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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见动脉了吗?”哈克问。
伤口里的血太多了。“没有。”
“把激活按钮按下去一半。”
一个明亮的蓝点出现在伤口的凝血中。
“好了,”哈克说,“动脉的伤口距离你所照着的地方有11毫米,在你现在所照的地方和庞特左边的乳头之间。”
玛丽重新调整了光线的位置,对哈克的感应区域所具备的透视功能很是惊奇。
“再远一些,”哈克说,“就是那里!停下。现在,把功率开足。”
那个小圆点突然亮了起来,玛丽看见一阵烟从伤口里冒了出来。
“再来一次!”哈克说。
她又一次按下了方块。
“再远2毫米——不对,是往另一个方向。就是那儿!再来!”
她打开了激光。
“现在再往那边移动同样距离。对。再来!”
她用力地按下蓝色方块,人体组织被蒸发的气味又钻进了她的鼻子。
“这样应该就够了,”哈克说,“要等医生来给他治疗了。”
庞特金色的眼睛眨了几下睁开了。“坚持一下,”玛丽说,她凝视着庞特的眼睛,同时握住了他的手,“救护车马上就到。”她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他身上。
图卡娜·普拉特还在追那个人。一名格里克辛执法者大喊了一声“站住”,图卡娜后来才意识到那是在对她发号施令,而不是对那个逃跑的人。可是没有哪个执法者可以跑得像图卡娜这么快;如果她放弃追捕,那个拿着枪的人就会逃脱了。
图卡娜的脑子里有一角正在试着分析目前的情况。她已经知道枪支是可以致命的,不过她现在已经不吃惊了;看来那个……攻击者——就是这个词——好像不会转身再度开枪。实际上,他似乎只想逃脱,而且,考虑到他是格里克辛人,所以他可能不会想到,只要他还紧紧握着这支才开过火的枪,图卡娜就能毫不费力地追踪到他。
街上挤满了人,但是图卡娜从密集的人群中穿过却并不困难;事实上,这些人类看来很乐意为这位正在猛冲的尼安德特人尽快让出路来。
她正在追赶的这个人——是一个男人,一名格里克辛男性——看上去比他这个人种的大多数人要矮一些。图卡娜在迅速缩短他们之间的距离,眼看就能伸手抓到他了。
这个人一定是听见了身后那强有力的脚步声。他冒险回头看了一眼,拿着枪的胳膊挥向了身后。“他在向我们瞄准。”图卡娜的机侣通过她的耳蜗内置耳机对她说。
图卡娜压根没有想到自己的鼻子里有血;她的呼吸道为了能容纳她在跑步时吸入的大量空气,扩张得很大很大。事实上,她能感觉到力量在体内汹涌,肌肉的氧化越来越剧烈,而不是越来越微弱。她并拢双腿站在地上,然后用力蹬起向前一跳,追上了那个格里克辛人。这个人开了枪,子弹打偏了,不过人群中还是传来了尖叫声。图卡娜真心希望人们尖叫只是因为恐惧,而不是原本想打她的子弹击中了其他人。
图卡娜撞到那个人身上,把他撞倒在人行道上,他俩向前滑了几步。图卡娜听见执法者的脚步声在身后越来越近。她身下的这个男人试图要翻过身来再开一枪。图卡娜用她的大手从后面抓住了他那怪模怪样的后脑勺——他的脑袋样子很怪,棱角分明、又瘦又长,然后——
她没有别的选择。当然,只有……
把这个男人的脑袋向前撞去,撞上了铺在地面上的人造石头,颅骨摔碎了,他的脑袋像熟西瓜一样从前面裂开了。
图卡娜感觉到自己的心在怦怦直跳,过了好一会才缓过气来。
突然间,她察觉到那四个执法者中有三个已经赶了上来,这会儿正站在她面前,每个人都双手握枪,瞄准了那个已经被打倒在地的男人。
可是,当图卡娜站起来时,她看见其中一个格里克辛人的脸上露出了惊恐的神色。
站在中间的那个执法者弯下腰呕吐起来。
还有一个执法者睁大了眼睛,说道:“上帝啊。”
图卡娜低下头看了看那个死得透透的人,就是他刚才开枪击中了庞特。
她站在那儿,听见救护车的声音呼啸而来。
第18章
“紧急状态!”乔克一边大喊着一边匆匆忙忙地走过位于罗切斯特的协力集团大楼的走廊,“所有人都到会议室去!”
