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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明时,大局已定。
三天后,他们沿马龙河北岸,领着由“壮女”驾驶的骡车,朝风城进发,到了马龙河与周近水交汇处,此际姚州都督府位于北面二百里,与西北面的风城距离大致相等。
云贵高原的二百里距离与中土的二百里大有分别,皆因被高山险岭和谷川阻隔,交通不便,所以虽是距离相等,但是到风城去比到姚州去快很多。
姚州都督府虽然是名义上统治着云南广阔的羁縻州郡,却是有名无实,且兵力薄弱,地方上发生任何事,只能干瞪眼儿。
走了整天路后,大队停下来立营休息。因仍在险境,他们倚河在高地置营,河野又派人轮番放哨,以保安全。
最舒服的是一众白女,逃出生天后情绪高涨,开心得不得了,自发地伺候他们,生火煮麦粥,营地充满大劫后的欢悦。
马龙河两岸雨林密布,尤多芭蕉树,莽莽苍苍,河水水质明净,各种野生动物活跃其间,生机盎然。塔克拉玛干的干旱酷炎,朝热晚寒,又或高原羌塘的千里不毛,变幻无常,已化为遥远和不真实的幻梦。
三人围着篝火进食。
听着白女传来的谈笑声,龙鹰心中涌起满足的愉悦,向风过庭道:“有感觉吗?”
风过庭摇头表示没有,然后道:“人太多了,只能大致上看一遍,又不好意思逐个去盯,不过没有一个惹起我特别的感受。”
这批白女颇不同于中土的黄花闺女,自少骑马放牧,有些还受过技击箭术的训练。
万仞雨道:“我已着河野去探听情况,可肯定的是,洱西白族族长魏子期之女,有洱海最美丽处女之称的纪干,并不在其中。真头痛,如何可逐一让她们拿着玉针做测试呢?龙神巫快给我想出方法。”
龙鹰沉吟道:“办法不是没有,例如我谎称她们被宗密智下了毒咒,必须拿着玉针再由本神巫为她们解咒。不过我总感到这是多此一举,只要那美丽的河谷和动人的倒影没有出现,公子和眉月的隔世情缘。仍像彩虹般尚未到成形成器的一刻。”
风过庭同意道:“我也有这个感觉。”
万仞雨道:“最有可能是眉月者仍数纪干,不但年龄和生地符合,更因她的美丽,眉月若再转世,选的当然是最美丽的躯壳,如此才能令见惯美女的公子对她情不自禁,否则便太没道理。”
龙鹰点头道:“万爷的猜测有很大的根据,我也认为纪干是眉月,希望她和族长父亲逃到风城去,那便可让她握着玉针试试。”
风过庭双目射出热切的神色,抬头仰观在天上飞翔的神鹰,道:“到风城后,我会到洱西平原拜祭眉月,希望能多得点启示。”
河野春风满面的回来,坐下道:“事情的经过原来是这样的,洱西集出事前的十五天,忽然收到宗密智的最后通牒,限令他们在十五天内交出百名十六岁以下的美丽处女。依照洱海人的传统,女子十六岁足会举行成年礼,然后嫁人,所以休想从满十六岁的女子之中找到处女。哈!”
