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命大剑方天化一把拉住了铁胆侠:“老哥哥,用不着你,大将压后阵。这凶僧还翻了天不成,待我上去先会会他!我要是不行,哥哥你再去!”说罢,晃着大宝剑就冲了上去。
了通连胜五阵,心里这口气总算是出来了,一见过来个大个子,六十多岁的年纪,身高九尺开外,宽宽的肩膀细细的腰梁,面似镔铁,黑中透亮,好像黑锅底,两道粗眉飞插双鬓,一对大眼黑白分明,准头端正,稍稍有点连鬓胡子茬儿。一看认识,把手一摆道:“方天化,咱们俩平日里素无恩怨,你何苦蹚这次浑水?你要是执意为魏宝山出头与我作对,休怪贫僧无礼!”
方天化笑了笑:“了通,咱先别说谁是谁非,你是出家人,皈依佛门,乃是三宝的门人弟子,讲的是扫地不伤蝼蚁命,慈悲为本,普度众生,谨忌杀、盗、淫、枉、酒哇!可你呢?出手狠毒,争强好胜不说,还连杀五人,你怎能做下这样的糊涂事?贪恋红尘,妄开杀戒,您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这是佛家圣地,你在佛祖面前打打杀杀,你出的是什么家?听我良言相劝,赶紧把侯俊交出来,将功补过,要不然,今天就是你丧命之时啊!”
了通大嘴一撇:“得得得,你别大言不惭,在这儿胡言乱语。我为什么在这儿?我告诉你,是魏宝山先杀我徒弟法能,然后侯俊又打伤我徒弟贺玉郎。他魏宝山为什么专和我过不去?他有靠山就可以胡作非为吗?哼!贫僧也不是好惹的。方天化,别人怕你,贫僧不怕,废话少说,出招吧!”
方天化道:“好,了通,你别仗着你有本事就得意,在我来看,你这是恶贯满盈、回光返照呀,你这不是把脸也露足了吗?也该归位了,我特前来收你。”
方天化知道了通有能耐,“呛啷”一声拽出了大宝剑。他这柄剑乃宝中之宝,切金断玉,削铁如泥,光下一照,放出七彩光芒。就见绝命大剑方天化把大宝剑一挥,朝着了通胸口便刺。
了通也不敢怠慢,用宝杵相迎,把宝剑给架开。了通知道人家使的是宝家什,不敢硬碰,赶紧抽杵换式走下盘,降魔杵就扫方天化的双腿。方天化点地使了个“野鹤冲天”飞身而起,了通一杵扫空。方天化身子在空中往下一落,剑随人下,使了个“力劈华山”直奔了通的顶梁。了通一步跳出圈外。两个人滴溜溜身形乱转,就战在一处。
要说方天化的本事,也是排得上前十的人物,那是和四大剑侠齐名的人物,明末八大隐士之一。了通的确有能耐,不过那得分和谁比,和方天化比起来,多少还差了那么一点儿。方天化把大剑舞开后,如长江大浪,一环套一环,上下翻飞,风雨不透。方天化用的是八八六十四路绝命回天剑,一招分八式,工夫不大,就把了通忙活得见了汗了,一阵手忙脚乱。稍微躲得慢了一点,被方天化的大宝剑就给扫到了前胸上,“哧啦”一声,了通的衣服来个大开花,把肉皮都露出来了。这要沾到肉上,了通就得来个大开膛。
方天化一阵冷笑:“了通,怎么样?厉害的还在后边呢,你服不服?”
了通暗自咬牙,心说:这家伙太难缠了,我得加小心,要不然还真够呛啊!
铁面罗汉了然在旁边一看,知道师弟不是人家对手,生怕了通出什么意外,赶紧晃双掌跳到场中,口中喝道:“阿弥陀佛,师弟,你先下去休息,我来斗他!”
了通一看是师兄上场了,赶紧退了下来,擦了一把汗,冲了然道:“师兄可得小心,这老匹夫不好斗啊!”
了然一笑:“放心吧,交给我了!”说罢,冲着方天化笑道:“方天化,在下铁面罗汉了然,咱俩比画比画吧!”说完,往下一哈腰,“啪,啪…”施展开四十九路莲花拳,就和方天化斗在了一处。
别看了然长得肥胖,可是功夫并不浅,伸手似挖垄,蜷手如卷饼,身似蛇形腿如钻,拳似流星眼如电,猫蹿、狗闪、兔滚、鹰翻,蟒翻身、龙探爪、猴上树、虎登山,各种绝艺全抖搂出来了。
要说了然的功夫,与了通差不了太多,高也高不了多少,放在平时,根本就不是方天化的对手。可是您别忘了,方天化身陷佛光塔,四天四夜没有吃喝,虽说刚才吃了点儿东西,那只能保证肚子不饿,可是精力和体力可是大打折扣啊!
