速了,同时也扩大了它的轨道范围……他在寂静中默默计算着。通常,当得摩斯绕经电梯电缆时,电缆的那一段会以最大幅度摆荡,使彼此距离超过50千米,足以使引力的

干扰小到无须对电缆喷气式飞机进行分节调整。而这一次由于得摩斯速度加快,并且向外移动,使得原定时间表不及调整;电缆回到得摩斯轨道面的时间会过早。所以必须

减缓克拉克的摆荡,并且对整条电缆进行调整。非常复杂,无怪人工智能计算机无法详细列出其程序。它很可能正忙着联系其他人工智能计算机,以取得这次运作所需的整

体计算能力。这情况的形状——由火星、电缆、克拉克、得摩斯构成——想一想就很美。
“好了,它现在朝他们来了。”彼得说。
“你朋友在轨道高处吗?”萨克斯问,满心讶异。
“他们在它下面200千米处,但是他们的电梯厢正往上爬。他们把我连上了他们的摄像头,嘿,它来了……啊!噢!卡哇!萨克斯,它很可能距离电缆只有3千米!它就

从他们的摄像头边上擦了过去!”
“九死一生仍是生。”
“什么?”
“至少在真空状态中是这样。”但这次它不仅是颗一掠而过的石头,“从驾驶发动机喷出来的喷溅物尾巴怎么样了?”
“我问问……他们说,它们飞到得摩斯前面了。”
“很好。”萨克斯关掉通信。必须归功于人工智能计算机的先见之明。再绕几圈,得摩斯就会高于克拉克,电缆就不用再设法躲避它了。在此之前,只要导航人工智能

计算机相信危险存在,显然它的确相信,就不会出事了。
萨克斯在这件事上犹豫不决。德斯蒙说他会很高兴看到电缆再次倒塌。然而似乎还有些人同意他的做法。萨克斯决定就这件事不采取单方行为,因为他不确定自己对那

条地球联结带的感觉如何。最好还是把单方行为限制在他能够确认的事物上。于是他弯下腰去,播下另一颗种子。
注:
[1]  intermetallic compound,由两种或多种金属以不同比例组成的合金。——译注
[2]  tokamak,一种受控热核反应装置。——译注
Part 9 The Spur of the Moment


第九部 一时冲动
到一个新地方居住一直就是一种挑战。尼尔格峡谷的帐篷搭建工作一完成,大气分离中心就设置了几个最大的围隔充气机,帐篷因而很快地充满了从周围空气中抽取过

滤而来、气压达500毫巴的氮、氧、氩混合气体,外面空气的气压目前已达240毫巴。于是移民从开罗、山沙尼奈,从两个世界的各个角落陆续搬迁而来。
一开始人们住在活动拖车里,旁边设置一些小型的便携温室;他们用细菌和农犁翻动峡谷土壤,同时利用温室培植第一批作物,可以建造住房的树林竹丛,以及可以播

撒在农场外围的沙漠植物。峡谷底部的黏土很适合转变成土壤,不过他们仍须添加一些生物、氮、钾等——这里一如往常般含有许多磷素,以及远远超过他们所需的盐分。
就这样,他们花费大多时日在扩大可耕土壤上,同时培养温室作物,种植耐盐、耐旱的顽强植物。他们在整条峡谷上下进行交易,几乎就在搬迁至此的当天,小型市场

村落即如雨后春笋般到处出现,另外还筑造了农场之间的小径,以及一条穿过峡谷中心、沿着溪流伸展的主要道路。尼尔格峡谷前端没有含水层,于是就用一条管道从水手

峡谷抽取足够的水源,引到峡谷形成一条奔流的小溪。溪水最后聚集在乌斯钵隘口,再用管子输送到帐篷顶端。
每座农场的面积约为半公顷,几乎所有人都企图在那个空间里种植他们所需的全部食物。大部分人将土地分成六小片,依季节轮番播种农作物和牧草。每一个人对作物

栽植以及土壤增加都有一套理论。多数人种植小型经济作物、坚果、水果或林木。很多人养鸡,有些人养绵羊、山羊、猪、牛。那些牛几乎全是迷你型,比猪大不了多少。
他们尽量在谷底溪流旁开垦农场,让谷壁脚下较为粗糙的高处地面维持荒野的原貌。他们引进美国西南部落的沙漠动物,于是蜥蜴、乌龟、长腿野兔的踪影开始在附近