露易丝·贝努瓦从她的实验室里探出头来。“怎么啦?”她说。
“到会议室去!”乔克回过头喊道,“现在就去!”
五分钟不到,所有的人就都集合到了会议室里,当初这个宅子里还有人住的时候,这儿原本是个富丽堂皇的起居室。“好吧,伙计们,”乔克说,“现在该去大赚一笔了。”
“发生什么事了?”莉莉问。她是成像部门的。
“尼安德特人刚才在纽约中了枪。”乔克说。
“庞特中枪了?”露易丝睁大了眼睛问道。
“是的。”
“他有没有——”
“他没有死。他的情况我目前只知道这么多。”
“那大使怎么样了?”莉莉问。
“她没事,”乔克说,“但她杀死了枪击庞特的人。”
“哦,上帝。”凯文说。他也是成像部门的。
“我想你们都知道我以前是干什么的,”乔克说,“我研究的领域是博弈论。现在,风险非常高。很快就会有情况发生,而我们要弄清楚会发生什么情况,这样才能给总统提出建议,然后——”
“给总统……”露易丝说道,她那褐色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没错。玩乐的时间结束了。他需要知道,尼安德特人会如何应对这一事件,而我们又应该如何应对他们的行为。好吧,女士们,先生们——我们要想出主意来。开动脑筋吧!”
图卡娜低头看着自己杀死的这个人。海伦·加涅已经追了上来,现在正用双手轻轻扶着她的手肘。她扶着这名尼安德特女性向前走去,把她从尸体旁边带走。
“我本来没想杀他。”图卡娜轻声说道,茫然不知所措。
“我知道,”海伦用安慰的语气说道,“我知道。”
“他……他想杀死庞特。他也想杀我。”
“所有的人都看见了,”海伦说,“你这是自卫。”
“是的,可是……”
“你别无选择,”海伦说,“你必须阻止他。”
“阻止他,是的,”图卡娜说,“但是这……这……”
海伦把图卡娜的身体转过来,双手握住她的上臂。“这是自卫,你听见了吗?没有别的说法,哪怕是暗示也不行。”
“但是……”
“听我说!现在这事已经很棘手了。”
“我……我得跟我的上级报告。”图卡娜说。
“我也是,”海伦说,“而且——”海伦的手机响了。她掏出手机甩开翻盖用法语说道,“喂?是的。是的。我不知道。我——请你稍等片刻。”她捂住话筒用英语对图卡娜说:“总理办公室。”
“什么?”
“这是从总理办公室打来的。”她又转向话筒,还是用法语,“没有。没有。但是……是的——流了很多血……没有,她在这里,没有受伤。好的。没有,没问题。好的。不是,就现在。是的,现在……皮尔森机场,是的。好的,是的。再见。”海伦把电话合起来放好。“这儿的警察问完话以后,我就立刻带你回加拿大。”
“问话?”
“那只是个形式而已。然后我们送你去萨德伯里,你就能回去向你们的人报告了。”海伦看着这个尼安德特女人,她的脸上沾着一道血迹,“你觉得你的上级会怎么……怎么处理?”
图卡娜·普拉特回头看了看那个已经死掉的男人,又看了看远处,庞特仰面躺在地上,救护人员正在俯身给他治疗。“我不知道。”她说。
“好吧,”乔克·克瑞格边说边在海风区这栋大宅的气派起居室里来回踱着,“他们只有两个立场可以选择。第一个,他们,尼安德特人,是受害方。毕竟,我们的人无缘无故向他们的人发射了一颗子弹。第二个,我们是受害方。诚然,我们的人向他们的人开了一枪,但是他们的人还活着,而我们的人已经死了。”
露易丝·贝努瓦直摇头。“我认为,一个恐怖分子,或者说一名刺客,不管那家伙是什么该死的东西,他都不是‘我们的人’。”
“我也没说他是,”乔克说,“但事情就是这样。现在游戏的双方是格里克辛人和尼安德特人,我们对他们。必须有一方先踏出下一步。”
“我们可以道歉,”凯文·比洛德说,向后靠在他坐的椅子上,“尽最大的努力把我们的歉意告诉他们。”
“要我说,我们还是等等,看他们怎么处理。”莉莉说。
“那如果他们的处理就是‘砰’的一声把门关上呢?”乔克边说边转过身来看着她。“如果他们拔掉量子计算机上那个该死的插头怎么办?”他又转向了露易丝。“你还要多久才能掌握他们的这个技术?”
