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个食岩人。哦,邪恶的大地啊。
茜奈特抓住他的肩膀,试图把他向后拖回,但感觉就像扳石头一样无能为力。不知为何,他变重了。他的肌肉感觉不再像肌肉。那个食岩人让他的身体能穿过坚硬的岩石,就是用了某种办法,让他本身更像石头,而茜奈特没有办法把他拽出来。他每一次呼吸,都会在石头里陷得更深。他现在已经被埋到肩膀和臀部,而且她已经完全看不到他的双脚。
“放开他。让大地吞了你呀!”这句咒骂的讽刺之处,她只有后来才会想到。她当时、那个瞬间能想到的,就是让自己的意识潜入岩层。她试图感知那个食岩人——
那里有某物存在,但跟她此前感知过的任何东西都不一样:它太沉重。一份重负,那么沉,那么坚实、巨大,简直难以置信——怎么可能在如此狭小的空间,怎么可能如此紧凑。那感觉像是有座山在地底,正在用它的全部重量拉扯埃勒巴斯特下沉。他在抵抗那重量,这是他仍在地上的唯一原因。但他现在很虚弱,而且正输掉这场争夺。而她毫无头绪,完全不知该如何帮助他。食岩人就是太……那个了。太过分,太巨大,太强大,而且她忍不住就会退缩,感觉她刚刚险些也葬身于此。
“答应我。”埃勒巴斯特在喘息,而她继续努力拖拽他的肩膀,用尽全部力量推开脚底巨石,与那个惊人的重量对抗,对抗任何东西,对抗一切。“你知道他们会怎样对待他,茜因。那么强大的一个孩子,我的孩子,在支点学院之外养育?你知道的。”
黑暗维护站里的一具绳椅……她不能去想那种事。现在怎样都不起作用,他已经大半陷入岩石;只剩脸和肩膀还在上面,而这也是因为他竭尽全力留在石板平板线之上。她语无伦次地对他诉说,哭泣着,绝望地想找到管用的措辞,看能否挽回局面。“我知道。我答应。哦,可恶,巴斯特,求你,我做不到……我自己一个人不行啊,我做不到……”
食岩人的手从石头里面伸出,又白又坚实,指甲上带着锈迹。茜奈特猝不及防,尖叫着退开,以为那东西会攻击她——但并没有。这双手相当温柔地从背后揽住埃勒巴斯特的头。没人会希望大山温柔。但它们还是不可抵挡,那双手只一拉,埃勒巴斯特就开始下沉,他的肩膀从茜因手中滑出。他的下巴,然后是嘴巴,然后是鼻子,然后是那双惊恐的眼睛——
他已经完全消失。
茜奈特跪在坚硬、冰冷的石头上,独自一人。她在尖叫,她在哭泣。她的眼泪掉落在片刻之前埃勒巴斯特的头所在的石块上,而石块并不会吸收泪水。眼泪只会飞溅开去。
然后她感觉到了:那坠落。那拉扯。她惊讶地止住悲戚,爬起来,踉踉跄跄跑到悬崖边上,她在那里可以看到剩余那艘船。两艘船,被巴斯特用巨石击中的那艘,像是用某种办法恢复了平衡。不,办法很清楚。两艘船周围,都有水冰向四周漂散。某中一艘船上有个基贼,为守护者们工作。至少是四戒使者;她感觉到的原基力有太多精细控制。而且有那么多冰——她看到一群海豚跃出水面,快速逃离延伸的冰面,然后她看到冰面追上它们,爬上它们的身体,把它们冻结,一半在水中,一半在水面以上。
那个基贼要这么多能量做什么?
然后她看到,巴斯特抬升出来的石墙,有一段在颤抖。
“不——”茜奈特转身又开始跑,她喘不过气,隐知到而不是看到守护者一方的基贼攻击那道墙的底部。墙体为适应港口线条而弯转的地方较弱。那基贼马上就会推倒石墙。
到达社群层像是要花上无限长时间。然后还要赶到港口。茜奈特担心艾诺恩会不带她独自出海。他一定也已经隐知到了正在发生的事。但感谢岩石,克拉尔苏号还在原地,当她跌跌撞撞站上甲板,几名船员扶住她,在她崩溃之前带她找地方坐下。他们在她登船后抽掉了舷板,她能看出,大家正在扬帆。
“艾诺恩,”她气喘吁吁地说,“拜托。”
他们几乎是把她扛去见船长。他在上层甲板,一只手按着导航员的舵轮,另一只手把考鲁按在背上。他没有回头看她,全部注意力都在石墙上。墙面已经有了一个洞,位置接近顶端,就在茜奈特到他身旁时,又来一波冲击。石墙解体,大块巨石落下,让船身剧烈摇晃,但艾诺恩安之若素。
“我们要出海迎击他们。”他肃然说道,在她瘫坐在一旁凳子上的同时,船也在离开锚位。每个人都已经准备好战斗。石弩装填就绪,标枪紧握手中。“我们先把他们引离社群。这样一来,其他所有人就都可以乘坐渔船撤离。
我们并没有足够的渔船装下所有人。茜奈特想说,但没说。艾诺恩反正也知道。
然后,船已经在穿过石墙上的狭窄裂缝——守护者的原基人打开的那条。而守护者们的船几乎马上扑将上来。他们甲板上腾起一团烟,空洞的“嗖”声掠过空气,这时克拉尔苏号才刚露面;又是那门加农炮。差一点儿被击中。艾诺恩大声发令,一名石弩手还以颜色,射出一筐沉重的铁链,将敌船前帆和中桅杆击碎。然后又是一次发射,这次是一桶燃烧的黑油;击中后,茜因看到守护者船上有人满身是火,跑过甲板。克拉尔苏号快速驶过,而守护者们的船伤痕累累冲向那堵墙——喵坞岩石抬升成的墙,它的甲板现在已经是火海一片。
