,道:“如果之前你的推断没错,墓眼之后,就是梓宫所在地。这四周没有任何棺材的痕迹,那么上面就是放棺椁的地方。”他皱了皱眉,继续道:“但是,就这么悬空放置没必要用上岩葬。”
钟清点点头,道:“这个洞穴顶部不高,但我们现在之所以一直看不清到底是什么,应该是用了某种障眼法挡住了上面岩穴的可视性。”
“有没有这个可能,以这层障眼物为界限,如果梓宫所在地是第一层,我们现在站的地方就是地下一层?”
张启山摇头,道:“但这个障眼法应该不是实体的一层建筑,这里已经腐蚀得太厉害,支撑不了太大的重量。唯一的可能是我们的眼睛骗了我们自己。”
吴老狗有点无法理解,正要说话却听得耳边忽然传了窸窸窣窣一阵衣服摩擦的声音。他看了看张启山和钟清,却发现彼此除了说话没有任何大的动作,自然不会有摩擦衣服的声音。
三个人心下暗道不好,猛然抬头一看,却发现刚才还灰蒙蒙一片看不真切的洞顶,此刻却近在咫尺地出现了一张狰狞的人脸!
老九门短篇集之九门记事 第八十一章
这张脸他们都认识,正是之前自铜俑中救下的大鲍!
来不及思考为什么大鲍此刻会目眦尽裂地吊挂在岩穴之上,吴老狗便见大鲍伸出勾若鹰爪的右手就往自己的脖子抓来。千钧一发之际被张启山一把拉开,他才猛然意识到恐怕是累积在体内的尸毒爆发,此时的大鲍不过等同于一具行尸走肉。
岂料大鲍一击不成,转身就往岩穴深处退去,转眼就不见了踪迹。
变故发生在时光电转之间,吴老狗抬头眼睁睁看着突然出现在视野中无数如黑洞般的岩穴,脸上的神色凝重了起来。
张启山站在他身边,忽然淡淡道:“你也发现了?”
吴老狗点点头,道:“明成祖之所以要采用岩葬,其中一个原因是到了梓宫所在地的时候,我们根本分不清到底哪个才是他的棺椁。”
“既然大鲍已经出现了,其他人也应该不远了。”
“看来这些岩穴真的与外边直接相连,没想到大鲍突然尸毒发作竟逃到了这里。”吴老狗皱眉道,“其他人恐怕也是在其中的某个洞穴里。”
钟清想了一下,道:“不过,从刚才的情形来看,大鲍的举动倒像是直接冲着五爷来的。”
吴老狗闻言一愣,虽然按理来说大鲍不会恩将仇报,但钟清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刚才三个人明明站在一起,大鲍却偏偏只针对他抓来,如果这只是个随机事件,那他的招邪体质还真他娘的被张启山说中了。
“虽然大鲍的样子已经变得人不人鬼不鬼,但如果真的已经没有了意识要害我,也大可不必后退,再进一步没准我的脖子就多了一道口子了。”吴老狗摇头道:“他往洞穴爬回去之前,我看他特意还回头看了我一眼,那个眼神不像是完全丧失了意识。”
张启山显然没有他这么多的人文情怀,但他很相信吴老狗的判断。抬头看着上面倒挂的岩洞,他缓缓道:“这里的洞穴星罗棋布,就像是一个天然的迷宫,不进去谁也不知道里面到底有什么。所以,我们需要一个领路人。”
“领路人?”吴老狗抬头看了他一眼,道:“你是说,我们跟着大鲍走?!”
