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似乎很困惑。
“啊,我不知道。——如果八木泽君和室木君都无法提议,那他们到底是如何沟通意见的呢?”
“也就是说,有一个第三者劝说两人进行互换杀人。互换杀人之斡旋方或导演,那个人应该既知道木更夫人与小野君的婚约,又知道相原的真实身份,所以那个人是这个木更村的居民。”
“你说什么傻话呢!什么杀人还要中介,简直是疯了!那个人为什么一定要做这样的事情呢?”
“恐怕不是因为顾虑到八木泽君和室木君的幸福吧。这是杀人,所以与多管闲事及一时高兴居中斡旋迥异。通过导演互换杀人,那个人自身有利可图。”
“您认为有什么样的利益呢?”
“就是说凶手也想杀死小野君或相原君,或者是他们两个人。”
她忽然低下了头。然后明明没有任何意义却稍看了一会儿自己双手的指甲,然后再度抬起头。
“也就是说,那个人想完全不玷污自己的双手去杀死对方吗?”
“是的。”江神学长用力说道,“就是说那个人嗅到了八木泽君与室木君的杀意,或是亲自将其煽起,而将他们作为杀人工具使用。那个人为使自己的双手不沾满血腥,而制作了人偶。恐怕被操纵的八木泽君并不知道此次凶行的共犯为室木君,而室木君也不知道共犯为八木泽君吧。他们一定到最后还以为,自己是与向自己提议互换杀人的人签订协约。”
“人可以那么巧妙地被操纵吗……”
她似独白一般喃喃自语说。江神学长的说话方式逐渐激烈而快了起来。
“此次杀人与充斥街头巷尾的很多杀人意义完全不同。希区柯克所描绘之互换杀人,根据思维方式不同,有时是非常人性的行为。互相将命运托之人质,于极限状况之中互相信任,这甚至与男女之爱相似。”
“呵呵。”她发出久违的一笑,“我没想到这种时候你会拉出男女之爱作比喻。真是个伟大的浪漫主义者。”
“请您尽情地嘲笑吧!——钢琴家与邮局职员悲哀地以为自己与拿出所有勇气的那个人相互信任。而他们两个人实际上完全被骗了。他们所信赖的某人根本无心弄脏自己的双手,那个人背叛了两个男子的极限信任。对人而言,杀人是第一大罪。然而你不觉得这个人的罪孽甚至已超出了杀人吗?我……
“我认为这简直是恶魔行径。”
江神学长紧咬双唇挤出了几个字。
沉默初次来袭。宛如世界上一切声音都消失了般的深邃静寂包围着我们。
“如果假设发生了互换杀人。”江神学长打破了沉默,“自室木君家中发现小野君耳朵之事便具有了意义。那就是‘我杀人成功了,下面就轮到您了’的信息。切下小野君的头颅送去恐怕是最确切的证据,但对方恐怕认为无须做得如此夸张吧。切的人亦很麻烦,接受的人亦会苦于处理。若是一只耳朵便简单多了,况且小野君福态的耳朵应该可以成为充分的标识。”
“不可救药……”她叹息道,“你为什么可以如此强词夺理呢?什么为了‘我履行约定了哦’而切下小野君的耳朵……这种想法才是恶魔式的。”
“是吗?这一部分才着实像人这种动物可能会干的事情不是吗?‘既然你相信我就让你信吧!’这不是人类的想法又是什么呢?神灵和恶魔都不会如此说。”
“原来如此。或许是那样的。可是,倘若事情果真如你所说一般发展,首先犯罪的八木泽君也真是个很容易相信别人的人啊!这不就是‘首先由我来杀人,见到证据之后你也履行约定’这种傻瓜?如果室木君没有履行约定不就麻烦了。”
“诚如您所说。因此,在开始互换杀人之前,他们或许写下了互相束缚彼此的简单书信。写有‘我委托你杀人’如此这般的书信。如果遭到对方背叛,只有自己被捕,只要公开此书信即可。委托人便会成为堂堂正正的共同主犯。倘若双方都诚实地履行了协约,届时便将书信毁掉。——我所说的‘他们’,当然不是仅指八木泽与室木两个人。如果契约实际存在,那应该是在八木泽-X、室木-X之间进行的。”
她想说些什么却被江神学长制止了。
“此时,在八木泽君一方被添加了一条不可理解的条目。那就是‘杀害小野君之后,切下其一只耳朵交给我’。他可能问过为何想要如此做,X却随便回答他敷衍了事。那只耳朵是要作为标识交给室木君之物,X自然不可能讲出实情。”
“你空想的翅膀好像越加伸展了呢,”她苦笑着说道,“就好像自己所驾车辆早已飞出悬崖,而你却丝毫没有发现,只是拼命地驾驶着。”
“那是儿童动漫的噱头吧!那时会有那样的固定场景,如果驾驶员没有发现车轮下没有地面,车辆便可持续前行。”
“你没有发现?”
“因为我只看前方。”
“请看一看下面。”
“到达目的地之后我再看。倘若那里有地面,我便会知道我途中亦是行走在地面上的。”
她耸了耸肩,似乎说真是个顽固的人。
“您还记得听到相原被杀这一最初的新闻时,八木泽君有何样的反应吗?”