但就在他们能走远之前,又一团浓烟腾起,又一声轰鸣,而这次克拉尔苏号战栗着被击中。可恶,地火啊,他们到底有多少这种东西?茜奈特站起来走到栏杆旁,想看清这个什么加农炮,尽管不知道自己能对它做什么。克拉尔苏号侧面有个大洞,甲板下有人尖叫,但迄今为止,船还能动。
是那艘被埃勒巴斯特用石头砸过的船。甲板后部的有些石头已经不见,它目前能够正常浮在水面上。她没看到加农炮,但她的确看到三个人站在船头附近。两人穿暗红衣,第三人穿黑衣。在她远观时,又一个暗红衣服的人加入他们。
她能感觉到那些人的眼睛,全都盯着她本人。
守护者的船微微转向,落后得更多一些。茜奈特开始抱有希望,但随后,她就目睹了加农炮发射的瞬间。三门,又大又黑的东西,靠近右舷栏杆;它们射击时会抖动,并向后滚,几乎同步。片刻之后,传来巨大的碎裂声和一声闷响,克拉尔苏号颤抖得就像被五级海啸击中。茜奈特抬头,正好看到主桅杆碎成木片,然后一切都乱了。
桅杆嘎吱响着,像被伐倒的大树一样倒下,而它击中甲板的力量也同样巨大。有人尖叫。船在呻吟,开始向右倾斜,被掉落了拖在船后的船帆拖累,她看见两名水手跟船帆一起落水,会摔死,或被帆布、绳索和木料压迫,窒息,而大地保佑,她已经无法为他们考虑。桅杆挡在她和导航甲板之间。她和艾诺恩、考鲁被隔开。
而守护者们的船现在已经开始逼近。
不!茜奈特向水面发力,试图吸取某些东西,任何东西,到她疲惫不堪的隐知盘里。但那里什么都没有。她的头脑平静如玻璃板。守护者太近了。
她无法思考。她手忙脚乱爬过残留的桅杆,被一团绳子绕住,不得不挣扎了好久,感觉就像很多小时,为自由抗争。等她终于重获自由,每个人却都在跑向她的来路,玻钢剑和标枪在手,呼喊、号叫,因为守护者的船就在那边,而且他们在强行登船。
不。
她能听见四面八方都有人惨死。守护者带了一支部队来,某个社群的民兵,他们花钱雇来,或者强行调用,战斗双方实力差距极大。艾诺恩的人可靠,有经验,但他们通常的目标只是装备奇差的商船和客船。茜奈特到达导航甲板——艾诺恩不在那里,他一定是到下面去了,她看到艾诺恩的表姐伊赛拉用她的玻钢刀劈开一名民兵的脸。后者中刀后脚步踉跄,但随后又反击回来,用他的刀刺穿了她的肚腹。当她倒地,敌人把她推开,她压在另一名喵坞人的身上,那人也已经死难。每一分钟,都有更多敌军登船。
到处都是一样的局面。他们在失败。
她必须赶到艾诺恩和考鲁身边。
甲板之下几乎没有人。所有人都已经上甲板保护船只。但她可以感觉到那份轻颤,考鲁的恐惧带来的反应,她循迹来到艾诺恩的房间。她刚一伸手,门就自己打开,艾诺恩持刀跃出,险些刺伤了她。他停住,发愣,她看他身后,发现考鲁被绑在船艏下的一个篮子里——据说,这是全船最安全的位置。但就在她傻傻站在原地时,艾诺恩抓住她,把她推入房间。
“什么——”
“留在这里,”艾诺恩说,“我必须去战斗。做你必须做的任何——”
他没能说出更多。有人在他身后行动,快得让茜奈特来不及出声警告。一个男人,腰部以上赤裸。他两手拍在艾诺恩头部两侧,十指张开,像蜘蛛一样搭在他的脸颊上,他对茜奈特诡秘一笑,艾诺恩两眼瞪大。
然后就是——
哦,大地,就是——
她感觉到了那个过程,在它发生时。并不仅仅在隐知盘里。它就像石头刮伤她的皮肤;像裂缝贯穿她的骨骼;它就是、它就是,它就是艾诺恩内在的所有一切,他的所有力量、精神、美丽和血性,全被化为邪恶。放大,集中,然后用最恶毒的方式反噬他本人。艾诺恩没时间感觉到恐惧。茜奈特也没时间尖叫,艾诺恩就已经全身解体。
这就像近距离观察一场地震。目睹大地开裂,眼看碎片和尘屑刚刚还在一处,随即四处迸飞。只不过这次发生在血肉之躯上。
巴斯特,你从未告诉过我,你没有讲述过这情形是什么样
现在艾诺恩在地上,成了一堆。杀害他的守护者站在那里,浑身沾满血迹,仍在诡异地笑。
“啊,小东西。”一个声音说,她的血液都像是石化了,“你在这里啊。”
“不。”她轻声说。她摇头,不肯相信这是真的,退步向后。考鲁在哭。她再次向后,碰到了艾诺恩的床,她摸索那篮子,把考鲁抱进怀里。男孩紧抱母亲的身体,战栗着,特别可怜地打着嗝。“不。”
没穿上衣的守护者向侧面扫了一眼,然后他撤开一步,让另一个人进来。不。
“我们没必要搞出这类戏剧化的场面,达玛亚。”沃伦的守护者沙法轻声细语地说。然后他停住,看似有几分抱歉。“茜奈特。”
她已经几年没有见过他,但他的声音没变。他的脸也还是原来的样子。他从无变化。他甚至还在微笑,尽管当他察觉艾诺恩死去后留下的那摊杂乱血肉时,显出一丝厌恶。他扫了一眼半裸的守护者;那人还在笑。沙法叹了口气,但也向他报以微笑。然后他们就把那种特别特别可怕的微笑转向茜奈特。
她不能回去。她绝不会回去。
“还有,这位是谁?”沙法微笑,他的视线盯紧了她怀里的考鲁。“真可爱。埃勒巴斯特的?他也活着吗?我们都想见埃勒巴斯特,茜奈特。他现在何处?”
