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恭喜你,都会抢答了!”他发来消息:“说实话,半年不吃东西还是有些难受。不是饿,毕竟吃了那么多年的饭,还是有点想念的。但是我真的觉得我这辈子都不用再吃东西了。”
我说:“我突然发现了一个问题。”
“?”
“如此来看你倒是可以7*24小时不出门,全程宅在家里了,你喜欢这样?”
“这样有什么不好,我不觉得外面的世界比我的出租小窝精彩多少。我每天上网一样阅尽天下大事。”
“你多大了?”我问。
“二十八,怎么了?”
“看起来你并没有参加工作,那么你的生活费从哪里来?”
这一次对方的消息并没有立刻发过来,几分钟后,对话框终于再次闪烁起来:“日啊,你能不能不问这些无聊的问题,还是快点替我申报‘世界上最长时间不吃饭的人’的世界记录吧。”
我说:“站在科学的角度上来看,人体虽然对外界环境的改变有一定的适应能力,但你的这种情况属于切断养分供应,等于釜底抽薪。你知道吗,不吃饭只喝水,在国外曾经拿死囚做过实验,最长的活到56天,最段的38天,脂肪消耗量全都为98%,最后的时候那些死囚都快变成木乃伊了。”
“可我现在可一点也不瘦,而且精神很好,最关键的,我活了六个月!”
“我也可以说我已经不吃不喝活了一年。”我发了一个大笑的表情。
我能感受得到来自网络另外一边的愤慨:“我没跟你开玩笑,不相信是吧,你可以到长生街46号1单元打听打听,是不是有个出租屋里的人从来都不出门。”
“嗯,我会去看看的。”我说。
“赶快吧,核实后替我申报世界记录。”
“为什么你会急着申报这个?”
“这个你就别管了,做好你的事就行了。”
我突然有种感觉,此时他的口气好像是成了我的雇主,正对我下达着什么命令一样。
说实话,直到这个时候我仍然没有去过多地考虑此时坐在网络另一端电脑前的是怎样的一个人,也没有真的相信他可以六个月不吃饭而不死。此时的我更愿意相信他患有某种精神疾病,一种容易出现在所谓“宅男腐女”身上的,由于长期封闭所引起的一些精神障碍。2008年,辽宁某处的一对老夫妻也自称可以不吃饭而生存,当电视台的记者在老人家里架上摄像机之后,第三天,老人便饿晕过去了。最终的结论是这对老人在独自生活时,某种精神上的问题使他们忘记自己曾经吃过饭的事实而以为自己从未进食。也许这个“宅男”只是另外一起典型病例罢了。
“我还想问个问题,你的QQ弄得那么华丽,为什么你的昵称却显得如此草率呢?”
“呵呵,名字神马的不过是浮云罢了。”
这是本次聊天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事情就是从我开始着手调查长生街46号附近住户时变得恐怖起来的。

事情就是从我开始着手调查长生街46号附近住户时变得恐怖起来的。
长生街是本市最著名的一条老街,多为数十年前建造的低矮建筑。与之相比,46号那栋七十年代建造的五层楼房倒是显得格外醒目。
老人们竟然对46号一单元五楼的那个住户有些忌讳,因为虽然知道那间出租屋内的确有人在住,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看起来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但他们的确很久没有见到有人从那间房子里面走出来了,也没见有什么人在里面活动。到了晚上,房间里更是黑漆漆的不点灯,只有微弱的幽蓝色光线从厚重的窗帘缝隙中透射出来。
房东和那间住户的母亲有接触,如果不是他告知附近的邻居那间出租屋里至今仍然有活人在居住的话,所有人都会以为那是间闹鬼的房子。
不过即使如此,仍然有人怀疑那个住户可能早就死在房子里了,要不然不会这么久也没见他出门。
夕阳渐渐沉了下去,大片的老旧房子在这微弱的阳光下留下了惨败的剪影。那栋孤零零的五层建筑虽然只有三十年的房龄,但大片的墙漆已经脱落,木制窗户早已腐烂,玻璃也没有几块完好的。房子的住户大多是老人,条件稍好一些的把窗户换成了塑钢的,条件差一些的则只是在窗户上钉上了塑料布来抵御冬季的严寒。
几乎所有的住户都亮起了电灯,除了五楼的那个出租屋。
鬼使神差的,我竟然踏入了这栋老楼,摸索着爬上了五楼。出租屋的大门紧闭着,缝隙中落满了灰尘,看起来这扇门的确是很久没有打开过了。我把鼻子贴近门缝,隐隐约约的臭气传了出来。
回想起先前经历过的一些事情,我愈发不安起来。仿佛门的后面躺着的就是一具腐烂已久的尸体,如果真是这样,一直在和我聊天的那个人又是谁?