露易丝“噗”地出了一口气。“你开什么玩笑?我才刚刚开始呢。”
“我们不能让他们关闭通道。”凯文说。
“那你有什么好建议?”一个社会学家嘲弄道。他是个50来岁的白人男子,矮矮胖胖的。“难道我们派军队过去,不让他们关闭通道?”
“也许我们是应该这么做。”乔克说。
“你不是说真的吧!”露易丝说道。
“那你有更好的主意吗?”乔克提高了声音说。
“他们不是傻瓜,你知道,”露易丝说,“我敢说他们一定在那边装备了某种保险装置,以防我们那么做。”
“也许有,”乔克说,“也许没有。”
“占领通道不亚于一场外交噩梦。”拉斯穆森说。他是不太讲究的那种人,研究的领域是地缘政治学;他一直在试图弄明白尼安德特人有哪些核心政治单元,假设他们世界的地形和这个世界完全一样的话。“简直就是苏伊士运河危机的重演。”
“该死,”克瑞格说着踢倒了一个废纸篓,“真是该死。”他摇着头说:“博弈论的全部意义就在于找出让矛盾双方都获得最大实际利益的办法。可是这跟应对核冒险政策又不一样——这更像是一场校园篮球赛。只有我们采取措施,尼安德特人才能接过球,然后回家,一了百了!”
图卡娜·普拉特先乘坐加拿大航空的班机从肯尼迪国际机场飞到多伦多的皮尔森机场,再从那儿乘坐安大略航空的班机飞到萨德伯里,海伦·加涅全程陪同着她。有一辆车等候在萨德伯里机场,随即把他们送到了克莱顿矿。大使坐上电梯下去,沿着萨德伯里中微子观测站的巷道来到中微子监测室,穿过德克斯管回去了,回到了另一边——她的那一边。
现在,她正在远程信息档案中心和最高长老院的拜德罗斯议员会面。因为通道是在他的管辖区域,所以与接触格里克辛人有关的一切事宜都由他掌管。
图卡娜的植入机侣——事先经过扩容——在那一边所记录下的影像已经被上传到了她的远程信息档案里,她和拜德罗斯从浮在他们面前的全息影像泡里从头到尾地目睹了这桩令人遗憾的麻烦事。
“我们该怎么做已经毋庸置疑了,”拜德罗斯说,“只要庞特·布迪特康复到足以离开格里克辛人的医院,我们就必须立刻召回他,然后切断和格里克辛世界的联系。”
“我——我不知道是不是只有这样的应对才算正确,”图卡娜说,“庞特会好起来,这是明明白白的。死掉的是格里克辛人。”
“庞特没有死只是因为那个格里克辛人打偏了。”拜德罗斯说。
“是的,但是——”
“没有什么但是了,大使。我要向议会提出建议,我们把布迪特学者接回来以后,立刻就永久关闭通道。”
“请不要这样,”图卡娜说道,“这是个无比珍贵的大好机会,不容错过。”
“他们从来没有对基因库进行过净化,”拜德罗斯提高了声音说道,“他们中许多人仍然有着最可恶、最危险的个性。”
“这我明白,可是,尽管如此……”
“而且他们还携带武器!不是为了狩猎,而是为了互相杀害。这样的武器转而对准我们种族的成员,才用了多久?”拜德罗斯摇了摇头,“庞特·布迪特对我们说过,我们的种族在他们那个世界的遭遇——记得吗,他上一次去那儿时就知道了。他们——格里克辛人——消灭了我们。现在,想想吧,普拉特大使。想想这件事!从体格上来说,格里克辛人很瘦小。他们的身材瘦弱得跟棍子一样。可他们还是设法在那个世界消灭了我们,尽管我们的力气和脑容量都比他们大。他们怎么做到的?”
“我不知道。而且,庞特说过,关于我们在他们世界里的遭遇,这只是一种揣测罢了。”
“他们消灭我们是通过背叛,”拜德罗斯继续说道,就当图卡娜刚才什么也没说,“通过诡计。通过难以想象的暴力。他们一定是成群结队,带着石块和长矛等武器,蜂拥进了我们的山谷,用绝对的数量优势战胜了我们,直到我们的种族血染大地,直到我们的最后一个人死去。这就是他们的历史。这就是他们的方式。我们如果还让这两个世界的通道继续开着,那简直就是疯了。”
“通道很深,在岩层的下面,一次只能容纳一两个人通过。我觉得我们真的不必担心——”
“我听见我们的祖先也是这么说的,早在50万个月之前。‘哦,看哪!另一个种族的人类!好吧,我敢肯定我们没什么好担心的。毕竟,我们山谷的入口很窄。’”
“我们并不能肯定那就是事实。”图卡娜说。
“为什么要冒这个险?”拜德罗斯问道,“为什么要继续冒险,哪怕是一天?”