有问必答的习惯太根深蒂固。“一个食岩人带走了他。”她的声音在颤抖。茜奈特再次后退,头抵在了舱壁上。现在已经无路可逃。
她认识沙法那么久,第一次见他吃惊地眨眼睛。“一个食岩——唔,”他清醒过来,“我知道了。这么说来,我们本应该杀死他的,在他们抓住他之前。当然,这是为他好;你都无法想象他们会对他做的事,茜奈特。啊,可怜。”
然后沙法又在微笑,而她想起了自己努力忘记的一切。她再次感到孤单、无助,像很久以前的那天,她在佩雷拉村附近时一样,迷失在可憎的世界里,无依无靠,除了一个,把他的爱包裹在痛苦里的男人。
“但他的孩子,将是个非常值得的替代品。”沙法说。
你知道,生命中的有些瞬间,会让一切都改变。
考鲁的哭号声,带着恐惧,也许甚至连小小的他,也已经懂得了父亲们的遭遇。茜奈特无法安慰他。
“不。”她又说,“不。不。不。”
沙法的笑容消退:“茜奈特。我跟你说过。永远不要对我说不。”
即便是最坚硬的岩石也可能破碎。那只是需要适当的力,用在适合的角度。一个支点,压力和弱点集中的地方。
答应我,埃勒巴斯特曾说。
不惜代价,艾诺恩曾经想要说。
而茜奈特说:“不,你这混蛋。”
考鲁在号哭。她把她的手捂在孩子的口鼻上,让他安静,给他安抚。茜因会保护他的安全。她不会让这些人夺走他,奴役他,把他的身体变成一件工具,把他的头脑变成一件武器,让他的一生成为对自由的反讽。
你理解这些时刻,我觉得,本能地理解。这是我们的本性。我们生于这样的压力之下,有时候,当局面无法承受。
沙法变了脸:“茜奈特——”
“混蛋,那个不是我的名字!我对你想说不就说不,你这杂种!”她这些话是尖叫出来的。唾沫从她唇边飞溅。她心里有个黑暗又沉重的空间,比食岩人还要更沉重,比一座山还要重很多,而它正在像一眼沉降井那样,吞噬其他一切。
她爱的所有人都死了。每个人,除了考鲁。如果他们抢走他——
——有时候,即便是我们也会……碎裂。
一个孩子,就算从未生活过,也胜过作为奴隶活着。
那样,他还不如死了。
更好的选择,是她自己死。埃勒巴斯特会因此恨她,因为留他一人独活,但埃勒巴斯特不在这里,而活着跟生活,并不是一回事。
于是她向上探寻。直上云天。紫石英碑就在那里,头顶,等待着,像死者一样耐心,就像它通过某种渠道得知,这一刻终将来到。
她现在向它伸手,祈祷埃勒巴斯特是对的,这东西的确强大得让她无法驾驭。
而随着她的意识融化在宝石色的光线和棱角分明的波动中,当沙法倒吸凉气,终于明白过来并且扑向她,当考鲁的双眼扑闪着闭合,被她的手按到窒息——
她打开自身,让远古的未知力量尽情涌入,把整个世界撕开。
这里是安宁洲。这里是远离它东海岸的一个地方,赤道略微偏南。
这儿有座小岛——一系列不稳定的小块陆地中的一个,通常存在不过几百年。这座已经存续数千年之久,证明了居民的智慧。这是那座小岛死亡的瞬间,但至少,还有一些居民幸存,可以逃到别的地方。也许会让你感觉好一些。
那块飘在岛屿上空的紫石英碑搏动过,一次,有一大波能量在涌动,任何见证过前社群埃利亚末日的人,对此都会感到熟悉。这次搏动平息时,下方的海洋波涛翻涌,岩石海底震撼不息。石峰——湿漉漉,形如刀剑的石峰,从波涛间刺出,完全摧毁了漂浮在小岛近海的那些船只。每艘船上都有一些人(有些是海盗,有些是他们的敌人)被刺穿,他们周围的死亡丛林太过浓密。
这场剧震从这座小岛出发,沿着漫长、弯曲的路线扩展,形成一长链参差不齐的枪矛状突起,从喵坞的港口一直延伸到埃利亚遗址。一座跨海桥。尽管不是任何人愿意走的那种,但毕竟。
等到所有死亡都已发生,方尖碑恢复平静,只剩屈指可数的人还活着,全都漂浮在下方的海面上。其中一人,是个女性,在她的船的碎屑间昏迷不醒地漂浮。离她不远处,还有个更小的身形(一个小孩)也浮在水面上,但脸朝下。
跟她一起的幸存者们将会找到她,带她去大陆。她将在那里流浪,迷失路途,也在迷失自我,长达两年之久。
但并非独自一人——因为,你知道啦,我就是在那时找到了她。方尖碑搏动的瞬间,就是她的存在展示给全世界之时:一个承诺,一个要求,一份邀请,吸引力强得无法抵挡。那时,我们中的很多人都在向她的所在地集中,但是我第一个找到她。我击退其他人,一直跟踪她,监视她,守护她。我很高兴她能找到那个名叫特雷诺的小镇,并过上了一段舒心的日子,尽管不算幸福。
我最终向她做了自我介绍,那是十年之后,在她离开特雷诺的路上。当然,这不是我们做这类事的通常方式;我们通常不会寻求跟她这样的人建立人际关系。但她很特别,过去和现在皆然。你,过去和现在,也都很特别。
我跟她说,我的名字叫霍亚。这名字好得不能再好。
这就是一切的开始。倾听吧。铭记吧。世界就是这样改变的。


第二十三章
你,只需要你自己
凯斯特瑞玛有座闪亮的房子。它在巨大晶体球的最底层,你觉得,它一定是被建成的,而不是自己生长出来:它的墙壁不是削出来的晶体块,而是被开采出来的云母石片,上面镶嵌着极细小的结晶,美丽程度并不比更大型的同类逊色,尽管没有那样夸张惊人。为什么会有人搬运这么多石片到这里,用它们盖了一座房子,明明周围就有那么多现成的套房无人居住,你完全没头绪。你没问,你也不关心。