“不记得了。”她摇头说道。
“他与其他人一样,看起来好像很震惊。而且,我听到他这样喃喃自语说:‘昨天晚上……”
“你想说什么呢?”
“首先,他的惊讶并不是演出来的。这也无可厚非吧。他可是与该村居民X订立了契约。然后自己首先完成了任务,然而翌日清晨,大桥坠毁了。无论X如何富有使命感,说‘好的,下面轮到我了’,X也无法去杀相原了。——尽管如此,相原还是被杀了。在自己杀害小野君的次日夜晚,X是如何履行义务的?他对此感到不可思议才喃喃自语说‘昨天晚上’。”
“我无法发表评论,因为我没有听到八木泽君如此喃喃自语。”
“我听到了。——并不是你能听到这世上的一切声音。”
这是挑衅式的说法。她不悦地故意咳嗽了一声。
“是啊。我耳闻目睹的事情有限。不过你好像是有千里眼顺风耳呢!”
她似乎再度失去镇静,将冰冷锐利的目光投向了江神学长。他宛如令对手扑空一般,松弛地用左肩靠在了墙上。
“吃惊的八木泽君怎么做了呢?他去询问X是怎么回事了吗?”
“或许是的。然后,X可能以天才般的谎言令其信服,也可以认为其并没有信服,但结果是好的,他便作罢了。”
“对X而言真是个惊险的场面呢!”
“嗯。摁下开关的本人,也无法阻止已开始运作的系统。不过结果对X而言亦是好的。托大桥坠毁之福,无论如何错误也不会怀疑是自己杀害了相原,所以X可能反而喜出望外。X成功了,无论如何,两个人偶都遵照自己的指示行动了。”
她似乎疲惫一般闭上了双眼。江神学长询问说:
“您有什么问题吗?”
“有,”她闭目回答道,“你说X是何时自八木泽君处拿到耳朵又交给室木君的?”
“耳朵在杀人之后就立即按照规定方法交给X了吧。X或将其带到了房间,或放在了某个地方。然后,X只需在小野君尸体被发现之前的清晨时候,将其封入信封投入邮筒即可。收发邮件是上午的早些时候,所以室木君赶得及在大桥坠毁之前拿到。”
“我还有一个问题。”
她紧紧闭着双眼,眉间浮现出了皱纹。宛如正在为夏夜的难眠而呻吟。
“你深夜跑来告诉我这些是为什么?”
江神学长的头发扑簌簌地遮盖住了一部分脸。
“是因为X就是你,香西女士。”
3
琴绘缓缓睁开了双眼,宛如扯开黏着物一般。胆怯的我垂下了双眼,看着脚下的地板。清扫彻底的木质地板上。有一块∽形的损伤。
“你可不可以适可而止?”她大声而有力地说道,“你的车辆早已跌落谷底,严重损坏了。赶紧去死吧!”
“不,我不会的。因为我打算现在就踩下踏板飞起来。”
江神学长自凭倚的墙壁离开站直。
“你是个笨蛋!”
其声音因愤怒而颤抖。我握紧拳头告诉自己不要害怕。就连在末班地铁中被醉汉胡搅蛮缠而被踢时我也没有如此害怕。
“你是说抓住了我这个恶魔?你居然可以说出如此过分的话。比豉虫还柔弱的我是什么恶魔……”
“你生气了吧?若是这样为什么不喊‘你给我出去’呢?”
江神学长的声音令我亦感到恐怖。他的声音虽没有颤抖,却可以感觉到在拼命抑制上涌的愤怒的气息。倘若来轻井泽车站迎接离家出走的女儿的父亲发出这样的声音,十三岁的我或许会陷入恐慌之中。
“请你道歉之后离开这里。”
“我不会道歉的。”
“为什么我就是X呢?想必你也准备了无聊的谬论吧?”
“是的。也就是说您让我继续说是吧?”
我略抬起头看了看琴绘。她紧咬双唇,为了让自己冷静扶了扶眼镜。蜡烛光亮映在其镜片上。火焰弯扭着身躯的影子,宛如是她自身的愤怒自体内溢出的一般。
“请允许我先说明一下你拥有是X的资格一事。——首先,你有杀害小野君的动机。这里对你而言可能不是约定之地,却应该是你决定的最后栖息之地。这里与俗世隔绝,有你精心培育的香草园。这里变质的话对你而言便意味着沉沦。因此,小野君的构想才不可饶恕。”
“请你不要赤脚踏入别人心里,你简直就是野蛮人。”
“然后——”
“你无视我?”
“假如你是X,小野君的尸体被担到岩台之上也可得到解释。因为如果那样做,力量薄弱的女性,特别是已上年纪的你的嫌疑便会非常微弱。——你或许希望他可以在你拥有确切不在场证明期间杀人,但八木泽君采取了其他方法将你置身事外。这或许是因为在这个仅有几个人的村中,要保证你的完整不在场证明很困难。要让你拥有与其他某人在一起的不在场证明,便会同时也给对方提供不在场证明。为提高不在场证明的可信度,证人最好有多个,然而,倘若如此做,本就狭窄的范围便会越加变狭,实行者的危险便会变得很大。”
“谬论。”琴绘从口中吐出一句。
“而且,你有与室木君碰头的机会。因为我听说,相原君被轰走当日的下午,你与志度君曾经打过长电话。并且你有时间将其叫至桥边商讨细节、交换契约。”
“那样的事又不是只有我可以做到!”
