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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娜向皮罗阁道:“敢问皮先生,蒙舍诏王盛逻皮,是否令尊?”
皮罗阁知丁娜从自己的姓氏看出端倪,又见自已是蒙舍族的人,故一语道破,点头道:“盛逻皮正是本人王父。”
四女同时“呵”一声叫起来,不但对皮罗阁刮目相看,也联想到龙鹰非只是口气大,而是拥有直至此刻她们仍不明白的实力。否则怎有得皮罗阁来拜访的资格?
龙鹰早猜到他是蒙舍诏举轻重的人物,仍没想过他是蒙舍诏的王子,如此,那个刁蛮女便是公主了。想起她,关心的问道:“找到令妹了吗?”
皮罗阁在四女的逼视下,仍是从容不迫,神态自若,道:“她终肯不避开我了,不过说来好笑,我本是说服她回去,最后却给她的一句话打动,留下来一起陪她发疯,真不知王父会如何修理我们。”
龙鹰好奇问道:“究竟是怎样的一句话?”
皮罗阁卖个关子道:“在说出来前,请让本人报上现今的情况。昨天清晨,宗密智的先锋军开始推进,直指风城,估计可在后天黄昏抵达城外的林野。而宗密智的战书,于昨天午后送至城门,交给门卫,信内明言予佟慕白三天时间撤离风城,若有人敢留在城内,会杀个鸡犬不留。”
四女紧咬下唇,眼睛射出仇恨。
龙鹰好整以暇的道:“佟慕白有何反应?”
像对城内的事无所不知似的,皮罗阁耸耸肩,不屑的道:“他可以有甚么反应?当然是给吓得魂为附体,未战先乱。”
龙鹰道:“其他各诏,又如何看待呢?”
皮罗阁道:“浪穹诏和邆睒诏一向畏宗密智如虎,非到民族的生死关头,绝不出兵反抗,只望战火不会烧到他们那处去。浪穹诏位处最西,更存侥幸之心,希望宗密智会因与其他各族的战争,实力被削减,无力远征他们。邆睒诏则是立场暧昧,摇摆不定,令施浪人感到很大的压力。”
龙鹰道:“不论如何,佟慕白这没胆子的蠢才,已开罪了施浪诏,纵使派人去请救兵,只会给飨以闭门羹。但皮兄又有何看法?”
皮罗阁坦然道:“我的看法,关键系于三位身上。三位在天朝必是大大有名的人,龙兄肯赐告一二吗?”
龙鹰明白过来,心中暗赞,皮罗阁现在是要先秤他们的斤两,方决定下一步的行动。在这样的情况下,如自己真的有诚意,是不得不说出来。
更深一层去想,皮罗阁最不明白的,是他们三人为何到南诏来,又因何要与宗密智作对。最头痛的是,真正的原因他们实没法说出口来,说出来亦只有老天爷相信,因为唯有老天爷才明白他们在干什么。
四女精神一振,留心聆听。


第十六章 弃城逃亡
龙鹰在皮罗阁和四女期待下,再没有第二个选择,道:“王子厉害,但我不好自我推介,只好拿两个兄弟来说,万爷在中土有第一刀手的称誉,刀法大成后,从未遇过敌手,且能征惯战,于千军万万中,取敌将首级似探囊取物。如果宗密智肯和他单打独斗,我会押下全部家当买他赢。”稍顿后扬声道:“老子有夸大吗?”
皮罗阁和四女正听得肃然起敬,但对他最后一句,却摸不着头脑。
万仞雨平和的声音,便像当年丹清子的透墙穿壁般,送进每一个人的耳鼓去,道:“死小子,我刚梦返神都,正要踏足芳华的香闺去,却被你吵吵嚷嚷,弄醒过来。”
又道:“王子你好!”