“刚才他不是要杀你,而是想带你去见真正的墓主棺椁。”张启山继续道:“本来我不想冒险,但我相信你的直觉,他不会害你。”
吴老狗心里忽然有点说不上来的感觉,虽然他本人能好好地活到现在,很多次的确碰了运气,以及凭着在斗里几次生死之后积累的第六感。但是,以冷静沉稳著称的军阀张大佛爷竟然不是靠理智分析,而是凭别人的直觉来做一件事,不能不说是很少见的事。
何况,男人的直觉一般都不太靠谱。他不知道张启山对他这么无条件的信任到底从何而来,毕竟他们之间的交情实话说还比不上他和解九之间的相熟度。但是,如果此刻面临一个生死二选一的抉择,吴老狗没有时间给自己答案的是,他会不会无条件地相信张启山。
不过,至少目前他无需思考这个问题。
他于是笑了笑:“我的条件是,我先进去。”既然选择是基于他的判断,当然承担最可能发生危险的位置。话一说出口,他忽然想到自己却是心里认定张启山会一起进去了。
张启山想了想,却也没有拒绝。
但这些倒悬的岩洞洞口离地面有一定高度,四十五度角倾斜了一直往上,人可以爬进去,但一个人够不着洞口的位置,所以必须有一个人留在原地。
钟清极淡地笑了一下:“我在这里等你们。带上绳子,如果有什么异常,也好有个照应。”
说着,他半蹲下了腰,道:“五爷踩着我的肩膀上去。”
吴老狗愣了一下,念及他身上还有伤,道:“啊,那多不好意思。”
钟清没有说话。
吴老狗忽然就能理解为什么钟清能得到张启山如此的信任和倚重了,换作任何其他人,钟清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左右手,以及够哥们的兄弟。
咬了咬牙,他默念一声对不住了,踩上钟清的肩膀,脚下一用力拧腰一个翻身就爬上了洞口。双手勉力攀住洞口的岩石,他手脚并用往上爬进了岩穴,发现里面的高度倒可以容一个人半蹲着,触目所及漆黑一片,根本看不清里面有什么东西。
身后传来一阵衣服摩擦的声音,想来张启山向钟清交代了一些事情之后,也已经攀上来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往上爬,通道崎岖不平,好在有攀手物并不难爬,但不多时绑在腰间的绳子快到头了。吴老狗正思量着要不要放了绳子继续往里面走,就感到前面似乎有异常,猛然抬头就看到贴近脸不过一指距离的地方,一个人头倒挂着睁着一双血红的眼睛正直直地盯着他。
老九门短篇集之九门记事 第八十二章
吴老狗条件反射地右手一个直拳对着那个人头就挥了过去。令他大为吃惊的是,这一拳却打了个空,眼前突然变得空无一片,似乎刚才那个人头就自己的错觉,仿佛根本就不存在过。
“什么事?”张启山在后面察觉出他的异样,问道。
吴老狗不想让他担心,随口答道,“啊,没什么。”心里还是多了警惕之意,如果没有看错,那个倒挂着咧着一张大嘴的人头确实是大鲍无误,可他的行踪太过迅速和诡异。这里的通道曲折且岔路极多,吴老狗发现刚才大鲍倒挂着的位置恰有一个往斜上通行的甬道。
他皱了皱眉,难道大鲍是想让我们上去?现在绳子已经到头,继续前行的话只有解开绳子,但这样一来危险系数自然就会大大增加。谁也不知道里面会有什么东西等着,最坏的打算是,进去了恐怕出来就难了。
吴老狗迅速衡量了一下,勉强扭过头对身后的张启山道:“这里有个岔口,我先上去看看,但需要解开绳子,你和钟清先在下面等我,一旦有什么消息我会立刻下来通知你们。”
张启山闻言扬了扬眉毛,却突然沉默了。吴老狗等了半天没等到他的回答,正心里忐忑难道是自己说得不够大声他没听到,正要再说一遍时,就听到张启山说话了。意外的是,这一次他的语气竟隐隐有了压抑的怒意:“哦?狗五爷下斗功夫了得,当然无需我们这些人在后面跟着。”
吴老狗顿时心跳漏了半拍,以前张启山在别人面前提及他时也最多称呼一句‘五爷’,只有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则几乎没叫过他的名字,现在竟然当着他的面如此正经的叫他‘狗五爷’。只有一个原因:平时少有情绪波动的张启山这次生气了,而且很明显始作俑者是吴老狗自己。
