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想离开这个地方吗?怎么又回来了?”他问道。

牛传统有些不好意思地说:“知道真相以后,我就不害怕了。”

停了一下,朱能说:“这样看来,五里堡镇你是不能去了。”

牛传统叹了口气,说:“让他们这么一弄,镇上的人都以为我就是那个色狼,我要是去了,他们肯定还要打我。”

朱能沮丧极了,沉吟片刻才说:“我算了一下,现在他们有四个人,咱们只有两个人,如果你不去,就我自己…”

牛传统立刻说:“他们不是四个人,而是两个人。我听沙亮说,冒充我的人是他临时雇的,已经离开了五里堡镇。还有给我送水饺的那个女人,她也走了,现在只剩下白晶晶和沙亮两个人了。”

犹豫了一阵,朱能说:“我总觉有件事不对…”

牛传统问:“什么事?”

想了想,朱能说:“就是那天晚上在如意旅店发生的事,我感觉这件事不像是袁天刚干的。他只是在打玄奘顶骨舍利的主意,没有理由杀我…”

“对了,有一件事我差点忘了告诉你。”牛传统突然说,“刚才,我看到白晶晶的时候,你知道我想起什么来了吗?”

朱能一怔:“你想起什么了?”

“以前我和你说过,老袁死了以后,我在你家楼下看到了一个女人,刚才我看到白晶晶以后,突然想起来了,我看到的那个女人就是她!而且,当时她好像是刚哭过…”

朱能倒吸了一口凉气,说:“你的意思是…白晶晶和老袁的关系不一般?”

牛传统挠着头,说:“我也是猜的。”

于是,朱能开始回忆——如意旅店杀人事件的第二天,他离开了西天影视度假村,第三天回到家,而当时他的家已经被别人占据了。后来,他也听说了一些老袁的事,他到家的时候,老袁已经死了四五天了。也就是说,老袁死后没多久,就有人把他约到了如意旅店,而且这个人还想杀他。

难道这个人是白晶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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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能把自己的怀疑对牛传统说了一遍。

牛传统显然是还没有完全明白:“你是说白晶晶找人杀你,却错杀了沙净?那窗户外面穿红色雨衣的人是谁?”

朱能没理他,自言自语地说:“如果是这样,那白晶晶接近我的目的,很可能就不是只为了玄奘顶骨舍利,她还要给老袁报仇,她要杀我。以前她要你杀我,并不是要试探你是不是我的同伙,而是她真的想杀我…”

没等朱能说完,牛传统突然一拍大腿,说:“不对!不对!坏了!坏了…”

朱能愣住了:“怎么了?”

“以前他们以为老袁是你杀的,所以找你报仇。现在他们知道了,老袁是被我吓死的,会不会找我的麻烦?”

朱能突然无话可说了,他觉得牛传统说得很有道理。

这时候,白晶晶出现在小土屋门口,叫魂一样地喊他们的名字:“朱能——牛传统——” 她的声音轻飘飘的,带着一丝鬼气,渲染着夜的恐怖。

朱能远远地看着她,神色飘忽地说:“我们过去吧。”说完,他首先朝小土屋走去。

牛传统犹豫了一下,跟了上去。

“两位考虑得怎么样了?”站在小土屋门口,白晶晶淡淡地说。

朱能和牛传统对视了一会儿,朱能才说:“好,我们答应你。但是,我们还有一个条件,拿到玄奘顶骨舍利以后,你得保证以后不再找我们的麻烦,咱们就当从来没见过,不认识…”

“我答应你。”白晶晶立刻说。

旁边,牛传统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这时候,沙亮也走了出来,他们四个人就这样站在小土屋门口,谁也没有说话,谁也不知道对方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良久,牛传统开口了:“昨天晚上,我一个人在这里数石头,差一点被吓死。”说完,他扫了一眼旁边的沙亮。

沙亮干咳了一声,似乎是在掩饰着尴尬。

又过了很久,牛传统似乎很无聊,他又开始数石头了:“一,二,三,四,五…二十七,二十八,二十九,三十,三十一,三十二,三十三…”