出现,而土狼、北美大山猫、老鹰则劫掠他们的鸡和绵羊。还有横行的鳄鱼、蜥蜴,以及蟾蜍。族群数目慢慢成长至一个量,偶尔杂有剧烈变动。植物开始自我繁殖。土地

开始展现繁荣景象。红色石壁则没有变化,依旧陡峭而崎岖地俯瞰底下位于河畔的新世界。
星期六早上是市集日,人们驾驶满载物品的货车来到市场村落。2042年初冬的一个早晨,他们聚集在黑色云层下的普拉亚布兰科贩卖蔬菜、奶制品和蛋。“你知道怎么

辨别哪颗蛋里有小鸡吗——把它们全放入一桶水里,等它们完全静止下来。那些微微抖动的就意味着里面有活着的小鸡。你可以把那些还给母鸡,剩下的吃掉。”
“一立方米的过氧化氢等同于1200千瓦的电力!另外,它重达一吨半。你不会需要那么多。”
“我们试图让它达到10亿分之几的程度,只是运气还不好罢了。”
“智利在轮耕上的成果相当不错,你不会相信的。过来看看吧。”
“暴风雨要来了。”
“我们也养蜜蜂。”
“马亚是尼泊尔语,巴赫蓝是波斯语,马沃斯是威尔士语。是,听起来确实像口齿不清,不过也可能是我发音不对。威尔士的拼写很怪异。他们也许读成马苏,或马特

,或马斯。”
然后消息在市场传开,仿佛火苗般从这里燃烧到那里。“尼尔格来了!尼尔格来了!他要在亭子里演说——”
他来了,在群众前方大步跨走,与老朋友打招呼,跟靠近他的人握手。市场村落里的每一个人都跟随着他,蜂拥在市场西端的亭子和排球场上。狂野的叫嚷不时在人群

的嗡嗡声中乍然响起。
尼尔格站上一条长凳开始讲话。他谈及他们的峡谷、火星上另一块新帐篷土地,以及它代表的意义。不过当他说到两个世界的情况时,头顶的暴风雨猛烈地席卷而来。

闪电开始击向避雷针,接着是变换速度极快的雨、雪、冰雹,然后是湿泥。
覆盖峡谷的帐篷像教堂屋顶一样陡峭,灰尘和微粒被具有压电性的外层所产生的静电排除掉;雨水顺流而下,雪纷纷滑落,在帐篷外墙脚下堆积起来,然后被大型机械

铲雪犁上面以特定角度延伸出去的长长吹风机吹开。铲雪犁从暴风来袭就在基地道路上来回滚动,努力工作。然而湿泥是个问题。由于混合着冰雪,它变成了一种如混凝土

般坚硬的寒冷物体,堆积在稍高于地基的帐篷上,这类密实物体的重量可以导致帐篷崩塌——北方就曾发生过这样的事。
所以当这场暴风越来越强,峡谷灯光也变得如树枝般褐黄时,尼尔格说:“我们最好到上边去。”于是他们全都挤进货车,驶到最近的电梯,沿着峡谷内壁上到顶部边

缘。到了上面,知道如何控制铲雪犁的人,开始手动接管,强力吹风机喷出蒸汽,将堆积物吹离帐篷。其他人则成群结队地拉出蒸汽手推车,把铲雪犁推下的成团泥状沉积

物搬离地基。尼尔格帮着做这部分的工作,他手持一条蒸汽管子到处奔走,仿佛在进行一种艰辛的新型运动。没有人跟得上他。不久,他们就都陷在与大腿齐深的冷冽的湿

泥漩涡里,风速超过150,低矮厚实的黑色云层仍不断朝他们吐出更多泥泞的湿土。风速已达每小时180千米,但是没有人在意;强风会帮忙除掉帐篷上的湿泥。他们挥动工

具扫了又扫,随着强风往东移动,将湿泥推到没有覆盖的乌斯钵峡谷里。
暴风雨结束了,众人将帐篷保持得相当清洁;然而尼尔格峡谷两旁的土地全都埋在了深深的结冻泥浆下,工作人员也都湿得非常彻底。他们相继走入电梯,下到峡谷底