勒拿跟你一起来,因为这里就是社群的官方指定病院,而你来看的人也是他的病人。你却把他挡在门口,你脸上的某种表情一定让他看出了危险。所以在你单独进入房间时,他并未抗议。
你缓缓穿过开着的门廊,在你隔着病院宽大的主厅看到食岩人的时候停住。安提莫妮,是的;你几乎要忘记埃勒巴斯特给她起的名字了。她平静地回望你,整个人跟白墙几乎难以区分,除了她指尖的锈色,和她“头发”与眼睛处的浓黑。她跟上次见你的时候毫无区别,那已经是十二年前,喵坞被毁的那一天。但话说,对她们这类生物,十二年不值一提。
你还是对她点点头。礼貌要求你这样做,你心里还有几分是支点学院培养出来的那个女人。你可以对任何人以礼相待,不管有多么痛恨他们。
她说:“不要更靠近了。”
她不是在对你说话。你转身,并不意外地看到霍亚在你身后,他从哪里来的?他现在跟安提莫妮一样安静,安静得不自然,这让你终于察觉,他并不呼吸。他从来都不呼吸,在你认识他的所有这段时间里。可恶,你怎么会没发现这个的?霍亚看她,眼里同样是持续的怒目威胁,跟面对依卡的食岩人时一模一样。也许他们谁都不喜欢谁。这要是同族聚会,可就尴尬了。
“我对他没有兴趣。”霍亚说。
安提莫妮的眼睛移到你的方向,看了一会儿。然后她的视线回到霍亚方向。“我对她的兴趣,也仅仅是因为他。”
霍亚没说话。也许他在考虑这件事;也许这是和解的邀请,或者说划分势力范围。你摇摇头,从两人身旁绕开。
主厅后部,在一堆靠垫和毯子上,躺着一个瘦削的黑色身形,正在喘息。它微微动了下,在你靠近时缓缓抬起头。你蹲下来,正好在他胳膊够不到你的距离上,你认出他,松了一口气。一切都变了,但至少,他的眼睛还是原来模样。
“茜因。”他说,声音粗重沙哑。
“伊松,现在是。”你习惯性地说。
他点头。这似乎让他感到痛苦;有一会儿,他紧闭双眼。然后他又吸一口气,显然在努力放松,状态恢复了一些。“我早知道你没有死。”
“那你为什么没来找我?”你说。
“我也有我的问题需要处理。”他微微一笑。你真的听到他左脸上的皮肤沙啦作响——那里有一大块烧伤痕迹。他的眼睛望向安提莫妮,动作慢得像食岩人。然后他把注意力转回你这里。
(对她,茜奈特。)
对你,伊松。可恶,你最终搞清楚自己真正是谁的时候,会很高兴的。
“而且我一直很忙。”现在埃勒巴斯特抬起右臂。它中途突然就没了,从前臂中段开始。他上半身没穿任何衣服,所以你可以清晰地看出发生过的事。他的身体已经所剩不多,失去了好多个部分,而且他身上有血腥味、脓臭味,还有尿液和烤肉的味道。但胳膊上的伤,却不是他从尤迈尼斯的大火中遭受的,或者说至少不是直接遭受。他的断臂末端扣着某种坚硬的棕色物品,绝对不是皮肤:太硬,能看到的组成部分,质地也太像石灰岩。
石头。他的胳膊变成了石头。不过,多数都已经消失了,而那个断臂是——
——牙齿印。那些是牙齿印。你又一次看安提莫妮,想起一种钻石质的笑容。
“听说你也很忙。”巴斯特说。
你点头,终于把视线从食岩人身上拖开。(现在你知道他们吃什么样的石头了。)“喵坞之后,我……”你不确定该怎么说。这世上有些哀戚,深沉得无法承受,而你却承受过一次又一次。“我需要过不同的生活。”
这样说毫无道理。但埃勒巴斯特发出轻柔的声音表示认同,就像他能理解。“至少,你一直保有自由。”
如果隐藏自己的一切也算自由的话。“是的。”
“安顿下来了吗?”
“结了婚。曾有两个小孩。”埃勒巴斯特沉默了。他脸上有那么多烧黑的伤口,还有石灰质的棕色石头,你看不出他是在微笑,还是在皱眉。但你假设为后者,于是你补充说,“他们两个都……像我。我曾……而我丈夫……”
语言会让事件变真实,甚至连回忆都没有这样的威力,于是你停在那里。
“我理解你为什么杀死了考伦达姆。”埃勒巴斯特说,很小声。然后当你蹲在那里摇晃,真的被那句话打击到眩晕时,他又给了你致命的一下。“但我永远不会原谅你这样做。”
去死吧。他去死。你也去死。
你花了一点儿时间才能回应。
“如果你想杀我,我可以理解。”你最终吃力地说。然后你舔舔嘴唇。咽下口水。然后恶狠狠吐出后面那句话。“但首先,我要先把我丈夫杀掉。”
埃勒巴斯特发出一声嘶嘶响的叹息:“为你的另外两个孩子。”
你点头。奈松还活着,但在当前情况下,这点并不重要。杰嘎把她从你身旁强行带走,这已经是足够大的侮辱了。
“我不会杀你的,茜——伊松。”他听起来很累。也许他没听到你发出的小声音,那并不是解脱,也不是失望。“就算我能做到,也不会那样做。”
“就算你——”
“你还能做到吗,现在?”埃勒巴斯特一如既往地无视你的困惑继续提问。除了身体被重创之外,他还真是一点儿都没变。“你在埃利亚城利用过榴石碑的力量,但那块已经半死。你在喵坞一定用过紫石英碑,但那是……极端情况。你能自如使用吗,现在?”