图卡娜·普拉特关上了全息影像泡,慢慢地踱来踱去。“在那个世界,我发现有些事情很难,”她轻声说,“我发现,用他们的标准来衡量,我其实不算一名外交官。我说话太过简洁,太过直接。是的,坦白说,那些人是有很多让人不愉快的地方。你说他们很暴力,这并没有错。他们对环境所造成的伤害也无法估量。但是他们也有伟大之处。庞特说他们会到星星上去,他没说错。”
“谢天谢地,那可总算是摆脱他们了。”拜德罗斯说。
“别这么说。我在他们的世界里看见过艺术作品,非常精美,令人叹为观止。他们和我们不一样,而有些事——有些了不起的事,因为民族的品质和秉性,我们做不到而他们却可以。”
“可是他们中的一员想要杀你!”
“一员,是的。60亿人中的一员。”图卡娜沉默了一会,“你知道他们和我们最大的区别是什么吗?”
拜德罗斯似乎打算挖苦一句,但是他又改变了主意。“你说是什么。”他说。
“他们相信这一切都是有目的的。”图卡娜张开双臂,仿佛把周围的一切都包容了进来,“他们相信生命是有意义的。”
“就因为他们哄骗自己相信这个宇宙中有一个神灵在引导着他们?”
“是的,这是部分原因,但不仅仅是这么肤浅。就连他们的无神论者——他们中不相信上帝的那些人——也在寻找意义、寻找解释。我们活着——可是他们生活。他们追寻。”
“我们也追寻。我们从事科学研究。”
“但我们那么做是为了实用。我们想要更好的工具,于是就进行研究,直到能制造出更好的工具。但他们日夜思考的是他们自己所说的那些大问题:我们为什么在这儿?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
“这些都是毫无意义的问题。”
“没有意义吗?”
“当然没有!”
“也许你是对的,”图卡娜说,“但也可能你错了。也许他们就快要找到这些问题的答案了,很快就要迎来一次新的启蒙了。”
“然后他们就会停止互相杀戮?就会停止糟蹋他们的环境?”
“我不知道。也许吧。他们还是有优点的。”
“他们仍然在杀人。我们要想和他们接触以后还能继续生存下去,唯一的办法就是,他们在设法杀掉我们之前,就先杀光了他们自己。”
图卡娜闭上了眼睛。“我知道你是出于好意,拜德罗斯议员,而且——”
“不要用这种高人一等的态度跟我说话。”
“我没有。我知道你心里想的是我们人民的最高利益。但我也是这么想的,而且是从一名外交官的角度。”
“一名不称职的外交官,”拜德罗斯高声说道,“就连格里克辛人都这么想!”
“我——”
“还是你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杀死当地人?”
“好了,议员大人,对这件事我和你一样难过,但是——”
“够了!”拜德罗斯喊道,“够了!从一开始就不该让布迪特唆使我们这么做。现在该由岁数更大也更明智的老家伙来做主了。”
第19章
玛丽悄悄地走进庞特的病房。外科医生没怎么费事就取出了子弹——毕竟,尼安德特人的颅后解剖结构跟智人的很相近,而且看样子哈克在手术的全过程中也和他们说了不少。庞特失了很多血,正常情况下应该要给他输血,不过在对尼安德特人的血液学有更多了解之前,恐怕最好还是别这么做。庞特的胳膊上吊着一瓶生理盐水,哈克还时不时地跟医生说说庞特的情况。
手术以后,庞特多数时候都昏迷不醒。实际上,在手术时,医生给庞特打了一针好让他睡着,这药是根据哈克的指导从庞特装医疗用品的腰带上找到的。
玛丽看着庞特宽厚的胸膛一起一伏。她回想起第一次见到他的情形,那也是在医院的病房里。那时,她满怀惊奇地看着他。因为她以前从不相信会有现代尼安德特人。
不过,现在在她眼中,他不再是古怪的标本,不再是一个畸形人,也不再是什么不可能存在的生物。现在,她是满怀爱意地看着他,心都要碎了。
突然间,庞特睁开了眼睛。“玛尔。”他轻声唤道。
“我没想吵醒你的。”玛丽说着走到了床边。
“我本来就醒着,”庞特说,“哈克在放音乐给我听。然后我就闻到了你的气味。”
“你感觉怎么样?”玛丽问道,她将一把金属框椅子拖到了床边。
庞特拉下被单,露出了毛茸茸的胸膛。一块很大的纱布衬垫,上面还沾着血迹干了以后的赤褐色,用白色的医用胶带固定在他的肩膀上。
“死不了的。”他说。
“发生这种事,我很难过。”玛丽说。
“图卡娜怎么样了?”庞特问。
玛丽扬起了眉毛,庞特居然还不知情,她很是吃惊。“她去追那个向你开枪的人。”
庞特的大嘴勉强笑了一下。“我怀疑他这会儿情况还不如图卡娜好。”
“你说对了,”玛丽轻声说,“庞特,她把那人给杀了。”
庞特好一会儿没有说话。“我们很少擅自动手履行正义。”
“你动手术时,我听见他们在电视上就这件事进行辩论,”玛丽说,“大部分人的意见都认为这是自卫。”
“她是怎么杀死他的?”