相比这样的结论,我倒是更愿意相信他真的是宅在家里6个月不出门只靠喝水活到现在。虽然听起来同样不可思议,但起码没有那么恐怖。
为了证实我的猜想,我敲了几下门。
没有任何回应。
在连续试过几次之后,我开始用力地拿手掌拍门,一阵灰尘飞扬过后,门竟然被我推开了。掉在地上的那个锈迹斑斑的插销表示这扇门也实在是太老了。
我以为会有人从房间里冲出来,结果,在门被推开时所发出的那个“咯吱”声之后,一切又归于平静。展现在我眼前的,是老式房子所特有的黑乎乎的过道。过道尽头左侧的门开着,微弱的蓝色光线就是从那个房间里传出来的,里面似乎还有微弱的敲打键盘的声音。
“有人吗?”我大声喊了一句。没有回答。
我尽可能地从脑海中排除有关“闹鬼”的念头,强迫自己相信里面的那个房间里的确有个人,那个人此时也许正在玩着网络游戏,只是因为太投入了所以才没有听见大门打开和我的声音。
楼道里感应灯的亮度很低,但我还是能看见大门后面,过道中杂乱地摆着一些锅碗瓢盆,但是看起来它们已经很久没有被使用过了。臭气来自于倒卧在地中央的一只煮面的小电锅,很显然,里面曾经煮过方便面并且吃完后并没有被清洗过。里面的残余食物已经发黑发霉,臭气熏天。
我的情绪稍微平复了一下,因为好在这不是尸体发臭的气味。
我尽可能地不碰到散落在地上的那些器具,像跨越雷区似的走过它们,最终进入到那个闪着蓝光的房间。
如我所料,蓝光来自于电脑屏幕。一个人坐在电脑椅上正兴致勃勃地在聊着天,在他旁边,是从厨房伸过来的一根带阀门的软管。就像是喝饮料一样,他时不时地打开阀门,喝上一口水,然后关闭阀门,继续着他的“工作”。
“你好,我那天和你聊天的那个人。”我竟然感到有些兴奋。
他竟然完全没有理会我的问候,注意力已经完全集中在电脑上了。
借助显示器的发出的光线,我看到了门边的墙壁上有个开关,便随手按了下去,室内立刻灯光大亮。
就像是受到了莫大的惊吓,他发出了一声难以置信的刺耳怪叫,似乎想离开电脑椅。在这一瞬间,我看清了他的两条与身体极不协调的腿。
室内的温度不低,他穿着短裤。我看到他的腿仅有正常人小臂般长短,上面堆满了肥厚的皮肉,看起来就像是没有骨头一样。而他的两只脚,则更是几乎全部缩进扭曲而肥厚的腿中。这样的双腿显然不能支撑他圆滚滚肥胖的身体,他整个人像只大皮球一样仰面跌倒在地面上,两条软弱无力的小腿在半空中蹬着,极力地想要站起来,但这看起来很难办到。
于是他又伸出了两条细长的胳膊,支撑着他圆厚的身体往后挪动着。与双腿相比,他的两条胳膊又显得太长了。只要伸直胳膊,就可以轻松握住“脚尖”
他的头也有些太大了,我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巨大的头颅。头颅的尺寸几乎等于两个成年人的大小,几乎看不见脖子,就像是雪人一样和胸部直接结合在一起。圆圆的头部,胸部,腹部,腿部。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个被穿起来的糖葫芦。