皮罗阁忙回礼问好,万仞雨露的这一手乃神来之笔,皮罗阁对他中土第一刀的荣誉,立即照单全收,四女更不用说。
龙鹰好整以暇道:“我既已出卖万爷,何妨多出卖一个?这叫一件糟两件也是糟。哈!风公子可不同我们这些没有官职的人,乃当今中土大周朝圣神皇帝的御前首席剑手,中土军方的第一人。最新鲜热辣的,是斩杀了越析诏著名大将张雄。”
四女同告动容,虽仍未清楚来龙去脉,已对风过庭刮目相看。反是皮罗阁只略一颔首,没有太大的震动。
龙鹰微笑道:“王子早晓得了。”
皮罗阁道:“大约清楚,只不知是你们中哪一个下手。舍妹一直追蹑着你们和施浪诏人。你们后来夺货救人,她亦在暗里目睹整个过程。以她的心高气傲,仍对你们有智比天高,神勇盖世的赞誉。特别对龙兄的箭技,赞许为是天下无双。”
四女呆了一呆,望往龙鹰。
一边的丁娜狠狠以粉拳捶他手臂两下,另一边的丁玲更不客气,就那么一口咬在龙鹰的肩头。
皮罗阁像想起甚么似的,道:“风公子既是御前剑手,龙兄又和女帝有何关系呢?”
龙鹰雪雪呼痛的道:“我只是客卿的身分,不过却曾代驾出征,收复了中土东北面被入侵的契丹大军占领的土地。”
皮罗阁拍腿叫起来道:“我真是蠢、蒙、钝,早该猜到是你。有个族人,从吐蕃人处听得一个消息,就是中土出了个非常可怕的战士,是塞外诸国无人不惧的厉害人物,不论单打独斗,又或对阵沙炀,均每战必胜。还特别提及你爱使奇兵异器,最令人害怕的是你神乎其技的箭术,能于三千步内射杀任何敌手,对方至死仍未弄清楚发生何事。我那族人记不牢你的汉人名字,我又因传言似过于夸大,能将箭射往千步远已非常了不得,更何况是三千步仍可百发百中,所以不大放在心上。唉!那个人就是你吗?真的是三千步?”
龙鹰心中人喜,他们需要皮罗阁,就像皮罗阁需要他们,随手从外袍内掏出折叠弓,抛给皮罗阁,道:“我的最远射程,曾达三千步,靠的是这鬼东西。”
四女目光全被吸引,随着折叠弓落到皮罗阁手上,移往他处去。
皮罗阁把玩研究,一按掣钮。“铮”的一声,折叠弓张开,在灯光里金光闪闪,四女的惊呼讶叫,此起彼落。
皮罗阁爱不释手的以手指抹拭弓弦,赞叹道:“天下竟有此能折起来的神弓,弓弦更是以数百细如蛛丝的钢线织成·根本是没可能的,确实是巧夺天工。”
丁娜催道:“拉拉看!”
她们是出色的箭手,对折叠弓特别有感觉和兴趣。
皮罗阁不敢怠慢,跳将起来,坐马沉腰,一手执弓,另一手拉弦,缓缓将弓拉开,尚未至满月,即现出吃力神色,但仍坚持下去,到拉尽的刹那,松手,弓弦弹返原位,霍霍作响,颤震了好一会。
皮罗阁骇然道:“这肯定是千石强弓,拉开已不易,更不要说有准头,又或连续发射。”
丁娜跳起来,兴奋的道:“让我试试看。”
皮罗阁将折叠弓递给她,乘机坐到龙鹰之旁,低声道:“明早我去见佟慕白,可以向他透露你们吗?”
丁娜娇呼一声,原来她拉至一半后力不继,其他三女抢着来试,岂知比丁娜更不行,一时吵闹震厅。
龙鹰道:“小福子出来吧!不用躲在那里偷看。”
小福子兴奋的从廊道走出来,加入试折叠弓之争。
龙鹰向皮罗阁道:“令妹究竟向你说过甚么话?”
皮罗阁正要答他,丁玲代表众人把折叠弓送到他眼前,道:“龙爷让我们开眼界呵!”
龙鹰随手接过,仍看着皮罗阁等他回答,还是坐得那么舒服,就那么将折叠弓连续拉开十多次,次次弓如满月。不要说四女和小福子,就连皮罗阁亦说不出话来,人人目瞪口呆,厅子里静至落针可闻,只余四女和小福子急促沉重的喘息。
“铮!”