果然,时间一长,方天化就觉得不对劲儿了,头昏眼花,瞅什么都是两个影。心说:坏了,看来今天我要够呛啊!
眨眼,四十几个回合过后,了然转来转去,就转到了方天化的背后,大和尚一看,机会来了,闷喝一声,抡起铁拳搂头便砸。
方天化要是想躲,完全能躲开,不过老剑客心说:今天我还不躲了,我就看看你究竟有多大劲儿!想到这儿,老剑客转过身来,骑马蹲裆式站好,运足劲儿,把剑交到左手,右手往上一迎,口中大喝一声:“开!”硬碰硬,强接了这一拳。
第七十章 马伯通扔混元胆 魏宝山洗白前冤
方天化硬接了这一拳,了然也没想到,方天化会如此强硬,眼见避无可避了,大和尚闷喝一声,运足十成力气就砸了下去。
双拳相撞,了然就感觉整只膀臂发麻,身子往后一栽歪,“噔噔噔”倒退三步方才站稳。大和尚心说:怪不得人家是八大隐士之一,这手底下是真有能耐啊!要不是人家先前都打了那么半天了,这一下我还真得吃亏不可。
再说方天化,强接了这一拳后,身子左右晃了晃,就感觉胸口发闷,一口血就冲到了嗓子眼。老剑客知道,这口血吐出来,今天就算栽到这儿了,所以老头憋住气,硬把这口血给咽了下去,当时就觉得眼前金星四射,有些头重脚轻。
宝棍镇辽西阮英伯在旁边一看,心知不好,赶紧拉宝棍冲了上去。
“贤弟,你先下去歇歇,我来试试他的能耐!”
方天化知道阮英伯是为自己好,点了点头,退了下去。
阮英伯大棍横着一扫,冲着了然大喝:“了然,认识我吧?今天我就替你师父清理门户!你有什么能耐全使出来吧!”说罢,大棍横着就扫了过去。
了然伸手接过贺玉郎抛来的镔铁连环铲,迎着阮英伯的大棍往外一磕:“开!”
只听“当”地一声,两件兵刃实打实地撞在了一起,火星迸溅,震得所有人的耳膜都嗡嗡直响。了然铲随人转,身随铲走,“呜”地一声,抡铁铲奔着阮英伯的后腰便砸。阮英伯使了个犀牛望月,双手擎棍往后招架,“啪”地一声又给崩了出去。
这两个人一动手,全是硬实的,叮当直响,是真正的力战,谁的力气顶不住,谁就得先趴下。没几个回合,就把了然震得鼻子眼都冒热气,眼冒金星。其实阮英伯也不好受,他和方天化一样,都是几天没有休息了,这么个拼法,那还有好吗?不过,有道是狭路相逢勇者胜,到了这个节骨眼,谁能坚持住,谁就是胜者。
场上二人实打实,硬碰硬,铁铲对宝棍,一口气连对了二十几下。了然的脑门子也见汗了,阮英伯的衣服也被汗水溻湿了,二人谁也不肯认输。
铁胆霹雳侠高宇一看,这样下去可不行啊!阮老剑客本事是大,可是体力不行,再打下去,恐怕凶多吉少啊!高宇生怕老剑客再出意外,赶紧跳进阵圈,把阮老剑客给替换下来。
阮英伯气喘吁吁,累得是筋疲力尽,回归本队后,大口大口直喘粗气。
铁胆侠高宇平时很少用兵刃,眼下知道是场硬仗,伸手从鹿皮套里把自己的家伙拽了出来。
这件兵器也很特殊,名字叫五行乾坤掌。长什么样儿呢?就好像人的两只手,安着两个把儿,手心里有八卦太极图,阴阳鱼的眼里头暗藏着两颗子午闷心钉。手上一按绷簧,闷心钉就会疾射而出,防不胜防。这对乾坤掌,上秤一称能有五六十斤,乃是纯钢制造,铁胆侠差不多把毕生的心血全都花费在这对兵刃上,也就是凭着这对乾坤掌才驰名天下。成名后,老侠客轻易不亮家什,凭他的身份,一般人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也没有亮兵刃的必要。不过今天情况特殊,要想和了然分上下,论高低,不拉家什是不行的。
双方都认识,也用不着废话,了然合铁铲分心就刺,高宇晃兵刃往外招架,两个人插招换势就战在一处。
打了没几个照面,旁人一看,暗中直挑大拇指,铁胆侠不愧为隐世的高人,其能耐比了然高了一大块。手中的这对兵刃,使得是神出鬼没,鬼神难挡,一开始一招一式看得清清楚楚,后来越使越快,光见兵刃,不见人影儿。再看了然,刚开始招架迎挡还有模有样,三十几个回合过后,就有些手忙脚乱了。二人打了六十余个回合,高宇突然一转身,右手的那只小巴掌正好拍在了然的后背上。