“是啊,这不足以成为任何证据。”
江神学长首次退让了一步,琴绘眯起了眼睛。
“即使果真通过X这一人物进行了互换杀人,也没有证据证明X就是我。沉醉于自己的奇谈妙论中是你的自由,但你突然闯入我的房间中来真是冒失至极哪!”
“如果我的话自此结束了,被你这么责备我也无话可说。”
“你是说你还要继续你无聊的话题?”她似彻底厌倦般说道,“你饶了我吧!都快一点半了。”
我们三人不约而同地看了看挂钟。一点二十八分。她平日一丝不苟,恐怕这正是个正确的时刻吧。
“接下来我必须说一下八木泽君被杀一案。”
她再度将盘着的腿换了过来。
“我体力和精力都还能支撑一会儿,所以就恭听一下吧。况且我也想看一下你的奇谈妙论无力枯萎的下场。”
调香师眨眼时顺便瞥了我一眼。她的目光似乎在嗤笑我说,你像枯木一样站在那里做什么呢!我挺直了腰背。因为是我请求江神学长说让我在现场,我想知道真相。
“完成杀人这一大工作的八木泽君为何落到了被杀的下场,我要说一说这个。”
“可以是可以,请你稍微加快些速度。我都要困了。”
“好的。麻里亚可能也累了。”
进入该房间之后他首次看了看我的眼睛。他的语气和表情都很平和,然而他看起来也有些许疲惫。逐一反击琴绘的反驳恐怕需要莫大的精力吧。
“我没事的。”
我回答后,江神学长重新转向了琴绘。
“我们发现八木泽君就是杀害小野君的凶手是今天下午的事。在钟乳洞做过实验之后,我们在图书室核实了他就是凶手一事。”
其实只是我恭听江神学长的推理而已。
“我们进入房间时关着的窗子,在我们想要离开房间时却微微打开了。我只能认为是有人偷听了。倘若偷听的人是一个事外之人的话,那么对方要么会追问我们,要么会告诉大家的吧?那个人无须一个人把听来的事情藏在心中。然而,这两种情况都没有发生。发生的只有八木泽君的被杀而已。这说明了什么呢?可以想到的情况有两种。——第一种,偷听者是木更菊乃夫人。她知道事情真相后,不满足于将其公开而委托审判官处理,便亲自化身法官将其处决。我首先是如此考虑的。可是我后来明白事情不是这样的。——第二种,偷听者为互换杀人之导演X。也可如此认为,X知道自己的命运共同体伙伴被人抓住把柄之后,害怕自他口中暴露真相便将其杀害了。这个想法是我意识到杀害八木泽君的凶手是谁之后想到的,并不是自此找出凶手的。”
“你所说的X就是我吧?”
“嗯。所以,我是在说就是你杀害了他。我们在图书室时,听说你正与木更夫人修理香草园,可你可能是去洗手间时发现了我们的密谈吧。曾经去过洗手间,是取调不在场证明时你自己的证词。你可能没有听到我们谈话的全部内容,但要听到八木泽君就是凶手,稍听片刻即可。”
琴绘优雅地用手抚摸了一下脖颈。
“看上去一切都是我的错呢!我可不是那样的大人物。”
“您要否定吗?”
“我当然要否定。——你给我听好了,你给我设定了一个奇怪的杀人三角关系,但你最终也无法证实那个居中斡旋人X就是我。尽管如此,你还是跑题说X有杀害八木泽君的动机,然后又返回说‘所以就是身为X的你的罪行’,这是不合逻辑的。赶紧结束你这狡猾的行为吧!还是说你就是笨?”
“你这样反驳也是极其自然的。我还不能证实X就是你。那么这样的攀登路线如何?‘杀害八木泽君的是你,所以你就是X’。”
“我杀害了八木泽君这一结论在先?”
“是的。那是我在听晚上的新闻之前得出的结论。我意识到是不是进行了互换杀人是在听新闻之后。——可以杀害八木泽君的只有你一个人。”
“你不要再胡说八道些自己无法证实的事情了。如果像你一样断言,那么这里的所有居民都有可能是凶手。”
“这次我可以证实。”
“怎么可能?”
