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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温泉的水,”明昧尝了一口,“没有硫磺之类的矿物。这是山体外渗进来的雨水。你信不信?也许我们离外面只有几十厘米的距离呢。”
矢茵叹口气:“我信。我什么都相信,这地方其实最盛产的是变态,连山啊、水啊都这么险恶。啊,累死了,累死了!”
明昧一面爬,一面说:“你早就知道,阿特拉斯和帝启是两个人,对不对?”
“什么?”矢茵一声怪叫。
明昧轻轻一笑:“你别大惊小怪,我其实昨天就知道了。”
“什么?”矢茵的叫声更怪了,“你昨天才知道?你们执玉司不是什么都清楚么?我以为你们早就知道了呢!”
明昧顿了片刻,老老实实说:“确实不知道。”
“哈!”矢茵一下精神好了许多,赶紧几步跑到明昧前头。“这可真奇怪!我那奇怪的老爸当年不是知道么?还是帝启告诉我的!你们…”她脑子里突然闪过“叛徒”两个字,顿时住了口。
明昧不紧不慢地说:“你不要乱想,你父亲要做的事,也许根本不是常人能够理解的。说实话吧,虽然执玉司已经有上千年的历史,但由于满清朝时的执玉使都由皇帝本人亲任,所以辛亥革命后,执玉司就此中断。直到1977年后,才由你父亲一手重新创办。2004年那一次,你父亲带着执玉司绝大部分精英南下,从此消失。现在执玉司大部分人,包括我在内,都是2005年后才跨进这圈子的。所以,很多事我们真的是从头开始摸索。呼,真热!”
洞穴内的温度好像有五十度,而且湿度极大,两个人像从水里钻出来,从头到脚都湿透了。即使衣服只有薄薄的一层丝绸,紧贴在皮肤上,也实在让人难受。在这样的环境里行走,体力消耗特别大。两个人都气喘吁吁,脚步越来越沉重。
明昧问:“你要不要休息一下?我猜帝启也不可能走太快。”
矢茵不答话,把手举得高高的,片刻,她说:“我感到有风…”
两人于是继续硬着头皮往上爬。爬了十几米,忽的一阵凉风从上方吹来,顿时吹得两人精神一振。她们奋力又爬了一段距离,拐了一个弯,前面突然大亮,照得她们适应了黑暗的眼睛发痛。
但只是一闪,四周立即又陷入黑暗。两人默契地躲在黑暗中不动。这里的气温和湿度明显比刚才要低很多,风挺大,不知哪里有个风洞,呜呜地响个不停。
真奇妙,矢茵莫名地想,如果是以前,在这样漆黑的地方听见风声,自己一定怕得不得了。可是现在,她却只觉有意思得紧。
不久,洞里又是一闪,这次两人都惊异的叫出声来。矢茵几步跑到前面,探手出去——竟然探出了山体!
原来这通道与外面真的只隔着薄薄的一层石壁,石壁坍塌,就形成了一个个窗户似的孔洞。两人趴到孔洞前,把脑袋伸出去深深呼吸,觉得肺里说不出的清凉,陡然间竟有隔世之感。
她俩缓过气来,才仔细观察外面。这里已经到了东岛山体中间偏下的部位,论海拔大概有三百米左右。想来刚才与光辉军团战斗的那道烟囱似的洞穴,顶端应该还在之上。这里面向西岛,探头出去看,四面八方全是陡峭的绝壁,没有任何攀爬之处。明昧以远处的西岛轮廓做参照物对比,觉得那段绳桥大概就在下方某处。
不时有长长的根状闪电在远方闪现,照亮了天穹顶那延绵几千公里的厚厚的云山。刚才照亮洞穴的就是闪电的光芒。闪电离此还远,还听不到雷声,不过看那些云山滚滚涌来,一场大暴雨是迟早的事。从西岛方向刮来的风正面撞上石壁,发出惨烈的嘶叫,又兜头往下冲去。下方的密林在狂风中起起伏伏,敲打着石壁,又呼啦啦地翻回去,如同浪涛一般。
两天来,奇怪的、恐怖的、恶心的、匪夷所思的事一桩接着一桩,几乎没有时间停下脚喘两口气。这会儿,世界仿佛真的只剩下她们两个人了,明昧觉得头痛欲裂,矢茵觉得全身酸软无力,都不由自主地躺下,弯弯腰,伸伸腿,让自己彻底放松。
“你真勇敢。”半响,明昧低声说,“勇敢得让人忘了你的年龄。”
“有什么办法呢?”矢茵老着脸皮承认勇敢,“都是社会逼的啊。嘶,真痛!”她摸到脚底,打出的水泡又被磨破,继而流血,现在连血都干了,形成一个个硬壳。之前逃命赶路一点感觉都没有,此刻才觉得又痛又痒,忍不住呻吟起来。
明昧无声地咧了咧嘴。她身上的伤痕不比矢茵少,不过在外人面前,一丁点儿怯懦都不肯表露。她揉着几近僵硬的小腿,一面深呼吸,试着把力量重新聚集起来。。
“喂,你有办法呼唤执玉司的人么?我知道他们肯定在附近,你有办法找人来么?”
