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望向三人的眼神冰冷且不留一丝余地。
“安卓市民一军已全部投入战斗!二军武装结束!”
“攻击程序启动!实行第一作战计划!”
报告接二连三地传来。
“把行政官的位置交给我吧。”J的眼神依次掠过三人,“这样就可以让安卓OM停止进攻。”
“三军、四军已全体投入战斗!即将启动中心城市防御程序!”
“第一层防线崩溃!一军全军覆没!一军全军覆没!”
行政官颤巍巍地用手抓住桌子。J口中的赌博竟然指的是这个,真让人毛骨悚然。他竟然把边界外最不该招惹的存在牵扯了进来,现在全体市民身陷危机之中,所有人都得为此付出代价。
“程序运行的方向可以调整。安卓OM很快会在市区的边界停下,进入等待状态。一旦确认是我当选行政官,他们会就此返回。如若不然……”J与局长四目相对,“一切都会完蛋。”
“行政官的位置值得你捅出这么大的娄子?”议长一把抓住J的衣领。
“第一层防线崩溃!第一、四、五卫星城全体覆灭!无任何生命迹象!再次报告。第一、四、五卫星城全体覆灭!无任何生命迹象!”
“全体覆灭!”议长大叫道,与行政官对视着。“首席事务官!现在马上让安卓OM停止进攻!这是命令!”议长提高嗓门叫嚷道。
J不发一言,双手十指交叉放在膝盖上。如果第二层防线也崩溃,安卓OM军队将很快抵达市中心边界。那一刻就是J手中的最后一张牌。J十指交叉的双手在桌下用力握紧。
“我的天!”
从指挥室传来近似于悲鸣的声音。
“能看见吗?市中心的边界防线崩溃了!边界防线崩溃了!”
边界防线崩溃?
J的眼神开始游移不定。雪最终还是失败了。不对,应该说是将“改革”这一变数作为底牌,试图冒险的自己失败了。J紧握的双手一下子没了力气,他闭上了双眼。
“祝贺你,看来失败了。”局长嘲笑着J,“竟然相信能和安卓OM进行交易,你简直是疯了。”局长自言自语着,用手把头发往后捋了捋。
“现在不是责备首席事务官的时候!如果安卓OM已越过市中心边界,那现在整个城市都完了。”显示器里的金檀眉头紧锁。
“他说得对。刚刚看了好不容易拍到的影像。他们已经越过边界,正朝市中心攻来。只要半天,他们就会打到这里。现在我们赢得战争的概率是23.5%。”议长的声音虽重回平静,但依旧颤抖着。
行政官呼吸急促,双眼紧闭。一段时间后她再次睁开双眼。“无论用什么手段,都要让安卓OM停止进攻。如果照这样发展下去,又会像香蕉城事件时那样,整个城市遭受灭顶之灾。”行政官急匆匆地说。
“就让他们毁灭好了。”
“局长!现在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行政官强忍怒火大喊道。
“就当它是玩笑吧。”局长咧嘴笑着,瞟着J,“那些家伙就算要将城市全部毁掉,我们也无能为力。地下秘密通道的入口已向原住民重要人士开放。这些地道在大屠杀时挺了过来,性能也一直得到强化。那些重建城市时需要的人才将会得到救助。”
“仅对原住民重要人士开放?”