“我可以。我现在就证实。”
江神学长将紧紧贴在脸上的头发向上拢起,拂到肩后。
“在此之前我有些话想说——为避免误解与混乱,我要先整理和陈述一下我是按照何顺序进行推理的。
“首先,我于昨天午后知道杀害小野君的凶手就是八木泽君。下午三点左右,我与麻里亚在图书室谈论此事时发现被人偷听。下午五点时发现八木泽君的尸体。彼时,我怀疑偷听者是木更夫人,怀疑是不是她进行了复仇。晚上在食堂召开了搜查会议。在此发现问题的我检查了尸体与犯罪现场,然后得出了凶手不是木更夫人而是你的结论。可是,我也有很多想不通的地方,比如你为何一定要杀害八木泽君等。之后我听到了晚上十一点之前的新闻,看到了由八木泽-室木-X进行的非规范互换杀人的整体构图。如果将你的名字代入未知数X之中,方程式便可解开。”
“是的是的,这些我都知道了,即使是天动说(注:认为地球位于宇宙中心不移不动、包括恒星在内的所有天体都围绕地球转动的天文学说),如果你要相信它,在现代恐怕也可以找出证据,所以我不再对你的信念吹毛求疵。我们之前的争论即使持续到早上也无济于事。——只是,我就是杀害八木泽君的凶手一事还没有进行讨论。”
“是的,我现在开始说。”
我们的推理进入了最后的直线跑道,剩下的就是径直跑向终点了。
“搜查会议的焦点是调查不在场证明,而遗憾的是所有人的不在场证明皆不成立,我不禁在想是否无法自此找出凶手。然而,本以为不行而听着不在场证明的我,听到最后麻里亚的证词之后却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作为叙述的本人的我却丝毫没有发现。
“她的证词很简单。下午三点半时与八木泽君上楼,在房间前分别。此后至八木泽君尸体被发现之前的一个半小时内,一直在自己的房间中读书和思考事情度过。在此期间曾听到走廊中有几次脚步声通过,没有听到过奇怪的声音——”
这就是我所说的全部内容。即使让我再说一遍我也没有任何可添加之处。
“有马确实是这样说的。仅此而已。你说有什么奇怪的?”
可能是因为无法抓到要点吧,我在琴绘的声音之中感到了警戒与紧张的气息。
“她没有听到奇怪的声音。——我在想,这可能吗?请你回想一下八木泽君是在何处做什么事情时被人袭击了?他是在完全隔音的音乐室中弹钢琴时被人从背后刺杀了。而且,他当时正在演奏的是那首他自己作曲的名为《日暮》的曲子。那首强音急板绵延不绝的激情之曲。”
——“我从未听过如此激烈的钢琴曲。”
“他当时正面朝钢琴弹奏这首曲子。凶手蹑手蹑脚站到音乐室门前。手握把手,轻轻打开。正埋头于演奏的他,当然不可能发现背后的细微声音。确实是良机。凶手取出匕首,自己迎合他上身的摇动而动,瞄准目标一口气刺了下去。”
那情景生动地浮现在我的脑海中,我不禁皱了皱眉。
“如果凶手果真是如此作案的,那么麻里亚的证词中便含有很大的矛盾。——因为如果事实果真如此,位于音乐室对面的她便不可能听不到任何奇怪的声音。无论凶手如何轻轻地打开门,都无法阻止他的《日暮》溢到走廊上。”
调香艺术家只将一只眼睛细细眯了起来。她没有说任何话。
“尽管如此,无意之中可以听到脚步声的麻里亚说自己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这确实很奇妙。这该如何解释才好呢?麻里亚的证词有误?不对,事情没有复杂到会弄错。她在撒谎?我也不认为她撒谎对自己有利。——而且,我也无须做怀疑她这种恐怕没用的事情,我发现我明白事实真相了。”
琴绘再次闭上了双眼。
“也就是说,凶手是在没有钢琴声的时候打开音乐室门的。这也不是指八木泽君忽然停手、稍作休息的时候。因为倘若事实如此,他应该可以发现入侵者,也不会背对着凶手了吧。况且,别人不可能知道他几时几分会自琴盘上拿开手。因此,凶手打开门时亦不是钢琴家在休息时。不是休息中却没有钢琴声时是何时呢?——是的。就是八木泽君进入音乐室之前。凶手于三点半之前进入音乐室,在那里埋伏等待钢琴家。”
她轻轻地将右手抵在额头上,旋即又将其放回膝上。
“要埋伏必须在某处藏身。那个房间中有一个绝好的地方,就是那个中国屏风的后面。八木泽君自门口走向钢琴前方期间,绝不会发现屏风对面有什么东西。凶手在他埋头演奏时偷偷出来、绕到其身后是很容易的事。然后用匕首刺向他。——我想能做到这一点的全世界只有三个人。”
“三个人?”琴绘说道,“你说都是谁?”
“他进入音乐室时,我与铃木女士分别在自己的房间中。前田夫妇、千原小姐、小菱君在客厅。再除去与活着的八木泽君在房前分别的麻里亚之外,余下的嫌疑人只有你、木更夫人、志度君三人。”
“不过现在你好像只是以我一个人为敌吧。”
她用鼻子哼了一声。
“木更夫人与志度君不可能是凶手。为什么?——因为你做了一个画蛇添足的处理。”
“你是指什么?”
“是指将‘ミツル’这种香水洒在现场的事。这件事毫无意义吧?”