脑中把刚才说的话过了一遍,吴老狗没有发现自己到底哪里说错了才莫名点燃了眼前这位佛爷的怒意。经过在这斗里的种种生死相助,他原以为两个人的关系虽然还没好到无话不谈称兄道弟的地步,但至少已经能大喇喇地称呼他的本名‘张启山’了。
长沙的老九门,他们本是最不像的两个人,一个当官,一个做贼;一个为权为势,一个生性淡泊;一个养权上位,一个养狗低贱;一个隐忍威严,一个豁达嬉笑;一个身负家族荣耀千斤担,一个孑然一身了无牵挂。但是,如今他发现,他们却也是九人里面最像的两个人。
在吴老狗的人生哲学里,最重要的两个字是‘朋友’,他的人缘被称为是九门里面最好的,是因为他从来都把朋友的利益放在第一位,所以才赢得了别人心底的信任。他不会为了某一个至爱的亲人或某一方的利益而放弃其他的可能,而是有效地选择一个让尽可能多的人受益的方法,虽然这个方法的首先受益人很可能并不是自己。所以,每次下斗的时候,他尽可能公平地将获得的冥器分给付出过相应努力的人。所以,只要还有一线存活的希望,他不会让任何人死在斗里。
以前,吴老狗不会将张启山与感性联系在一起,因为军人每天都在面对生死,如果对死亡太过看重,将很难在战场指挥决断。对张启山的印象改观来源于其对权势的意外的淡漠,以及对于身居此位的个中无奈——他本性并非凉薄之人,只是机缘与命运让他坐上了这个位置,年日一久就带上了面具而已。人的本性唯有在生死之间方能体现,而钟清对张启山的绝对信任让吴老狗看到了他作为朋友的意义。
换言之,他们两个人都是别人愿意交付性命和背后的人。唯一不一样的地方在于,张启山所在的位置决定了他所需要考虑的要大得多且远得多,以至于有的时候不得不以小的牺牲换来更多人的性命而已。所以,张启山的朋友不多——谁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必须需要牺牲这个朋友来换取更多人的命,既然如此,倒不如不交朋友,也省了日后的煎熬之苦——不过,官场的同僚与朋友无关。
虽然因现实的因素两个人无论从阅历还是处世都差距太大,但正因能体会张启山最心底的感受,所以吴老狗于他亦有相知相惜相怜之意。当然,对张启山抱有怜惜之意这句话打死他也不会告诉他,否则第二日将不会再有九门狗五爷这个名号了。
因此,既然如今自己对张启山都已经多了一些以前不知道的了解,以对方的阅人能力,吴老狗自然不会怀疑张启山对他也多了几层理解,至少两个人已经能无所顾忌的说话了。但是,现在张启山突如其来的怒意确实让他有点莫名,他是因为前面风险太大,关心张启山才让他在下面等着,并没有看低他的意思。
当然,吴老狗也没有蠢到认为张启山真的是因为被看低了才发怒的,于是只得面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道:“前面太危险,我们两个人总得有一个人活下来才行。”
谁知张启山只是定定地看着他,也不说话。因通道仅容一人半蹲的高度,吴老狗这时是一条腿半跪着,另一条腿半屈了膝转过身对着张启山说话的。安静下来之后,他才发现两个人的距离似乎离得太近了些,他几乎感受到张启山呼出的热气吹在自己脸上。虽然之前两个人不是没有近距离接触过,但都是在黑暗中看不清脸的情况下。这次借着昏黄的探灯,吴老狗第一次这么近地仔细看张启山。他的眼底很亮,眼神自信而冷静,棱角分明的脸用吴老狗脑中仅有的形容一个人长得很好的词汇来形容的话就是‘好看’。只是,可能在军队中待的时间长了,为了保持威严的形象,常年不笑的话脸上的肌肉就僵硬了,俗称面瘫。
和一个面瘫对视超过一分钟,任何人都会觉得压力很大。万幸的是,张启山此时忽然微微叹了一口气,之前话里的怒意显然已经淡下来,“谁说我们两个人进去就都会死在里面了?”
