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大的后坐力将他顶飞出去，枪也脱手了。禹藏山遇再次爬起来，发现那块大石头正中间，是一个大洞；透过这个洞可以看到远处的山墙，同样也有一个洞。石头的洞沿还散发着高温的红光，阵阵白色的蒸汽冒出来。禹藏绕过石头，发现这股射线洞穿了它途经的一切物体。
你会明白的。
这次事件惊动了整个昆仑派。萧十四、梁乙甲、叶孛麻跑过来，叫着他的名字。“禹藏！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萧十四看见他手中的灵器。“这是什么？”他一把从禹藏手里夺走这东西。
“别动！这很危险！”他对萧十四说。
正在此时，山门的报时钟开始敲了起来。紧接着，整个城市的报时钟也敲了起来。“怎么了？”萧十四和其他人抬头问道，“我们要回去吗？”
禹藏很清楚这是怎么回事——昆仑天人飞升了。
“你跟我一条船，这不合规矩。”禹藏对萧十四说道，“掌旗和副掌旗不应该在一条船上。”
萧十四笑笑，“别忘了我是钦天监正补。这艘船上有最强大的观察天眼。这是我的职司。”向天人突击使用的是小型战斗舟，每艘战斗舟只有两名弟子，装有一枚阳炎弹，以期提高突防概率。在进入突防阵位后各船都会关闭灵讯，防止被天人入侵。禹藏的座驾是领航船，装备有强大的观察天眼，引导后续的突击队进入。虽然领航船比一般战斗舟有更强大的火力和防御，但是禹藏知道他的生存概率并不是很高。
禹藏无话可说。“坐好了？”他问后面的萧十四。“坐好了！”禹藏关上舱门，向外面的引导弟子做了手势，示意可以出发。突击母舰的舱门缓缓打开，禹藏推上油门，战斗舟滑出轨道，进入到真空之中。
“这样就没有回头路了。”萧十四说。过去的十多日他们关掉了发动机，以太阳作为背景缓慢地飘到地水轨道的中间，天人那边应该一直没有发现他们，也没有派出大舰队拦截。而这次大规模出动则必然会遭到天人的拦截。他们距离目标还有三个时辰的时间。禹藏回头看了一眼，数百战斗舟跟在他的身后。
“各单位注意，”禹藏山遇打开灵讯，“请以我为基准点展开阵型。牵制分队由浪速指挥使带领，按照预定方式行动。这是最后一次灵讯，灵讯网在此次通话之后即告关闭。我族生死，在此一战。诸君努力。”他说完话，关掉了灵讯。萧十四在后面操作，一片密密麻麻的标记在他眼前展开，那都是天人的飞行器，它们明显已经有所反应。禹藏山遇将油门推到最大，迎了上去。
“禹藏！九点钟方向！”萧十四在后面叫道。警报声中，禹藏山遇用力拉起制擎，整个战斗舟旋转了半个身位，禹藏看着一发飞弹刚好从船头擦过去，飞向他的右舷。一阵亮光在他的右边亮起，一架战斗飞舟又爆成了一团火球。那标志着另外两个弟子的陨落。
“这样下去我们没办法攻到灵器附近！想想办法！”禹藏说。他看着远处的天人重力灵器。仅仅几息的路程，却始终没有办法突破。过去的这半个时辰是禹藏此生最艰难的半个时辰。天人的战斗部队凶悍敏捷，他只能眼看自家的战斗舟部队被分隔开来然后一个个消灭掉。阳炎弹的闪光此起彼伏。禹藏所面对的天人战斗部队还都是以往的人类战斗舟式样，显然是由谪仙飞行师在驾驶；但是他们的表现比以往的人类飞行师更胜一筹，行动更加坚决，嗅觉也更加灵敏，就连禹藏都自忖很难在一对一战斗中取胜。半个时辰他们就损失了三成的战斗力。
“再坚持一下！”萧十四在后面极速地操作着。“有了！”他给禹藏传输过来一幅战场态势舆图，上面画出了一条轨道。“这里是天人军力的空隙，我们可以引导他们追击我们，然后在这个位置，”一个红点在舆图上高亮，“释放我们携带的大型阳炎弹，预计可以消灭大概三成左右的敌方战力。”
“那就这么办！”禹藏毫不犹豫地开始执行计划。在这个战场形势瞬息万变的时刻，他没有任何可以浪费的时间。“我会用一次性密钥把信息发出去，让大家尽量把敌方军力驱赶到那个位置。”萧十四说，“对了，在阳炎弹释放之后，我们必须沿着这样一个轨道航行，才能逃出爆炸范围。”他补充道。禹藏扫了一眼，是一个很陡峭的上升机动，他的安全余量小到了近乎负数——在这个过程中稍微停滞片刻，都会被炸弹波及。
禹藏全力拉杆，战斗舟的操作系统发出一阵阵警报声，提示他已经超过了这艘飞船可以承载的极限。他身后的天人战斗舟明显多了起来，幸亏有萧十四的时时提点，他才能及时避开他们的火力。战斗舟划出一道复杂的弧线，慢慢地接近他们所预定的那个地点。