“这个,你问我我也不知道,”
“你在图书室偷听了我们的谈话。可是,你大概没有自始至终都听完吧。所以你可能不知道香水被洒在小野君尸体上的合理意义。你或许只是希望直面八木泽君被杀的我们会陷入混乱,从而怀疑这是由同一凶手所为的连环杀人,所以才在八木泽君被害现场也洒上了掩人耳目的‘ミツル’。”
“你好像又开始空想了。”
“那么,您可以认可我前面所说的凶手是埋伏在屏风之后这一段不是空想吧?”
没有回答。
“总之,将香水洒于八木泽君的尸体及钢琴之上对凶手而言是一个致命的错误。因为,没有三点半的不在场证明且彼时持有‘ミツル’的人,只能指向你一个人。——你提供的证词中说自己三点二十分到四十分之间位于调香室,四十分到四点之间位于自己的房间中。并且你还说过你在调香室时‘ミツル’还好好地摆在架子上吧?倘若你的证词无误、木更夫人与志度君是凶手,彼时‘ミツル’应该已从架子上消失了。你的话是矛盾的。那时你并不在调香室。而是携带匕首与香水瓶屏息藏于中国屏风之后呢!”
她依旧没有放弃抵抗。
“也未必。”
“为什么呢?”
“你无法断定凶手自调香室取出香水是在三点半之前不是吗?或许凶手看到了我进入调香室,便姑且先杀害了八木泽君,之后又去取出了香水。”
我佩服能够立即如此反驳的她。然而,这条退路亦被江神学长所阻。
“不对。我检查过八木泽君的尸体伤口。香水渗入了伤口凝血中,很明显被刺之后立即被洒上了香水。不是凶手迫于强迫观念认为自己无论如何也要洒上香水,才在杀人之后去调香室拿取的瓶子。——想到这一点的时候,就是我确认你就是凶手的瞬间。”
江神学长之后一口气跑到了终点。
“我问你三点二十分到四十分之间在调香室时,‘ミツル’是否在架子上时,如果你回答‘这个嘛,我记不太清楚了’,我便不会从你们三人之中寻找凶手了。可是你斩钉截铁地断言说‘在’。如果你不这么说便不合情理吧。偏偏那个‘ミツル’的蓝瓶子是最引人注目的。你可能认为,如果你回答记不清在或不在便可能被人怀疑你是否果真在调香室吧。要立即回答,你觉得回答‘在’是最安全的,这也无可厚非。”
睁开眼睛后,琴绘无声地叹了口气。
我宛如看到了无声电影中恐龙倒下的一幕。
4
“你想让我怎么样?让我相信你这些信口雌黄的话而进行忏悔吗?”
旋即,她张嘴这样询问我们说。她的声音嘶哑,仿佛突然衰老了一般。
“我想知道真相,想与你单独谈谈。在把你交给警察之前。”
这就是江神学长的回答。
“你觉得警察会相信你这些危险的谬论吗?——你果然是个笨蛋啊!”
“我想我并没有你想得那么笨。”
“小毛孩儿说什么大话啊。”
虽在骂人,她的话中却不再有怒气。
“你已经什么都做不了了。”
“什么啊,你觉得我还想再杀人吗?”
她怒上心头一般说道。
“那倒不会,可是你还有很多想要消除的证据不是吗?与八木泽君及室木君所写的联络信及契约书已经处理完了吗?你不想在八木泽君的尸体伤口上做手脚吗?你不想让大家以为还有一个贴有‘ミツル’标签的瓶子吗?”
“你居然会这么说!真是过分……”琴绘此次出声叹息道,“亏我还一直在为你调香……”
“是‘ジロー’吗?”
她静静地笑了。
“是的。以生长在枞树皮上的树苔为香精,应该会是种稳重优雅而神秘的香味。”
江神学长似乎没有找到应答的话语。
“你不要误会哦,我可不是打算创造出来后洒在你的尸体上的。”
随之她看了看我。
“你离开这里时,带走‘マリア’(注:麻里亚的日文,此处指为麻里亚所调制、并以其命名的香水)也无妨。当然是在你愿意的前提下。”
“好……”
我坦率地回答说。然而,此刻的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否愿意。
“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了。离开这个房间之后,再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好的。”
“还真是会说漂亮话啊。”
她撇着红唇嗤笑道。
“你明明怕我毁灭证据,想要一直监视着我。”
“不——”
“没关系的。”她打断他的话说,“不用再说了。”
她将双手撑在扶手处,站起了身。江神学长称之为恶魔的人,站起身一看,依旧只是名身材矮小的女性。
“我想自己有时言辞过激了,我向您道歉。”
“没事的。”她重复说道。
“损坏了樋口先生的铜版画之后,又在上面洒上‘ミチオ’的人是八木泽君。”
琴绘背过脸去说道。
“把千原的事告诉那个摄影师的,好像是樋口君。因此,那可能是八木泽对此事的报复吧。”
我想起了不曾谋面的铜版画家。我想,打开案件开关之人,不是也可以说是他吗?
琴绘若无其事地看了看江神学长。然后极其和蔼地说道:
“我有一个请求。我本以为我明天也可以继续调制香味,所以有一件工作尚未完成。请让我把它完成。——顺便,我去把我的‘マリア’带来吧!”
“您要去调香室吗?”