部,又疲倦又寒冷;从电梯走出后,他们呆呆地互相看着彼此除了面罩之外变成全黑的装束。尼尔格取下头盔站在那里,突然难以抑制地狂笑起来,接着一把刮下头盔上的

湿泥,朝众人丢去,一场混战就此展开。大多数人依旧谨慎地戴着头盔。就这样,峡谷里黑暗的谷底出现了奇异景象,目不视物的泥人互相丢掷成堆的泥块,再竞相飞奔到

溪水里,嬉闹着又玩角力又潜水躲藏。
玛雅·卡塔琳娜·妥伊托芙娜心情烦躁地醒来,下床后蓄意忘却惊扰她的那场梦魇,一如用过马桶后按下水阀冲刷而去的水流。梦很危险。她背朝洗脸台上的小镜子换

好衣服,下楼到公共食堂。整个沙比希充满着火星/日本化的风格,附近有个富含禅韵的庭园,松树、苔藓散布在粉红光滑的砾石之间。就俭约的角度来看,确实有其美感

,但玛雅总觉得不合心意,那是对她皱纹的一种谴责。她尽可能地漠视周遭景致,专心用着早餐。无聊至极的日常例行活动。另一张桌子上,韦拉德、乌苏拉还有玛琳娜,

与一群沙比希第一代坐在一起共同进餐。这些沙比希人全都剃着光头,穿着工作长袍,仿佛禅宗僧人。其中一位打开餐桌那边的一个小屏幕,出现一段地球新闻报道,一个

变形跨国公司在莫斯科制作的节目,其与现实的关系和昔日的《真理报》无异。某些事情永远不会变动。这是英语版本,即使过了这么多年,主播的英语仍然比她的好。“

现在播报2114年8月5日的最新消息。”
玛雅僵在座椅上。在沙比希,此刻是Ls=246度,非常接近近日点——第二个10月4日——白天变短,晚上就火星44年而言还算温暖。玛雅完全不知道地球的日期,这情

形已经持续了好些年。但是在那里,今天是她的生日。她——她得算算……130岁的生日。
她皱起眉头,有些反胃,把吃了一半的百吉饼丢回盘子,瞪视着。思绪如飞出树丛的鸟儿般四处旋绕;她无法捕捉;与完全空白的情形没什么两样。这样恐怖而不自然

的年龄有什么意义?他们为什么偏要在那一刻打开屏幕?
她起身离开那蒙上不祥兆头的半月形面包,走到外面,投入秋天晨光的怀抱中,沿着沙比希老建筑里铺满绿色街草的美丽主街往下走。大道周围遍植火红枫树——其中

一棵挡住了尚在低处闪耀着深红光芒的太阳。在他们居住点外面的广场对面,她看到耶里·祖多夫与一个小孩玩着九柱戏,也许是玛丽·杜可儿的曾曾孙女。现在沙比希住

了很多“登陆首百”,他们和谐地融入了戴咪蒙派,妥善地藏匿在当地的经济系统中,住在老建筑里,使用伪造身份和瑞士护照——一切都很牢靠,让他们能够自然地加入

地表生活。不需要像萨克斯那样进行整容手术,因为年龄已经帮他们完成了:他们已经变得叫人难以辨认。她可以走在沙比希街道上,而人们看到的只是众多高龄老人中的

一个。如果临时政府官员拦住她,他们也只能把她当成露德米拉·诺沃西伯利亚。而事实是,他们根本不会拦住她。
她穿过城市,试图躲开自己。在帐篷的北端,她看到城外用从沙比希超深井挖出的岩石堆积而成的大石丘。那是一座长而曲折的山丘,一直延伸到地平线那头,横越泰

瑞纳的高山矮曲林盆地。他们精心设计过这座山丘的图案,从高空下望,它像是一条龙,用脚爪耍弄蛋形帐篷。横跨山丘的一道黑色裂缝标志着脚爪脱离这布满鳞片的怪兽

身躯的地方。早晨的太阳散放着光芒,一如这条龙的银色眼珠,回头瞪视着他们。
此时腕表哔哔响起,她不耐烦地接听。是玛琳娜。“萨克斯在这里,”她说,“我们计划一小时后在西边的石头公园碰头。”
“我会到。”玛雅说,切断联机。
这天很有些热闹可瞧啊。她沿着城市西边游荡,心神不属又抑郁沮丧。130岁。格鲁吉亚共和国黑海边上有阿布哈兹人,素称不经治疗便能达到如此年龄。想来如今他们