“我……”你不想理解。但现在你的眼光被其他对象吸引,离开了这个曾是你导师、情人、挚友的可怕人物。在侧面,埃勒巴斯特身后,有个奇怪的东西倚在病院墙上。它看似一把玻钢剑,但剑刃太长太宽,并不实用。它有一副巨大的剑柄,也许因为剑刃傻长,还有个横档儿,第一次有人想用它切肉或者划开绳套,那地方就会碍事。而且它并不是玻钢铸造,或者说至少不是你见过的任何玻钢。它是粉红色,接近红,而且,
而且。你瞪着它。看透它。你感觉到它试图把你的意识吸引进去,向下深入。坠落,向上的坠落。穿过闪耀的、棱角分明的紫光组成的无尽走廊——
你猛吸一口气,警觉地收摄心神,然后瞪着看埃勒巴斯特。他又在笑,痛苦地笑。
“尖晶石碑,”他说,确定了你的震惊,“那个是我的。你有没有让它们中的任何一个属于你吗?你召唤时,方尖碑会不会来?”
你不想懂,但你的确懂。你不愿相信,但实际上,你一直都相信。
“是你扯开了北方的断裂带,”你一口气说。你的双手握成拳。“你让这片大陆破碎。你让这次灾季开启。用那些方尖碑!你做了……所有这些。”
“是的,用那些方尖碑,而且有那些站点维护者帮忙。他们现在都得到了安宁。”他带着杂音嘘出一口气,“我需要你的帮助。”
你的本能反应就是摇头,但并不是要拒绝他:“去填补它吗?”
“哦,不,茜因。”这次,你甚至懒得纠正他。你的眼睛无法离开他那张被逗笑的,几乎像骷髅一样的脸。当他说话,你察觉他的一部分牙齿也已经变成石头。他身上还有多少器官这样变化了?他这副样子还能活多久,应该活多久?
“我并不想让你去修补它。”埃勒巴斯特说,“那只是连带损失,但尤迈尼斯罪有应得。不,我想让你去做的,我的达玛亚,我的茜奈特,我的伊松,是让它更严重。”
你瞪着他,完全无语。然后他探身向前。显然这对他来说极为痛苦;你听到他的肌肉嘎吱响着拉伸,还有隐约的断裂声,应该是他身上某处的石质器官裂开了。但当他靠得足够近,他又一次微笑,而突然之间你明白了过来。邪恶的,吃人的大地啊。他根本就不是疯子,他从来就没疯过。
“告诉我,”他说,“你以前有没有听说过一个叫作月亮的东西?”
附录一
一份完整的第五季档案,
覆盖桑泽赤道联盟成立前后全部记录,从最初到最近时期
窒息季:帝国纪元2714-2719
可能成因:火山喷发
地点:德弗特里斯附近的南极地区,阿考克火山喷发,导致半径五百英里范围内飘满细灰组成的云团,吸入人体后可以在肺部和黏膜处结块。南半球五年没有阳光。尽管北半球受灾较轻(仅两年)。
酸季:帝国纪元2322-2329
可能成因:十级以上强烈地震
地点:未知;远海
突然的板块漂移,导致一系列火山喷发,地点与一条主要喷流[1]重合。这条喷流因火山成分影响而变为酸性,流向西海岸,并最终环绕过安宁洲大部分。多数沿海社群都在最初海啸中被毁灭;剩余社群或者解体,或者被迫搬迁,因其舰队和港口设施被腐蚀,渔业资源枯竭。云层导致的大气成分锢囚现象持续数年。沿海pH不适合人类生活的状况持续至灾季后多年。
沸腾季:帝国纪元1842-1845
可能成因:大湖区水底的岩浆溢出
地点:南中纬,泰卡里斯湖联区
岩浆溢出导致上百万加仑水蒸气和颗粒物进入大气层,进而导致大陆南半部酸雨和大气层锢闭现象。但北半部未受负面影响,所以,该时期是否可算是真正的灾季,考古术师之间存有争论。
毒气季:帝国纪元1689-1798
可能成因:采矿事故
地点,北中纬地区,赛斯特方镇
一场完全人为导致的灾季,触发事件为北中纬东北角煤矿工引致的地下火灾。相对温和的灾季,偶尔会有阳光照射,除局部地区外,未出现酸雨和灰雨现象。仅有少数社群宣布实行灾季法。赫尔汀城约有一千四百万人死于最初的天然气喷发和快速扩展的火热地陷,直至帝国原基人成功平息并封闭大火,令其不再延烧。剩余部分只能被孤立起来,并继续燃烧长达一百二十年。大火产生的烟灰沿主要风向传播后,导致呼吸问题,以及偶然的区域性窒息死亡事件,持续数十年。北中纬地区失去煤矿资源后的连锁反应,使地热和水电取暖方法更为普及。导致了匠师认证局的设立。
獠牙季:帝国纪元1553-1566
可能成因:海底地震导致超级火山爆发
地点:北极裂谷
一场海底地震的余震导致北极点附近此前未知的岩浆热点撕裂。随之引发超强火山爆发。亲历者声称,远至南极地区都能听到爆炸声。灰尘进入大气层上部,很快飞遍全球各地,尽管北极地区受灾最重。由于上次灾季已经过去大约九百年,部分社群准备不足,导致灾季损失加重;当时社会的主流见解,以为灾季不过是传说。吃人的传闻,从北方一直到赤道区都曾出现。这次灾季结束时,支点学院设立于尤迈尼斯城,并在北极和南极设立分支机构。
菌灾季:帝国纪元602年
可能成因:火山喷发
地点:赤道西部
东赤道地区季风雨季发生一系列火山喷发,导致该地区湿度上升,并在大陆百分之二十的区域内阻断阳光长达六个月之久。尽管与其他灾季相比,这次还算温和,但其发生的时间,给菌类繁殖创造了完美的外部条件,菌类爆发式生长,从赤道一直扩展到南北中纬地区,让当时充当主食的摩罗奇(此物种当前已灭绝)全部绝收。由此造成的饥荒被载入官方测地学纪录中,将这次灾季延长到四年(菌灾两年后结束,又过两年,农业生产和食品流通体制也得以恢复)。几乎所有受灾社群都能依靠自有存粮维持生存,由此证明了帝国改革及灾季应对计划的效果。灾后,北中纬及南中纬地区的更多社群自愿并入帝国。开启了帝国的黄金时代。
疯狂季:帝国纪元前3年——纪元后7年
可能成因:火山喷发
地点:基亚希低地