玛丽耸了耸肩,不得不承认这事怎么说都不好听。“她把他的脑袋撞到人行道上,然后他的头……他的头裂开了。”
庞特沉默了一会。“哦,”他最后说道,“那她会怎么样?”
玛丽皱起了眉。她曾经读过一部被《环球邮报》大加赞赏的法庭剧,剧中有一名外星人在洛杉矶受到了审判,有人指控他谋杀了一名人类。但是那跟这件事有个本质区别……
“得到认可的外国大使可以豁免多数法律,这叫‘外交豁免权’,而图卡娜享有这种权利,因为她在联合国露面时,打着加拿大外交官的名号。”
“你指的是什么?”
玛丽皱着眉头举了个例子。“2001年,安德烈·科尼亚泽夫——一名驻加拿大的俄罗斯外交官——喝醉酒之后开车撞倒了两名行人。在加拿大,他不用面临指控,因为他代表着一个得到法律认可的外国政府,尽管被他撞倒的人中有一个死了。这就是外交豁免权。”
庞特那深陷的眼睛睁大了。
“而且,不管怎样,有几百人清清楚楚地看见那个家伙开枪打中了你,他还对图卡娜开枪,在她还没有……呃,做出……那样的反应以前。就像我所说的,这很可能被视为自卫。”
“尽管如此,”庞特轻声说道,“图卡娜是一个品行很端正的人,这件事会让她背上很沉重的思想负担。”他停了一下。“你敢肯定图卡娜现在没有危险了?”他歪过脑袋,“我不在时,阿迪克遇到了那种事,打那以后,我想我还是对法律制度小心点儿为妙。”
“庞特,她已经回家了——回到你们的世界去了。她说她必须向……你们叫它什么?长老院——报告。”
“最高长老院,”庞特说,“如果你说的是那个世界政府的话。”他又停了一下。“那个死掉的人怎么样了?”
玛丽皱起了眉。“他姓科尔——鲁弗斯·科尔。他们还没有查出他的身份以及到底为什么会反对你和图卡娜。”
“有哪些可能?”
玛丽蒙了一下。“什么?”
“可能性,”庞特重复道,“他想杀我们可能是出于哪些原因?”
玛丽微微耸起了肩膀。“他可能是一名宗教狂热分子:反对你们的无神论立场,甚至反对你们的存在,因为这和《圣经》里的创世说相抵触。”
庞特的眼睛睁大了。“可杀了我并不能抹杀我曾经存在的事实。”
“当然不能。但是,好吧——这只是我的猜测——科尔也许认为你是受撒旦摆布的工具——”
玛丽听到“哔哔”声时吓得一缩。
“就是魔鬼。恶魔。上帝的敌人。”
庞特很是兴奋。“上帝还有敌人?”
“是的——呃,我的意思是,《圣经》是这么说的。不过,除了宗教激进主义者——他们对《圣经》的一字一句都深信不疑——大部分人都已经不再相信有魔鬼了。”
“为什么不信?”庞特问。
“呃,我猜是因为这个想法很荒谬吧。你知道,只有傻瓜才会拿这个当真。”
庞特张开嘴想说什么,但他想了一想,又把嘴闭上了。
“也许,”玛丽紧接着说道,她实在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不清,“他是外国政府的一名特工,又或者是恐怖组织的成员。再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