“我是独自前来的。”
“哈!别骗我了。你们的行事方式我早就摸透了,没有几架直升机、几十把枪在屁股后面跟着,才不会出头呢!大姐姐别玩了,咱们等会说不定得把帝启抬出去才行。”
“…你什么意思?”
“如果我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陷入深层昏迷了。”矢茵郑重地说,“现在的他,很可能只是一个被操纵的傀儡。我们即使能够救他下来,恐怕也得找人抬回去才行。”
明昧几根指头在岩石上无节奏地敲打,片刻才说:“抬回去之后呢?”
矢茵叹了口气。从洞外吹进来的风吹瞇了她的眼,她闭着眼把散乱的头发理一理,轻声说:“我以前想得很好,可以凭自己的力量,查清楚老爸究竟死了没有,死在哪里。现在…唉,现在才知道,事情太大,太庞大了,远远超过我的想象…我想,我必须借助别的力量才行了。”
“但,”明昧一双眼睛亮幽幽的盯着矢茵,“组织可不一定信任你。你知道原因——你的父亲。”
矢茵毫无惧色地回视明昧:“现在谁信得过谁呢?只不过我知道的一些事,而这些事你们说不定会感兴趣。”
“比如?”
“比如——”矢茵故意顿了片刻,等明昧终于忍不住倾身向前,才像倒豆子一样一口气说道:“植肢体、代理体、触发体、维持系统、寄生系统、高阶代码…”
“好!”明昧截断她,“好了,够了。你想怎样?”
“如果你能帮我把帝启弄回去,并且保证不囚禁他,我会考虑跟你们合作。毕竟,借助组织的力量,很多事要容易得多。如何?”
明昧探出石璧,右手啪的拍在左手手背上,再把左手伸到外面,捏紧拳头用力甩了甩。她抽回手,干脆地说:“好。最迟半小时后,就有增援到来。”
“你确信?”
明昧一拍她的肩膀:“走吧。”
第十四章 旧时的遗骸
“海神号,海神号,这里是春霆号。我们已经接近目标,距离13里。数据传输中,等待确认四号的信号。”
“…嘶…这里是二号…在你…北方…嘶…重复,东北方向,信号指向明确…嘶…你们必须…嘶嘶…”
电子噪音持续着,春霆号驾驶员八号皱起了眉头。从窗户看出去,偶尔有闪电照亮天幕,却无论如何也照不亮几十米下方的海面。因为海面起雾了。
一大片一大片的白雾,像大浪一般扑上来,迎面撞上春霆号,随即被螺旋桨劈得粉碎。不过机身由此而剧烈颠簸。有几次,风趁着雾气的掩护,同时从几个方向偷袭而来,若不是米-26高达47吨的自重和八号不可动摇的决心,春霆号差一点就要失速坠海。
实习副驾驶员紧张地说:“海面的雾气越来越大了,要不要拔高两百米?”
