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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十白衣剑士跃身空中,如若雪鹰般俯冲而下,矫健跃如。但骑队并未停下迎击,仍是纵马前冲,直到鹰群悬临上空,才听最前的年轻人喝道:“出刀!”
百柄长刀齐探向空中,挟着战马高速,若闪电一般剖开夜空。白衣剑士身在空中,只能举剑格挡,但众近侍俱为军中精锐,雷霆出刀,只听金铁交鸣声不绝,长剑或摧折或荡开,而长刀锋芒不歇,仍向前划去。
血雨洒落,纷纷扬扬,鹰群如遭火炮轰击,凋零坠落。一冲之威竟至于此!白衣剑手伤亡半数,不成阵形,而骑队只折损四人。众近侍信心大增,齐吼一声,震惊全场。
剑阵首领见势不妙,率领余部掠来,在空中排成三棱镞阵。叶兆安对上箭头,大喝声好,长剑竟当刀使,横劈出气壮山河一式。只见寒芒暴涨,有若实体,最前六人头颅落地。箭头既去,后方诸人阵形见乱,怎堪骑队冲击。不过一个回合,寒光剑阵便为铁蹄踏作齑粉。
“寒光剑阵不过如此,石贼敢否出来与我一战!”叶兆安运出内力,声震全场,竟将震天厮杀掩过。众近侍随他一起折冲扫荡,意兴飞扬:“大人神威!”
内卫军士气一振,人人奋勇,竟勉强稳住阵脚。叶兆安率骑队奔腾不止,边喝道:“全军听令,以百户为队,向正门方向聚拢。”前半区军士都目睹他神勇,闻令齐诺一声,另半边也有将佐约束,缓缓向正门聚拢。
白衣剑士极力阻饶,无奈骑队奔突驰援,竟无法可施。而营寨内敌军也为金吾卫所阻,寸步难前。眼见着内卫军一队队越过校场,撤到府外,尖锐哨声再度响起。白衣剑士竟舍去内卫军,从两面组成剑阵,向骑队夹击而至。
然而叶兆安目光如炬,避其锋芒,依赖骑兵灵活高速,专向剑阵薄弱处截击。如此一来,剑阵非但未形成合围,反而折损不少。
哨声再度响起,长短不一,抑扬顿挫。剑阵依此变化,聚散不一,再未予骑队可趁之机。诸方包夹过来,四围合拢,骑队最终被限制在两百步内。
叶兆安一勒缰绳,众近侍也随之伫马。数轮冲杀之后,众人盔甲已尽染血色,战马也咴咴喘息。寒光剑阵不愧武林最强战阵,骑队已锐减至四十余人。
“好高明的指挥!”一个近侍望着剑阵腾挪毫无间隙,不由叹道。叶兆安颔首道:“是石亨亲自出手,我们面子不小。”众近侍眉头一轩,脸上闪耀着荣光。石亨久为军中柱石,竟折节指挥围歼自己一支小骑队。战斗至此,夫复何求!