“当然,地道空间有限。为了今后的重建,首先保障那些重要人士的安全,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局长指了指门。
“走吧,别族们已经躲入自家的地道内。新天堂的备份工作也会在一小时内结束。我们差不多该朝专用地道走了。”
“你也一起去?”行政官朝门边移动着脚步,回头望着J说。
“对,你也是个问题。”局长扑哧笑道,“你如果还有点自尊心的话,应该不会跟来吧。费尽心机却一无所获,还真是可怜。但托你的福,城市会被清理得一干二净。到时候我作为行政官会对其重建。我们的城市将脱胎换骨。”
“表面上看起来应该是那样吧。”J冷静地坐在那里,他抬头与局长对视。
就算到了现在,J依旧不认输的那股劲儿让局长十分看不惯。“是的,当然不是你期望的那种世界。反正你也看不到了,所以不用执念太深。还有,竟然想发动革命,真是愚蠢之极,首席事务官。”局长咋舌道,“干了那么久的探查官,你还弄不明白吗?目前为止发生过的革命,无一例外全部失败了。虽然有的短时间内看起来像是成功,但最终也只是原地踏步,有时甚至是一种倒退。希望你死之前一定要好好学习一下。”局长发出嘲笑声,转过身去。
“不懂历史的是你吧?即使冬天将再次到来,也还是会有人期待春天。”J把手放进口袋,对着局长的背影说。
这时,站在门前的禹闪到了一边。
门开启了。
志韩关闭水晶体显示器,径直朝会议室内走去,然后把投射着金檀影像的显示器打了个粉碎。
三名警卫员分别位于五点钟方向、十二点钟方向以及七点钟方向。得准确击中他们的头部。
在除掉警卫员后,再次确认“变数”的位置。位置并未发生改变。
第一个。四点钟方向,局长。志韩击中了局长的头部。没了头的人工身体根据人工大脑最后下达的指令,先是摇晃了一阵,然后往前栽倒下去。
第二个。志韩调整枪口,对准一点钟方向。议长站在原地看着他,一脸的难以置信。他弯下腰,试图钻进桌下躲避。但身子还没进去,头便没了。议长的身子倒在地上,看起来十分怪异。
目睹这一切的行政官转过头看着志韩。
第三个。十点钟方向。对于行政官坚定而沉着的表情,志韩十分欣赏。她并不惧怕,也并不想躲避死亡。在最后一刻,嘴角似乎还浮现出一丝微笑。这大义凛然的死亡搭配一具无头尸体,让人感到抱歉。
最后,第四个。志韩的枪口瞄准了八点钟方向。
J坐在那里,表情复杂地看着志韩。志韩回想起J用枪口对准自己的那天。当时,枪口与额头间的距离那样近,那动人心魄的紧张感依旧记忆犹新。如同那天一样,在整齐的眉毛下,J目光敏锐,眼神中看不出丝毫的动摇。
志韩凝视着J的双眼。虽然冰冷,却蕴含着温和而清澈的气韵。带着这种眼神的家伙是无法把世界据为己有的。狼吞虎咽地吞噬掉良心后,贪欲还依旧无法满足,得是这样的人才能把世界握在手中。所以,你这家伙应该会像春风拂过般,短暂停留于世,然后消失掉吧。
安卓警卫员们一股脑儿涌进会议室。在弄清会议室里的状况后,警卫员们纷纷将枪口对准志韩。但因为志韩的枪口对准了首席事务官,所以他们也不敢轻易地向他开枪。
“我说了什么都别做。”J冷淡地对志韩说。他的眼神如同要看穿志韩一般,闪烁着锐利的光芒。
志韩没有回答,只是微笑着。
现在才觉得人生可以好好结束了。那天没能完成的“故乡之春”战斗,现在在这里宣告结束。也不清楚这是否就是秀香盼望的“春天”,就算“春天”来了,而他今天将死在这里,也无法看见了。春天,借着那仅有一次的青春就已存在过了。
志韩脑海中浮现起在那个春天里,自己心上的那个女子。她如同白色山茶花一样,那般温柔,那般清新脱俗。他并不知晓她的真名,现在连她的脸都变得模糊起来了。志韩也曾暗下决心,如果要将那温暖的感觉当作“春天”,并赌上自己性命的话,那么一定得是为了这样的女子。但现在眼前坐着的,只有脸白得如同地狱使者的J。不知为何,在他那表情中,仿佛可以看见那个女子的面孔,就当作是为了“春天”牺牲的吧,这样大概就不会觉得自己冤枉了。
“下次换我来接你吧。”
志韩掉转枪口对准自己的太阳穴,手指发力扣动扳机。但却被J抢先了一步。J起身的同时掏出枪,就在志韩即将扣响扳机的刹那,他的头便没有了。志韩的身体如同坍塌的建筑一般倒在地上,J低头看着他的尸体,脸上没有任何感情,只是用手抹去溅到脸和脖子上的血。