“不可以吗?”
“没有。”他静静地说道,“这当然是你的自由。”
“不会超过五分钟的。”
琴绘手持手电筒离开了房间,留下了我与江神学长。
“你没事吧?”
他简短地询问我说。
“嗯。”
“坐在椅子上吧。”
我不想坐在尚有琴绘体温的椅子上面。略作沉思之后,我与江神学长并排坐在了床上。
“江神学长你讨厌香西女士吗?”
我不禁如此询问说。
“我的用词这么过分?”他满目寂寥地说道,“人啊,只被神灵啊命运啊操纵就已经够受的了。”
“你好像成了宿命论者了。——你不相信占卜什么的吧?”
“那当然了。那只不过是文盲用来消磨时间的东西罢了。——只是,即使是彩票也有命中的时候。不对,是必然会在某处命中。占卜命中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啊,你相信了!”
江神学长用手掌做了一个打我的动作。
五分钟过去了。——又过了两分钟。
桌上的蜡烛已完全融化,火焰似乎正在接近行将燃尽的光亮。我将火移动到我携带而来的烛台蜡烛上。
“我们去调香室看看吧!”
江神学长自我手中抢过了烛台。
我们走到鸦雀无声的走廊,只听着我们自己的脚步声走下了楼梯,来到了似钟乳洞一般黑暗的楼下。我们拐过L字形的走廊角,在调香室门前止步。
“香西女士?”
江神学长的呼喊声与敲门声都被置若罔闻。
“我开门了哦!”
他刚打开门,一股妙不可言的芳香便包围了我们。
该如何表达呢?那是一种芳香的悲切、清澈而美丽的香味。与极乐鸟的羽毛一般色彩缤纷,横扫阴霾。我的心情不禁像被春日的柔软云朵包围一般平静。宛如遥远的日子里做过的梦一般的怀念之情蜂拥而至。
“香西女士……”
江神学长将烛台伸向了前方。
她深深地坐在椅子上,双目紧闭,脑袋低垂。桌上立着一个瓶塞打开的香水瓶。我可以看到朝向我们的那个标签上写有“moi”——我。
——这是香西女士的香水,是她只为自己而创的香水。
江神学长靠近疲倦地纹丝不动的她,发现了什么而屈身蹲下。他自地板上捡起一个小东西。似乎自她耷拉的手中掉落的那个东西,是一个好像可以置于掌中的药瓶。
不用问那是什么,我也明白她服毒了。
她选择了同自己的香水一同灭亡。她将自己沉入了芬芳的香气海底。
我呆若木鸡,久久伫立。
“麻里亚。”
江神学长依旧背对着我说道。
“我想——这也是一种慈悲。”
“香西女士会自杀……你早就预想到了吧?江神学长你是这样想的吧?”
他垂下了头。
“我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情。虽然知道有人就要死了,我却……”
看着他的双肩颤抖,我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人有时会在无意之中吃人的。”
琴绘的那句话再次掠过我的脑海。
随后,香气宛如追随自她体内逝去的温暖般,渐行渐淡。

终章——有栖/麻里亚
—有栖—
“快看,在那里呢!是麻里亚他们。”
明美兴冲冲地敲着我的肩头说道。
她与江神学长并肩站在龙森河对岸。并排站在对岸的不止两个人。光头的高个男子,胖乎乎的女子,肩膀靠在一起、似夫妻一样的男女,以及全身只裹了一件黑衣服的女性。一边搔着散乱的头发一边抬头望着天空的年轻男子,他是志度。另外一个世界的居民们,终于自深厚秘密的面纱一侧现出了身影。
“对面的居民……不是六人吧?”
我数过之后说道,明美回答说不是。
“那不是所有人员。里面没有木更夫人,也没有看到应该在那里的其他几个人的身影。还有几个人留在公馆里了吧。”
走到河边的望月与织田挥手后,江神学长与麻里亚亦挥手回应他们。她好像很好。明美与我默默地看着这些。
“好——的,过去了哦!”
消防队员大声喊道,用力拉紧了穿过滑轮的绳索。鸟笼般的抢救用椅子被放了出去,滑溜溜地渡过河面。
“听说室木君只要住院一个月左右便没事了。”
明美一边眺望着机器之神晃晃悠悠地前进一边说道。
“那真是太好了。”我说道。
“你生气我想把他放跑吗?”
这些不是都已经谈过了嘛!
“没有。他曾经帮你把患急病的可爱表弟送到镇上,所以我想你想要袒护他也无可厚非。”
“他当时拼命地为我们驱车疾驰,还鼓励我表弟说‘挺住啊,挺住啊’。所以……”
“都过去了不是吗?”