龙鹰收回折叠弓,纳入外袍的暗袋里,向四女露出雪白整齐的牙齿,赠她们一个灿烂的笑容,道:“四位美人儿请回房休息,小福子也要滚回柴房去,我有些重要事,要在此和王子商量。”
五人晓得龙鹰给足他们面子,听话的各自回房,四女当然少不了秋波频送,只要是正常的男人,自然明白她们的心意。
到厅子剩下两入后,皮罗阁压低声音道:“舍妹说的是,守不住风城,守不住一切。”
龙鹰叫绝道:“说得好,两句话,道尽了我们三人的看法。”
皮罗阁道:“她还着我来弄清楚三位的真正身分和出手对付宗密智的原因。”
龙鹰心呼完蛋,如果她是眉月的轮回转世,怎可能对他们没半点感觉?
他仍不死心,问道:“勿要怪小弟唐突,令妹今年贵庚?”
皮罗阁皱眉思索,道:“怕该有十八、九岁吧!”
龙鹰终于死心,对她不存任何幻想。
两人再商讨了该如何说服洱海王佟慕白后,皮罗阁告辞离开。
龙鹰进入廊道,丁娜挟着一阵香风,情如火热的投进他怀里,四肢紧缠着他,用尽气力、燃烧生命似的向他献上香唇。那种销魂蚀骨的诱惑力,非人力可抗拒,令龙鹰直接感受到仍在裸形族美女血液中流动的原始野性。
不过龙鹰却克制着正腾升的欲火,不敢向她丰满动人的肉体寻幽探胜,还离开她的香唇,道:“风公子是否到屋后去了?”
丁娜闻言清醒少许,娇喘点头。
龙鹰温柔地摩娑她结实的香背,沉声道:“我有很重要的事和风公子说,且快天亮哩!我又不是明天便走。”
丁娜不依道:“但丁娜很想呵!”
她的神态令龙鹰联想到美修娜芙,后者情动时,也是这般一副不顾一切的情态。心中一软,拍拍丁娜道:“我和公子说过话后,再来找你。”
丁娜依依不舍的放开他,又凑到他耳边道:“我们的卧房,是左边最后的一道门。”
龙鹰讶道:“你们的房间?”
丁娜娇媚的轻吻他嘴唇,点头道:“我们四姊妹共居一室,习惯了嘛!有起事来可一起走呵!”
龙鹰可以想象裸形女共事一夫的风流阵仗,幸好亦想到她们悲惨的过去,支持了快要崩堤的自制力。回吻她一口,一手抄着她的腰肢,先送她回房,然后步出天井,左边是澡房和灶室,右边是柴房,隐隐传来小福子熟睡的呼吸声。
来到刚才用晚膳处,风过庭负手立在平台边缘,正俯瞰山城迷人的夜景。暴风雨后的夜空,格外迷人,广袤深邃,密集的繁星,将黑夜燃亮了。
龙鹰来到他身旁,目光先投往城外的山野,再移回脚下房舍层层排列的美丽城池。
忽然间,他有种与风城血肉相连的密切感觉,宛如对着的是龟兹城。
风过庭道:“我从未见过在夜晚仍这么光亮的城市。”
龙鹰点头同意,风城除沿城墙设置特别亮丽的照明风灯外,几乎家家户户门外也都燃挂风灯,在长年不绝的风吹拂下,轻轻摇晃,光影颤震,形成只风城独有的城夜。
风过庭道:“他们是缺乏安全感,希望能以灯火驱赶黑暗和在晚夜出没的恶鬼。”
龙鹰道:“我倒没有想过,公子是早知如此还是忽然有此感觉?”
风过庭没有直接答他,吁出一口气,道:“龙鹰!我很痛苦。”
龙鹰不解道:“没有了蒙舍诏的刁蛮公主,还有白族的第一美女纪干,公子没理由这么失落的。”
风过庭凄然道:“但愿我能明白自己,自眉月去后,我一直心如死灰,纵然和其他女子欢好,仍是在麻醉自己,以减轻心中的痛楚,当然从来没有成功过。见到小宛后,我忽然回复了某种早忘掉了的感觉,就像得回失去很久的东西,得回眉月的部分,与小宛亲热时更是前所未有的享受着。”
风过庭一向惯于隐蔽心事,这还是他破天荒第一次对龙鹰倾吐衷情,实时的感受。
风过庭续道:“事实上我并没有和你们说实话,又或因不敢肯定,所以没说出来,我真的被她那双迷人的大眼睛深深吸引,但自己仍不肯承认,或许因她不像个未足十六岁的少女,不可能是眉月,但我真的很有感觉,那种感觉是如此地深刻,即使以前看着眉月,仍没有这么直钻进骨子里去的深刻感受。”
龙鹰讶道:“她对你的吸引力竟厉害至此,表面上却看不出来。”
风过庭苦笑道:“连我自己都不晓得,感到你刚才直接问皮罗阁她的芳龄,得知事实后一种突如其来的失落感完拿主宰了我,仿佛失去某一最珍贵的东西,胸口像给千斤大石压着,呼吸困难,所以到这里来透透气。唉!那种痛苦没法形容,像给人围殴,又感到自己对不起眉月。”
龙鹰陪他苦笑,道:“公子遇上的难题,是没有人遇上过的事。对我却完全算不上一回事,来个兼收并蓄如何?难题不是可迎刃而解吗?”
