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嘞~”齐星冲着张功武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然后又窜出了屋子在长街的尽头消失不见。


“八爷,星儿不防人?”张功武换了张拓片,像是不经意的随口问着。在这个道上生存,想要活下去,活得好,学会看人防人是必不可少的吧...自己与这少年是有差不几岁的年纪,可...


“星儿啊?”齐铁嘴无奈的笑了一下,手指翻开了书的扉页,淡黄的书页无声诉说着它的悠久。


“这孩子打小跟我一起,除去机灵这一点,半分我的都没学到,齐家未来堪忧呢”书中的尘埃在空中飞舞了好一阵,齐铁嘴眯了眯眼睛等着灰尘散去。话虽这么说,但语气里却没有半分忧虑。


“他是齐家下任当家的?”


“我齐八可没福气娶妻生子,星儿就跟我亲生孩子一般,我百年之后他坐上齐家家主的位置自然是不容置疑”轻笑一声“只要那时还有齐家...”


两人一时间都没了话语...百年之后...还会有齐家么...?这一关已经难熬了啊...


不再多说什么,齐铁嘴随手拿起最上头的一卷,就着手边的一盏高脚立式电灯细细的看起了书上密密麻麻的文言小字。而另一边坐着的张功武则是随着渐黑的夜色隐匿在了黑暗中,闭着双目如同入定了一般,一动不动。只有书页翻动的声音在不太深的夜里响着。


「灵璧女借尸还魂」


「蝴蝶怪」


「关神断狱」


「天壳」


「水鬼帚」......


一个有一个简短明了的文言故事,一个又一个的过,期间齐星带着食盒来了一趟,看着齐铁嘴那股专心的样子也不多打扰,把点心摆在了齐铁嘴伸手就可拿到的位置,又在茶盏里添了一壶热水悄悄的退了出去。


这已经翻完了第十一卷,一点类似的也不曾找到。


放下书册,齐铁嘴抬眼望了一圈除去自己这里的黑暗。


“小武?”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我在”张功武稳稳的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齐铁嘴抱歉的笑了声“呵,都过了晚饭时间,这里还有些吃食,先垫垫,等我看完这卷就回去”说着挥了挥手中的书,眼底是没有遮掩的疲惫。


什么时候他在自己面前也会露出这种倦态?


张功武挑了挑眉头,随意的从椅子上拖下了一张软垫垫在地上,盘腿坐了下来。


“你想找什么?”张功武拖出书堆里的一册摊在腿上,随意翻开一页打量着。


“根据吴老狗的描述,大约是人形,有翼,浑身黑毛的玩意儿,《山海经》里决计没有,只能从这山野鬼怪的小说里找找线索了”


“再详细点,我想...我可能知道”张功武想起什么似得放下手中的书册,抬着头一脸严肃。

盗墓笔记老九门之奇门八算 第二十八章 子不语【一】
“你知道?”齐铁嘴忽的坐直起身子,眼底全是惊讶的神色。


“如果是你说的那样,我可能是知道一点,不过也还不确定”


“具体的吴老狗也没说,你且说说你猜想的是个什么?”


“是一种翼人吧,如果那种东西也能称作是人”张功武眯起眼睛回想似得“鸮人,很像你说的那种”


“鸮人?”齐铁嘴皱了皱眉,这个名头他听的并不少,甚至也遇上过,但是...似乎并不是吴老狗说的那样。


“俗称黑飞子”张功武耸了耸肩靠在了齐铁嘴身下的贵妃躺椅一侧,蓝底的线装书也随意摊在了脚下。


“有什么确实的依据么?”齐铁嘴问道,心绪不知是怎的了竟越发的乱。


张功武并不答话,一个挺身从地上跳了起来,吹熄了油灯将电灯打开,他磨着墨将画纸摊在桌面上,不多说的画了起来。


齐铁嘴见状也放下了书本踱到案边,铺满了整张宣纸的桌面上现在还是纯白一面,然后是一张人面的脸,形似猫头鹰的双耳、身子、手足上的利爪形象让齐铁嘴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吴老狗身上那沟沟壑壑的血痕。