一座古老超级火山的多个岩浆活跃点喷发(同样的事件也导致了双连季,据信发生于大约一万年前),导致大量橄榄石和其他深色火成碎屑进入空中。因此形成的十年黑暗,不只像平常的其他灾季一样带来严重破坏,也导致大大高于正常比例的精神病症。赤道区桑泽联盟(通常被称为桑泽帝国)就诞生于本次灾季期间。桑泽军阀首领瓦里瑟通过使用心理战术,征服了众多积弱的社群。(参见《疯狂的艺术》,多人合著,第六大学出版社)第一缕阳光重现时,她被加冕为皇帝。
[编者按:桑泽联盟建立之前灾季的很多信息,都存在互相矛盾或有待确证之处。以下是2532年第七大学考古大会认同的灾季]
浪游季:帝国纪元前大约800年
可能成因:磁极偏移
地点:未知
这次灾季导致当时几种主流农作物灭绝,以及长达二十年的饥荒,因为地磁北极位置移动之后,很多传粉动物都陷入了混乱。
易风季:帝国纪元前大约1900年
可能成因:不可确知
出于未知原因,季风方向都出现了偏转,持续多年后才恢复正常。人们公认这是一次灾季,尽管缺乏大气锢闭现象,因为只有规模巨大(并可能发生在远洋地区)的地质事件,才可能导致这种现象。
重金属季:帝国纪元前大约4200年
可能成因:火山喷发
地点:南中纬近海地区
一次火山喷发(据信为伊尔戛山)导致十年的大气锢闭,安宁洲东部大范围的水银污染使情况雪上加霜。
黄海季:帝国纪元前大约9200年
可能成因:未知
地点:东部和西部沿海,以及南至南极的近海地区
这场灾季的相关情况完全来自赤道地区文化遗迹中的书面记录。出于未知原因,一次大范围的细菌爆发,导致几乎所有近海生物中毒,并造成沿海地区遭受长达数十年的饥荒。
双连季:帝国纪元前大约9800年
可能成因:火山喷发
地点:南中纬
根据那个时代流传下来的谣曲和口述历史材料所示,一座火山喷发导致长达三年的大气锢闭。正当这场灾害影响开始消除时,另一座火山口又随后喷发,导致大气锢闭延长三十年之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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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1] 围绕大地的一条强而窄的高速气流带,集中在对流层顶或平流层,在中高纬西风带内或低纬度地区都可能出现。其水平长度达上万公里,宽数百公里,厚数公里。——译者注
附录二
安宁洲全部方镇通用词汇简表
南极,南极人(Antarctics):大陆最南端高纬度地区。也指来自该地区社群的人。
北极,北极人(Arctics):大陆最北端高纬度地区。也指来自该地区社群的人。
灰吹发(Ashblow Hair):一种明显的桑泽血统特征,在当前繁育者职阶的标准体系中被认为有正面作用,有此特征者被优先选择。灰吹发明显更加粗糙稠密,通常呈向上喷涌状;长度足够时,发丝会下垂到脸部周围和肩膀上。这种发质耐酸蚀,浸水后保水量少,在极端情况下,被证实具有灰尘过滤能力。在多数社群,繁育者标准只强调发质;但在赤道地区,繁育者通常还要求天然的“灰烬型”发色(铅灰色到白色之间,以出生时为准),才能得到认可。
杂种(Bastard):出生时没有职阶的人,只有父亲身份不明的男孩才可能沦入此类。那些表现优异的人,可能在社群命名时,获准使用他们母亲的职阶。
喷射口(Blow):一座火山。在某些沿海语言中,也被称为火焰之山。
地热点(Boil):地热喷泉、温泉,或水蒸气喷射口。
繁育者(Breeder):七大常见职阶之一。繁育者是因为良好健康状况和身体特征被优选出来的个人。在灾季,他们负责维护血统健康,并通过选择方法改良社群或种族。生为繁育者,而又未能达到社群职阶要求的人,可以在社群命名时选用一位近亲的职阶。
储藏库(Cache):用于储存食物和其他补给品。社群随时保留储藏库,配置警卫并上锁,以备第五季来临。只有得到认可的社群正式成员才有资格分享储藏库中的物资,尽管成年人可以用他的份额养育未获得认可的孩童或其他人等。单个家族经常也维护他们自己的家族储藏库,同样严加看护,不给非家族成员使用。
切拜基人(Cebaki):切拜基族人。切拜克曾是一个民族国家(桑泽帝国时代之前的政治系统,如今已经被废弃),位于南中纬地区,尽管在多个世纪之前被桑泽帝国征服之后,其领土已经重组为方镇治理结构。
沿海人(Coaster):沿海社群成员。很少有沿海社群有钱雇用帝国原基人抬升岛礁,或用其他方式保护社群不受海啸威胁,所以沿海城市总是需要不断重建,因而比较容易缺乏各种资源。大陆西海岸人常常皮肤苍白,直发,有时双眼长有内眦褶。而东海岸居民更多皮肤黝黑,鬈发,有时双眼长有内眦褶。
社群(Comm):社会群体。帝国统治系统中最小的社会政治单位,通常对应一座城市或者村镇,尽管很大的城市可能包括几个社群。社群中得到认可的成员,是那些有权获得藏库份额,享受保护的人,他们相应地通过纳税等形式向社群做贡献。
无社群者(Commless):罪犯及其他未能得到任何社群接纳的人。
社群名(Comm Name):多数帝国公民名字的第三个部分,表明他们的社群归属和权益。这个名字通常在青春期授予,作为长大成人的标志,表明此人已经被认可为社群中有价值的一员。新加入社群的移民可以要求改用新的社群名;如被接受,新社群名就将成为其名字的一部分。
童园(Creche):因年幼而无法工作的孩童受照顾的场所,以便成人可以为社群完成必要工作。条件允许时,也是学习场所。