风过庭道:“这是我和你最大的分别,自眉月去后,我从未对其他女性动真情,即使像花秀美般的美女。我总感到男女之情若如彩虹剑,炉火纯青,不容任何杂质。如果我移情别恋,只会专情于新的对象。你明白吗?”
又道:“小宛是不同的,她之于眉月等若青技之于小魔女,是陪嫁的可人儿,不会有用情不专的感觉。”
龙鹰抓头道:“公子打算怎么办呢?”
风过庭叹道:“我肯说出来,正因我解决不了。”
龙鹰心中一颤,没想到刁蛮公主对风过庭的吸引力竟然这么大,而他能看到的只是她一双美眸。
车轮声和蹄踏声从后方隐隐传下来。
两人骇然互望,目光往右方斜道投去,一队骑兵进入他们的视线,奔下斜道。
接着是几辆马车,粉碎了山城的宁静。
城门处传来“轧轧”声音,吊桥缓缓降下。
龙鹰大吃一惊道:“我的老天爷!佟慕白弃城逃亡吗?”
龙鹰、万仞雨、风过庭、丁娜、丁慧、丁丽、丁玲和小福子,呆看着眼下举城逃亡的可怕情景。
最先离开的是洱海王佟慕白的王族大队、大小官员、将兵以及他们的家眷,人数逾二万,离城后朝北行,是到姚州都督府的方向,接着是城民扶老携幼逃亡,其慌惶混乱的情况,看看亦感难过。
再没有人可压制像瘟疫般传播的恐慌,大部分人均追着舍弃他们的王族队伍,部分人逃往洱西平原的方向,也有人乘渔舟逃到洱海。到天色大明,哭喊声大幅降低,仅余疏落零星的骡马车,仍不绝如缕的穿城过桥,开始不知何时方休的流亡岁月。
小福子脸如死灰,不住喃喃自语:“完了!完了!”重重复复。
反是丁娜四女神色如常,默默瞧着。
万仞雨苦笑道:“这是武懿宗弃赵州的历史重演。”
他说的是当年武曌任武懿宗为神兵道行军大总管,率军二十万抵达赵州,闻得契丹军来攻,大惧下弃城逃亡,丢弃了大量军资器仗,被契丹人不战而得的旧事。
风过庭道:“同样是胆小如鼠,可是赵州对武懿宗来说,是无关痛痒,但风城对佟慕白来说,却是累世安居的乐土。”
龙鹰道:“夷平洱西集的作用生效了。”
丁娜见三人仍是气定神闲的神态,忍不住问道:“我们现在怎办好呢?”
龙鹰笑道:“当然是守稳山城,不容宗密智越雷池半步。”
小福子失声道:“人都走光了,凭甚么去守城?”
龙鹰道:“人多有人多的守城,人少有人少的守城。你们不是有到洱海秘道的快捷方式吗?早点离开吧!可以走得轻松点。”
丁娜断然道:“小福子快去找越大三兄弟。龙爷、万爷和风公子敢留下来,我们四姊妹也不走,只要给我们弓和矢便成。”
看着不住有人加进离城的难民潮,万仞雨道:“王堡和城门的兵卫所,怎都该有弓矢一类东西留下来。”
丁慧不屑的道:“他们不论弓或矢,都是工陋质劣,射不及辽,用多了又口易断折。”
龙鹰向万、风两人笑道:“是去取回兵器的时候了,顺手起出几箱强弓劲箭,弩箭机则可留待日后之用。”
万仞雨道:“风城虽据险而筑,却非坚城,幸好敌人亦欠攻城经验,两下扯平。”
又向龙鹰道:“你最好留在这里,免得皮罗阁来找我们时,还以为我们溜掉了。”
龙鹰道:“我们须张罗几辆骡车,好运载守城的利器。”
丁丽兴奋的道:“我们有一辆骡车,越大他们有三辆,横竖他们用不着,我们这就去借车。小福子一道来,以便跟他们一起离开。”
看着四女和小福子匆匆离去,风过庭道:“要攻入风城,必须克服宽阔水足的护城河,即使准备充足,仍至少要三天时间,那足够我们杀伤对方很多人了。”
龙鹰狠狠道:“是杀死!”