“保持航向。”
“是…”
通讯员大声报告:“受山体及磁场影响,与海神号的通讯仍然没有恢复,不过接收到了‘飞驰者’的下行数据,可以确认两分钟前由四号指定的位置。”
九号从后舱挤过来:“位置清晰吗?兄弟们可不能摸黑直接跳进水里。”
“等等…我定位了!”
九号、三号一起看屏幕。屏幕上显示出岛屿的三维结构图,这是根据窥探者系统的电磁扫描,以及高分辨卫星图拼合而成。13公里之外,越过西岛星罗棋布的岛礁,越过东岛那倾斜的大森林,一直到那面墙一般的山体,有个红点正在有规律的闪烁。从下方的注解看,这是埋藏在四号皮下的定位系统发出的信号。
“几分钟前的定位信号,”八号飞速瞄了一眼,“她可能早就走了。”
“该死,那我们该在哪里落脚?直接撞到山上去?”
“四号不会无缘无故设定信号点,到了自然会知道。”
九号耸耸肩,不再言语。如果降落地点在东岛的西面,意味着春霆号必须绕过山体。八号问导航员:“西岛的坐标图完成了吗?”
“一刻钟前,射电覆盖及结构重造组宣布,整个岛屿的结构重造已完成87%,但我们目前只下载了其中70%的数据。”
“能给我一条路么?”
“应该没问题,”导航员在尚未完成的三维地图上勾画着,“西岛普遍海拔不高,在到达东岛峭壁之前保持高度不低于七十米就行。”
“雷暴和大雨已经在10公里之外生成!”通讯员大声报告,“第一批射电信号反馈回来了,中心风速超过90公里/小时,雷暴中心移动路径与我方目标重叠,最早半小时后就将抵达东岛!”
“该死。”八号喃喃自语。
“快点把我们放下就走吧,剩下的事归我们了,哈哈!”九号得意洋洋。
三号罕见地皱起眉头。“事情恐怕不是我们能控制的。”
“能有什么事?”
“接收到‘飞驰者’的又一批下行数据!”通讯员突然插进来,“是紧急数据传送!”
所有人同时看向屏幕。不是热能标示图,不是动态指示图,也不是一号签署的任何命令。在这无线通讯受到雷暴干扰,只能通过卫星联络的时候,海神号将一张高解析卫星图像传输了过来。
照片中央是好久不见的四号。她穿着一身丝质短裙,头发挽着髻,仰头看天,正等待飞驰者系统拍照。风吹得她的裙角、宽阔的衣袖,及长长的鬓发向一侧飞扬,翩翩若要随风飞去一般。照片的颜色被调整得很好,她的脸颊、细长的脖子、手臂被橘黄色的灯火照亮,光光的额头及挺直的鼻梁上却还反射的星光,明艳不可方物。
她那对微微敛起的眉毛没有透出一丝恐惧、焦虑或是为难,似乎仅仅是不耐烦信息传递上的延迟而已。
但在她的右侧,却垒着一堆尸体。尽管从正上方的角度看不出尸体垒了几层,不过从尸堆高度来判断,起码有二十人堆在里面。
四号的左侧还躺着一人,身着带有强烈俄罗斯内务部队特征的防弹衣,一头一脸全是血。不用说这才是四号下的手。
“妈的,是光辉军团!”
“这个人负责殿后。”三号说。
“四号干掉他,才向卫星做出指示,表明她本身还没有遇到困难。”九号沉吟道,“看来光辉军团已经渗透进去了。”
“距离9千米。”八号看了眼风速表,啪啪啪打开几个按钮,吩咐副手:“准备转向,高度保持在70米。通知后舱,15分钟准备!”
“机动降落,15分钟准备!”
“原来是光辉军团的渣,正好,在山城市袭击七号的仇早就该报了!”九号把手指捏的咯咯作响,“三号,你要来吗?”
“一号的命令,我跟随春霆号。”
“哈!”九号戴好头盔,“这下不用担心屁股会射来子弹,我安心多了!”