赤道地区,赤道人(Equatorials):靠近并包括赤道在内的低纬度地区,沿海地带除外。也代指赤道地区社群成员。由于气候舒适,大陆板块相对稳定,赤道地区社群往往繁荣富庶,政治影响力强大。赤道地区一度是旧桑泽帝国的核心。
断层(Fault):岩层破裂较为频繁,严重地震和火山喷发较常见的地区。
第五季(Fifth Season):特别漫长的冬季(按帝国标准,持续时间要达到六个月以上),因地质灾害活动,或其他环境剧变而引起。也简称为灾季。
支点学院(Fulcrum):旧桑泽帝国人建立的半军事组织,成立于獠牙季之后(帝国纪元1560年)。支点学院总部位于尤迈尼斯城,尽管在南北两极还有两座分院,以便覆盖尽可能广阔的地域。支点学院训练出的原基人(或称为“帝国原基人”)能够合法使用原基力,过程受到该组织严格规约,并有守护者严密监视;而通常来讲,这种行为是被禁止的。支点学院自主管理,自给自足。帝国原基人身着标志性的黑色制服,俗称“黑衫客”。
地工师(Geneer):词源为“地学工程”。指从事土木项目的工程师——地热设备、隧道、地下基础设施、采矿等。
测地学家(Geomest):研究自然界中的岩石及其分布问题的学者,有时也泛指科学家。狭义的测地学家研究岩性学、化学和地理学,这些在安宁洲都不被看作单独学科。少数测地学家专门研究原基力学——对原基力及其影响的研究。
绿地(Greenland):多数社群保有的一片休耕地,通常在城镇围墙以内,或墙外的近处,《石经》建议设置的区域。社群绿地在任何时期都可以用来进行农业生产或牲畜养殖,或者在非灾季充当公园,闲置休耕等。个体家族也经常维持他们自己的家庭绿地或花园。
料石生(Grits):支点学院名词,指尚未获得戒指,仍在进行基础训练的原基人儿童。
守护者(Guardian):某组织成员,据说该组织诞生于支点学院之前。在安宁洲,守护者负责追踪、保护、制约和指导原基人。
帝国大道(Imperial Road):旧桑泽帝国最伟大的创新之一,是一个公共道路网(有路基的大路,适合步行或乘马)连接所有主要社群和绝大多数较大方镇。公路由地工师和帝国原基人协作建造,原基人在地质活动剧烈的地区选择最稳固的路线(或者平息地质活动,如果没有稳定路线可选)。然后地工师将水源和其他资源集中在道路近处,以方便灾季旅行。
创新者(Innovator):七大常见职阶之一。创新者是富于创意,善于用智慧解决实际问题的人,在灾季负责解决技术和物流等问题。
克库萨(Kirkhusa):一种体形中等的哺乳动物,有时被当作宠物豢养,或用于看家、畜牧等。通常为植食性;在灾季变成肉食动物。
工匠(Knapper):制作小型工具的人,原料包括石材、玻璃、兽骨等。在大型社群,工匠可能会使用机械设备或批量生产技术。加工金属的工匠通常能力低下,俗称“修补匠”。
讲经人(Lorist):研习《石经》和历史传说的人。
硬皮瓜(Mela):中纬度地区植物,跟赤道气候下的甜瓜接近。硬皮瓜是贴地生长的藤蔓植物,果实通常在地上。但在灾季,果实会在地下长成球根状。有些种类的硬皮瓜的花朵会捕食昆虫。
冶金术(Metallore):跟炼金术和天文术一样,都是臭名昭著的伪科学,被第七大学的专家们斥责过。
中纬区,中纬人(Midlats):大陆上纬度“中等”的地区,那些赤道区与北极、南极地带之间的部分。也指来自中纬区的人(有时也称为“中纬居民”)。这些地区被看作安宁洲的偏远地带,尽管那里出产全世界大部分食物、原料和其他重要资源。共有两个中纬区:北方(北中纬区)和南方(南中纬区)。
新社群(Newcomm):对上次灾季结束后新兴起社群的俗称。至少熬过一次灾季的社群被认为更适合生活,因为已经证明了他们的效率和强大。
维护站(Nodes):帝国在安宁洲各地设立的维护网络,用于平息地质事件。由于支点学院训练出的原基人相对稀少,维护站主要集中在赤道地区。
原基人(Orogene):拥有原基力的人,无论是否经过训练。
贬义词:基贼。
原基力(Orogeny):运用热能、动能或其他形式的能量控制地质活动的能力。
方镇(Quartent):帝国政府体系的中层。四个地理位置接受的社群组成一个方镇,每个方镇有一位行政长官,管辖单个社群头领,而行政长官又向上级地区长官负责。每个方镇最大的社群就是它的主城;大型方镇的主城之间,有帝国道路网络连接。
地区(Region):帝国政府系统的最上层。帝国认可的地区包括北极区、北中纬区、西海岸区、东海岸区、赤道区、南中纬区和南极区。每个地区都有一位地区长官,管辖所有本区方镇行政长官。地区长官由皇帝正式任命,尽管在实际生活中,它们往往由尤迈尼斯领导者挑选,或直接来自尤迈尼斯领导者阶层。
抗灾者(Resistant):七大常见职阶之一。抗灾者是在饥荒与疾病威胁下拥有强大生存能力的人。在灾季,他们负责照料病弱者,以及处理尸体。
戒指(Rings):用于在帝国原基人内部表示等级。未定级的受训者必须通过一系列考验,才能记得他们的首枚戒指。十戒是一名原基人能够达到的最高等级。每枚戒指都是用打磨过的半珍贵宝石制成。
驿站(Roadhouse):每条帝国大道和很多稍低等级道路沿线都有的站点。所有驿站都有一个水源,而且靠近可耕种的土地、森林或其他资源。很多驿站位于地震活动最少的地区。
逃生包(Runny-sack):一个易于携带的小包,内有补给品,多数人在家中常备,以防发生地震和其他紧急状况。