万仞雨责道:“你现在说的,该一点不好笑。”
河野受教,骂自己两句后,板起脸孔道:“宗密智横蛮无理的要求,惹起很大恐慌。此时居于洱西集和洱西平原的白族约有一万户近十万人,但对于如何应付却是意见分歧。最有影响力的是族长魏子期和神巫当信,但两人持的却是相反的意见。”
万仞雨冷哼道:“宗密智指定交出的百名处女中,包括魏子期的美丽女儿,当然使魏子期没法接受。”
河野续道:“魏子期认为蒙巂和越析两诏是乌族里最强大的,联合起来势不可挡,若是硬撼,无异以卵击石,所以逃亡是唯一的选择。他更指出两族非只是要一百个处女那末简单,而是要将白族赶尽杀绝,占领富饶的洱西平原,是统一洱滇区的第一个军事行动。而白族的唯一生路,是逃往遥远的滇池,联结当地的白族反抗敌人。”
三人交换个眼色,心中叫苦,这么看,纪干逃往滇池的可能性最大。
河野道:“神巫当信却指出他们在洱海区累世定居,得山神庇佑,只要全力保卫家园,必可度过劫难。两个说法均得到支持,魏子期在通牒后第二天的清晨,径自领着追随他的人,往东逃难到滇池去。亦有二万多人逃往风城、又或到苍山避难,最后所有人集中在洱西集,约有三万多人。”
风过庭道:“照我们在洱西集所见,死难者该不过三千人。”
河野道:“这是因为留下者将老弱妇孺,以渔舟送往海上的岛屿,剩下的五千白族战士,在洱西集架起屏障,掘陷坑,全力备战。不过他们兵器破旧,弓矢不足,且缺乏战斗经验,又没有出色的军事领袖,且由不通军事的当信指挥,结果可想而知。”
龙鹰道:“白女又是怎样落入敌手的。”
河野道:“宗密智该早派奸细入集,监视洱海人的一举一动。在攻打洱西集的同时,越析人从洱海东乘舟登陆海上岛屿,未能及时逃生者全落入他们的魔掌去,七百多白女便是这样被活捉的。”
又压低声爵道:“她们对三位大哥不但感恩,还非常仰慕,如三位肯召她们入帐侍寝,是她们的荣幸,并愿永远追随。当然是任大哥们挑选。”
三人对视苦笑,却绝不怪她们放荡,现时是兵荒马乱,她们的家人亲友生死未卜,洱海区在将来很长一段时间势必动荡不休,今天没法知明天的事。她们变成了无根的浮萍,唯一可依赖者,是有能力保护她们的强人。亲眼目睹下,龙鹰等以五十三人之数,不费吹灰之力收拾了滇帮三百人,后又击垮蒙巂人,抢得弓矢。所以他们每一个人,都成了她们托付终身的理想对象,尤以龙鹰三人为最。
大草原游牧民族开放的风气,是因环境培育出来的,男女混居,不像中土般受深院大宅的阻隔,更不用说孺敦礼数。
万仞雨道:“她们不仰慕你吗?”
河野道:“我已拥有两个女人,顶多多娶一个,现在就看她们之中,谁是我最无法抗拒的。唉!不过娶外族女子,须得大酋批准的。”
脚步声响。
四人循声瞧去,一个体态颇美的白族女子,正朝他们走过来,在诸女里算是年长,但该未过二十五岁,清秀可人,像看不到其他人般,只盯着风过庭。
风过庭先是像其他人般不明白她因何而来,接着现出心神颤动的神态,叫出声来。


第十一章 两族共主
“小宛!”
女子双目热泪泉涌,不顾一切的朝风过庭投去,风过庭亦神情激动的张开双手,将她拥进怀里去。
双方显然是旧识。
女子双肩不住抽搐,悲切的道:“小宛第一眼看到庭哥儿,已有似曾相识的奇异感觉,庭哥儿长得更高更英挺哩!最不同的是风度和神气,到刚才看到鹰儿,才福至心灵想到你是庭哥儿。巫主她……她……”
说到“巫主”两字,哭得更厉害了。
风过庭爱怜地轻抚她香背,凄然道:“不要哭!该欢喜才对。”
向呆瞪着他们的三人解释道:“小宛是巫主的小侍婢,当年她只得十一岁,小小年纪便懂得为我包扎伤口和换药。”
龙鹰和万仞雨明白过来,亦是心中欢喜,幸好他们及时赶至,将小宛从人口贩子魔瓜里拯救出来,否则她未来的命运不堪设想。
河野一头雾水的问道:“谁是巫主?”