了然就感觉后背像是被铁砣子拍了一下差不多,脸红脖子粗,眼珠子往外鼓,嗓子眼都冒热气,直觉得两肋发胀,两眼一黑,“哎哟”了一声,当时就躺在了地上,小肚子一鼓,噗!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喷出足有六尺多高,溅得满地都是。
这一下,对方立时就炸了庙了,赶紧围上一群人,把了然给抬了下去。
了通见师兄不敌受了重伤,知道自己上去也是白给,回头冲着身后这些人道:“各位,咱们也别管什么道义不道义了。今天要是让他们离开,无异于放虎归山,在场的各位都难逃干系,赶紧拉家伙,一起上吧!”
慧空也没想到局势会发展到现在这样,没办法,大手一挥,一百多名和尚各持刀枪棍棒往上一冲,就把魏宝山这几十人团团围住了。
马伯通一见,气得跳着脚大骂:“了通!慧空!你们还是不是人?我早就料到你们这些人反复无常,出尔反尔,说话不算数,拉屎往回坐。这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不过你们可得听清楚,我们这次来乃是先礼后兵,如果你们说话还能算数的话,不见得就能把命丢了。只要你们把侯俊交出来,你们也能保住一条性命。倘若不听良言,势必要决一死战!我告诉你,我们来时,汗王已经作好了一切准备,上万的战船,数万的军兵都埋伏在附近,只要我们这边信炮一响,就得把九环山金光寺翻个底朝天。到了那时,你们后悔也晚了!”
了通一听,哈哈大笑,冲着马伯通道:“你少在这儿吓我们!我们也作好准备了,不是鱼死就是网破!要想叫我们投降,比登天还难!你们发信炮?哈哈,等大军到来,我们早就走没影儿了,你别在那儿吓唬人!”
马伯通伸手从怀里掏出混元霹雳胆,用手一举,仰面大笑。
了通反倒有些愣了,问马伯通:“你笑什么?”
马伯通晃了晃手上的混元霹雳胆,撇嘴道:“见过这个没?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不?”
“这个?这是什么?”
“我告诉你,这东西叫混元霹雳胆!大炮你们知道不?这玩意儿要是往下一扔,和大炮一样,整座庙都能飞上天,别说是你们,就算是石狮子也会被炸得粉碎!你要是不交出侯俊,休怪我下狠手,到时候,你们一个也活不了!”
了通一听,哈哈大笑:“是吗?还有这玩意儿?你当我是三岁娃娃吗?掏出个东西就能唬住我?来来来,你往我这儿扔,往我脑袋上扔,我倒要看看,我是如何被炸上天的!”
了通身后的众人跟着哈哈大笑,看着马伯通的眼神就像看猴似的,用手指指点点,议论纷纷,这可就气坏了马伯通。
马伯通心说:“你们笑什么?以为我在吹牛吗?好,我让你们笑!我要是不炸你们,我们也难逃出金光寺。罢了!我就给你们来上一家伙!”想到这儿,马伯通用手一摁上面的引火帽,顺手就扔在了对面的人堆里。
这颗混元胆正好掉在丹墀上。丹墀就是大殿前的台阶,全是用青石和汉白玉石砌成的。大伙都在看热闹,见马伯通把东西扔过来了,都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呼啦围过来一看,就见那个圆东西还冒着黄烟,都瞪眼瞅着。
刹那间,就听得“轰”地一声飞响,把大雄宝殿震得晃了几晃。再一看,足有三十多人被崩上了天,倒在地上的一大片,大雄宝殿的匾也被震落了,所有的窗户纸全变成了筛子。就这一下,足有一百多人受了重伤,有些离得远的还好些,只是受了些皮外伤,离得稍稍近点儿的,胳膊腿都找不齐全了。现场血流成河,肉块横飞,如人间地狱,惨不忍睹。
了通因为离得近,被炸个正着,两条腿都被炸碎了,浑身是血,早就一命归西了。
马伯通也没想到这东西威力竟然会这么大,心吓了一跳。晃了晃震得发疼的耳朵,马伯通用手往怀里一摸,冲着对面就喊:“怎么样,你们服不服?不服我再给你们一个!”