四个人一下子僵住了。

多了三块石头。

4. 一个要死的人

他们谁也没有去看一下多出来的三块石头是怎么回事。或许,他们害怕触摸到一个黑暗的秘密。于是,这多了的三块石头,让他们每个人的心里都结了一个古怪的疙瘩。

但是他们什么都没说,表面上一团和气,心里却互相猜疑。

还没等到天亮,他们就匆匆离开了小土屋。

在路上,他们商量出一个行动方案——朱能和白晶晶去找周大贵,牛传统和沙亮返回县城,准备一下再回来。就牛传统现在这副模样,如果到了五里堡镇,镇上的人还得揍他,他得回去乔装打扮一番。

上午,朱能和白晶晶到了五里堡镇。

刚走进小镇,就听到一阵锣鼓声,中间还夹杂着一个女人的唱腔。声音很高亢,听不清她唱的是什么词。接着,另外一个唱腔响了起来,声音嘶哑,像是杀猪一样。还有男人的吆喝声,小孩子的哭闹声…

声音离他们不算远,朱能和白晶晶顺着声音找了过去。

五里堡镇很小,小得只有一条街道。街道两边是高高矮矮的灰砖房,都很破旧。让朱能感到奇怪的是,这个小镇竟然还有一个小广场。有一群人在小广场上敲锣打鼓,扭秧歌,唱戏,声音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大娘,这是干吗呢?”朱能指着人群问一个老太太。

老太太笑着说:“喜事,天大的喜事哪!”

“什么喜事?”

老太太压低了声音说:“色狼被赶跑了,你说这算不算喜事?”

朱能明白了,老太太说的色狼就是牛传统。

“大娘,您知道周大贵家怎么走吗?”他问老太太。

老太太踮起脚,在人群中来回寻找。终于,她挥挥手,大声喊:“老周家的!老周家的!有人找你公公!”

一个穿着戏装的老女人走过来,她六十岁左右,腰身很粗,脸上抹着很厚的粉,看起来有些吓人。看见朱能,她愣了一下,随即说:“你们找我公公?”

朱能说:“我们是从外地来的,找周大贵有点事。”

老女人的眼神突然变得警觉起来,她的眼神里似乎多了一些敌意。过了一会儿,她才说:“你们找他什么事?”

朱能刚要开口,白晶晶拉了他一下,抢着说:“您能带我们见见周老先生吗?”

“跟我来吧。”说完,她转过身,朝街道的另一头走去。

走过一家杂货店,走过一个卖菜的摊位,走过一个破旧的邮局,走过一个脏兮兮的小饭馆…她一直朝前走,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越往前走,房子就越破,人就越少。

又走了一阵,朱能看见一所学校,也许是因为周末,它的大门紧紧关闭,里面冷冷清清的。院墙外长着怪模怪样的柳树,没有叶子,毫无生气。

大门口坐着一个看门的老头,他没有眉毛,一条长长的伤疤从眼角一直到嘴角,他定定地看着朱能。

走过学校,朱能看见了一处破败不堪的小院。小院的门前有一条臭水沟,沟里的水由于常年不流动,呈暗绿色。他感觉这暗绿色的水很邪恶,里面可能滋生着怪异的东西。

空气中弥漫着臭气,不知道是学校的厕所散发的,还是臭水沟散发的。

老女人拐个弯,朝小院走去。

朱能一步步跟过去,他的心跳越来越快。再看看白晶晶,她紧咬着嘴唇,脸色惨白,很紧张的样子。

老女人先走了进去,接着,一个男人的声音传了出来:“回来了?今天怎么这么早?”

朱能和白晶晶对视了一眼,终于走进了小院。

一个老头儿直挺挺地站在院子中间,他腰佝偻着,多数头发都白了,两只眼睛里充满着愁苦和乞求的意味。

老女人不见了,也许是进了屋。

“你们找谁?”老头儿呆呆地问。

朱能朝前走了几步,伸出右手,说:“我们找周大贵,请问您是…”

“你们找我爹干什么?”