小宛仍不肯离开风过庭的怀抱,饮泣着道:“巫主就是我们白族的‘丹冉大鬼主’,于太阳被魔神吞噬的那一年撒手离世。”
河野大为错愕,呆了起来。
龙鹰等只看河野的反应,便知有丹冉大鬼主之称的眉月,在洱滇区享有盛名,故此河野虽为外族,仍感如雷贯耳。心中涌起古怪的感觉。
风过庭拍拍她背脊,道:“不要哭了。坐下来再说。”边说边移开她少许,为她拭泪。在风过庭的劝导下,哭得双目红肿的小宛随他坐下来,却是如见至亲,片刻亦不愿离开他,紧挤他坐着。
河野吁出一口气,道:“丹冉大鬼主是近百年来洱滇区法力最高强的大鬼主,如她仍然健在,绝不教‘鬼尊’宗密智横行无忌,搅得洱海地覆天翻。”
三人想不到眉月在当地外族心中如此有威望和地位,均有没法说出来的感受。
小宛在风过庭耳边轻轻道:“小宛有很多话,十多年来一直郁在心底里,要告诉庭哥儿。”
龙鹰不解道:“庭哥儿于你主子过世后,曾返回洱西平原,小宛没遇上他吗?”
小宛惨然道:“当时我被另一族人收养,到晓得时,庭哥儿已走了。”
万仞雨向河野道:“小野你去四处打点一下。”
河野知万仞雨要支开他,偏又毫无反对的资格,不情愿的去了。
篝火忽然烧得“噼啪”作响,气氛立时变得诡异。
风过庭向小宛道:“这两位是我共生死的兄弟,清楚巫主的事,你有甚么心事,尽管说出来。”
小宛目光投向龙鹰,嗫嚅道:“你真是中土最伟大的鬼主吗?”
龙鹰微笑道:“我不是鬼主,却有个‘龙神巫’的外号,是你的庭哥儿改的。”
小宛坚定的道:“不!你是和巫主同样伟大的鬼主,看着龙神巫的眼睛,便像看到巫主的眼睛,里面藏着奇异的东西。”
三人交换眼色,想到有其主必有其婢。小宛是察觉到龙鹰的魔种。
小宛现出回忆的神情,道:“巫主很少说话,但在离世前的三天,却多次和我说话,当时我并不明白,但刚才我看着天上的鹰儿,认出是庭哥儿后,已变得久远模糊的回忆忽然清晰起来,才知道小姐当年每句遗言,都大有深意。”
三人立告精神大振,开始想到风过庭与小宛的再遇,非是偶然。
风过庭问道:“她说过甚么小宛不明白的话呢?”
小宛道:“所有话都不明白,小宛才只十一岁,是巫主收养的弃婴,但有一件事是清楚的,是巫主深深爱上了庭哥儿,庭哥儿离开时,她站在附近一个山岗上,看着庭哥儿远去的背影,直到太阳再出来,才肯回帐。”
风过庭失声道:“甚么?”
龙鹰探手抓着他肩头,安抚他激烈的情绪。
小宛道:“从开始我便知道了,‘眉月’这个名字是巫主的秘密,绝不可让别人知道,会影响她的法力,可是庭哥儿第一次回复神志,巫主竟告诉庭哥儿,显然有托付终身之意。”
又凄然道:“庭哥儿为何离开巫主呢?”
万仞雨目光投往正神伤魂断的风过庭,代答道:“这是命中注定的事,不需任何理由,若庭哥儿缠着巫主不去,巫主亦会送池走。”
小宛娇驱一颤,点头道:“对!命中注定,这正是小宛当年不明白的话,我很舍不得庭哥儿,还哭起来,巫主便向我说,要发生的总会发生,来的要来,去的要去,终有一天,小宛会明白她在说甚么。现在庭哥儿终于回来,还救了小宛。”
三人均感头皮发麻,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眉月话里隐含的深意。
小宛道:“在巫主于睡梦里离开前的晚夜,帐外行雷闪电,大雨滂沱,巫主的神色很不寻常,整张脸像亮闪闪的,对我说了一番很奇怪的话。”
龙鹰喜道:“说出来。”
小宛道:“她说……她说生命没有起始,没有终结,生老病死,只是穹苍的一部分,似如花开花谢,我们不用为此悲伤,又提起宗密智。”
万仞雨愕然道:“她怎么说?”
小宛道:“巫主说她一直在压制着宗密智的法力,但已开始感到疲倦,她指出宗密智是天生邪恶的人,但却有非常可怕的力量,不过着我不用担心,并预言当他变得最强大的时刻,正是他末日的来临。”
龙鹰奇道:“但当时小宛只是十一岁的小女孩,她怎会对你说这些话?”