“事务官,您还好吗?”在J与志韩对峙期间,行政官秘书一直躲在警卫员身后。直到志韩死亡,这才跑了出来。
J微微点头。
“将消息发到因陀罗网上,就说原住民共同体议长、行政官和时间移民局局长因卷入此次事件,已全部身亡。并告知所有人,我作为行政官的任期已开始。现在还需要了解一下安卓OM的动向。”J沉着冷静地下着命令。
以破竹之势一路向前的安卓OM大军,在经过一片广阔平原的途中停了下来,该平原位于边界与市区之间。有陌生安卓程序进入了他们的网络,并输入新的信息。他们静静地停在原地,彼此之间反复进行着二进制演算。原始模型清辉察觉到,发送此信息的是被赋予了个性特征的安卓OM。部分安卓在被赋予个性特征后便离开了群体,这应该是其中一名。
他们分散在世界的各个角落,拥有他们独有的程序和使命。至于那个性特征是什么,作为原始模型的清辉也不清楚。在大屠杀结束后,是毕世路赋予了他们这些个性特征,他们的程序和使命也唯有毕世路才知晓。
演算停止,变数发生改变。曾下达进攻命令的程序再次下达指令,要求他们退回到边界之外。收到指示后,安卓OM们有条不紊地动了起来。
嗵。
他们转过身去,迈出第一步时发出的声音把大地震得隆隆作响。
沙尘再次飞扬了起来。


第七章 尾声
为向一年前逝世的人们致以哀悼,与新上任的议会议长一起举行过简单的仪式后,J来到了时间移民局分馆。副局长已升任为局长,他愉快地向J表示了欢迎。减少时间移民者数量的政策成功实施,时间移民局规模缩减,主要从事的工作也转换为探查。如此一来,时间移民局的权威肯定会大不如前,但在局长看来,该项政策十分有意义,因此也表示了支持。在关闭新天堂的同时,对VIP的裁决也一并开始。在这一问题上,局长也与J持相同的立场。局长的直率让J十分愉悦,对话结束后,J去探望了正在分馆忙碌的乾。乾身体的一半都被人工器官占据着,对此他很不满意。
“感觉自己不像人,而是成了个怪物。”乾用手揉着自己的人工身体,皱起眉头。
“雪曾说你的记忆序列有些问题,这方面没事吗?”
“虽然有时觉得记忆有些混乱,但没有什么太大的不便。还能活着就谢天谢地了。”乾用知足的语气说。
“姜志韩先生还活着就好了。上次休假时去了趟上海,远远地看了看他,他正拉人力车忙得不可开交。对于今后发生的事还完全不知情。本想上去搭个话,但最后还是作罢了。”
“原来如此。”J回答道,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J本就是个不怎么表露心迹的人,在姜志韩和雪离世后,他更是变得冷漠。
乾一直都想问J,姜志韩先生是否非死不可。姜志韩先生临死时做的一切虽然令人震惊,但将他杀掉实在有些过了。可乾却轻易开不了口。
乾对于志韩的死十分惋惜,他四处打听,询问能否通过时间移民再次将他带来,但同一人仅允许一次时间移民,这一原则是不可撼动的。目前为止没有任何例外。
“回家吗?”
“我打算去卡伊罗斯坐坐。”
“就快下班了,在那儿等我。完了我就联系你,我们来点红酒吧,好久没喝了。”乾咧着嘴笑道。
这时J的脸上方才露出笑容,在表示同意后,他离开了时间移民局分馆。
离卡伊罗斯越来越近,人们衣襟上别着的各色徽章十分显眼。时间移民局可以一直存续到什么时候呢?J十分好奇。依旧处于运行状态中的第六次大灭绝计划何时完成?人类遭遇灭绝的时代又是否会来临呢?
J在卡伊罗斯点了一杯咖啡,一边等着乾,一边看着窗外。离乾下班的时间还有一阵子,可能会等好一会儿,但他也十分乐意观察来往的人群。
“我可以坐坐吗?”
忽然有人问话,J转过头来。他的视线完全停在了眼前这个人的身上。
那是志韩。志韩微笑着,衣襟上别着时间移民局的紫色徽章。
“请坐。”好长一段时间J都说不出话,只是望着志韩。他忽然回过神来,指着面前的椅子说,“在这个时代,先生是不能见我的吧?”
“每天见面都得说一遍,你这死脑筋,还真是一点都不觉得烦。今天出发前,你已经跟我这么说过了。准确地说,应该是未来的你。说是和你说话会有风险,对时间波段造成影响什么的?”