安全茶(Safe):一种饮料,传统上被用于谈判,潜在敌对各方的首次相遇,以及其他正式商讨场合。其中含有一种植物提取液,会对任何其他添加物的存在做出反应。
桑泽(Sanze):最早是赤道区的一个民族国家(番国——帝国时代之前存在的政治体系,目前已消失);桑泽人的发源地。疯狂季结束后(帝国季7年),桑泽国被解散,取而代之的是桑泽人赤道联盟,包括六个以桑泽人为主体的社群,由尤迈尼斯的领导者瓦里瑟皇帝统治。联盟在灾后迅速扩张,到帝国纪元800年,最终统一了安宁洲所有地区。在獠牙季前后,联盟开始被俗称为“旧桑泽帝国”,简称“旧桑泽”。后根据帝国纪元1850年的希尔汀协定,联盟正式宣布解体,因为本地控制(在尤迈尼斯领导者阶层的指导下)被认为更能有效应对灾季。事实上,多数社群仍奉行帝国原有的政府、财政、教育及更多其他体系,多数地区长官也依然向尤迈尼斯纳税。
桑泽人(Sanzed):桑泽种族成员。按照尤迈尼斯繁育者标准要求,理想型的桑泽人是古铜色皮肤,灰吹发,体格为健壮型或丰满型,成人身高不低于六英尺。
桑泽标准语(Sanze-mat):桑泽族使用的一种语言,也是旧帝国的官方语言。现在是整个安宁洲的通用语。
灾季法(Seasonal Law):军事化管理法,可以由任何一位社群首领、方镇长官、地区长官或受到认可的尤迈尼斯领导者宣布开始施行。在灾季法实施期间,方镇和地区管理职能暂停,社群作为独立的社会政治实体运行,尽管依据帝国政策,与本地其他社群间的合作是被大力倡导的。
第七大学(Seventh University):一所著名大学,以测地学和《石经》研究见长,目前由帝国资助,坐落于赤道城市迪巴尔斯。这所大学的前身曾为私立,或接受团体管理;值得一提的有阿姆-伊莱特的第三大学(大约帝国纪元前3000年),当时被视为一个主权番国。较小的地区性大学和方镇设立的学院向第七大学缴纳贡金,以换取专业指导和其他资源。
隐知力(Sesuna):对大地运动的感知能力。与此机能对应的器官叫作隐知盘,位于脑干位置。动词形式:隐知。
地震(Shake):一种地质活动。
破碎之地(Shatterland):常被严重的和(或)非常近期地质灾害扰动的地区。
哑炮人(Stillheads):一个贬义词,原基人用来称呼缺乏原基力的人,通常减缩为“哑炮”。
食岩人(Stone Eaters):一种罕见的人形智能物种,其肌肉、毛发等部位都像石头。人类对他们的禀性所知甚少。
壮工(Strongback):七大常见职阶之一。壮工是以体力强壮见长的人,平时负责重体力劳动,灾季时负责安全。
职阶名(Use Name):多数居民名字的第二个部分,表示此人所属的职阶。世上共有二十个被认可的职阶,尽管只有七种最为常见,并在当前和旧帝国时期通用。每个人都继承父母中同性别一方的职阶,理论依据是,有用的特性常常通过这种方式遗传。
致谢
这部奇幻小说部分诞生于太空。
如果你读到原稿最后一行,可能就会发现线索。全书最早的创意,萌发于“发射台”——一个当时由NASA(美国航空航天局)资助的工作坊,我是在2009年7月参加过。“发射台”项目的目标,是让对媒体观点有影响的人士集中起来(令人震惊的是,科幻和奇幻小说作者也在其中),确保他们理解真正的科学,如果他们要在书面作品中涉及此类元素。要知道,公众对天文学的很多误解,都是作家们传播的。但是我这本书呢,却把天文学跟有感情的石头人拼装到了一起,恐怕在正确传播科学知识方面,还是乏善可陈。对不起喽,发射台的同学们。
我不能跟你们说那次激烈又神奇的讨论,让我脑子里最早播下这部小说种子的那次。(因为致谢要短小啊。)但我可以告诉大家,那样激烈又神奇的讨论,在发射台这里是常态,所以如果你也是一位意见领袖,并且有机会参与这件事,我强烈建议你抓住机会参加。
而且我必须要感谢那年一起参加发射台活动的人,他们都对这本书的最早构思有帮助,不管他们本人有没有意识到。随手一写,应该包括麦克·布拉瑟顿(工作坊总监,怀俄明大学教授,本人也是一位科幻作者);菲尔·普赖特,那位坏蛋天文学家(听我解释哦,这只是个头衔啦,他并不是真的坏蛋,我是说……算了,自己查一下他的资料吧);盖伊和乔·赫尔德曼;派特·凯迪甘;科学喜剧人布莱恩·马洛;塔拉·弗雷代特(现在改姓马洛了),还有高德·赛勒。
以及,深深感谢我的编辑,德维·皮莱,还有我的代理人,卢辛娜·代沃,因为他们劝服我没有放弃这部小说。“破碎的星球”三部曲是我所有作品中最具挑战性的,在《第五季》写作过程中的某个阶段,任务显得太难,压力太大,我认真想过要放弃。(实际上,我的原话应该是:“删掉这团乱糟糟的破烂儿,劈开回收站,把那里的备份也清除,然后把我的笔记本从悬崖上丢下去,再用汽车碾,然后连车带电脑一起点着,然后用反铲挖土机掩埋罪证。你开反铲挖土机要用特殊驾驶证吗?”)凯特·艾略特(另一位需要感谢的人,永远是我的导师和挚友)说这种时刻是“自我怀疑的深渊”,任何作家在重要作品完成的过程中都可能会遭遇到。我的这个,跟尤迈尼斯的地裂一样深,一样可怕。
其他帮我跨越险峰的人们:罗斯·福克斯,丹尼埃尔·弗里德曼,我的医学顾问:米基·肯代尔;我的写作组;我的日间工作老板(我不知道这位想不想被提到姓名);还有我的猫,奥兹曼迪亚斯陛下。是的,我甚至要感谢那只可恶的猫。
要让一个作家不被作品吓得屁滚尿流,需要全村人一起努力的好吧?还有,一如既往,感谢你们所有人阅读我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