她微微笑了一下,然后很快返回到奇妙的表情。
“我说过我是在请他载我时听他说‘理想宫殿’的吧?那……就是那个时候的事。我与不善言谈的室木君之间设法找到的话题便是理想宫殿。”
他或许果真在幻想理想宫殿。正因为如此,他才为杀害姑母的未婚夫而着手进行互换杀人。他无法忍受自己的巴诺拉马岛成为他人的巴诺拉马岛的牺牲品。
我看着河对面的麻里亚。根据室木招供,知道木更村中亦有人被杀时,我痛恨麻里亚的不幸。一想到她在那样闭塞的地方再次遭遇惨剧,可能又受到了更大的伤害,我便担心不已,心痛难忍。
我挥了挥手。麻里亚很快便发现了我,她亦踮起脚尖向我挥手。
马上就来了。她马上就回来了。
我一边抑制自己汹涌澎湃的感情,一边面朝与我相隔而望的黑色眼睛默默祈求说:
——哪里都不要去了!
—麻里亚—
我们背朝覆灭的乐园向河边走去。出发当日的清晨,一如前夜的天气预报所说,天空阴霾,却也是个明朗的阴天。
“麻里亚,我还是……”
我推了推开始磨蹭的由衣的背。“都这个时候了,你说什么呢!我们现在要回去了,回我们原来的地方去。我们吹着口哨回去吧!”
说完振奋人心的话之后,我在她耳边低声说出了我的真心话:
“说实话,我也有些害怕。”
前田夫妇与小菱默默地走在前面,志度在最后。由衣与我驻足回望着公馆,只剩下菊乃一个人的公馆,看起来宛如海市蜃楼一般遥远。诗人对我们摇了摇头。
“不能回头看。会变成盐柱的。”
我们点了点头,开始前行。大家离开公馆时,菊乃无精打采地站在客厅的窗边。知道真相后她悔恨地说道:“琴绘,我没想折磨你的……”
琴绘的桌子抽屉中留有尚未写完的日记。关于自己的罪行,上面没有任何记载,如果我们没有在深夜敲响她的门,她恐怕会理所当然地迎来翌日的清晨吧。
江神学长与冴子并肩走在队伍的中间,在学长斜后方的我凝神倾听,发现他们似乎又在讨论我的肖像,我难为情得脸都要红了。那幅重要的画,现在正被江神学长夹在腋下。不知他们说了些什么,我看见冴子莞尔一笑。由衣再次突然驻足回首,我便也止住了脚步。此次,志度一言不发地超过了我们。公馆几乎已经消失在山毛榉树林中,只可以窥见石棉瓦屋顶。
“没事的,”由衣回首看到想要说话的我说道,“没事的。我只是向八木泽君说声谢谢和再见。”
我感觉自己仿佛被拯救了一般,也面朝黑色屋顶与她做了相同的事。河对岸已经聚集了大量人群,这让我们很是吃惊。他们好像刚刚使用了钓竿一样的工具将绳索渡到了这边。
“大家都在等我们呢。”
江神学长话音未落,大家的身影就跃入了我的眼帘。两位学长正在挥手。我也没有捂住自己想要流泪的双眼,只是使劲挥着手。抢救用椅子顺绳索而来。这个奇形怪状的椅子,我这一生恐怕也无法忘却吧。
“我们从这边渡过去!”
小菱扯开嗓子喊道,对岸回答说明白。
“这个东西看起来有些恐怖,我们请男士做一下示范吧!”哲子说道。她丈夫退缩后,小菱自告奋勇说“那我就去了”,便似乎很挤一般地坐在椅子上,系紧了带子。然后朝对岸大喊说可以了。
“哎哟,看起来不错啊!我下一个吧?”
哲子看着舞蹈家飞越山谷说道。椅子往返多次,将前田夫妇及冴子运向了对岸。
“下一个是你了,由衣。”
我在她身边说道,她痛苦地咬了咬嘴唇。
“我有个叫织田君的学长。你看,就是前面那个个子不高的人。他可是你的大粉丝!见面打过招呼之后,你要给他在T恤背上签个名哦!他一定会高兴疯的。”
她小声说:
“我已经很久没签过了……字肯定变难看了。”
“他怎么会知道以前是什么样子呢!这可是他第一次收到你的签名呢。”
“嗯……”她说道,“也是啊。”
——我也害怕。
我想要寻找勇气便看了看江神学长。
“有栖他最担心你了。”
江神学长一边将脚边的石子踢向河里,一边说道。
“我……最担心的也是有栖。”
如此回答后,江神学长便戳了戳我的额头说:“说什么呢你!”