老九门短篇集之九门记事 第八十三章
吴老狗一愣,近在咫尺的张启山看向他的眼神不闪不避,直直地看进他的眼里。实话说,除了年纪尚幼时会倚在母亲怀里撒娇之外,吴老狗甚少和一个人如此近距离地对视。所以,他只好把自己胸口突然觉得有点闷的原因归结于此时身处狭小的空间,以及与张启山离得太近使得四周温度上升所致。
为了打破现在尴尬的静谧,他干咳一声,“我只是觉得那样会万无一失,毕竟你作为领头人不可以出差池。”但事到如今,他也明白张启山刚才那句话的意思很明显是不会让他一个人独自赴险,思虑片刻之后很快道:“既然大鲍无心害我,就算万一出现意外,以你和我两个人的合力也不会弱,至少能保证一人出去。”
说着,低头就要解开腰间的长绳。
张启山暗自摇头,忽然伸手按住了他解开绳结的手。对上他抬起来的疑惑的眼神,张启山缓缓开口,言语间却习惯性用上了平日里号发军令时的不可违抗之意:“记住,无论什么时候,你首先要做的,都是必须先保证自己活下去,其次才是让努力别人活下去。”
吴老狗本是天性不喜欢被束缚的人,闻言心里就有些不太痛快,心说老子上山下斗出生入死这么多年,如何保证自己活下去这种事情自然是第一要事,又何须别人提醒。但他知道张启山是为了他好,当下也不好拂了他的好意,只得嘴里应了几声以作敷衍。
张启山皱了皱眉,手下突然就用上了劲,吴老狗一时没注意,顿时疼得一声闷哼,心里一时也上了火,抬眼一扬眉毛:“我当然知道自己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否则也不会现在也活得好好的。但我就一个人,你不是……”
话没说完,吴老狗猛然就闭了嘴。
张启山看了看他,忽然淡淡一笑:“我只是要你记住我这句话,要活下去的方法不止一个,最好的方法不是一个人活下去,而是两个人一起活下去。我不会成为你的累赘,也希望你不会我的累赘。”
吴老狗抬头愣愣地看着张启山清亮的眼底,那双暗黑的瞳孔上正浅浅地倒影了他稍显愕然的脸。良久,他笑了一下,反手紧紧握住了张启山的手,笑道:“一言为定!”他不知道这算不算承诺,只是心里觉得不会错。他从来不缺朋友,但却没有人能近到视他的生命如己命。如今身边终于有了这样一个人,他在心里这么告诉自己,他不愿失去这个机会。
两个人很快解开了系在腰间的绳子,一前一后探身就往斜上的通道爬去。
通道显然比刚才已经好走一些,但是很长。吴老狗粗略估计了一下,高度几乎已经比当初从崖上跳下时还要高了,也可能在里面缺乏方向感,忽左忽右绕得已经失去了距离的绝对感。
奇怪的是,每次要到岔口的密道时,总会有奇怪的声音引着自己往特定的方向走,否则仅凭自己的判断恐怕只能困死在这个不知有多大的密道迷宫中。吴老狗不敢肯定是不是大鲍就在前面,但他横了一条心相信大鲍不会害自己,所以前行的时候也没有忘了一路作下记号,以防万一也能给钟清留下线索。
不知道爬了多久,他们终于感到头顶忽然有了一阵空气流动带来的特有的凉风。在封闭的密道中爬了这么久,能呼吸道流动的空气也算是大快人心之事,于是手脚跟着也便快了些。这时,身后的张启山忽然道:“快到了。”
吴老狗正要问他怎么知道,就听到头顶传来了一声熟悉的犬吠,在通道内响起阵阵回声。
“三寸钉!”
既然三寸钉在,那么说明阿静和张玉麟也在场,难道上面就是最后的龙棺所在地?