小宛道:“小宛已很懂事哩!不信可问庭哥儿。”
万仞雨道:“这番话,眉月是要小宛转述给她的庭哥儿听。”
龙鹰倒抽一口凉气道:“他们一直在斗法,直至今天,仍未分胜负。”
万仞雨和风过庭双目现出骇然之色,说不出话来。
小宛却像听不到龙鹰在说甚么,道:“巫主是预知自己的死期,所以向我这唯一在她身边的人吩咐后事。”
龙鹰心中一动,道:“巫主有没有说过特别的话,指你会再遇上庭哥儿?”
小宛深情地看着风过庭,道:“她没有这么直接说出来,只是她说庭哥儿的到来,是个转机,庭哥儿的离去,亦是个转机,小宛以后会经历不同的人和事,千万勿要气馁,当另一个转机来时,一切会焕然不同。”
风过庭道:“这可算是眉月对小宛最后的遗言,难怪小宛一直不明白。”
万仞雨道:“重遇你是这另一个的转机,过去的成为过去。一切重新开始。”
又向小宛问道:“小宛嫁人生子了吗?”
小宛道:“我嫁过两个丈夫,第一个因年迈去世,另一个在年半前被贺兰盗杀害,生过一个儿子,却养水大,很多人视我为不祥的女人。”
她说来语调平静,但三人均感到她因伤透了心,致麻木不仁。
风过庭道:“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我再不容你受到任何伤害。”
小宛感动得眼睛再红起来。
龙鹰和万仞雨晓得小宛的出现,触发了风过庭深心内对眉月的感情,爱屋及乌下,违反一贯的作风,向这一生饱受生离死别摧残的可怜弱女,许下承诺。
龙鹰问道:“关于宗密智的事,小宛知道多少呢?”
三人对宗密智,愈来愈不敢小觑,此人不但被推为洱滇区的第一高手,且拥有神秘莫测的法力,又是手段凶残狠辣,邪恶无情。而从洱西集屠杀开始的连串行动,每每显示出他不单有统一洱滇区的野心,还有足够完成他野心的雄才伟略。行动一环扣一环,只是千算万算,算不到眉月过世后,仍有克制他的法力。
小宛道:“宗密智一出生便注定是越析和蒙巂的共同大鬼主。他父亲无上宗是蒙巂诏的大鬼主,母亲艳巫是越析诏第一个女鬼主。他十二岁已长得威武不凡,仿如天神降世。到父母均在同一天死亡,便有传言他们是故意自尽,好将法力传给宗密智。”
万仞雨道:“他父亲无上宗的名字是外号吗?因何宗密智不姓无而姓宗?”
小宛答道:“这是乌族王族的传统,儿子以父亲姓名最后一字为姓,好像浪穹诏现在的酋王叫铎罗望,他的父亲便是罗铎;邆睒诏的邆罗颠,父亲是皮罗邆,蒙巂诏的照原,父亲是佉阳照。”
龙鹰抓头道:“确是不同家乡有不同的风俗。鬼主不是只负责祭祀的事吗?因何现在竟变成了两族握有实权共主般的人物?”
小宛道:“宗密智的影响力,随他的年纪与日俱增,在他的煽动下,两族间开始频密的通婚,关系更趋密切,两族内不服他者,都被他害死,他最令人害怕的一役,是与邆睒诏的大鬼主斗法,在宗密智开坛作法,对邆睒诏的大鬼主谭冲施毒咒后的三天,谭冲竟在毫无先兆下,忽然倒地七孔流血而亡,自此宗密智成为洱滇区最被畏惧的人,可止小儿夜啼。两族内再没有人敢反对他,更可说没有他的支持,没人可坐稳酋王之位。五年前,蒙巂和越析公开结盟,奉宗密智为鬼尊,意为大鬼主里的至尊。自此两族连手执行宗密智的扩张政策,先后吞并了附近的百多个大小部落,现在终于轮到我们洱海人了。”
万仞雨大讶道:“想不到小宛这么有识见,对形势有如此深刻的了解。”
小宛给赞得不好意思,赧然道:“近一年小宛为魏子期族长处理杂务,又伺候纪干姑娘,听他和人说多了,故略知一二。”
万仞雨奇道:“魏族长不是逃往滇池去了吗?因河小宛不随他们走?”