“禹藏！听我说！”萧十四在后面传输过来一个数据，“按照这个方向进入导航点，并且释放阳炎弹，阳炎弹的机动程序我已经录入完毕。接下来则是全油门，不要减速。”
“好的，就是这样。十四息准备！”禹藏没有回话，直接开始执行萧十四的指引。
“七息！三息！释放阳炎弹！”禹藏感觉船身一颤，他知道那枚大型阳炎弹已经离开了方舟。他按着萧十四给出的方向，将油门推到全加力。
“阳炎弹爆炸前十四息准备！”萧十四开始倒计时。禹藏看着舆图，他们马上就要逃出阳炎弹的爆炸范围。
“十息！不好！被人锁定了！十一点钟方向！散开！”战斗舟的警报声响了起来。禹藏一拉杆，战斗舟登时转到了另一个方向。警报声暂时断绝。正在此时，一阵无比明亮的闪光在禹藏的头顶亮起。阳炎弹爆炸了。他条件反射地闭上眼睛。
你还是不相信。黑暗对他说。
“我马上就要把你打败了，我为什么要相信你！？”禹藏山遇漂浮在无垠的太虚之中，灵器、爆炸、萧十四、方舟，一切都离他远去了。
汝等的智慧，看来只有这么一点儿。
“但是消灭你足矣！”禹藏山遇豪气干云。
他再次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在那个战场上，而他的战斗方舟则勉强逃出了阳炎弹的爆炸范围。
“萧十四！报告现在的情况。”禹藏山遇出声。他看了一下萧十四的生理监测，应该没有大碍。
过了一会儿萧十四才回应，声音有点儿勉强：“外挂的观察天眼完蛋了。剩下的路可能只有大家各自走了。”禹藏山遇调出战场舆图，敌人的数量和活动明显少了许多。战斗舟的警报声也没有响，禹藏不知道是因为阳炎弹真的有奇效，还是观察天眼都坏了。
“无妨。萧十四，请计算出轨道，这次我们要直击本阵！”禹藏盯着远处的天人灵器。萧十四当即将新的轨道计算显示在战场舆图上。一条干脆利落的曲线，延伸到远方的天人灵器。
禹藏山遇打开灵讯，明文发出一条讯息：“儿郎们！跟着我冲啊！”
他将战斗舟对准天人灵器的方向，开始冲锋。
第十四章
+170
“原地月系第十三舰队第九飞行联队队长刘星辰少校报告，长官。”刘星辰立正，敬礼。一直盯着全息战术地图的费萨尔少将转过身来，回了一礼，“稍息。”
“侦察处刚才传过来的情报。”费萨尔少将指指战术地图，“Xenus的打击群失败了。全军覆没，相当惨。”
“天人那边有多少损失？”刘星辰问道。
“微乎其微。最多占他们当前军力的3%。”刘星辰觉得费萨尔少将的肩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垂下去，“我们不可能以常规战争的方式击败天人，这点毫无疑问。”
“那……长官叫我来是为了何事？”刘星辰问。之前传令兵没有说明这次会面的目的。
“你……队里的孙定一中尉，他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刘星辰感觉费萨尔少将明显是在斟酌词句。
刘星辰立刻想起了梁兴。他并没有将他与梁兴的最后一次对话告诉任何人。或许是莱特希尔博士无意中提到了？
“作为战斗机飞行员，水平很出色。”刘星辰回忆，“参军的原因是为了加入远征队，这点队里无人不知。前几年还为了远征队去参加过一个机密项目，不过远征队取消了，他也退出了那个项目，后来也没见他提起过。”
“什么机密项目？”费萨尔少将明显有了兴趣。
“我不清楚，这个项目保密程度很高。”刘星辰说，“基地的文档中没有？”
“巨变之后的情况你也知道。”费萨尔少将说，“我们现有的数据，最多占之前舰队数据总量的百分之零点九。我们的确在数据库里找过孙定一中尉的档案，但是除了基本信息之外什么都没有。”
“那……为什么基地这边对孙定一中尉这么有兴趣？”
“在那次天人大规模全太阳系广播之后，我们实际上在最近一段时间又收到一次来自天人的广播。准确地说，就是在孙定一中尉和哈代上尉从金星出发时。”费萨尔少将说。
“内容跟之前是一样的，但是包含一段恶意代码。程序水平极高，内容就是定位一个拥有特定脑波特征的人类，并且利用广播系统自动回传数据。”费萨尔少将打出这个脑波特征。
“我们拦截到了这段恶意代码，但是没有在基地里找到拥有那种脑波特征的人。直到孙定一中尉上舰，我们才确定，这段恶意代码的目标就是他。”
费萨尔少将垂下眼睛，不让刘星辰看到她的眼神，“也就是说，天人想要找到他，出于某种我们理解不了的目的。”
刘星辰吓了一跳。定一为什么会如此特殊？他突然想到，天人使用柯林作为视频的主持人，是否也是……他不敢再想。