他的眼睛向外突出得厉害,耳朵几乎消失不见,嘴也和正常人大不相同,只是一个圆圆的小洞,其直径和自来水软管类似。
他显露出了极为惊恐的表情,一边慌乱地后退一边用像金鱼一般的眼睛死盯着我,空洞的圆嘴不断地发出类似“啵”,“啵”地声音。
“冷静一点。”我尽可能地让自己平静下来:“别紧张…”
看起来他对我的劝说并不感冒,仍然继续惊恐地向后面爬行着,随手在堆放在地上的瓶子中间抓起了一只瓶子冲我扔了过来。
“啵,啵!”他继续发出这种声音。
“别紧张,我不是坏人,你忘了吗,是你主动找到的我,说是要我替你申请吉尼斯世界纪录什么的。”我小心翼翼地说。
这句话还是起到了一定的作用,他的情绪不那么紧张了,但仍然大口喘着气。
“我不是故意不请自来的,”我说:“我只是对你的经历很好奇,有些鬼使神差了,而你的门锁又坏了。”
又花费了十多分钟的时间,他的情绪终于平静下来,但仍然逃避我的目光,不敢用那双“金鱼眼睛”看我。
“啵,啵。”他冲我“努努嘴”,眼睛盯着他刚刚摔下来的椅子,又冲着自己使了使眼色。我明白他这是要我把他重新抬回到电脑旁边。在这一瞬间,我竟然在他的皮肤上发现了一条条绿色的脉络,像是血管,但看起来又不太像,因为它们太密集了,而且是绿色的。
很庆幸自己的理解能力还是有一些的,当我把这个肥胖到有些像皮球的人重新抬回电脑旁边的时候,他终于彻底摆脱了刚才那一副惊慌失措的表情。接下来,他熟练地打开记事本,用我难以想象的速度在上面打出了一行字:我没让你过来,你赶快出去!
“可我有很多问题想问你。”我说。
他没有回头看我,而是继续在记事本上打着字:有什么事网上说,我不想见任何人,赶快给我出去,离开我家!
从他的表情上来看他的态度已经十分坚决,纵使有许多问题想问,但从他目前的状态来看,是很难从他“口中”再问出点什么了。
我悻悻地离开了房间,走出过道,关上了出租屋的大门。里面的插销已经坏掉了,但从他的生活态度上来看,这个插销估计也是很难修好了。
越来越多的疑问浮现出来了,我开始理清思路。
可以确认的是,在数个月前,他应该是个很正常的人,或许会有些胖,但体形绝不会夸张到现在这个样子:硕大的头颅,金鱼一样的眼睛,又肥又短的双腿和超长的手臂。从刚才状况来看,现在的他已经失去了语言能力和行动能力。如果数个月前他就已经是这样的提醒了,那么邻居们不会对我说“他是个正常的小伙子,偶尔还能看见他下楼买菜。”
后来邻居们就不再看见他走出家门了,这也合情合理,就算他没有丧失行动能力,变成现在的这副样子换做是我也没有什么脸面出去见人。
可是,如果在这个出租屋内居住的是同一个人的话,又怎么可能在短短的几个月内由一个正常人变成如此摸样呢。而且,看起来他的确很久没有吃东西了,那么他又是怎么存活下来的呢?