眼见为实才是是实在人的信条。
随着离出口越来越近,昏黄的光照从上面传了下来。吴老狗的头刚探了出去,就看到一团毛球就直接趴了上来。勉强用手扒拉开脸上的三寸钉,吴老狗还是很高兴能再见到这个宝贝,心情也变得好了起来。自己爬上去之后,不忘探手拉了一把后上来的张启山。
待得两个人站好转身一看,却惊讶地发现身后黑压压一群人,竟然都是九门的众人。二月红,半截李,陈皮阿四,黑背老六,霍仙姑,以及阿生竟然都在场。
唯独缺少了本来应该出现在这里的阿静和张玉麟。
似乎是吴老狗脸上的诧异表现得过于明显,二月红轻笑道:“佛爷和五爷是怎么上来的?”
吴老狗看到身边的张启山用眼神示意要他回答,于是只好摸了摸怀里三寸钉的毛,道:“是……大鲍带的路。”他当然知道大鲍之前陷入昏迷且是他亲自把他绑在了阿生背上,如今大鲍却行踪不明。且三寸钉在场,但与它一起的阿静和张玉麟也不知所踪。
谁知,他话一说口,眼前九门的所有人,包括阿生都用一种看到鬼的表情看着他。
霍仙姑秀眉微蹙,看着吴老狗道:“大鲍,他已经死了。”
老九门短篇集之九门记事 第八十四章
吴老狗一惊,那刚才那个长着大鲍的脸的东西是什么?忍不住心下一叹,人是他救的,谁知到头来还是死在了这墓里。愣神之间,耳边响起了张启山的声音:“大鲍的尸体被留在了哪里?”
谁知大家闻言却都没有出声。吴老狗觉得奇怪,发现站在一边的阿生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低了头没有说话。
二月红捕捉痕迹地看了阿生一眼,忽然转头对吴老狗道:“你下去之后,我们在顶部发现了一条索道找到了这里的岩穴。不过来到这里之前,阿生就发现大鲍已经断了气。我们没必要带着一个死人犯险,所以把他放在了其中一个单独的岩穴内。”
张启山皱了一下眉头,没有说话。
“简单点说,我们迷路了。”二月红继续道:“兜了一圈之后,鬼使神差地回到了之前放大鲍的那个岩穴,却发现那里已经被堵住了,但岩穴外面却留了一件他穿着的外套。我们六个人一直在一起,谁都没有机会也没有必要去做这件事。”
张启山淡淡道:“所以你们怀疑是别人带走了大鲍?”
“刚开始的确有这个怀疑,但带走一个死人能带来什么好处?何况那个岩穴被堵得天衣无缝,如果不是那件衣服,恐怕我们根本不知道回到了原地。”二月红顿了一下,道:“大家都听过冬虫夏草,那是种动物和植物共生的生物。冬在土中身如老蚕,至夏则连身俱化为草。”
吴老狗没听过这么多文绉绉的典故,但冬虫夏草作为名草药还是多少知道其中的原理,不过照他的认知,理解为小时候常看到的猪笼草恐怕更合适。那种植物平时看起来纯良无害,但只要有飞虫等猎物接近,就变为了吃虫的动物。他想了一下,抬头对二月红道:“所以二爷认为,我们现在身处的这个地方根本就不是真正的岩石,而是一个活物?”
二月红微微笑了笑,道:“难道不像吗?这些看似岩穴的孔洞,也许就是它进食的食道。”
他说话的声音带着惯有的笑意,底色却极为清冷,在不大的岩穴内响起萦萦绕绕的回音,众人顿觉后颈一凉,没由来传来爬虫般丝丝的腻滑之感。
九门众人毕竟都是能独挡一面的当家,大大小小的场面没见过也听过,闻言脸上倒没有太大的变化。只苦了年纪尚轻阿生,脸上已经皱成了一团。
这时,半截李突然“呸”了一口,道:“无论这个东西是死是活,老子一样都能走出去。人死了就死了,你们来这里就要找那个皇帝的棺材。要找赶紧找,再傻待在这里就憋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