“您居然连这些都能理解,看来适应得不错。”
“是的,见到我你不高兴吗?”志韩偷笑道。
“这个嘛,也不怎么高兴。”
“不对,你心里肯定是高兴的。因为是未来的你说的,‘如果今天能见到您就好了。’”
“我们的关系竟会好到说这种话……不不,我不想听,您别再说了。”J摆着手,显得十分抗拒。
“是的。你会对我讲很多的事,VIP通过时间移民局犯下的其他罪行便是其中之一。有人对前人的身体进行复制,然后将其杀害,再以那个人的身份活在那个时代。当然你今天已经知道了。对吧?抓捕那些家伙的计划最终会开始。但最让我震惊的还是……”志韩不再说话,耐心地望着J好一阵子,“还是算了。总之,把我头弄掉的事,希望你能向我道歉。”
志韩瞪着J。
“还没道歉吗?”J暗自笑道。
“你只说自杀的人不能进行时间移民,所以不得不把我杀死。总之,托你的福,因为政治问题,竟能两次从所属时代移民过来,成为这头一份的时间亡命者,还是得感谢你。但你真的不好奇吗?关于我们是怎么生活的。”志韩微笑着问道。
J像是猜到了什么,扑哧笑了起来。
“未来会发生什么,我并不想提前知道,因为我十分享受当下的这个瞬间。”J坚定地说,脸上露出温和的微笑。


第八章 书写如神话般隽永的未来故事
【韩】金宝英
作家金周永从HiTEL通信时期便开启了创作生涯,在科幻文学界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但是或许是由于时隔许久未出新作,又或许是由于创作小说《客主》的同名作家过于有名,再或许是由于金周永本人忽视了宣传,所以她的名字并不常被提起。
她与DJUNA在同一时期出道。从1997年起,她就在HiTEL科幻小说论坛上开始了短篇小说的创作,同时她也是该论坛的第六任管理员。
长篇小说《他的名字叫罗好》是金周永的处女作,出版于新世纪初的2000年。在之后的四到六年间,包括我本人在内,裴明勋、金昌圭、朴成焕、郑素妍等科幻小说创作新秀也纷纷通过“科幻小说创作文艺作品征集展”登上文坛。虽然没有必要去追究谁是前辈谁是后辈的问题,但是金周永也可以算得上是继韩乐源、卜钜一之后,二十世纪九十年代科幻小说创作的始祖了。(在此之后的一段时间内,曾有部分出版社试图将“国内首部科幻长篇”这样的头衔贴到这样或那样的书上,此举实在让科幻小说迷感到尴尬。)
过去,别说国内作家的科幻作品,连科幻译著也很难找到。那是网络刚刚脱离PC通信的时期,要获取与科幻相关的信息依旧十分艰难。我在书店中发现《他的名字叫罗好》时,那种惊喜、那种切身的喜悦令我至今难以忘怀,近乎看见奇迹。
《他的名字叫罗好》设计得十分独特,书中不仅配有大量充满趣味的彩色插图,书的各个角落还附有“如果想了解相关内容,请访问某某网站”的注释,仿佛那些网址可以如现实中的图书馆一般长存。这也可以看作是专属于那个纯真年代的浪漫了。
我对这本书一见钟情。它完全符合我的阅读偏好,我对它的喜爱程度难以用语言形容。我十分欣赏该作家的世界观,也完全沉迷于她看待世界的视角。此书讲述了世界步入宇宙世纪、一个颇具魔幻色彩的技术文明时代来临后,一位战士孤独地游荡于这个世界的故事。各种小说元素被作家使用得炉火纯青,故事情节朝着不可预知的方向流畅地展开。
一段时间内,我怀着激动的心情,悄悄地流连忘返于该作家的个人网页,在网页中搜罗好故事的外传,我当时完全是一名狂热的粉丝。随后我还了解到科幻文学网络杂志《镜》,想着或许能一睹金周永作家的风采,还参加过在首尔纛岛举办的网络杂志《镜》首届销售展。与金周永作家的缘分就这样一直延续着,在参与网络杂志《镜》的活动时,也结识了许多其他作家。我拓展的活动圈子,出发点都是对“罗好”的喜爱。
后来我才知道,这部小说在HiTEL科幻小说论坛上连载时大受欢迎,当作家决定让主人公罗好死去时,曾有人成立“罗复会”(罗好复活会),还开展过“救救罗好”运动。比起在粉丝中的高人气,该作品当时在社会上没能引起较大反响,单纯是因为它的内容过于超前了,正如那时出版的众多科幻漫画和动画一样。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一直毫不怀疑地认定这本书的作者是位男性;而且据说出现这种错觉的人不止我一个,可能这都是我们小小的偏见吧。
神话与科幻相交融的小说世界
这本《时间亡命者》是金周永沉淀很久后推出的科幻动作小说。作为粉丝我感到无比欣喜,并斗胆将它看作金周永初期作品——《他的名字叫罗好》——的延续。《时间亡命者》对于韩国科幻长篇小说界来讲,简直是久旱逢甘霖,而且作品本身也是一部少见的科幻惊悚小说。