“黑飞子,又称鹄怪,鹄人,是甘肃民间传说中在夜间出没捕捉人畜的人首鹄身的怪物,据说及孝”张功武搁下手中的羊毫毛笔拎起了这张画小心的对着上面吹干墨迹。


“走一趟吧...”齐铁嘴神情不同以往的自在悠闲,虽然这种东西他并不知晓是何,同他上次见到的“岩佐海”相差甚远,但吴老狗身上的抓痕想必是无疑的了,而现在去吴家求证,再好不过了。


张功武不可置否的挑了挑眉,手中的画纸卷成一卷握在手中“那就走一趟吧”


虽没有多说些什么,但张功武知道如若不是家族里的藏书阁尚有对这东西详尽的介绍和配图,正常人定然是想不到这东西身上来的。


悉悉索索的脚步声留在了深夜里的长街,然后一辆印有「齐」字样的包车压轧着长路急匆匆的朝着吴家宅子奔去,惊了些夜路人也没得多停留。


而一个黑影子不知何时的跟在他们后边,远远地在房墙间跳跃,一身黑色让他们在黑夜中隐匿的更好,不易察觉。


「吱---」刺耳的刹车声不大,但划破了长夜的宁静,包车停在了吴府的门口。


齐铁嘴抽了抽嘴角站在墙根底下,指了指近一层楼高的院墙“你是说我们翻过去?!”


“嗯,不能惊动旁人了”张功武绷着一张脸,少年稚嫩的脸庞做出这样的表情虽不说是怎么怪异吧,但总归是不太顺眼。


“可是我不会翻墙!”齐铁嘴有些尴尬的怒色,说出去确实有些丢人了。


“会有第一次的”


“太高我爬不上去”


“你可以踩着我肩膀”


“为什么我们不能走门?”


“走门势必会吵醒下人,这件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那为什么一定要翻墙?”


“因为不能走门”


“......”


齐铁嘴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声,他又如何会不知晓这些,只是....真的一定要翻墙么...


再看看张功武,画早已叠好塞进了怀中,正半蹲着身子,示意齐铁嘴踩着自己背上去。少年单薄的衣服在夜里被风吹的哗哗作响。


“只这一次!”齐铁嘴小心的勾下了眼镜放在胸前的口袋中,一脚踩上了少年膝头“我想我应该不太重”


“嗯,不重”张功武慢慢带着人直起身,小心的扶着人。


齐铁嘴把长襟系在了腰间,一手撑着墙头一手费力的向上攀着“我要摔了你也甭想好”


“我不会让你摔着的”张功武不耐烦的蹙了蹙眉,手托着人一边脚掌就向上送了出去


齐铁嘴趴在了墙头,褪下眼镜后本就看不大清楚的他更加恼了,因为胸前口袋里才发出了一声脆响。


大概是...眼镜废掉了吧...夜还很长...


齐铁嘴好不容易的跨坐在了墙头,正想好心的拉一把还在地下的张功武,手还没探出那边张功武就已经一个跃身稳稳的立在了不足一掌宽的墙上。然后轻松一跃,跳进了院子的一角。


“我怎么办?”齐铁嘴抬起袖子擦了擦脸上的墙灰,他齐铁嘴何时这般狼狈过,心里不由得一阵无力。早知道有朝一日需要翻墙爬院,他就好歹去学点功夫什么的,总不至这般...


“下来”张功武拆了院墙边的篱笆垫了下,朝着齐铁嘴招了招手。


其实他真的不怕高...真的...他齐铁嘴真的不怕...大,大概吧...


咬了咬牙正准备往下跳,耳边却刮来一阵冷风,接着一个橙红色短袍对襟马褂的男子就窜在了身后。


齐铁嘴正想着看清来人时,肩膀一紧,耳边风更加大了,半秒不过双脚才又有了接触地面的踏实之感。


眼前一花,早一步落在地面上的少年身影挡在了自己前头,眉间锋芒毫不遮掩的看着他们对面那正抱着双臂倚在墙上的---陈皮阿四?