只看他双目魔芒大盛,便知他动了真火。


第十七章 风城聚义
龙鹰心情沉重的举步而行,来到斜道中央,上方是王堡和被城民离城前抢掠一空的仓库,原本热闹升平的美丽山城,变成无人的鬼城。
他在散布着形形式式、千百种类城民于匆匆逃亡下,遗弃了诸般物品的斜道上坐下来,呆瞪着斜道尽端敞开的城门,百感交杂。
人从茹毛饮血,到建立起文明的城市,变化不可谓不大,但战争却从未改变过。
城门口一人掠进来,以龙鹰的镇定功夫,亦心中一震,差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人亦浑体剧颤,目光箭矢般朝高踞斜道中间的龙鹰投来,犹豫片晌,往他直掠而上。
来人视漫长的斜道如平地,几下呼吸间来至龙鹰身前,目射奇光地打量坐地的龙鹰,长笑道:“敝国有两句话,就是今天在战场上兵刀相对,明天在青草地上把酒言欢,怎想得到可在这座弃城内,重遇龙兄?”
龙鹰叹道:“我的娘!怎会是觅难天呢?甚么风把你吹到这里来?”
竟然是吐火罗的可怕高手觅难天,当日他与天竺高手白帝文联袂追踪他,被龙鹰凭武功计谋,摆脱他们,但亦胜得极险。后来又藉羌塘的特殊环境逼得他知难而退,但因觅难天表现得非常有风度,赢得龙鹰的好感。最后有关他的消息,是从横空牧野处听来,他已离开了钦没晨日。
觅难天道:“看龙兄坐得那么舒服,我可以坐下来吗?”
两人以汉语交谈。想不到觅难天竟说得一口流利的汉语。
龙鹰表示同意后,觅难天在他身旁坐下,微笑道:“当日斗个你死我活,怎想到有并肩坐着闲聊的一天?人生真是离奇古怪。”
龙鹰道:“这好像不该是觅兄会来的地方?”
觅难天道:“来之前我也有这个想法,但现在已观感大改,这地区着实不错,对我来说,更是个充满机会的地方。”
龙鹰道:“这么说,觅兄是不得已下才到南诏来。”
长风吹拂下,觅难天垂肩的长发不住飘动,配上他英伟的容颜,如电如火的凌厉目光,确有不可一世的高手气派。道:“和龙兄说话,没有废话,我到道理来,是要杀一个人。”
龙鹰道:“不会是宗密智吧!”
觅难天双目射出仇恨,语气却是高手级的冷漠,淡淡道:“也差不了多少,我要杀的是逃到这里来投靠他的钦没,这禽兽不如的畜生,奸杀了由他送给我的两个女人,以宣泄对我离开的愤恨。这件诳我只说一次,细节不想提了。龙兄又是为甚么到这里来?”
龙鹰不忍骗他,道:“我的故事更离奇曲折,很难解释清楚,但目的却可清楚告诉你,就是要干掉宗密智,眼前要务则是死守这座空城。”
觅难天道:“幸好你遇上我,这座城池,即使有足够人手,能守上三、四天已非常了不起。因为随钦没一起投靠宗密智的随从里,有个叫张鲁的人,此人最善攻城之术,韦乞力徐尚辗在逻些城郊的坚强战堡,便是被依他的战法和制作的攻城工具攻克的。”
龙鹰昨舌道:“我的娘!幸好遇上你。”
觅难天洒然道:“以前你是我最害怕的敌人,现在则为我最敬重的朋友,大家有没有合作的可能性呢?与你并肩作战,肯定是平生快事。”
龙鹰道:“待我守上他娘的十天、八天再说吧!”