朱能愣了一下,然后说:“您能让我们见见他吗?”

老头儿没说什么,转身进了屋。

朱能和白晶晶跟了进去。

屋子里光线不好,还有一股霉味。他们在一个脏兮兮的沙发上坐了下来。老女人没有给他们倒水,而是站在里屋的门口,冷冷地看他们。

终于,老女人说:“我公公在这屋,你们进来吧。”

朱能看看里屋,里面光线更暗,什么都看不见。没有门,门口处挂着半截蓝布帘子,脏兮兮的,特难看。

看了一会儿,朱能觉得有些不对头。他们说话的声音不算小,周大贵在里屋应该能听见,他为什么不出来?他看了看老女人,咬咬牙,站起来朝里屋走。

白晶晶坐在沙发上没有动。

来到蓝布帘子前面,朱能深吸了一口气,一抬手掀起来,走了进去。

里屋的霉味更浓烈。几秒钟以后,朱能的眼睛才适应了昏暗,他看见屋子里空荡荡的,只有一张床,床上直挺挺地躺着一个人。

这是一个更老的老头儿,他身上盖着好几床厚厚的棉被,只露出一个白花花的脑袋。他的嘴里插着一根塑料管,不知道是食管还是气管。好半天,他都没有动弹,甚至都听不到他的呼吸声,不知道是死是活。

朱能目瞪口呆,他虽然知道周大贵患有老年痴呆症,也知道他可能活不过一个月了,但是没有想到他现在病得这么重。呆了半天,他慢慢地退了出去。

他问老女人:“大娘,周老先生他…”

老女人头也没抬,淡淡地说:“老年痴呆,已经好几天不吃不喝了,医生说活不过一个月了。”

“我们这次来,是有件事想请教周老先生…”

“他不会说话了。”老女人立刻说。

朱能沮丧极了,他又问:“十几年前,周老先生有没有出远门?”

老女人歪着头想了一会儿,说:“十几年前…我公公好像是出过远门,具体去哪儿我不知道,他回来也没说。”

朱能追问道:“周老先生有没有带回来一个茶壶?是一个紫砂壶,不算很大,扁扁的。对了,壶盖上还有一个寿星。”

老女人木木地站在那里,没有表情,没有动作,似乎没有听见他说什么。

这时候,白晶晶走了过来,她从包里取出一些钱,递给老女人,然后说:“我爷爷和周老先生是至交,他临终的时候叮嘱我们一定要来看看周老先生。这次我们来得匆忙,也没买什么东西,这点钱是我们的一点心意,您一定要收下。”

老女人立刻把钱接了过来,小心地装进口袋。不知道为什么,回到家以后老女人也没有洗掉脸上厚厚的粉,她还穿着那身颜色怪异的戏服,在昏暗的屋子里,看起来十分诡怪。

“家里是有一个这样的茶壶。”老女人说,“你们等着,我去找找。”

朱能和白晶晶对视了一眼,他们的眼神里充满了喜悦。不同的是,朱能的眼神里是一种解脱后的喜悦,而白晶晶的眼神里更多的是贪婪。

没过多久,老女人拿着一个落满灰尘的茶壶走了出来,她递给朱能,说:“你看看,是不是这个茶壶?这就是我公公十几年前从外地带回来的。”

朱能赶紧接过来,迫不及待地打开了壶盖,里面空空如也。白晶晶也凑了上来,看到这副情景,和朱能一样,她也愣住了。

“你们找这个茶壶做什么?”刚才那个老头儿突然趴在朱能耳边说。他们都没有注意他是如何出现的,他仿佛是从地下冒出来的。

朱能吓了一跳,呆住了。白晶晶说:“是这样的,我爷爷也有一个这样的茶壶,和这个是一对。当年,我爷爷把其中的一个送给了周老先生,现在我爷爷去世了,我想…”

“你们拿走吧。”老女人突然说。

白晶晶愣了一下,接着又说:“是这样的,当初我爷爷把茶壶给周老先生的时候,茶壶里有一件东西…”

老女人打断了她:“茶壶里什么都没有。”

白晶晶看着她,不软不硬地说:“要不您再仔细想想?”