慧空因为离得远,好歹没受重伤,听说马伯通还要扔,赶紧从地上挣扎着爬了起来,说话都带着哭腔了:“施主!慢!且慢!都怪我一时受人蛊惑,做下了如此荒唐事。侯俊就在后屋,我这就放人!”
小和尚跑到后院,赶紧把侯俊放了出来。
侯俊一看魏宝山和师父都在,小伙子眼圈一红,眼泪都掉出来了。
阮英伯用手拍了拍侯俊:“孩儿啊!别说了,你受苦了!为师来迟了!”
魏宝山也说:“兄弟,哥哥连累你了,都是哥哥的错。咳,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让你夜探公主府啊!”
侯俊擦了擦眼泪,笑道:“宝山哥,你说这话就没意思了,都是兄弟,还用得着说这个吗?再说,我这不是没事吗!”说到这儿,侯俊这才注意到眼前的惨状,张着大嘴四下看了看,显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大伙这才把众英雄齐聚九环山金光寺、大破佛光塔等前前后后的事情简短说了一遍。侯俊听完后,看了看众位英雄,十分感动,一躬到地。
魏宝山走到铁胆侠旁边,小声问铁胆侠眼下局面该如何收拾。
铁胆侠想了想,叹了口气:“这些人都是绿林江湖人,不同于匪盗,能容人处且容人吧!许他们不仁,我们不能不义,给他们一个教训也就罢了,就别再赶尽杀绝了吧!要不然得罪的门户实在太多了,对你也是大大地不利,一旦发生误会可就不好解释了。”
魏宝山点了点头:“一切听凭老哥哥做主。”
众英雄救出侯俊,刚要离开,侯俊突然摆了摆手,说了声:“慢!”
魏宝山愣了愣,问道:“兄弟,你有什么事吗?”
“宝山哥,我差点忘了。陷害你的人我找到了!”
“什么?”马伯通一听,当时就围了上来,赶紧追问,“是谁?”
侯俊用手指了指血泊中的贺玉郎,冷笑道:“就是他!玉面狐贺玉郎,了通的徒弟!”
侯俊这才把那天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大伙这才明白,为什么了通铁了心地帮贺玉郎,铁了心要置魏宝山于死地,原来并不只是法能的事情。
有人在院里找了几根竹竿,弄成一副担架,把昏迷之中的贺玉郎放到上面,一并抬回了朝阳岛。抓到了真凶,魏宝山总算是长舒了一口气。想想这些日子里的经历,简直就像是梦一场,自己有时都不敢相信。看来师父当年说得对啊!江湖险恶,防不胜防,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只有远离江湖纷争才是真正的王道啊!
当晚,在聚客楼大摆盛宴,众英雄欢聚一堂,有说有笑,直喝到后半夜,大伙这才散去。
第七十一章 大金国始设六部 宁完我一气三王
简短捷说,魏宝山和马伯通回到沈阳,面见皇太极,禀明了捉凶擒贼的经过。听闻抓到了真凶,皇太极十分高兴,亲自问讯。贺玉郎倒也是条汉子,毫不隐瞒,实话实说,一一供认。签字画押后,贺玉郎被关进了死囚牢,择日问斩。
魏宝山沉冤昭雪,终于恢复了清白。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眼看着就到了天聪六年的年底了。
有一天一大早,突然传来一个让人震惊的消息:三贝勒莽古尔泰暴病身亡。
这个消息犹如晴天霹雳,震惊了所有人。
魏宝山和马伯通在屋里愣了半天都没有缓过神来,魏宝山倒吸了一口冷气:“唉,怎么突然会这样?三贝勒身体那么壮,怎么说死就死了呢?”
马伯通晃了晃脑袋,看着左右没人,小声道:“宝山,你有没有感觉这几年汗王有什么变化?”