“哟,老八你家这小伙计还真是不上道儿啊,这眼睛看着...真想让人挖掉呢”陈皮阿四邪笑着从背光的墙阴影里走了出来,象征着他陈家当家身份的阳刻海棠花匕首反握在手中,在微弱的月光下闪着凌厉的冷光。


齐铁嘴暗自叫骂:怎么遇上这个煞星,脸上却换上了一副云淡风轻的笑容“这不是四爷么,我家伙计也是护主心切,四爷你莫见怪”说着也从张功武身后踱了出来,将矮了自己一头的少年小心挡在背后。


总归还是个孩子,他齐铁嘴再不济也不会让孩子在这种场面出头。


“老八你来做什么?这可已经是丑时了呢”看似漫不经心的向前走了几步,张功武确实知道这几步刚好封住了他们唯一的退路。


「汪汪汪!」「汪!」「汪!汪汪!」


狗吠的声音从墙一角瞬间传遍了整座宅子,打破了夜色的宁静。不大的院落里窜出一只又一只的狗,品种不一,或大或小,但很快的集聚在了一起朝着院子西头狂吠,像是有什么危险的东西隐匿在那方,各个龇起獠牙,瞪大眼睛。


齐铁嘴神色一紧,这感觉不像是狗对于他们闯入发出的警告,更像是...危险来临前的觉察!


张功武和陈皮阿四两人将齐铁嘴围在中央眉头紧蹙的扫视着四方的院墙。


“谁?”吴老狗拎着一把刀推开了房门,外衣扣子匆忙中还没系上,神色张惶。


“五爷!”齐铁嘴忙朝着房门方向喊了一声,现在是什么情况他并不清楚,但潜意识里他知道他们四人现在面临的定然不会是什么善物!


狗吠声一声强过一声,每座屋子里也陆续的点上了灯盏,越来越多的人被吵醒,齐铁嘴眯着眼睛试图让自己在黑暗中看得清楚些,但眼前仍然是模糊的一片


“五爷,这样下去可不行”


吴老狗拧着眉头深望了眼西边的院墙,刚好是背着月光的那面,漆黑的不知里面有什么...轻歩走到了领头的一只大狗身边,亲昵的拍了拍头附在耳边“猴子你带着狗崽子们把院子圈起来,别叫知道么?”


这田园犬倒像是通了灵性一般,喉咙里发出了一声低吼,还真奇了,院子里其他的狗也都停了叫喊分散了开来,不多不少的将屋子围了个圈。


“你们跟我去主屋再说吧”吴老狗看了一眼大半夜闯进自己家门的三个人,将刀换在了左手,右手不自然的曲了曲臂。


齐铁嘴站着的位置刚好能借着不亮的月光看到吴老狗略显僵硬的动作:看来伤的厉害,养了这么些日头也没好。心里更加警觉一份,随着吴老狗的步子进了屋里。


刚进屋就听见里边儿一间卧房里传来女人大吼“吴老狗你个死货!大半夜的管好你的狗,扰着老娘睡觉,明儿就炖了!”


吴老狗身子颤了一下“夫人你好生睡着,我这就去,这就去!”说着还朝三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蹑手蹑脚的领着人走到了厨房。


“老五你媳妇儿可是泼辣的很呐”陈皮阿四挑着眉毛邪笑,目光打量了一下不大不小的厨房,站着四个大男人也还勉强不挤。


就连张功武脸上也浮着一丝笑意,齐铁嘴更不用说,直接扶着橱柜边缘闷声的笑着,肩膀一抖一抖的,憋得厉害。


“爷这叫宠媳妇儿”吴老狗放下手中的刀,斜斜的靠在了灶台边上,手里不慌不忙的扣起了扣子。


“你们三人约好了今儿来我吴家?”


“怎么可能”


陈皮阿四不屑的啐了一声,瞥了瞥吴老狗看着自己发亮的眼睛。然后垮下嘴角的邪笑从怀里摸出了个小纸包朝着吴老狗丢了去“爷是来给他送点心的,你们爱信不信”说罢就抱着双臂跃上了屋梁坐下。


齐铁嘴挑了挑眉,轻声朝着吴老狗问了一句“陈皮阿四他可知道那玩意儿的事情?”