老女人躲开她的目光,看着里屋门口挂着的蓝布帘子,慢吞吞地说:“不用想了,茶壶里什么都没有。”

白晶晶也把目光转向里屋,看了一会儿,终于说:“我想看看周老先生。”

“你进去看吧。”老女人淡淡地说。

白晶晶又把目光转向朱能,说:“临走以前,你不想再看看周老先生吗?”说完,她慢慢地朝里屋走去。

朱能不知道她要做什么,犹豫了一下,跟了上去。

掀开蓝布帘子,白晶晶打开了灯,屋子里亮起了暗黄的光。在灯光的照耀下,周大贵的脸色显得更难看了,那是长期缺乏营养的结果。

朱能觉得他一点都不慈祥。

他的神情怪怪的,有点痛苦,有点急躁,嘴角还有一丝诡怪的笑容…

床前有一双鞋。朱能的目光被吸引了过去,他蹲下来,仔细看。这是一双很老很老的土布棉鞋,朱能觉得它比自己的还要老。他把棉鞋拿起来,立刻呆住了——鞋底有一些暗绿色的泥土,还是新鲜的。

朱能想到了门前的那条臭水沟。

难道,夜深人静的时候,这个像尸体一样的老头儿会悄悄爬起来,飘出这个小院,到门前的臭水沟里找吃的?

他直起身来,走到老头儿身边,弯下腰来观察他。老头儿的嘴角果然有一些暗绿色的东西,发着阵阵恶臭…

朱能打了一个冷战。

突然,这个像尸体一样的老头儿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睛炯炯有神,甚至有些锐利。

猝不及防,朱能吓得倒退了一步,差一点跌倒。

很显然,白晶晶也看到了这一幕,她似乎早就想到了,并没有表现出太吃惊的样子,她走上前扶住朱能,小声地说:“咱们先回去吧。”

走到门口的时候,朱能忍不住转过头看了一眼,周大贵直挺挺地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像尸体一样。

他仿佛就没有睁开过眼睛。

朱能觉得这是一场噩梦。

老女人和周大贵的儿子不在屋子里。朱能走出去,看见老头儿在往一个脏兮兮的锅里添水,老女人蹲在一边,她的面前放着一些怪模怪样的菜,暗绿色的。

白晶晶冷冷地看着她,终于说:“您别忙活了,我们得回去了。”

老女人头也没抬地说:“不是给你们吃的。”

白晶晶什么都没说,直直地走了出去。朱能看见她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怨毒的神色,他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您忙着,我们走了。”他讪讪地说。

白晶晶走得快极了,像猫一样,朱能好不容易才追上她。

也许是到了吃午饭的时间,小镇上看不到一个人,街道显得空旷起来,笼罩着某种诡秘的气氛。只有几只鸡在墙根下瑟瑟地抖,毫无生气。

白晶晶突然说:“一定是她把东西藏起来了!”

朱能问:“那怎么办?”

白晶晶冷笑了一下,却什么都没说。

朱能从她的眼神中看出,她的心里已经有了主意,但是她不说,他也不敢问…于是,他也不说话了。

有几头猪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窜了出来,横穿街道。它们的耳朵很大,遮住了眼睛,它们仿佛没有看见朱能和白晶晶,从他们身边慢吞吞地走过。

朱能诧异了。

一个浓妆艳抹的女子从街道的另一头走过来,快走到朱能面前的时候,她很轻佻地朝朱能抛了一个媚眼,随后从他身边轻飘飘地走了过去。

朱能闻到一股劣质香水的味道。

一个骑自行车的从朱能身后窜出来,很快消失了。他似乎有什么急事,把自行车蹬得“吱吱呀呀”地响。朱能没看清他的脸,只看见他穿了一身黑衣服,很丧气。

没过多久,从街道的另一头过来一个收破烂的人,他四十岁左右,推着一辆破旧的三轮车,上面有几张废纸片和一堆脏兮兮的酒瓶。

他从朱能身边走过的时候,意味深长地看了朱能一眼。

朱能不明白这个小镇上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奇怪的人。他偷偷地瞥了白晶晶一眼,他怀疑这些人都是她的同伙。

他们就是那天晚上多出来的三块石头。

白晶晶突然说:“找个地方先住下来吧?”