就在我正要离开的时候,一个念头突然点醒了我。他让我离开他的房间,但却并没有与我断绝联系的意思,他甚至还打出了这样的一行字:有事网上聊。
我赶忙拿出了电话,登录了移动QQ,果然他还在线上。
“你好,我还在你家门外。”我说。
很快,屏幕上就出现了他的回复,我甚至能听见从那间发散着幽蓝灯光房间里面传出来的击打键盘的噼啪声:“没问题,只要别让我看见你就行了。”
“我以为现实生活中的你也像网上的你一样能言善辩。”我问道:“你没告诉我你现在连说话的能力都没有了。还有,你还怕和别人打交道么?”
“有意思,”他说:“你的想法很有意思。如果我觉得和人打交道很有趣,也就不会这样整天泡在网上了。我是不怎么会说话了,但你觉得像我这样生活的人还有说话的必要吗?”
我转移话题:“邻居们说你曾经是个正常人。”
“怎么我现在不是个正常的人吗?你觉得什么样的人才算是正常人,四肢健全,能走能睡能吃能拉的就是正常人?你觉得对于人的定义,就是你能看见的那副皮囊么?”
看了他发过来的信息,我无论如何也不能把信息的发送者和刚才看到的那个“人”联系起来。
“那好,”我说:“你过去的体形不是这个样子的吧。”
“对”
“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个样子了呢?”
“就在我发现自己能够越来越长的时间不吃饭的时候。”
“也就是说,在不到一年的时间,你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对。”他说。
“语言能力也是在这段时间丧失的吧。”我说
“哈哈哈哈,”屏幕上显示出了一连串的笑脸:“这次你可错了,很早以前我说话就越来越不行了。不过也无所谓,我现在发现说不说话也没什么用。”
“看起来你对你身体发生的这些变化并不担心。”我说。
“没什么可担心的,都是些没有用的‘行头’,丢了也就丢了,我也没觉得有什么不舒服。最重要的是,我现在可以不吃饭就能活了,难道你不觉得这是个很让人震惊的事吗。如果人人都可以不吃饭存活,那么这个世界将变得多么和谐,什么贫困问题温饱问题都不用解决了!”
我靠在出租屋的门外,想象着有一天当所有人都变成他那副样子,丧失说话和行动能力,只是圆滚滚地躺在水塘边上,饿了就喝一口水,每天晒着太阳懒散地过日子…
我感到一阵恐慌。
到目前为止,问题似乎清晰很多。在他开始不怎么吃饭的时候,他的身体似乎在积极地适应这种变化。一方面,一些没有用的身体部分和机能开始极速退化以减少消耗,比如他的双腿和语言功能(对于一个沉迷于网络的宅男来说,双腿和语言功能的确不重要。);另一方面,一些需要经常用到的身体部分和技能则开始超速进化,比如他需要经常敲打键盘的双手。
这已经是难以想象的。生物身体部分和技能的进化或退化往往都是一代代繁衍下去,数百万年才能够有明显变化的。而他的身体的适应和变化速度也有些过于惊人了。
当然,还有一个关键性的问题,即便如此,他仍然是不可能仅靠着喝水就能存活的,然而他却又活下来了,这又是为什么?我突然想起了遍布于他身上的绿色“血管”。
“你怎么不说话?”他又发过来信息:“那么,该看到的你也看了,就不要来骚扰我了。赶快替我申请吉尼斯世界纪录,不要上海大世界的那个基尼斯,听到没。”
“你为什么如此执着地想要得到这个荣誉呢?”我问。
“靠,半天不说话你就憋出来了个这样的问题?我拒绝回答,你赶快走吧,赶快替我办事。”