仍然无须该项治疗——地球上抗老化治疗的分布极为不均,仅跟随在金钱和权力之后,而阿布哈兹人向来贫困。贫困但是快乐。她努力回想当年在格鲁吉亚的情景,高加索

山在那个区域进入黑海。那座城市叫“苏呼米”。她依稀记得她年轻时到过那里,她父亲是格鲁吉亚人。然而她没有任何印象,一点也记不得。事实上,她对昔日的地球生

活几乎毫无记忆——莫斯科,拜科努尔,从“新世界”看去的景致——什么都没有。餐桌那头她母亲的脸庞,一边熨衣或煮饭,一边忧郁地笑。玛雅记得那些是因为,当她

心情低落时,会偶尔在脑中反刍这些记忆图表。然而实际影像……她母亲在抗老化治疗普及前十年过世,不然她很可能还活着。她会是150岁,而这在当下一点也不奇怪;当

前年龄纪录高达170,而且一直在上升中,仿佛永无止境。除了意外、罕见疾病,以及医学上偶见的错误之外,没有什么能取走接受治疗者的生命。当然还有谋杀。还有自杀


她来到西边的石头公园,一路上对沙比希旧区整齐狭窄的街道视而不见。这就是老人无法记得近日事件的原因——因为打一开头就根本没有注意。记忆还没有变成记忆

之前就遗落了,因为他们专注在过去的事物上。
韦拉德、乌苏拉、玛琳娜,还有萨克斯,坐在沙比希老居住点对面的公园长椅上,这公园仍然在使用,至少被鸭群鹅群使用。池塘小桥、堆石河岸,还有竹丛,是从古

老木刻或绢画上直接取来:老调重弹。帐篷边墙之外,超深井上腾升而起的大团热云泛着白光汹涌翻滚,并且随着洞穴的加深而变得更为浓稠,大气也潮湿多了。
她坐在老同伴们对面的长椅上,冷酷地瞪着他们。皮肤如风干橘皮的老怪物和老太婆。他们几乎像群陌生人,一群她从来没见过的人。只是啊,仍能找到玛琳娜性感的

双眼、韦拉德的浅笑——就一个同两名女子生活在一起长达80年,还显然维持和谐,并且处于完全独立的亲密关系中的男人来说,这样的表情并不让人意外。虽然谣传玛琳

娜和乌苏拉是同性恋,而韦拉德只是某种伴侣或宠物,但是没人能够确定。乌苏拉看上去一如往常般心满意足。所有人都钟爱的姨妈。是的——只要集中精神,就可以清楚

地看见他们。只有萨克斯看起来全然不同,短小精悍的男子,断裂的鼻梁依旧没有矫正。它挺立在他英俊的新脸庞上,仿佛在向她指控,说那是她的过错而不是菲丽丝的。

他没有看她,只温和地凝视他脚边嘎嘎绕圈的鸭子,好像正研究着它们。工作中的科学家。只不过他现在是个疯狂的科学家,破坏他们所有的计划,毫无理性可言。
玛雅噘起嘴唇,看着韦拉德。
“真美妙和运通增加了临时政府的军队数量,”他说,“我们得到广子传来的消息。他们将袭击‘受精卵’的那支部队扩充成了远征军,目前正往南移动,就在阿尔及

尔和希腊盆地之间。他们似乎不知道多数秘密庇护所的所在地,但是他们正在一个一个地查看热点地区,而且进入了基督城,把它变成了行动基地。总计约有500人,拥有强

大武力,而且不受轨道影响。广子说她只能说服土狼、加清和道不带领‘火星之首’游击队去攻击他们。如果他们找到更多庇护所,那些激进分子肯定会带头攻击。”
指的是“受精卵”的那些狂野年轻人,玛雅苦涩地想着。他们没能把他们好好带大,这些体外生殖的孩子以及整个第三代——现在差不多40岁了,全都渴望一场战争。

而彼得、加清,以及其他第二代差不多70了,就正常情况而言,应该早就变成他们世界的领导人;然而在这里,却一直生活在他们不死的父母阴影下,他们会怎么想呢?他

们又将如何带着那种情绪行动呢?也许他们当中有人认为另一次革命将为他们带来属于他们的机会。也许是唯一的机会。毕竟革命是年轻人的帝国。
这些老人沉默地坐在那里看着鸭群,阴郁忧愁、无精打采。“那些基督徒怎么了?”玛雅问。
“有些去了西朗亚格哈。其他的留下不动。”
如果临时政府部队接收南方高地,那么地下组织就可能渗透到各个城市,可是为什么呢?散布得太稀太广根本就无法推翻目前由地球主控的两个世界秩序。突然间,玛