觅难天失声道:“你仍不肯放弃这座用大铁锤也可捣个稀巴烂的城池吗?”
龙鹰道:“看清楚点,首先是一条长石桥,接着是护城河,瓮城、主城墙。不计最低的一层,再上是四层台地,每层台地高八丈至十丈不等,还有位于最高处的堡垒。要攻陷这么一个地方,并非人多可办得到。”
觅难天皱眉道:“你有多少人手?”
龙鹰轻松的道:“若不计算你,暂时有七个人。”
觅难天难以相信的嚷道:“七个人?还要轮流睡觉呢!”
龙鹰道:“忘了告诉你,七个人中只有三个算打得几下,包括小弟在内,其他是只懂射箭的土女。”
觅难天呆瞪着他,说不出话来。
龙鹰用手肘轻撞他,眨眨眼睛,道:“究竟是七个人还是八个人?”
觅难天叹道:“这算否强征入伍呢?”
两人对望一眼,齐声狂笑。
一个声音在后方响起,道:“龙兄仍可以笑得这般开怀,令本人深感欣慰,似是从没有希望里,看到希望。”
两人早晓得有人从王堡走下来,故不以为异。
皮罗阁在龙鹰另一边坐下,道:“加上本人、舍妹和一百个随来的手下,总人数变为一百一十人。缺乏的是弓矢,我刚才到王堡去搜索,找到的全是见不得人的东西。嘿!这位是……”
龙鹰介绍他们认识,两人虽仍未有相处的机会,但一个是蒙舍诏王位继承人,一个是曾在吐蕃叱咤一时的外来高手,大家又都表现出守空城的胆色和勇气,自是一见如故。
龙鹰拍胸保证道:“弓矢包在我身上,立即送到,且是一等一的货色。”
皮罗阁道。“粮食包在我身上,刚在王堡内发现个粮仓,佟慕白离开后,我和手下立即进驻王堡,不准乱民踏足半步,因为那变成了我们最后的堡垒。我的手下仍在搜索中,以佟慕白的胆子,堡内怎都该有条逃生秘道。”
龙鹰对他的机智大为欣赏,顺口问道:“令妹也在王堡里吗?”
皮罗阁道:“昨夜她溜出城外,说要探听敌人的行动。她自少爱独行独断,王父也奈何不了她。”
龙鹰忍不住问道:“她叫甚么名字?”
皮罗阁现出古怪的神色。道:“龙兄最好自己问她,看她肯否说给你听。不过在族内她有个外号,叫月灵。”
龙鹰怔了怔,道:“弓矢来哩!”
两人目光投往城门去,四辆骡车鱼贯而入,出乎三人意料之外,后面还跟着十多人。
龙鹰只用眼看,已知来的是苍山鹰族的战士。十八个人,一式黑熊皮制成的战革背心,内穿牛皮衣裤,绑腿革靴,袒露粗壮的手臂,武器配备是一双尖头巨斧、八尺长矛和弓矢,人人粗壮如牛,散发披肩,自有一股逼人而来狂野豪雄的派势,轮廓粗犷,眼神凌厉,无一不是一等一的高手。
最令人触目的,是立于他们每一个人左肩处的神鹰,有大有小,最巨型的比得上风过庭的爱鹰,一点不怕人,还以锐利的鹰目打量迎上来的龙鹰、皮罗阁和觅难天三人。
骡车停下。
鹰族战士齐声尖啸,肩上神鹰纷纷振翼高飞,遮天蔽日。
风过庭从骡车跳下来,笑道:“我们是互相给对方惊喜,这位朋友一看便知是非凡人物,怎会忽然出现在这里呢?”
觅难天以汉语道:“本人吐火罗觅难天,若我没有猜错,阁下该是大周女帝的御前剑手风过庭。对吗?”
龙鹰拍额道:“忘了我们曾经是敌人,对朋友可以糊涂,对敌人却不能不清楚,那我不用介绍,觅兄亦该晓得谁是万仞雨。”
觅难天先和风过庭握手为礼,再握紧走过来与他打招呼的万仞雨,欣然道:“一次遇上中土的三大顶尖高手,世上竟有这么便宜的事,定要请各位好好指教,让觅难天可从三位处偷学点东西。”
觅难天不论外形气度,武功谈吐,都令人一见心折,万、风两人均感投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