吴老狗拆着手中的牛皮纸包,捏出了半块水晶马蹄酥,肉疼的看了眼纸包里的糕点碎屑“不碍事,老四不是外人”


齐铁嘴瞧着吴老狗毫无吃相的吃法,想着下午在茶楼,也是笑得厉害,但事情缓急还是分得清。


他转头看了眼默然立在身后的张功武,张功武了然的从怀里摸出了一张画纸摊开在了砧板上。


齐铁嘴收起了玩笑的神态严肃的拉过吴老狗“你瞧瞧,可是这玩意?”


吴老狗当即立在了原地“这,这...就是这个东西!”然后紧闭起双眼深吸一口气“老四,你也下来看看吧...”如果他想的不错,那这东西的出现。


陈皮阿四单脚勾着房梁就倒挂了下来,不偏不倚的挂在了砧板上方。眯起眼睛细细的看了看画纸上形似人的怪物“这就是抓伤老五你的畜生?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齐铁嘴朝后退了一步刚好的露出了背后一直沉默不语,却紧锁着眉头的少年。


“这是黑飞子”


“黑飞子?”吴老狗狐疑的和陈皮阿四对视了一眼,看到对方眼中的疑惑后又转回看了一直跟在齐铁嘴身后的少年,虽然见过,但是否可信还未知。


“黑飞子,又称鹄怪,鹄人,早些时候甘肃民间传说中在夜间出没捕捉人畜的人首鹄身的怪物,据说及孝,成年后有反哺母鸟的习性。速度极快,性格狡诈凶残,好伏击或追击猎物,据说全身骨头都是由一种黑蛇代替,身子柔软异常,袁枚的《子不语》曾有记载”张功武一口气说完了对于黑飞子的所知。


不意外的,除了齐铁嘴先前已经知道,吴老狗和倒挂着的陈皮阿四都是一阵寒噤。


夜很深,屋外还隐约的传来狗从喉咙中低低的嘶吼声,被风吹散开了,每个人心里都是不可抑制的担心和忧虑。

盗墓笔记老九门之奇门八算 第二十九章 子不语【二】
不仅仅是吴老狗被这黑飞子所伤这般简单,这更关乎于道儿上老早传着的一个流言,还有近些年各门不断发现的了无人烟的地方,全身都被撕裂难以分辨,惨死的伙计。


“你们可还记得那个流言?”齐铁嘴沉默了许久缓慢的开口说道。


“你是指...”吴老狗也再没心思吃什么糕点,放下纸包语气低沉。


陈皮阿四也松了脚尖翻立在地上“鸮人也,人之形,视之一二,归之无几”


话音刚落屋外就破天的劈下一个闪电,明灭的烛光霎时灭了,但雷电清楚的照出了四人脸上的苍白,和惊慌。


齐铁嘴倒是第一个镇定下来的,从灶台边重新摸出一支蜡烛点上“这不过是流言罢了,不能说明和黑飞子有关”


且流言说的是有一种精怪叫“鸮人”,它们以人的形状出现,看过它们的人很少,看过它们且能活着回来的就没有了。


齐铁嘴蹙着眉,真正算起来,他可能见过三次这个东西,但是与吴老狗见到的又不一样,或许是两个品种?


张功武沉思了一会“我想...是有人在背后捣鬼,说不定连这流言也是有人存心放出来的”


“何以见得?”