“哦?师叔指的是什么?”
马伯通看了看魏宝山,笑道:“没什么。”
魏宝山莫名其妙地看了看马伯通,也没说话。
马伯通叹了口气:“宝山啊,师叔得提醒你,伴君如伴虎,你可千万要小心。人家嘴大,咱们嘴小,别看现在对咱们百依百顺,都快拿个板儿把咱供上了,真要是翻了脸,那可比翻书都快啊!”
魏宝山笑了笑:“师叔说的是,我记住了。”
书中代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怎么好端端地莽古尔泰就死了呢?
其实要说起这件事,咱们还得从头说起,不得不提一个人。这个人也是大金国很有名的汉官,叫宁完我。这个人与范文程并称大学士,在后金历史上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文采出众,桀骜不驯,是个优点与缺点都很突出的一个人。
宁完我字公甫,辽阳人。在天命六年时,身为儒生的宁完我在辽阳失陷后被掳,分给努尔哈赤的孙子、年仅十七岁的贝勒萨哈廉为奴。要说萨哈廉,名字可能有点儿陌生,不过他的老子可是赫赫有名,众人皆知,正是大贝勒代善。在当时,努尔哈赤每次攻打城池,必以杀戮抢掠为快,在军事征服的同时,对于汉人实施歧视政策:凡主动归附者,编入民户;凡反抗者,格杀勿论;凡被动俘虏者,发配为奴。
宁完我年轻时,就是这样一个奴隶,其身世和范文程有几分类似。直到皇太极即位后,积极推行汉化政策,大力起用被迫为奴的汉族儒生,宁完我才渐渐得到赏识。天聪三年时,皇太极听说宁完我谙通文史,兼通满汉两种文字,便将其招入新设立的文馆,使他正式摆脱了奴隶身份。
宁完我性格直率,对国家大政方针敢于直言相谏,用他自己的话说,“愚直性生,遇事勃发…”他思维敏捷、深谋远虑,对许多军政机要都能提出独立见解,以雄辩、敢言的政治风格闻名于朝野。他平时狂傲不羁,与范文程的小心谨慎正好相反,是两个不同性格的人。皇太极也十分宠信他,满族大臣称他为汉臣第一,可以说是皇太极治国安邦的肱骨之臣,与范文程的作用不相上下。
然而,正是这样一个炙手可热的人物,却偏偏嗜赌成性。早在天聪四年时,他伴随贝勒阿巴泰等人留守永平,公事之余,喜欢聚众豪赌,遭到礼部参政李伯龙等人的攻击。皇太极偏爱宁完我勇于直谏的性格,劝导他戒除不良行为,别辱没文馆之名。宁完我奉谕谆诫,表示悔改,皇太极最后便饶了他。
不过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吗?喝酒的嘴,破鞋的腿,耍钱的爪子,大烟鬼,这四种人称为四大没脸,很难改正。赌博,这是一条邪道。谁要走到这条道上,很难转回来。宁完我也一样,这个毛病一直改不了,最后正是因为耍钱,在天聪十年时被解除了所有职务,被罚为奴,从天堂又跌回到了地狱,此是后话,暂且不表。
且说在天聪五年时,莽古尔泰御前露刃,皇太极趁机把他从四大执政贝勒中清除,又罚银子又罚财产,莽古尔泰窝了一肚子火,一直郁郁不乐。事情没过了多久,宁完我适时上书,拿莽古而泰无礼犯上再次做引,请求效仿汉制,建立吏、户、礼、兵、刑、工六部,完善国体。皇太极表示赞成,于是召集诸王、贝勒、大臣们商议此事。
诸贝勒听完后,都默不作声,一个个都在心中揣测,很明显宁完我事先肯定与皇太极通过气,打过招呼,汗王也必是同意了的,可是这到底是何用意呢?是用六部取代八旗吗?
莽古尔泰是个暴脾气,有勇无谋,坐在底下一听,气不打一处来。心说:好你个宁完我,又拿我说事了,这不是有意要与我过不去吗?怎么,我现在不是执政贝勒了,就任由你们欺负吗?想到这儿,莽古尔泰实在压不住火了,“腾”地一下从椅子上坐了起来,指着宁完我喝斥道:“宁完我,你什么意思?休拿本贝勒垫牙,本贝勒那天喝多了酒,我也向汗王赔罪了,你干啥还死咬住不放?谁不听调遣了?谁各自为政,不顾大局了?又是谁把本旗都看成自己一家之产了?你是不是在说我?你别蹬鼻子上脸,才吃了几天饱饭,再胡说八道,小心我揭了你的皮!”