小宛黯然垂首,轻轻道:“不是不想随他们走,而是我曾在巫主坟前立誓,要永远守在她身旁,所以明知会掉命,仍不愿离开。我被捉拿时,就是在巫主的墓旁。”
三人为之恻然。
风过庭探手搂着她香肩,差点掉泪。
小宛轻轻道:“现在除了施浪人,再没人敢捋宗密智的虎须。”
龙鹰问道:“宗密智有亲自领军打仗吗?”
小宛道:“有过两次,两战两胜。他平生的第一仗,是因吞并两个臣属于蒙舍诏的部落,令蒙舍诏自立为‘奇王’的细奴逻勃然大怒,派出有‘无敌猛将’之称的多撒,率万人攻打蒙巂诏,宗密智亲率七千兵迎战,不但以少胜多,还亲自割下多撒的首级,此战命宗密智成为洱滇区无可争议的第一高手。”
风过庭双目杀机大盛,沉声道:“另一仗是否与吐蕃王之战?吐蕃人虽因吐蕃王被刺杀而退兵,却不算是吃败仗。”
小宛道:“但吐蕃王正是被宗密智刺杀呵!他事后还可安然脱身。”
三人均暗吃一惊,如果此事属实,必须对宗密智做全新的评估。
龙鹰道:“宗密智因何不趁机灭掉蒙舍诏?”
小宛道:“小宛是听回来的。六诏里,以蒙舍诏与汉人关系最密切,汉化最深,又肯吸纳我们白族有才干的人为他们发展国家,并于山险建设有强大防御力的王城,叫珑玗图城,易守难攻。如在未收复其他诏国前,向蒙舍诏妄动干戈,一来难在短期内得逞,更怕是惹得中土人来干涉,得不偿失,所以并没有乘胜入侵蒙舍诏,而只是尽量蚕食蒙舍诏周边的部落,削弱蒙舍诏的力量。”
万仞雨吁出一口气道:“这家伙确不可小觑,要忍时比任何人都更忍得,须出手时则若如迅雷激电,绝不留手。风城的未来,教人不敢乐观,对着他,不单要斗力,还要斗智。”
龙鹰沉吟道:“这样的一个人,该与大江联没有直接关系,为何会与爨斑搭上?”
小宛只听不语。
三人发觉她的确善解人意,听不懂的绝不插嘴,换了是河野,早已打破砂锅问到底,不该问的也要问。
风过庭道:“要刺杀吐藩王,不可能没有内奸提供情报和掩护,这么看,宗密智怎都和大江联有点关系。”
万仞雨道:“希望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吧!”
龙鹰向小宛问道:“小宛对纪干姑娘,有没有特别的感觉?”
小宛现出古怪的神色,欲言又止,像不晓得该如何答他。
风过庭双目射出热烈的神色,紧搂她一下,道:“不论是多么离奇和怪诞,放心说出你真实的感受。”
小宛道:“我自少追随巫主到苍山采药,所以对山草药有点认识,巫主过世后,采药成了我的嗜好和习惯,也有给族人治病。纪干姑娘不知为何,对山草药特别有兴趣,所以央我教她,因此这两年来,我和纪干姑娘生活在一起。”
龙鹰道:“她长得美丽吗?”
小宛道:“纪干姑娘十二岁便出落得如花似玉,她的美丽是很特别的,在小宛心中,只有她方可和巫主相比。”
万仞雨紧张起来,问道:“纪干长得像巫主吗?”
小宛一呆道:“我倒没这么想过,可是纪干姑娘对山草药的禀赋似是与生俱来的,和她上山采药,不时会有与巫主一起去采药的感觉。”
风过庭一震道:“还有其他相同的地方吗?”
小宛瞅他一眼,道:“纪干姑娘最爱在山上望往远方,不时看得痴了,每次都令小宛记起当年巫主看着你离开的情景。”
接着颤声道:“你们为何会这样问呢?告诉小宛吧!是不是巫主还会回来呢?她说过‘来的要来’呵!”
到最后一句话,又哭成个泪人儿,可知她对眉月的主婢之情,没齿难忘。
风过庭道:“我定会告诉你的。”
万仞雨问出最关键的话,道:“纪干姑娘究竟是在巫主过世前出生,还是之后呢?”