张功武顿了一顿,不知是否该接着说下去,这些已经是他能透露的最大限度。剩下的...都是张家不可外诉的秘密。


齐铁嘴似乎是看出了张功武的犹豫和尴尬,拦着两人轻声说着“他还只是个孩子,能知晓这么些已经实属不易,况且我觉得他说的并不全无道理”


陈皮阿四恢复了以往的邪笑,匕首斜插在离手一寸的木雕桌面上微微颤动“那这事怎么处理?我阿四可是瞧着这鬼东西就是冲着老九门来的一般呢”


“不能说出去,佛爷才派出人手要找张起灵,这个东西就猖獗了起来,若是惊动了更多的人,怕是不好收拾”吴老狗拧着眉毛站在中央


陈皮阿四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小狗儿就是比旁人聪明些”痞痞的笑容看起来那样自信。


他陈皮阿四这条命是他一人的,管他天皇老子还是精怪神鬼,从来都只有他决定,这什么黑飞子想要在长沙动老九门?先问过他陈皮阿四便是了!


“那九门其他当家呢?”


“不说吧,此事不要第五人知晓了”


“小九也不能说?”齐铁嘴掸了掸身上蹭下的墙灰“我说五爷,你家院墙可该刷漆了”


“他也不能说”齐铁嘴勾着唇角淡笑应了声。


房门是定然不能出去了的,吴老狗有些头痛的看着自家厨房里挤着的三个大男人“还有两个时辰天就亮了,你们可先歇会?”


先出声的是陈皮阿四,显然已经是不太耐烦,挥了挥手“小狗儿你可真会开玩笑,这么大点地方你让我们去哪里休息?”


齐铁嘴倒是愣了一下,三月的夜里还是有着刺骨的凉意,刚刚翻墙耗去不少体力,又被莫名的危险吓了些,现在身上汗津津的难受,抿了抿嘴“五爷,这个时候可有换的衣裳?最好还是要有些热水泡泡才好”


“老八你真会开玩笑...”吴老狗讪笑了一声“现在屋子里最安全,狗娃儿们都在门口守着,你听狗叫声没止过,那东西肯定还没走,若是现在出去让狗分了心露出破绽,大家都危险不是?”


“这便是齐八少虑了,那只有熬一夜了?”齐铁嘴无奈的向后靠在了灶台边,身后的干草堆里却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音。回眸一看,张功武正摘了随身的剑弯腰在干草堆里拾拾拣拣着什么。


他还是习惯用这些兵器,像是剑,匕首这一类,枪无论什么型号,看起来都冷冰冰的,没有灵气。


意识到齐铁嘴正看着自己,张功武淡看了眼窗外的暗夜,声音不大不小却刚刚好的盖过了门外的的低吼“现在狗在是没什么,但这畜生并不怕狗,只是忌惮这里人多。日头升起来前一刻定然有一场恶战,不过撑过了便好,大亮之时它不敢出来”


“这伢子知道的还不少呢,你叫什么名字?”陈皮阿四眯了眯眼,漆黑的眸子里掠过了一丝寒光。


“张功武,八爷家的伙计”张功武淡淡的说着,并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


吴老狗察觉着气氛不对,忙着打岔“老四你还有点心么?有点饿了”说着还揉了揉肚子,淡笑的嘴边还残留着些糕点的渣子。


陈皮阿四瞪了一眼充好人的吴老狗,也没了脾气“那就好生歇会吧,天亮了,还有的玩呢”嘴边邪邪的笑容里透着血腥味,他嗜杀的性子,从没有改变过。


“那还有点心没?”吴老狗朝着上面喊了声,全然不像了人前的狗五爷,倒像是贪嘴的孩子一般。


陈皮阿四环着臂闭眸,听见人的喊话险些身子不稳跌了下来,哭笑不得的又从怀里摸出了一盒枣糕“接着”


两人看似平常的话语齐铁嘴都看在了眼底,会心笑了笑,他还不曾能想到先前勾心斗角的人中,还能有这般一起受困的时候,都摘下了人前的面具,或者是孩子气的表现,或者是除去了一身的嗜血气息,这种感觉比欺骗和假面要好很多。


“睡吧,天明前这东西不会出手,不必有人守夜”张功武细心的捡拾干净了干草堆里的石头子儿,树枝朝着齐铁嘴淡淡说了声。


“诶?”齐铁嘴淡笑着回头看了下,是给他收拾的么?心里还是一阵暖意“谢了”