皇太极看了看莽古尔泰,眼神中有丝不悦,笑了笑,然后说道:“怎么?设个六部,天就塌了?在坐的各位是不是以为本王在打你们各旗财产的主意?笑话,天大的笑话。各旗的财产是先汗留给大家的,本王从来就没有想动过这方面的意思,以后也不会动。为什么要设六部?大金国不比从前,如今兵多将广,幅员广阔,兵力必须归兵部统一调动,钱粮的征调必须由户部牵头,大金国必须要有一个统一的礼仪,统一的刑法,官员的考绩升黜也必须有一个统一的标准。只有这样,大金国才能更强,你们才能更富有,你们明白吗?”
代善察言观色,赶紧开口道:“汗王有关设立六部的事,已跟我说过多次,这是完善国体的必要举措,我们做臣子的理当支持!”
代善这么说了,别人自不好再说别的,赶紧纷纷点头称是。
大金国的六部就算是成立了。其中,多尔衮负责吏部,德格类管理户部,萨哈廉管理礼部,岳托管理兵部,济尔哈朗管理刑部,阿巴泰管理工部事务。
散朝之后,莽古尔泰回到家中,恨恨不已,皇太极今天搞出来的六部一定是事先就商量好的,蓄谋已久了。这等于夺了各家的兵权,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晚饭后,便把德格类和莽古济招至家中。
听说朝堂上的事情后,莽古济当时就火了。这个女的在前文书中介绍过,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不仅长得酷似其母,其性格也与她的母亲衮代没什么两样,胆子大,好斗,一点亏也不吃。莽古尔泰一直是她的支柱,是她的骄傲,如今哥哥落魄,她又岂能善罢甘休,把酒杯一摔,破口大骂:“五哥,皇太极欺人太甚!我看这件事只是个开始,他下狠手的时候还在后边呢!照这样下去,我们早晚会被他逼死!阿敏就是我们的前车之鉴。”
德格类一听,瞅了瞅莽古济:“姐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莽古济冷哼了一声:“五哥,我看咱们干脆就来他个一不做,二不休,皇太极一死你就当汗王,二哥是个墙头草,随风倒,只要咱们得手,二哥就会倒向我们这边。那样的话事情就算成功了一半。”
德格类吓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姐姐,你不会说真的吧?你可别煽风点火了,事情都过去了,再过一阵子,找二哥疏通疏通,也许还会恢复五哥的大贝勒之职,但这么一闹,事情就麻烦了!”
“哟!好一个大金国的户部贝勒,你倒是忠心啊!连一奶同胞的哥哥都不顾了,亏你还是我们的亲弟弟!”
“姐,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正因为我是你们亲弟弟,我才劝你们。五哥被罚处,我心里也不好受,可是就咱们哥仨能斗过皇太极吗?再者说,岳托和萨哈廉怎么办?还有阿济格和多尔衮他们,这些人都不会服我们啊,皇太极的两黄旗就更不会善罢甘休了,这种话可不能乱说,掉脑袋的大罪啊!”
莽古济驳斥道:“你挺大个男人,胆子小得像只耗子似的,左一个不行右一个不行,难道咱们就这么等着让人家来收拾吗?”
莽古尔泰心里也明白,皇太极对自己的额娘衮代加害他的生母孟古是旧恨,对自己是旧恨加新仇,自己实在是太鲁莽了,让他抓住了把柄。看来,以往对自己的信任都是假的,如今,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眼看着局势稳定,权势越来越大,自己的命运真是堪忧了!
莽古尔泰叹了口气:“眼下,我确实想不到什么好办法。来硬的,咱们根本就扳不倒皇太极!”
莽古济道:“哥,咱们明的打不过他,就来暗的!”
“怎么个暗法?”
“他皇太极对咱不仁,咱就对他不义!他不是说咱额娘用魇魁术害死了孟古吗?咱们不能背这个黑锅,这回就给他来个真格的。我有个家奴,名叫冷僧机,当过萨满,法术大得很,本事不在赫图阿拉城那些萨满之下,有他相助,杀皇太极如探囊取物!”
莽古尔泰一听,当时眼睛就亮了,盯着莽古济道:“那玩意儿管用吗?”