我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却自他的眼中看到了忧郁的神色。他大概是忆起了已逝的人吧。
今早注入蔓藤上枯萎的蔷薇之中的‘マリア’香气,忽然复苏了。
有栖目不转睛地看着这边。我也看着他,带着我全部的歉意和感谢。
——在我即将离开这里时,他可以在如此近的地方等待着我,我很高兴。
我要乘坐的椅子来了。将我带回父亲母亲、有栖及大家所在世界的椅子缓缓而来。
凝神望着它让我呼吸困难,我抬头仰望天空。
明朗的阴天。
十六岁的秋天喜欢上的那首摇滚叙事诗的最后一节浮现在了我的脑海中。
我祈祷
在这首歌结束的时候
雨哦,请轻轻降落
(全书完)

后记
有栖川有栖
本作品是继《月光游戏》、《孤岛之谜》之后的同系列第三部,不过即使没有阅读过前两部作品也不会产生阅读障碍。只是,如果读过《孤岛之谜》,就能更好地理解麻里亚“离家出走”之事了吧!如果在本作品中初次邂逅江神二郎众位的读者愿回读前作,笔者将不胜荣幸。
我曾想过继“游戏”及“谜”之后,我该如何为第三部作品命名。我没有找到合适的词语。“魔术”一词在另外一部作品《魔镜》中已经使用过,而“迷宫”这一外来语又让我迟迟无法定论。为使整个系列统一,我曾想取一个“两个汉字+片假名”的名字,我绞尽脑汁,当初暂定的题目为《人偶花园》。彼时,本作品的基本思路已经形成。最终由于不甚贴切(四周的反响亦不好)而放弃了,倘若题目果真如此,木更公馆便会拥有宏伟的庭院,而艺术家中亦会有人偶师登场吧!那些未经写出的虚构作品思路,若经精雕细琢,某日或许又会成为其他故事。
当初,我对《双头恶魔》这一书名曾有些许排斥。虽与内容吻合,但是读者在了解作品内容之前首先要面对题目,我可以想象他们彼时会认为这个题目“何其陈腐而徒有其表”!然而,我还是无法割舍而将其保留至今。让我决定用这个题目的,是同志社大学推理小说研究会的前辈白峰良介先生。白峰先生只是听我说过“两个村庄因大雨而孤立,连接两个村庄的大桥亦坠毁。并且在两个村庄分别发生了杀人案”这一故事梗概,某日,他极自然地问我:“《双头恶魔》写得怎么样了?”“哦,我还没有决定名字呢!不过,《双头恶魔》真是个不错的名字!”那一瞬间我便决定了。如今想来,我选择相信身为广告稿撰写人的白峰先生的感觉真是太正确了。
我不是那种画好缜密的设计图之后才开始动笔的类型。我没有创作笔记,基本都是想好情节后直接动笔写。当然了,陷阱及界定凶手用伏笔我会准备好后动笔,而登场人物的设定我基本都是边写边固定,因而,我事前既不知道会有多少人登场,每当新出现一个人,我又要思考“啊,必须得给这个家伙起个名字”。开场是木更公馆的阳台。日暮时分,形形色色的人物络绎不绝地来与伫立在阳台之上的麻里亚打招呼。我想通过这种方式,让她简略介绍一下那里居住着一些怎样的人。然而,在我写了将近二十页时,不小心拔掉了文字处理机的插头,一切都消失了。对于写作缓慢的人而言,这真是一个严重的错误。虽为自己的倒霉而消沉,我也立即决定重写。这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消失的部分虽记忆犹新,我却在打着写完全不同文章的主意。自己也奇怪为何会发生了变化,却无法停手,于是便写成了本书起首处的序章。那个引出其后冗长故事的序章。我并不是在自诩文章开头很不错,只是那比因错误而失去的文章要好得多。此外,如果插头没有拔掉,诗人也不会是志度晶这个名字,并且性格也不会那般玩世不恭吧!倘若如此,也不会出现以志度为原型创作的火村英生(出现在我另一系列作品之中的犯罪学者侦探)了。凡此种种,直接动笔还是很有趣的。
我之所以将舞台设置在高知县深山处,源于我曾经在报纸上读过一则新闻,说那里由于人口过疏化,现在出现了很多废村。曾经有位读者读过本书之后说:“我知道你的原型在哪儿!是×××里面吧?”实际上本书没有具体的原型。因为在执笔当时,四十七个都道府县之中,我唯独没有涉足过高知县与冲绳县。准确而言,正因为那里是我未知的地区,我才可以充分发挥想象,故而我选择其为作品舞台。有一处失败的地方。我本以为自己地理知识很完备,初校时却出现了一个可笑的错误。校阅时得以检查出来,我将夏森村的位置记述成为了“靠近与香川县交界处的高知县深山处”。若有读者不明白奇怪在何处,敬请查阅日本地图。
一旦以远离关西及首都圈的地方为舞台,便会产生方言问题。我父母都出身香川县,所以我基本会说赞岐话。然而,虽同属四国,赞岐话与土佐话很明显完全不同。因此,我通过东京创元社的户川安宣先生介绍,请求出身高知的大森望先生为我“翻译”台词。在此向他致谢。
本书使用了上千张稿纸,文章长度在我的著作中属突出者。“是一边白天上班一边写成的吗?”“身兼数职时还有精力与体力吗……”此时不是佩服这些的时候。江神二郎众人的故事,其实还有后话。由于我七年没有写出续篇,被人问及“那个系列是三部曲吧”,也实属无奈。
我本预定本系列是五部曲,另有两本长篇。下一部作品的舞台、题名、案件、结局及腹稿皆已完成。我希望早些看到这部作品(若不写便可读到就太好了)。倘若也有读者想读,笔者在此恳请你们再耐心等待一下。
关于理想宫殿,完成本书后,有本《邮差薛瓦勒的理想宫殿》已经出版。据该书记载,薛瓦勒的女儿之名为爱丽丝。据说在她的坟墓之上,使用了他所找到的最漂亮的石子。
最后,在此谢谢为本书付出心血的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