而张功武却已经不再看他,自顾自的抽出长剑对着月光看了眼又收好,脚尖点地的在墙头点了几下也翻到了另一边的梁木上,靠着墙阖上双眼,眉睫里多出的几丝疲惫已经出卖了他表面上的坚强与临危不乱。


“我睡哪?”吴老狗从盒子里抬起头,扫视了一圈该睡的睡了,最后目光定在了还愣神的齐铁嘴身上,和他脚边的铺下,看起来还挺软和的干草堆。


齐铁嘴无奈的笑了笑“这儿地方不大,但还是能再睡一个人,五爷你和我挤挤就是”


“那你吃枣糕么?”吴老狗毫不客气的盘腿坐了下来,笑话,他为何要客气?这可是他吴宅!


“枣...糕...”心里浮上一丝不安,齐铁嘴眉间的浅壑拢的更深“不了,齐八不爱吃这类”


“想吃也没了”吴老狗耸了下肩,纯白的袖子抹了抹嘴角的渣子,空空的盒子里已经没了半点枣糕的痕迹“睡了,还有两个时辰不到就该天亮了呢...”说罢就和衣躺了下来。


三人下斗的时候什么艰苦的环境没待过,这还有干草垛房梁,算是好的了,只是苦了齐铁嘴,紧了紧衣裳,齐铁嘴也躺了下来,虽然草堆铺了好几层,但睡着还是不习惯。


许是心理的原因吧,「枣糕」谐音「糟糕」...齐铁嘴知道这定然不是自己想多了,如果说过冥冥之中真的有着预示,那么天明前的那一刻恶战,注定不会轻松...甚至,这里还会有人永远离开。


耳畔是风声,狗的低吼,不知名虫子的鸣叫,而眼前是模糊的一片,看不清的长夜。


“快到了”


不知是谁的声音打破了黎明的宁静,在不大的厨房里那样突兀。


齐铁嘴缩了缩身子也站了起来,眼前的三个人各自握紧了称手的兵器,一人春风和煦,一人邪笑阴沉,一人淡然而立,不同的面庞上却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眉间锋芒凌冽。


门吱呀的打开了,屋子是朝西而建的,微明的天光还没有照到这个门前,篱笆上攀附的绿色枝叶交错相缠,藤条由墙根一簇一簇的盘旋着爬上了墙头,空气里满是土腥腐臭味。


这怪异的恶臭让一贯下斗的陈皮阿四也皱了皱眉,大约不受影响的也只有吴老狗这鼻子废掉的人了吧,齐铁嘴无奈的笑了声退回了屋子里。


「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还是安稳待在房子里吧,出来可别给我们添乱子」陈皮阿四说这话的时候语气轻蔑,但里头点点的关系和忧虑还是遮不住的让齐铁嘴察觉到。


“如果这次能安稳的结束一切,无所谓长生,无所谓权势...那便请他们好好喝次酒吧”


门外是刀剑的叫鸣声,从空气里震荡着气流中就可感到刀刃的寒气,树枝折断的声音打在耳膜上剧烈地颤抖,许是黑飞子尖锐的叫声在小院里回响不绝,狗叫声,什么其他的声音都模糊了一片,心不由得寒了起来,从未有过这样无力感...


黎明前的一刻如同一个世纪一般难熬...


听不清是谁愤怒的嘶吼了一声,那声音里包裹着很浓厚的疼痛,齐铁嘴慢慢的阖上双眼,耳边的一切都潜心的阻隔在外,他陷进了一个感官全部封闭的姿态,只定定的站在屋子里,与周围的一切都没了联系。


而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屋子背面的太阳也一点一点的升起,笼罩着大地万物,驱走暗夜中的邪恶与阴暗。


最后不知是谁踹开了厨房紧闭着的门,鱼贯而入的三人一场大战后都是越发精神了的模样。


吴老狗虽是一进门就瘫在了地下,浑身血迹,肩头旧伤的位置又新添抓痕,但嘴角仍是淡和的笑意,眸子里仿佛不是他受了伤一般的精神,还有力气和陈皮阿四拌嘴“老四你猜我家婆娘什么时候会发现我们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