“管用!灵验得很!”
莽古尔泰眼角杀气顿现,冲着莽古济道:“这个人可不可靠?他能干吗?”
“你们放心,他原本是父王俘虏的叶赫战俘,后被编入了正蓝旗。天命十一年时作为家仆,跟随我下嫁哈达部。这个人思维缜密,办事很得力,多给他银子,有什么不能干的?事成之后,我们封他为大金第一大祭司,他肯定心动。这件事就交给我了,你们尽可放心!”
德格类一听,脑袋直晃:“姐,这不行吧?万一事情败露,我们可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莽古济一瞪眼:“败什么露?天知地知,只有我们三个知道,除非你出卖我们!”
德格类一立眼眉:“姐,你说的什么话?我怎么能出卖你们,咱们是亲兄妹,我还不知道远近吗?我就是有些担心!父汗说过,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时间长了,恐怕纸包不住火!”
莽古济冷哼一声:“父汗还说过,仁不带兵,义莫经商。干大事,就不能瞻前顾后,大不了一死,有什么可怕的!”
德格类直晃脑袋,一声不吭了。
莽古尔泰听妹妹这么一说,胸口积聚的一口怨气总算是吐了出来,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后,看了看旁边的德格类,又看了看莽古济,点头道:“哼,还真是墙倒众人推,破鼓万人捶。他宁完我算是个什么东西?一个奴才,如今仗着皇太极给他撑腰,接二连三让我难看,此贼不除,实在是不痛快!”
莽古济笑道:“五哥,一个宁完我有什么了不起的。妹子倒是有个主意,准保他脑袋搬家!”
“哦?什么主意,快快说来!”
莽古济嫣然一笑,把自己的计划一五一十说了一遍。
有人问,究竟是什么计划呢?其实说白了,很简单,就是“美人计”。
宁完我在未入大金时,曾有过那么一段放荡不羁裘马轻狂的日子。时常出没在烟花柳巷,歌楼妓院,吃喝嫖赌,吹打弹拉,浪荡公子的手段样样精通。
莽古尔泰依莽古济的意思,花重金买了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安置在了宁完我常去的一家酒楼里。果然,宁完我一见这姑娘的面儿就感觉对心思。这姑娘个头儿不高不矮,身材不胖不瘦,脸蛋儿粉中透红,就如三月桃花一般,水灵灵两只俊眼,鸭蛋脸,一边一个酒窝,红红的嘴唇,能歌善舞,十分讨人喜欢。
丫环抚琴,姑娘边舞边唱,很快就把宁完我给看直眼了,心旌摇荡,脱口而出道:“冰肌雪肤,清水芙蓉。好一个冰清姑娘!”
冰清姑娘不仅曲儿唱得好,舞跳得美,而且还会摇骰子。宁完我对摇骰子颇有研究,二人席间摇骰子作乐,没想到,几个回合下来,宁完我竟然输了。连喝了五碗酒,醉得一塌糊涂,最后,二人相拥而眠。
二人云雨罢,宁完我酒也醒了,看着枕边的美人,好不得意。
冰清姑娘欣赏宁完我的才华,理了理凌乱的头发就忍不住问宁完我:“大人,奴家有一事不解,为何有人出钱,让奴家一定要纠缠大人到明天中午呢?”
宁完我笑道:“我早知道你不是普通女子,定是有人指使而来,这有什么不解的?无非是想加害于我罢了。”
“哦?大人怎么这么说?”
“姑娘有所不知,我要是睡到明天中午,便会误了明天早朝。误了早朝,轻则降职罢官,重则杀头。”
“啊?怎么会这样?幸好壶里的药酒大人没喝。”
宁完我笑道:“宁某早有提防,又怎能中了别人的奸计。你以为那几碗酒就能让我乱了心智吗?笑话!”
冰清疑惑地问道:“大人,是谁竟然如此阴险呢?”
宁完我没有回答,心说:还能有谁?莽古尔泰,如此雕虫小技,也想和宁某斗法?想到这儿,宁完我笑道:“冰清姑娘,你放心,三日之后,宁某一定明媒正娶,用八抬大轿把你娶回宁府,给你一个名分。”
冰清姑娘闻听后,喜不自胜,惊讶道:“大人说话当真?”
“如有半句假话,宁某不得好死!”