他走进后舱。准备空降的黄色警灯正在闪烁,十五名特勤混编组队员们还没有起身,正靠舱壁坐着,有条不紊地检查装备。黑色的头盔和头盔上的夜视装置反射着黄色警灯,这些光顺着自动步枪和枪榴弹装置往下淌,一直流到铮亮的皮靴末端。没有人说话,舱内只有稀稀拉拉的拍打枪械、拉紧背包的声音。
九号从他们的头盔上一个一个敲过去,大声说:“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准备玩命了!把你们的辅助窗口盯紧,别他妈瞎开火。但是一旦开了火,不见对方哏屁就别停,懂吗?神圣光辉军团那帮家伙是群有理想的人,相信我,有理想的通常都是疯子!对付疯子你只能比他更疯!记住,我们的口号是——”
“宁杀错,不放过!”
“最后检查装备!”
春霆号再一次降低了飞行高度。为了避免被发现,飞机内外所有的灯都被关闭,舱室内一片漆黑。只有驾驶室被仪器仪表微弱的光隐隐照亮。春霆号像一块飞行的石头,趁着夜色和海风,快速向西岛开阔的海岸线逼近。
在三维地图的指引下,春霆号没费多大劲就越过了西岛。机组人员忙着驾驶和导航,九号忙着准备武器,所以只有一直靠在春霆号左侧凸出的半球形窗户上的三号,才借助闪电的光芒,看见了那几缕不同寻常的烟。
他确信烟尘下方是村落,他也知道那种烟不可能是寻常炊烟。光辉军团的人如果从西岛登陆,大概不会留下什么活口吧。
三号抱紧了狙击枪,继续沉默地看着昏沉的大地飞速的从脚下掠过。
5分钟后,春霆号抵达了峭壁。它仍然没开灯,只利用舱外的四组共十六束红外线引导,保持与山壁相距30米左右向上爬升。到达四号的定位位置,八号瞧了一眼高度计:297米。
“活见鬼!”九号凑到窗前,拉下夜视仪往外看,“别说平台了,连块稍微凸出的石头都没有。我们怎么过去?飞?然后跟壁虎一样贴在山壁上?”
“关键问题是,四号是从什么地方发出信号的?”三号也戴上夜视仪观察,“她的定位信号不可能穿透五米以上的石壁。”
“要炸开石壁吗?”
“等等!”导航员紧张地操纵红外线引导系统,沿着石壁上下扫射。很快,屏幕上一个不规则的椭圆形被辅助线勾画出来。
“凹陷?”
“是洞,”导航员说,“内外温差达到0.3度左右,空气流动极快,表明内部有管道系统。”
屏幕上的辅助线往内延伸,以空气流为基础,逐渐勾勒出几条可能的通道走向。
九号吁了一口气。
春霆号沉重的机身开始转向,侧身面对山壁。侧面又有两组红外线引导装置开启,测得的实时数据传给辅助机身的液压装置,后者以每秒64次的频率调整尾翼、侧翼和螺旋桨转速,使机身姿态在狂风中也保持不超过1米/秒的摆动幅度。
侧门打开了,砰的一声,投射装置同时将两支合金枪头射向石壁。两支枪插入岩壁,枪头爆裂,弹出的X型支架死死嵌在了岩壁内。机械师飞速操纵装置拉紧固定在枪身上的绳索,瞬间在半空中搭起一座绳桥。
九号第一个把安全索扣上绳桥,大声道:“通道窄小,必须卸下重型装备。每人多带一只手电,多带照明弹。你们三个跟我先过去,确认安全后,剩下的人抓紧时间过来,明白吗?”
“是!”
有人递给九号手电,他有点心不在焉地拍了拍固定装置,低声咕噜一句:“他妈的稳住啊。”拉下面罩,戴好夜视仪,当先一步滑了出去。三名队员跟着滑出机舱。
刹那间,他们远离了春霆号,却离石壁还远。尽管戴着头盔和耳机,九号仍觉得耳朵里充满了风声。风吹得他身体不停晃动,幸好两条固定在不同绳索上的安全索拉住了他,使他不至于旋转。他往下看,该死,白雾偏偏在这个时候散去了。闪电更加频繁的照亮夜空,也照亮了297米之下,如大海般起伏不定的森林。
黑暗、狂风、一闪即逝的闪电、绝壁、从高空看呈规律波纹的海面,这一切在九号眼里高速旋转起来,让他竟然一时失神,丢了忘记扣紧的手电。投射出强力光束的手电,像一柄激光剑,旋转着劈开潮湿的空气,高速落入下方的树林之中。
“哦,该死!”