小宛哭着道:“巫主过世后三天,纪干姑娘便出世了。她是否为巫主的再生呢?”
三人均有云开见青天的感觉,如果纪干不是眉月,怎可能有这么多相似之处?


第十二章 必争之地
风城位于洱海南端的龙尾山上,靠洱海的一边是陡崖峭壁,难以攀爬,面南的一边山势转趋平缓,化为洱南的平川,地势起伏,林木茂盛,河湖密布。
风城便是顺山势而筑,坐北朝南,外临宽达十丈的护城河,背靠龙尾山主峰龙尾峰,东西面如主蜂延伸下来的护臂,奇岩险岭,难以攀爬,成天然屏障。只南面建墙,连女墙高达八丈,为泥石结构,从强力弩箭机射出的重铁箭,如距离适当,连续多箭命中同一部位,肯定可射穿射塌墙身,开出缺口。
幸好南城墙外设瓮城,等若另筑一堵城墙,然后在城门一侧再开一个瓮城门,变为两门不是直通,进入后要转向,外人入城,可先放人瓮城盘查,作战时也可放敌人入瓮城,到两门一堵,来个瓮中捉鳖。
风城便是以山为壁,以水为壕,内高外低,易守难攻,故成洱海区的兵家必争之地。由于地势的关系,山城层层高起,大致可分为五层台地,以斜道贯通连接全城,斜道两旁有石阶向上,城门的底层最为宽敞,有街道房舍,最高的一层是王堡,乃洱海王佟慕白的宫室王堡,城内白族三千二百户,人口达三万之众,是洱海区最具规模的城池。
风城得名的来由,是因连绵百里的苍山挡住了气流,冬春盛行的西风,透过苍山斜阳峰和高哀牢山脉之间的狭长谷道,吹至风城来,形成终年不息的西北风,故此风城的房舍均背风丽筑,风城的风不带灰沙,加上洱海的作用,故而空气清新凉快。
龙鹰等的队伍浩浩荡荡的从山区注入洱南的丘陵平野区,风城矗立前方,确有雄关的气派,城外处处营帐,显然是逃避战乱的洱西白族,在此结帐暂居。
风城东南面两里许处营帐如林,打着施浪诏的旗号,显示泽刚等亦没有进城,令三人心中奇怪。
泽刚闻报而来,截着他们道:“我们想帮忙亦因佟慕白的态度而无从人手,先到我们的营地,然后从长计议。”
三人心中都打了个突兀,只好随泽刚到施浪人的军营去。
泽刚握拳道:“以前我已知道洱海王是个糊涂昏庸、纵情酒色之徒,现在才清楚,他不但胆小怕事,且是个死到临头仍不知道的混帐。”
四人在营地旁一道小河岸说话,载满货物的骡车队,仍鱼贯进入营地去。
龙鹰沉着气道:“发生了甚么事?”
泽刚道:“我先派人往风城向佟慕白报喜,告诉他大捷的情况和送他们粮食兵器,并表明愿助他们守风城,岂知竟给他一口拒绝,说甚么不愿卷入我们施浪诏和宗密智的战争里,要严守中立。”
风过庭皱眉道:“他不晓得宗密智已向他们开战吗?”
泽刚愤怒的道:“这只缩头乌龟,根本不理洱西族人的死活,只管关起门来称王。看!逃难来的洱西人全被拒于城外,很多人已改往姚州或滇池逃去,两天内走了万多人。”
万仞雨骇然道:“那他当亦不会接收我们救回来的白女。”
泽刚道:“女人他是多多益善,可是我们怎忍心把她们送入城破在即的风城去?”
龙鹰道:“这个看她们自己的意愿吧!先让她们清楚现在的形势,由她们自己决定。如果她们肯随你们回舍利州,你们会好好照顾她们吗?”
泽刚容色稍缓,道:“女人是珍贵的财产,特别是年轻的女子,如她们肯从我们,我们一定善待她们。”
万仞雨道:“你有向佟慕白提及我们吗?”
泽刚余气未消的道:“没有。根本没有机会,我三次求见,希望能面对面痛陈利害,都被拒绝。”
风过庭问道:“现住你有甚么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