雅有这么一种感觉,整个独立计划只是一场梦,是已经失去目标的老朽残存者补偿性的幻想。
“你知道这样的安保策略为何会出现,”她说,怒视着萨克斯,“就因为那些大型的破坏。”
萨克斯似乎根本没听到。
韦拉德说:“很可惜我们没能在布雷维亚山脊制订任何行动计划。”
“布雷维亚山脊。”玛雅轻蔑地重复。
“那的确是个好主意。”玛琳娜抗议说。
“也许是。不过没有一个行动计划,全体同意的计划,立宪之事只是——”玛雅挥挥手,“建筑沙堡。一场游戏。”
“那次会议传达出来的观念是,每一个团体都采取他们认为最适当的行动。”韦拉德说。
“那是2061年的观念,”玛雅指出,“现在,如果土狼和激进分子开始游击战,危机将一触即发,然后2061年事件就会重新上演。”
“你认为我们该怎么做呢?”乌苏拉好奇地问。
“我们应该接管!我们制订计划,我们决定该做什么。通过地下组织传播出去。如果我们不扛起这份责任,那么将来不管发生什么,都会是我们的错。”
“那正是阿卡迪想做的。”韦拉德指出。
“至少阿卡迪试过!我们应该以他工作成果中好的部分为基础,继续进行!”她笑了一下,“真没想到我居然会这么说。不过我们应该与波格丹诺夫分子合作,以及随

之加入的其他各个团体。我们必须主持大局!我们是‘登陆首百’,是唯一有权威完成这件事的人。沙比希人会帮我们,波格丹诺夫分子会跟进。”
“我们也需要布雷西斯,”韦拉德说,“布雷西斯和瑞士人。最好以政变方式行动,而不要酿成一场大战。”
“布雷西斯会愿意帮忙,”玛琳娜说,“但是那些激进分子怎么办呢?”
“我们必须压制他们,”玛雅说,“缩减他们的供需品,裁减他们的人数——”
“那会引起内战。”乌苏拉反驳。
“可是,必须阻止他们!如果他们太早引发一场暴动,让那些跨国公司在我们尚未准备好之时就来对付我们,那就注定要毁灭了。所有这些没有经过协调的袭击必须停

止。什么目的也没达到,只是增强了安保系统,使情况变得更困难。比如把得摩斯撞出轨道,只是让他们更加注意我们的存在罢了,其他什么也没有。”
萨克斯仍然观察着鸭群,以他奇特轻快的语气说:“地球—火星的运输船共114架。火星轨道上有47个物体。新克拉克是个完整的防御太空站。得摩斯有机会变成下一个

。一个军事基地。武器发射站。”
“它只是颗空无一物的卫星,”玛雅说,“至于轨道上的交通工具,我们会在适当时间处理它们。”
又一次,萨克斯像是没有听到她的话。他只是专心地注视着那群见鬼的鸭子,温和地眨着眼,有时瞥一下玛琳娜。
玛琳娜说:“必须用撤职斩首的方式处理,一如娜蒂雅、尼尔格和亚特在布雷维亚山脊说的。”
“还不知道我们找不找得到脖子呢。”韦拉德讽刺地说。
玛雅对萨克斯越来越生气,说:“我们每个人都应该去一座大城市,把当地的人组织起来,形成统一的反抗力量。我想回希腊盆地。”
“娜蒂雅和亚特在南槽沟,”玛琳娜说,“不过我们需要所有‘登陆首百’加入我们,否则成不了事。”
“首三十九。”萨克斯说。
“我们需要广子,”韦拉德说,“而且我们需要广子说服土狼。”
“没有人做得到,”玛琳娜说,“但是我们的确需要广子。我去布雷维亚山脊跟她谈,我们会试着守护南方。”
“萨克斯?”韦拉德说。
萨克斯从他的沉思中猛然抬头,对着韦拉德眨眼,依旧看也不看玛雅一眼,虽然他们此刻正在讨论她的计划。“病虫害综合治理,”他说,“在野草间培育更为强韧的

植物。然后那植物自会将野草驱除。我去巴勒斯。”
玛雅实在气不过萨克斯对她的漠视,愤然起身绕过小池,最后停在对面池畔,双手握住小径旁的栏杆。她怒目瞪视一水之隔的人群。他们就像一群终日坐在长椅上等待

领取养老金的退休老人,漫无边际地聊着食物、天气、鸭群,以及上一场棋赛。该死的萨克斯,该死!他要永远因为菲丽丝的缘故而反对她吗?那个卑鄙无耻的女人——
突然间她听到他们的说话声,细微但清晰。小径后有一堵弯曲的陶瓷围墙,几乎围绕整个池塘,而她几乎站在正对着他们的池塘这边;这堵墙很显然有某种回声长廊的