叶兆安眼见最后一拨金吾卫越过堑壕,喝道:“是咱们突围的时候了,这最后一阵,兄弟们万要珍重。”一个近侍答道:“我们能追随大人一战,足慰平生。即便身死此地,也无余憾。”众近侍扬起长刀,齐声一诺。
叶兆安一夹战马,向前冲去,竟是当面最强之敌。夜风呼啸,四十余骑越过沟壑,意兴飞扬的战歌直震云霄。长刀森森带起寒光,决死一战,一往无前。
当面有三组白衣杀手,只听哨声一响,一组飞跃空中,俯冲而下,势若鹰击千里;一组平掠向前,当面迎击,便如汹涌大浪;最后一组施展地趟刀法,霍霍白光,绞向奔扬马蹄。远处望去,白衣剑阵配合无间,张开了一口巨大的袋子,而黑甲骑队浑然不惧,一头扎了进去。
叶兆安冲在最前,距离口袋一丈处,突然甩镫横掠空中,从上下交击的缝隙间穿过,而后扬手施出七朵剑花,登时钻开一个大口。后方骑兵也就势掠起,金鲤穿波般刺向刀浪。
黑白两色分明若判,相互吞噬间,鲜血纷扬洒落。撞击不过一瞬,但奇景绚丽,让上万军士铭记难忘。
一战之下,骑队凋零殆尽,只剩十余人,都负了轻重伤势。眼见没了坐骑,白衣剑士又罔顾生死围拢上来,一个骑士一紧刀柄,睚眦欲裂:“妈的,兄弟们拼了。”
叶兆安目光顾盼,道:“你们先撤,我来断后!”众骑士经此一战,已敬他如若天神,自不会舍他独生,一起摇头。
“我只是阻上一阵!”叶兆安一眼扫过,沉声喝道,“你们即刻施展轻功,撤出衙府。”他神色从容,不怒而威,众骑士不觉颔首答应,只觉天下间没有人能为难住他。
众骑士掠出十丈,再回首间,只见一组白衣剑士正缓缓围上,身处其中的叶兆安袍袖飞扬,虽没有任何动作,但气度沉雄,似乎砥柱于中流,能够横断长江。
白衣剑士心中一怯,立在当地,不敢向前。尖锐哨声适时响起,恍若鞭子抽在心头,众剑士不敢犹疑,分出十二人攻上。
叶兆安仰天长啸,身躯一掠间,画过巨大的弧线,同时长剑扬起,笼罩在整个白衣剑阵上。远处看去,这一剑若经天彩虹,气势磅礴,实在超出了人力极至。长剑已经入鞘,剑光犹定格空中,久久不散,似要长存于天地之间。
十二个白衣剑士喉头流血,神情惊怔,忽然齐齐向后倒去。
一剑之威竟至于此,武林无敌的寒光剑阵竟全军覆没!后面白衣剑士再不敢拥上,望着叶兆安施然离去,又惊又惧,连举剑勇气也无。哨声也没响起,战场上一片死寂,万余军士目光注视,只随着那袍袖飞扬的年轻人。
哨塔上,石亨与大先生目光怔然,连凤姑娘到来也没察觉。
“战阵剑法?”大先生手一松,杯子直坠下去。石亨久久不语,忽叹道:“战阵要理就在于每一刻都在最强状态,这一剑划行七丈,从头至尾都锋芒毕露,没有片刻稍弱。谦老有此一剑,大可纵横京师,令各派势力束手。”凤姑娘上哨塔之时,刚好目睹这惊天一剑。她眼中异彩涟涟,望着那年轻人背影去远,目光没有移动分毫。听得石帅亲口赞誉,无端觉得心中一喜,仿佛受夸的也有自己。昨日她在陈府遇到这年轻人,回来并没有禀报,并非害羞之故,只是觉得其中旖旎,不足为外人道也。
“功亏一篑呀,未将内卫军全歼于此。”大先生望着敌军浪潮一般退去,颇为遗憾。石亨却笑道:“阉人骄纵,未经失败敦励,经此一役,再难成气候。内卫军虽余四千,然而新败之师,士气涣散,等同于无。锦衣卫攻击京师各大门派,伤亡惨重,也不足道。一言以蔽之,大内一系被打断脊梁骨,再无翻身可能。”
大先生边听边点头,道:“阁部都是首鼠两端之辈,虽还有总捕衙门、五城兵马指挥所等军可用,但当此强势,他们必难韬晦。”石亨长声一笑:“这群腐儒我就没放在眼里,现在京师之大,我们要防的不过三人而已。”
大先生惑道:“于谦和陈老大人之外,还有谁能入石帅法眼?”石亨眼中光芒一闪:“刚才那一剑之威,大先生就忘记了吗?”
“他不过单人只剑,有什么能为?”凤姑娘忍不住问道。“战术革新,总能造就奇迹。就以战阵来说,成全了你们杀手楼二十年霸主地位。这战阵剑法,我方才观之,隐隐是战阵的克星。具体厉害到哪种程度,委实难说。”石亨踱着步子。
大先生与凤姑娘都不以为然,也不便反驳。此时校场上亮起熊熊篝火,军士来往忙碌,清理着双方遗骸。明月悄然隐向东天,一场鏖战持续竟夜,不久就要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