朱能没有反对。现在,就算有人拿鞭子赶他走,他都不会走,因为朱能知道,此刻他已经接近了真相——

真相,就隐藏在这个小镇里。

第十一章 等待

1. 跃进招待所

小镇上居然有一家招待所,它的名字很土气——跃进招待所。

跃进招待所已经很老了,外面的招牌,里面的桌椅,都已经发黑。招待所里的老板、服务员、厨师都是同一个人,这个人就是刘跃进。

刘跃进倒还不太老,但是他的脸却比外面的招牌还要黑,只有笑起来的时候,才露出一口白牙。除了招待外地人住宿,刘跃进还做一些卤菜卖给镇上的人。

朱能和白晶晶走进去的时候,他正在喝酒。

看见有客人上门,刘跃进把手里的鸡爪子放在脏兮兮的桌子上,在衣服上擦了擦手,迎上来说:“两位是住宿还是吃饭?”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神情和语气很冷漠,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一个生意人。

朱能说:“我们住宿。”

“一间还是两间?”

朱能说:“两间。”

没有登记,甚至都没看一眼他们的身份证,刘跃进就把朱能和白晶晶领到了后院。后院很狭长,没有阳光,阴森森的,像棺材。

刘跃进在一排房子面前停了下来,说:“你们先看看房间吧。”

这一排房子的房门都是暗红色的,没有门牌号,看起来一模一样。朱能随便找了一个房间走进去。房间里有一股霉味,似乎是很久都没有人住过了。有一张不算小的床,一台老掉牙的电视机,一个衣服架,一个脸盆,只有这些。

朱能走了出去,看见白晶晶也从隔壁的房间走出来。

蹲在地上的刘跃进站了起来,扔掉手里的烟头,说:“怎么样?”

朱能看了白晶晶一眼,才说:“我们住下了。”

刘跃进说:“住一天三十块钱。”

交了钱,朱能说:“能不能给我们送两壶热水,再弄点吃的?”

刘跃进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了。临走的时候,他看了朱能一眼,眼神里有一些异样的东西。

朱能进了房间,打开窗户,冷风吹进来,霉味淡了一些。又过了一会儿,他关上门,想给牛传统打电话。这时,他听见隔壁的白晶晶咳嗽了一声。

声音仿佛就在耳边。

朱能吓了一跳,他这才发现他和白晶晶的房间只隔着一层木板。想了想,他不敢给牛传统打电话了,怕白晶晶误会。于是,朱能给他发了一条短信:怎么样了?

很快,牛传统回复:一切正常,明天就过去找你们。

朱能:今天为什么不来?

牛传统:出租车都不愿意去那鬼地方,明天我再出去找找看。

突然,刘跃进提着热水壶,没有敲门就进来了。

朱能有些反感,但是他什么都没说。这里不是什么星级宾馆,这是他的地盘,朱能明白这一点。他迎上去,冲着刘跃进笑了笑,从他手里接过热水壶。

“饭菜准备好了。”他站在那里,很拘束的样子。

朱能注意到他的手指很修长,挺秀气,还有他的指甲缝里干干净净的,没有一点油污。朱能觉得他不是一个开招待所、做卤菜的人,或者说,他不是原来那个开招待所的人了…

他是谁?