功能,她可以清楚地听到他们虚幻的声音,比他们嘴部的微小动作要慢上几分之一秒的时间。
“阿卡迪没能活下来实在可惜,”韦拉德说,“不然说服波格丹诺夫分子会容易些。”
“没错,”乌苏拉说,“他、约翰,还有弗兰克。”
“弗兰克,”玛琳娜轻蔑地说,“如果他没有杀死约翰,这些事就一个也不会发生。”
玛雅眨着双眼,紧抓扶手栏杆,支撑整个身体的重量。
“什么?”她不假思索地尖叫。池对面那个纤小的躯体轻弹了一下,转头看她。她把紧握扶手的双手先后松开,绕着池塘半跑半走,跌倒了两次。
“你什么意思?”接近他们时,她朝玛琳娜咆哮,那些话从她嘴里毫不停顿地泄出。
韦拉德和乌苏拉向她迎上几步。玛琳娜仍坐在长椅上,表情阴郁。韦拉德伸出手来,而玛雅推开他们直趋玛琳娜身前。“你乱七八糟的什么意思?”她喊着,痛苦的声

音在喉咙里打转,“为什么?为什么?杀约翰的是阿拉伯人,所有人都知道!”
玛琳娜现出厌恶表情,摇头低首。
“怎么样?”玛雅大喊。
“那只是一种说法罢了,”韦拉德在后面说,“弗兰克在那些年里做了不少损害约翰的事,你知道的。有人说他鼓动穆斯林兄弟会反对约翰,就这样。”
“呸!”玛雅说,“我们全都争执过,那根本没什么!”
然后她注意到萨克斯正看着她——终于,就在她火冒三丈时——带着奇特的表情凝视着她,冷漠、难以解读——一种控诉的瞪视、报复,或什么?她用俄语咆哮叫喊,

其他人断续响应,而她不认为萨克斯有说什么。也许他只是好奇他们何以如此愤怒。但是那持续稳定的目光里隐含着反感——仿佛证实玛琳娜所说为真——像根钉子般被砸

进她身体里!
玛雅转身逃开。
她发觉自己站在房门前,可一点也不记得是如何穿过沙比希来到这里的,她扑向母亲怀抱般冲进房间;但是在这个美丽的木造房间里,她却因记起另外一个房间有时幻

化为子宫陷阱来捕捉她而骇异,充满惊愕与恐惧……没有答案,没有错乱,无法脱逃……小洗脸台上的镜子里,她看到一张仿佛镶嵌在画框里的脸——枯槁憔悴、老迈脆弱

,眼珠周遭全是鲜红血丝,一如蜥蜴。一幅叫人作呕的图像。就是这样——当时乍然看到“战神号”上的那个偷渡者,那张透过海藻瓶的脸,就是这样。土狼。好一场惊吓

,后来证明不是幻象而是事实。
所以有可能是因为弗兰克和约翰的这个消息。
她试着回想。她试着用尽全力回想弗兰克·查默斯,去真正想起他。那天晚上在尼科西亚,她曾和他说过话,那次会面的气氛既诡异又紧张,弗兰克一直都表现得像是

个被虐待者,一个被拒绝的受害人……当约翰被打得昏迷不醒,拖到农场等死的那一刻,他们正在一起。弗兰克不可能曾……
可是,当然有指派别人的可能。你当然可以付钱让别人替你动手。并不是说那些阿拉伯人对钱有兴趣。不过尊严、荣誉——以荣誉给付或是某种政治报复,那是弗兰克

相当擅长制造的一种货币形态……
可是,她对那些年的记忆如此贫乏,尤其是特定事件。当她努力回想,甚至强迫自己回想时,浮现的点滴仍然少得惊人。断简残篇;片段时刻;整个文明的陶器碎片。

她曾一度愤怒地扫下桌上一个咖啡杯,断裂的杯耳如早餐桌上那块吃了一半的圆饼。然而那是哪里,何时,又是跟谁?她无法确定!“啊!”她不禁哭喊起来;镜里那张形

容枯槁的古老面容突然夹带屈辱的痛楚,让她反胃。如此丑陋。而她曾经那样美丽,她曾为之骄傲,也曾将之当作手术刀般挥洒自如。现在……她的头发已经从纯白变成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