“总之，刘少校，”费萨尔少将重新抬起头，盯着刘星辰，目光有一种穿刺一切的锐利，“孙定一中尉是我们目前非常重要的人物，请密切关注。这是基地的最高机密，请不要透露给任何人，尤其不能透露给孙定一本人。”
“明白。”刘星辰敬礼。
“另外，从金星来的斯科特博士有了一些重要进展。我们或许快要能够逆转局势了。”这个时候费萨尔少将重新恢复了高级军官的气度。
“接下来的这三个月，将决定人类的命运。”
“刘星辰少校。”斯科特博士正专注地敲打着键盘，手指动作极快，几乎能看到残影。他背对着实验室的门，始终没有回头，但刘星辰进来，他很自然地就能够知道是谁。“来找我有什么事？”他并没有停止手上的工作，眼睛还是紧紧盯着屏幕，仿佛手上的动作和说话是完全可以并行处理的。
“哦是这样。”刘星辰说，“我从费萨尔少将那里知道，您这边取得了一些重要进展。”
“哈！那个女人！始终管不住自己的嘴，没有办法保密的家伙。”斯科特博士还是没停。他的语气中对基地最高指挥官殊无敬意，而且表情完全没有变化，仍然是一脸漠然。博士现在的表现，让刘星辰莫名想到了那个专心致志看着电视的梁兴。几乎一样的神情，几乎一样的语气。
“没错，确实是重要进展。我已经完全理解了瘟疫一方的神经调制过程。哦，瘟疫就是天人，这个词是定一和哈代告诉我的。接下来就是如何发展出一个逆调制算法。这也要多亏定一和哈代，特别是哈代，他做出了卓越的贡献。”
“哈代？”刘星辰问道。
“是的，他对我有很大的帮助。但是他的诊断结果让我无法理解。”斯科特博士继续说道。
“他的脑神经扫描结果显示他之前已经受过调制，但是与一般的瘟疫感染患者的表现很不同。他的调制过程……更原始。也是这种原始成了我的突破口。”斯科特博士终于站起身来，在研究室中央的全息显示上打出两幅图。刘星辰只能勉强看出这是神经脉冲序列。
“有这个特征的在基地中还有另外一个人，就是特种作战发展群的亚当斯少校。但是他的档案是机密，我看不到。而哈代的公开记录还是多少有那么一些。”
“实际上，斯科特博士，我就是为此而来的。”刘星辰说，“我在基地的数据库找到了这个。”
舰队“全自动”计划第一批人员名单。
在费萨尔少将的秘密召见之后，刘星辰在基地里残存的数据库里查询，想要找到一些定一参加的那个机密项目的细节，然而没有任何线索。但是他还记得，哈代参加的另一个保密级别并没有那么高的项目：“全自动”计划。这份名单仍然存在于基地的数据库中。
“全自动计划旨在提高士兵的专注度，从而提高作战效能。当时在舰队的各个节点都选择了一批志愿者，用于评估通过神经刺激方式提高注意力的技术在哪些岗位上效果最好。”斯科特博士极速浏览着名单，刘星辰在旁边解释道。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斯科特博士在名单中高亮出几个名字，“原来如此。”他说了三遍。刘星辰看到了两个他认识的名字：托马斯·亚当斯少校，第五舰队特种作战发展群第三队队长；托马斯·哈代，第十三舰队第九飞行联队三等战斗机飞行员。
“这就是链条的最后一环。这解释了一切。”斯科特博士的脸上终于有了表情，他的眼睛变得越来越亮，“少校，还有什么信息吗？”
“找到一些，都在这张卡上。大多是技术文档，我理解不了。”斯科特博士没有多说话，他立即打开这些文档，拼命翻找起来。屏幕上文字闪过的频率很高，刘星辰根本无法跟上节奏。斯科特博士显然没有与刘星辰继续对话下去的意愿。
“斯科特博士，我还有一个问题，”刘星辰问，“孙定一中尉，他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
“哦，他完全没有任何特殊的地方，这就是他最特殊的地方。”斯科特博士又回到了一开始的那个工作节奏。
“我没明白。”
“神经调制序列在每个人的大脑中会引发不同的症状，这是因为每个人的大脑神经网络都有差别，实际上这就是神经调制序列的工作原理：它会引导个人进入一种他自己的特有的心理状态，并且固定下来。这有点像免疫反应。我之前曾经发展出一种探测这种调制冲动并且阻止其发展过程的算法，我把它叫作抗体。定一在植入抗体的时候，他的神经活动非常不一样，我的推测是神经调制序列执行到某个阶段就会卡住，因为免疫系统不会响应，它会表现得仿佛这就是一种正常的神经冲动一样。所以，他很可能不会被瘟疫所感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