朱能正在偷偷地擦眼泪。他不明白刘跃进做菜的时候为什么要放这么多辣椒,更不明白这里的人为什么这么喜欢吃辣椒。

他只感到难受,呼吸困难。

这里是刘跃进的小吃店,生意居然还不错,五六张桌子竟然有一多半上了座。朱能觉得奇怪的是,他今天在路上看到的那几个人都在这里。

收破烂的人要了几个酱鸡爪,一盘猪头肉,还有一小瓶白酒。

浓妆艳抹的女子真是不怕辣,她面前的每样菜都放了很多辣椒,可是她吃起来却是面不改色,脸上没有一点汗珠。

可是朱能发现店里还有一个人比她更不怕辣。

角落里,坐着一个穿黑衣服的人,他没有点菜,直接要了一盘干煸红辣椒,还有一碗白酒。吃一个辣椒,喝一口酒,一脸幸福的表情。

刘跃进给朱能和白晶晶做了水煮鱼,还有一大盘辣子鸡。味道不错,也不算太辣,可是朱能却没怎么吃,他一直在观察那三个人。

那三个人看都没看朱能一眼,低着头吃菜,喝酒。

刘跃进坐在小吃店门口,吸着烟,表情深邃。

再看看白晶晶,她像个木头人一样坐在那里,不吃不喝,不悲不喜,一脸木然。

朱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又过了一会儿,他们都吃完了。收破烂的人在吸烟;浓妆艳抹的女子拿出一个小镜子,在补妆;穿黑衣服的人似乎喝多了,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

刘跃进却没有送客的意思,他反而起身把店门关上了。

已经吃完了,他们为什么不走?

小吃店里忽然变得很静,只有收破烂的人在慢慢地,一口一口地吸着烟。

朱能听到了烟丝燃烧的声音。

他忽然感到了危险,他觉得这个又小又破的小吃店里,变得异常阴森诡异,仿佛很快就有可怕的事情发生。

天黑了,刘跃进打开灯,灯光昏暗,小吃店里的一切都变得不真实起来。

又过了很久,还是什么都没发生。收破烂的人依然在一口一口地吸烟,吐出来的烟雾更浓了。浓妆艳抹的女子还在化妆,她的嘴唇比辣椒还红了。穿黑衣服的人还是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

朱能的额头上已经有了汗珠。

他想,难道他们在等人?他们等的人是谁?这个人为什么还不出现?或许,这个人就在他们中间,他们在等这个人的命令?

从一开始,这个人就控制着这里的一切,他才是这里的主宰,其他人只是命令的执行者。这个人是谁?朱能把目光转向了白晶晶。

她依然是一脸木然地坐在那里。

朱能的心在跳,他从白晶晶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丝异常的东西,他隐隐约约感觉到,可怕的事情就要发生了。

收破烂的人继续吸烟,一闪一闪的烟头,照着他那像死人一样的脸。

小吃店里的烟雾更浓了。

外面有一只狗很突兀地叫了一声,叫声急促而尖利,充满了惊恐,它似乎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很快,一个有气无力的脚步声响起,慢慢地朝小吃店走过来。

朱能瞪大了眼睛,他知道终于有事情要发生了。这时候,他看见收破烂的人和浓妆艳抹的女子眼里的光都亮了,穿黑衣服的人也站了起来,眼神里没有一丝醉意。

这一刻,朱能都要崩溃了。他忽然想到一个很可怕的问题——难道白晶晶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得到玄奘顶骨舍利,而是要他的命?或者,她既想要玄奘顶骨舍利,有想要他的命,现在她不需要朱能了,她要给老袁报仇了,她要对朱能动手了…

有敲门声:“咚——咚——咚——”

刘跃进走过去,轻轻拉开了店门,一个老女人像幽灵一样飘了进来,她径直朝朱能走来,站在他面前,踮起脚,在朱能耳边说了一句话,然后又轻飘飘地走开了。

她就是那个老女人,周大贵的儿媳。

收破烂的人,浓妆艳抹的女子,还有穿黑衣服的人,他们都离开了座位,慢吞吞地朝外走。昏暗的灯光把三个人的影子长长地拖在地上,仿佛三条鬼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