三分钟后,所有的队员都已进入石壁,机械师拉开保险,春霆号向外一侧,绳索固定器分离,它顶着风向上爬升,等待进一步的指示。
导航员这个时候抬起头来:“接收到第五批次下行数据,东岛的结构重建已经完成了。二号命令我们查看以下地点。”
八号面前的屏幕上出现东岛的三维线性结构,一个红色圆圈在山体的一侧不停闪烁。“二号有解释吗?”三号问。
“据说是一处热量异常的区域,从结构上来看,几乎就在我们目前位置的对端,也就是山体靠海的一侧。”
“那不是要越过山头?”实习副驾驶紧张地问。
“也可以从旁边绕行。”导航员说,“该区域面积非常大,二号除了命令我们前往查看外,也已派遣天蝎号前往增援。”
“等会谁来接应九号?”
“任务最重要。”三号冷冷地说。
在他说话的同时,春霆号就猛地向左侧倾斜,往下陡降了60米后,它庞大的机身扭转过来,快速向山脊的末端飞去。
“停——停下!”
咯咯咯,伤不起八条腿乱蹬一气,紧急刹住身体。阿特拉斯毫无防备,差点抱着凰王摔下来。他恼火地喝道:“搞毛啊!”
“有水!我闻到水的味道了!”
伤不起把灯光投向下方,但洞穴的坡度越来越陡峭,看不到下面有什么。玛瑞拉鼻子抽动,更加坚定地说:“是海水!”
“对…有一段必须…潜水过去…那东西…那…”
玛瑞拉驾驶着伤不起又往前走了一段,坡度已经超过80度,不能再走了。伤不起一侧的四条腿站在岩石上,另一侧的腿几乎插入石缝,才把身体稳住。隐约听到水声,一浪一浪的拍打着岩石。听声音的距离,距离伤不起至少有七八十米高。
玛瑞拉回头轻声问阿特拉斯:“怎么办?”她偷偷指了指凰王。
阿特拉斯沉默了片刻。
“它…需要黑玉…那是底层接口…虽然只是部分,但已足够…足够植体…你们得到阿尔萨,就有办法渡过…渡过…熔岩…这是命…你们的代码很高…这是命…”
“阿尔萨?”玛瑞拉尖起耳朵听见了,不高兴地拍拍伤不起的脑袋。“它才不叫这么土的名字呢!它叫作姐姐伤不起!伤不起!伤不起!”
伤不起汩汩叫了两声回应。
“它是你的?”
“不…阿尔萨被发掘时,一直…处于封禁状态,今天突然自行启动…不是我能控制的…连它也不能…一定…有个高端命令发布了…我…我们摘除了接受装置…我们斩断了与旧时的一切…”
“你恨它么?”阿特拉斯问。
“恨?嘿嘿…”凰王艰难地摇摇头,“当然不…它…有既定的任务…它必须…延续下去,这是无法更改…无法删除…的任务。你不会明白,对我们来说…任务…才是最核心所在…”
阿特拉斯嘴唇动了动,想说:“我也有摆脱不了的任务。”可他就是无法说出来,就是没有办法知道那核心任务是什么!他狠狠的一巴掌拍在额头。
凰王低声说:“现在,放我下来吧…”
“你不是要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么?”
凰王咧嘴笑了笑,嘴边残留的几块烂皮终于都掉了下去。他的声音越来越轻:“那…只是…幻想…九千多年了…我…我出不去了…我…早就…早就…烂在这里…我活得太长了,也许…再没有旧时的人了…”
阿特拉斯说:“我,活了一千三百年。但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旧时之人。”
凰王的眼睛瞬间瞪得浑圆,眸子里射出光芒:“你确信…才一千三百年?”