金周永十分擅长使用各类象征符号,与此同时又能使小说读起来毫不晦涩;她的小说中常常有丰富的人物群像,故事情节的展开也丝毫不拖泥带水。
《时间亡命者》的故事开始于日本殖民时期,韩国义勇军志韩在上海街头被一个陌生男子杀害的瞬间,他回想起那个男子曾警告自己,这一天就是他的死期。那男子在说完这番话后,用手枪对准自己的太阳穴开枪自杀了。
在这颇具挑衅意味的开端后,故事的发展更加引人入胜。莫名其妙找上门来的神秘男子“J”告诉志韩,自己并非敌人,请他停止抵抗,并不断地抱怨着一些志韩根本不记得自己是否做过的事。
在这一瞬间死去的同时,志韩在未来苏醒过来。他很快便知晓,申请将自己带到未来的正是他曾深爱过的战友秀香。在找寻下落不明的秀香时,志韩卷入了一系列杀人案,同时也知道了秀香将自己召唤至此的原因——想让他助自己一臂之力。
近来,时间旅行早已成为大众熟知的主题,但该作品的独特之处在于主角并不是穿越回过去,而是转移到了未来;也不是只讲述单个人的冒险,而是讲述过去的人大规模地移住到未来。在人类已经无法自然生育的时代,掌权者为了填充人口,不是从其他国家,而是从其他时空,将大量濒死的人迁移到未来。故事就在这样的一个未来社会中展开,一个名副其实的时间难民或时间移民者的时代。在这个时代里发生的文化冲突并不是空间上的,而是时间上的——在过去已经结束的矛盾再次上演。
与移住民不同,原住民可以通过更换人工身体,享受不朽的人生。在现世人生结束后,原住民会以意识体的形式进入“新天堂”,获得永生。随着原住民与移住民之间的矛盾日益加深,新天堂中的人们为了获取“真切的感观体验”,开始对移住民的人格发起黑客攻击。这件事看似无关紧要,却逐渐发展成足以威胁到全人类的巨大阴谋。
推动事件发展的人物是义勇军志韩。志韩生活在一个兵荒马乱的时代——日本殖民统治时期,那时,死亡是一件司空见惯的事。志韩的特别之处在于,他是一个带有原始性的人物,也是一个颇具野性的战士,还是一个十足的“古人”,总爱用古典的思维方式来理解发生在未来世界里的事件。
“您不会懂的,面对这样的存在是什么感觉。”
“在我曾经生活的时代……人和不像人的东西每天都混在一起……如果你说的是这种感觉,那我深有体会。”
通过志韩的传统视角,我们可以轻易地窥探到作者设定的神话象征。死去的人在未来醒来是“轮回”,人作为意识体生活的新天堂是“地狱”,对人格进行的黑客攻击是“鬼附身”。活人与新天堂间的交流,会让我们想起无数神话和民间故事中,地狱和人间不过一步之遥。永生不灭的原住民与移住民之间既有矛盾又相互依存的关系,让我们联想起人神共存的传说故事。移住民与原住民之间的融合,让我们联想到各色人种逐渐汇聚的现代韩国。
在《他的名字叫罗好》、Eka,Lose等作品中,作家以现代或未来世界为舞台,将神话、民间故事与科幻融为一体。通过《时间亡命者》,作者再次向我们展示了她的这一专长。
金周永描述的未来是那样神秘、可爱,既古朴又超前,所有的元素既和谐共存,又丰富多彩地交织在一起。不用说未来,即使在现代社会,东方的传统伦理观和古典价值观也极有可能逐渐消逝;而作品中的这位战士志韩却很好地继承了这些传统观念,波澜不惊地打量着世界,主角的这一视角使作品产生了一种独特的魅力。
只要存在“时间移送”的技术,故事结局多少在我们的预料之中。这也如同贯穿作品始终的歌曲里唱的那样:即使人生如梦,生活也在轮回中不断延续着。
生于风尘世间,何所期?
荣华富贵享尽,可足矣?
苍穹明月之下,细细思量。
世间万事,春梦中又梦一场。
关于作家金周永
文学界似乎存在着这样一种倾向——我们往往将只创作科幻小说,而不涉足其他小说类别的作家才称作科幻小说家。其实这一称谓会对作家产生制约,我本人也对此持谨慎态度。
金周永的创作领域除了科幻小说以外,还有幻想小说、轻小说、童话等,她也因此形成了自身独有的风格。作为一名一直以来关注她的读者,我认为金周永其实始终都保持着她独一无二的创作风格,只不过根据不同的出版环境,贴上不同的分类标签而已。她的小说包罗万象,放到任何分类里都是合适的。
金周永一直笔耕不辍,她的每一部作品都值得被记住,我想这才是作品最好的结局。《他的名字叫罗好》长存于科幻小说迷的心中,祝愿《时间亡命者》也能被人们铭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