事情一经核实,等待着他的就绝不是“吉尼斯世界纪录”那样简单了。整个事件已经引起重视,我也暂时放下手头那些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任务而全力调查起来。
我终于查到了他的家庭,是距离本市不远的一个县城的普通工人人家。全家人对他的期望很高,他也顺利地考上了某大学的工商管理专业。毕业后,却发现学校里学到的各种“成功学”,“管理学”在社会上均不起作用,要想工作只能从业务员做起。
一开始他也尝试跟着皮包公司的老板卖过小电器,也跟着某名人代言的企业卖大树。在见识到了业务员前途的黯淡之后,他开始转向其他的领域,这个时候却发现,自己的专业不会得到除业务员之外的任何职位。即使去工地做苦力,他的体格也无法和民工竞争而被淘汰。
于是他便消沉下去,把自己关在小出租屋里不再找工作。
父母按月寄钱给他,从未抱怨过他的消沉,然而,来自他内心的纠结于斗争终于让他彻底放弃了这个社会。
我想我终于明白他为什么急于得到吉尼斯世界纪录的认可了,或许只有这样才能为他带来地位和金钱。
我一边继续在网上和他联系,向他“汇报”着有关世界纪录的申请进展,一边动用所有能够动用的力量去调查一切有关这个人的信息。
然而,他发信息的速度却是越来越迟钝,一周之后,他虽然在线,但却不再回答我的任何消息了。
直觉告诉我他出了意外。
第八天上午,当我们再次闯进那间出租屋后,电脑仍然是那个电脑,屏幕上正闪烁着微弱的光,而坐在椅子上的那个东西,我已经实在没有办法去认可它是一个“人”了。
那是一个的肉球,头部、胸部和腹部已经完全连成一体形成了一个硕大的球体,像金鱼一样的眼睛分布在球体的侧上方,两眼之间则是两个小手指粗的鼻孔和水管粗的嘴,没有鼻梁和嘴唇,耳朵也已消失不见,两条腿同样也消失不见了。
突出的两只眼睛已经失去了任何神采,但却仍然在盯着电脑屏幕,仿佛临死之前对屏幕上的信息还有所期待似的。
我注意到他的左手扶着水龙头,球形身体似乎正努力向水龙头靠过去,但生前他一定喝了非常多的水,否则的话也不会没有力气再去做这样的一个简单的动作。
我试探性地拍打了一下“肉球”,可以明显地感受到水在他身体内流动。水实在是太多了,几乎要把肉球撑破,皮肤上的筋脉清晰可辨,是绿色的,但这一次那绿色看起来却有些枯黄。
他也许是饿了,所以喝了水,但显然,这一次无论喝多少水都不能阻止饥饿,于是他喝下更多的水。
这是为什么?
尸体的解剖让一个拥有几十年解剖经验的法医大惊失色,他一辈子都没有见过这样的“人”。
死时,他的身体构造已经彻底改变了。除了体外表现出来的变化之外,腿部彻底消失,连骨骼都没有了。体内,包括肝胆之类的消化器官也完全消失,只保留了一个巨大的球形胃部。心脏仍然保留,不过比正常人小了很多。肺部则彻底消失,这也就说明,死者生前甚至都不必呼吸。在这个肉球内,还容纳了大脑等神经器官。所有的这些器官都被包裹在一层薄膜内,而我们所熟知的肋骨,脊椎骨,盆骨等也都完全消失。而皮肤下那些绿色的脉络成分的检测结果则更加让人震惊,那些绿色的物质竟然是——叶绿素!
“光合作用就是植物利用水,阳光和空气中的二氧化碳相互作用而产生植物所需要的养分的,”老法医说:“我怀疑他也是利用类似的原理为身体补充养分的吧。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只要有水,空气和阳光他就可以不用吃饭而存活了。很奇怪的是,经过化验,他竟然是死于养分耗尽,换句话说,他是饿死的,这怎么会?”