冰清姑娘做梦都没想到,自己这样的身份,竟然会有些如此福分,一时喜极而泣。
宁完我拥着美人,好一番安慰,最后叮嘱冰清,倘若明天一早如果有人来问,要如何回答。直到冰清记住后,二人这才相拥又睡,直睡到寅时,宁完我这才穿衣离去,直奔早朝。
宁完我先一步见到皇太极,把事情前前后后说完后,又与皇太极暗中约定了一番,这才赶紧去了书房。
早朝时,莽古尔泰左右一看,果真没见到宁完我,心中一阵得意,赶紧上前奏道:“汗王,宁完我身为大臣,因聚众嫖赌误了朝议,该当何罪?请汗王秉公执法!”
皇太极故意装作不知的样子,赶紧问莽古尔泰到底是怎么回事。
莽古尔泰便把宁完我逛酒楼、找妓女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后笑道:“肯定是他抱着美人睡,昨天晚上折腾大了,脚底发软,没起来呢!”
众官员忍不住,一个个捂嘴直笑。
皇太极沉吟了一声:“若真是因此误了朝议,本王定当秉公执法。不过,此事非同小可,三贝勒可不能冤枉好人啊!”
莽古尔泰笑道:“汗王若是不信,可派人去酒楼找找,一看便知!如若不实,臣甘愿受罚!”
皇太极冷笑:“这里是朝堂,可无戏言啊!”
莽古尔泰冷哼了一声:“如若不实,臣甘愿领罪!”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笑声,一帮文馆的大学士到了门前,头一个就是宁完我。
宁完我潇潇洒洒地走进了大政殿,先叩拜了汗王,然后对着莽古尔泰道:“三贝勒,您怎么能光天化日污我清白呢?宁某人早你半个时辰便已入宫,一直在书房处理公文,有今日当值侍卫索尼可以作证!”
莽古尔泰看到宁完我,脑袋当时就嗡了一下,就像见到了鬼一样,说什么也不相信宁完我会在这时出现。
皇太极暗笑,赶紧传令让索尼上殿。
等索尼到了后,皇太极问道:“你何时见宁完我进的宫?”
“回汗王,大约是寅时!”
“你说的可是实话?”
“奴才不敢撒谎。所有门前的侍卫都可以作证!”
皇太极重重地哼了一声,扭头冲着莽古尔泰问道:“你是听谁说的?”
“嗯,这个,这个,我是听下人说的。”
“这种事不能信口开河,来人,把三贝勒拖下去,鞭刑十二,以示惩戒!”
宁完我赶紧跪倒:“慢!汗王,三贝勒言之不当,理应受罚,但其一片公心可嘉,实属难得,稍事警戒即可!”
“哦?你的意思是?”
“当面给我赔个礼、道个歉也就算了!”
你说这气不气人,莽古尔泰气得脸上青一块,红一块,胸口发堵。但是不管怎么说,道歉总比挨鞭子抽强,没办法,只好强迫自己过来给宁完我倒了个歉。
宁完我看着莽古尔泰的样子,心里痛快极了,双手一搀,笑道:“三贝勒,三天以后,是宁某大婚的日子,还恳请您赏脸!”说着,还真从怀里掏出一份请帖。
莽古尔泰脸色铁青,瞪着宁完我,谎称身体不适,告了个假,提前下朝了。
第七十二章 连环计三爷吐血 中巫术汗王发病
书接上回,莽古尔泰用美人计,本打算趁机把宁完我除掉,不成想,计划失败,害人不成终害己。当着众人的面,亲自给人家道歉赔礼,憋气窝火。或是他做梦也没想到,宁完我在三天后竟然真用八台大轿娶了冰清姑娘,迎亲队伍走到三贝勒府前使劲地吹打。
按照女真的习俗,这叫“拜门”,是对府中主人的一种尊重,主人正常应该赏钱。宁完我知道莽古尔泰不可能出来打赏,也不想把关系搞得太僵,吹打了一会儿,便继续前行。可把莽古尔泰气坏了,大拳一拍,好悬没把桌子一拳砸碎。
要说起冰清这姑娘,多才多艺,莽古尔泰可是下了血本从辽阳买到的。按照他的计划,宁完我只要喝了屋里的酒,就休想睡醒,那酒里面可下了蒙汗药了。谁不知,宁完我竟然识破了,一口未动。而冰清姑娘也仰慕宁完我的才华,交了实底。 本想着事成后直接收其为小福晋,没想到花了大把银子,结果给人家做了老婆,真是赔了夫人又损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