“确信。”阿特拉斯说,“克里特岛的欧尔特斯红衣主教亲自为我洗礼。”
“你…你的维持系统呢?”凰王如果双手还在,一定已把阿特拉斯的领子揪得让他窒息,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叫道,“维持系统?在哪里?在哪里!”
玛瑞拉听到他说“一千三百年”时,已经头晕目眩,忍不住跟着叫:“在哪里?!”
阿特拉斯摇摇头:“我从来没有任何维持系统。”
凰王一怔,跟着露出无比震惊和恐惧的神情。他眼中的火就此熄灭了。
又过了几分钟,玛瑞拉低声说:“要不,我先下去看看?”
“不。跑!”阿特拉斯突然转头对玛瑞拉大喝。
“呃?往哪儿跑?”
“随便!”阿特拉斯说着半蹲起身,从背后取下机枪。他先用枪带把凰王和自己绑在伤不起顶盖突出的一根立柱上,再举枪朝头顶上方的洞穴瞄准。玛瑞拉望着下方陡峭的岩壁,哆哆嗦嗦地说:“怎、怎么跑啊?”
哒哒哒哒哒哒!
机枪勃然爆发,巨大的后座力带得伤不起往外侧一歪,它的两条细腿抓不住岩石,立时哗啦啦向下滑去。玛瑞拉坦然放弃,闭上双眼,放声尖叫。伤不起八条腿乱抓乱戳,刮得岩石咯咯作响。阿特拉斯则一瞬不瞬地盯着头顶。在这黑暗的洞穴深处,强光不断闪烁,一根根红色的线条伴随着闪光向上射出,打得岩壁劈啪乱响,跟着稀里哗啦向下散落。子弹被岩壁反弹回来,相互交织穿插,形成了一张交错的网络。
然而那团灰白色的影子纵横腾挪,在这死亡之网的间隙钻进钻出,继续朝下方狂奔的伤不起猛冲。枪声的间隙传来普罗提斯的怒吼:“他是我的!代码是我的!”
洞口宽度骤然加大,直径超过三十米宽。伤不起的两只射电眼疯狂转动,在几乎垂直的洞壁上寻找线路。它从一块岩石跳到另一块岩石,从洞壁的一端跳到另一端,每一次腾空跳跃,都把玛瑞拉吓得惨叫。阿特拉斯的枪根本没有停息的时候,每分钟六千发的加特林机枪正是为这样疯狂的扫射而设计制造,越打温度越高,它的准头反而越加精准。
哒哒哒、哒哒哒哒。枪声在洞穴内来回反射,震耳欲聋。子弹每扫过一片洞壁,洞壁就轰然爆裂,向下坠落。石块下雨般掉落,而尘土着滚滚向上。为了让阿特拉斯瞄准,伤不起向后打出两柱光束,死死咬住普罗提斯的身影。
有一阵子烟尘太大,普罗提斯隐藏在烟尘之后。伤不起在洞壁上稳住身体,光束就来回晃动,活像1940年大雾弥漫的伦敦,探照灯照亮天空,锁定每一架冒险俯冲下来的德军轰炸机…
枪声停止了。玛瑞拉惊异地回头看,却见阿特拉斯在伤不起剧烈颠簸的背上站了起来,抱着凰王的残体,抬头凝然不动。
“阿特拉斯…阿特拉斯…”普罗提斯的声音穿透烟尘传来,缥缈不定,“昨晚的攻击…你还记得吗?等级高达…然而你却并不明白,是不是?”
“那只是自激,三重系统叠加的…的…呃…”阿特拉斯的话嘎然而止,他的身体内部剧烈颤动着,无数庞大、不可思议的数据从DNA最核心处,从灵魂深处翻涌而出,却被更多、更庞大、更不可思议的封禁死死压住。狂暴的代码潮涌猛烈撞击在封禁表面,这冲击太过强大,他一时几乎失去意识,双腿一软跪了下来。玛瑞拉见他摇摇晃晃地就要跌落下去,吓得死死抓住他的手臂。他的脑袋晃荡着,双眼翻白,慢慢朝一边歪去——就要扯断玛瑞拉瘦小的手臂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