水,空气,阳光…
我的心里咯噔一下,房间里的那个密不透光的大窗帘出现在我的脑海里。
“把一株植物放在基本上没有什么光线的房间里会怎么样?”我有些明知故问。
“没有足够的光线,它活不了几个月。”老法医说。
“也许,他就是那株植物…”我说。
(本篇完)

第二十六篇 多彩世界

起先,我以为她是一个盲人。
在现在的这个社会中你很难找到一个有着如此清纯气质的女孩了,她好像有一种魔力,让我的目光在不经意间就落到了她的身上。
公园,湖边,这个看起来十六七岁穿着简单白色T恤的女孩静静地坐在长椅上,头发随意地束着,露出了在嘈杂环境中睡觉才会戴的隔音耳塞。
当我走到她面前的时候,我还发现她竟戴着一副对于她的小脸显得太大了些的盲人用墨镜,镜片墨黑,看起来透光度很差。
鬼使神差的,我竟然伸出手来在她的面前晃了晃。
“嗯?”她微微侧了一下头,轻轻地摘下了一边耳朵的耳塞,动作很轻柔,尽管在摘下的一瞬间我看到她的眉头稍微皱了皱。
一阵前所未有的尴尬袭来,我以为自己已经过了会脸红的年龄,但此时脸上还是不争气的发起热来。
“呃,对不起。”我说。
她微微笑了笑说:“没关系,我这个样子的确很让人好奇。”
这个时候我才意识到人的眼睛有多重要,正因为我无法看见她的眼睛,此刻的我竟没有办法分辨出她脸上挂着的是哪一类笑容。
离开是最不明智的做法,我十分相信她这一辈子都会记住我这样一个“滑稽”的“怪叔叔”。
虽然我并不擅长搭讪,但还是止住了逃离的念头,装作若无其事地说:“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嗯?”她的话依旧简单。
“这里很安静,你为什么要戴着隔音耳塞呢?”我小心翼翼地问。
“我想你更希望问我为什么还要戴着这样的一副墨镜吧。”她说。
她的问话让我觉得很突然,“呃,是,这里的景色这么好,而你的眼镜似乎有些太厚了,戴上它根本看不见什么。”
“景色很好吗?”
“至少还不赖,”我说:“蓝天,白云,绿树,各种颜色的花朵,清澈的水,红色的鲤鱼,不好么?”
“是呀,听起来很美。”她离开了长椅,面向不远处的人工湖,似乎是在感受我口中的美景,但我仍然不敢确定。接而,她慢慢地拾起挂在脖子上的耳塞,要把它重新塞进耳朵里。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她的动作停下来了,似乎在感受着某种特别的东西。
“怎么了?”我问。
“又地震了,而且很大。”她低声说。
我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在确认脚下的大地并没有颤抖之后,说:“我什么也没有感觉到。”
她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仿佛无视我的存在一样,慢慢地消失在我的视线之中。
当时我只感觉到这个小姑娘的情绪似乎不太好,整个人散发着一种忧郁和孤独的气息来,其他的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异常。然而,当我回到家里打开电视的时候,却发现几乎所有的电视台都在播报着同一条新闻。
那是2008年5月12日的下午。

虽然我不是心理学家,但我还算比较“敏锐”地察觉到这个女孩的心理或多或少有些问题。但我却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女孩竟然能在数千公里之外的城市感应到地震的发生。这正应了“无心插柳柳成荫”这句古话,一次偶然的散心,竟然被我发现了一个异能者。
我开始有意识地每天去逛那个公园,和我想象的一样,这个女孩竟然每天都会在那个长椅上出现,无论阴天下雨。
与她的交往远比想象中的要困难,所谓的困难并不在于她的这种稍显自闭的性格,而是她实在是有些太过聪明了。无论我想出何种理由去创造所谓的“偶然机会”或者是搭讪,总会被她一眼识破。很多时候,即使只是我潜意识里面的想法,都会被从她的口中说出来。
有那么一刻,我甚至有些害怕再见到她。
仿佛站在我面前的并不是一个人类,而是某种神,比如说,上帝。
或许是我的锲而不舍让她终感厌倦,又或者是我的真诚打动了她,还或者是出自于她的怜悯。总之,半年后,她终于能和我较多地对话了。。
“你知道吗,你是和我说话最多的人,虽然你的动机并不单纯。”她仍然是标准的墨镜加耳塞的装备。
我早已习惯了她这样的“敏锐”,只是“淡定”地说:“你的同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