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几场比试柳无夭都没尽全力,甚至连神符都没怎么动用过,如今一上场出手便是三道高阶灵符,同时请出了神符,如此先声夺人,大有想要速战速决,证明宣芝的确在他手里接不住一招的架势。
看台上好些修士都没能看清楚柳无夭的动作,坐在最高层能一览十座比试台的长老们对这一场比试也十分关注。
有长老觑一眼巽阳峰主,摇头道:“那姑娘终究慢了一点,怕是躲不开了。”
诸人纷纷转头看向越望宗长老,语气微妙地感叹道:“柳无夭成符速度恐怕比之当年的伏月也不遑多让,伏月已是难得的符道天才,贵宗这是又捡着了一根好苗子,真是后生可畏啊。”
越望宗萧长老低调地抚了抚长须,笑而不语。
法会开始以来,柳无夭钻比试规则空子,在比试台上狠戾又不留余地的做法,引起了很多人的不满。在座的各宗各派多多少少都有倒霉弟子折损在他手下,萧长老收到了很多对柳无夭做法的指摘,却始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以没有违反比试规则和稀泥。
这就是原因所在。
对门中天赋绝佳的后辈,宗门总要宽厚上许多。
天资过人的人比寻常之辈桀骜一些,这很正常,柳无夭稍显过激的做法在萧长老看来无伤大雅,法会比试本就是弱肉强食生死之战,他能给对手留下一口气,已算是顾及越望宗的声誉,给了众派面子。
其他门派长老自然也清楚这个道理,所以虽然私下里多有微词,却也并未因此撕破脸,毕竟是自家弟子技不如人。
萧长老偏头看向拂来宗巽阳峰主,笑得一脸和煦,“林峰主,虽说紫英真人刚经历丧徒之痛,我们合该对他的小徒弟手下留点情才对,但无夭这孩子,半点不肯徇情,武台之上刀剑无眼,要是无夭一时没控制好分寸,伤了她,老夫这里先给峰主赔个不是。”
巽阳峰主八风不动地坐在位置上,对他的话充耳不闻。
在这些长老交谈的两句话功夫里,比试台上的发展也确实如大家所料。
柳无夭真元成符的速度太快,即使宣芝踏入比试台便时刻戒备着他,但她还是慢了片刻,请神的香束刚刚触及香炉,破空而来的锁灵符已经贯穿她的灵窍。
锁灵符的符文犹如金色的蜘蛛网,飞快锁往她周身灵窍,将经脉死死封住,截断真元流转。
宣芝手里借力符的符线刚成了一半,就因真元被截断而溃散。
柳无夭符中神灵虚影在半空显灵,他符中乃是双神将,隶属武厉天尊庭下,是天尊庭下第一武神将,号左右定灵大将。
两尊神灵为一胞双生,长相酷似,只一着金甲黑袍,一着银甲黑袍,身形魁梧,宛如两座大山压在屠维比试台上。
此时,定灵右将手持偃月刀,横扫整个比试台,锋锐的刀光将整个比试台一切为二,将云知言单独隔开在一侧,显然是不想让他上前捣乱。
云知言看到这一幕,向宣芝御风瞬影而去的动作一顿。
宣芝当然也没指望云知言会来救自己,他这种人嘴里所说的联手比蜘蛛丝都还易断。
柳无夭是打定了主意要将她一击击溃,不给宣芝出手的机会,定灵左将庞大的身躯已经一步踏到她面前,比试台上轰然一声巨响,整个台面都被他一脚踏裂。
定灵左将挥舞手中沉重的宣花巨斧,神力裹挟着灭顶的威压,朝着宣芝当头砍下。
“这个疯子是终于控制不住要开始杀人了吗!”
“这一斧头下去,她肯定活不了,都已经锁了别人的灵窍,胜负已分,为什么还这么赶尽杀绝。”
“连神都没能请出来,这也输得太惨了,拂来宗剑道和器道厉害,符道确实比越望宗差远了。”
看台上一片哗然,说什么的都有,顶层看台的长老也有点坐不住了,越望宗的萧长老面色凝重,反倒比巽阳峰主还要紧张,这一斧头下去要真把裴紫英的小弟子打杀在当场,那也有点麻烦。
这个柳无夭,真是半点都没将他之前的提醒放在心上。
巽阳峰主面无表情地捻了捻腰间剑穗,望着下方比试台。
比试台上,左右定灵大将一招就将地面震得粉碎,腾起的尘烟刚浮到半空,又被泰山压顶般劈下的斧头荡开,露出下方渺小的身影。
在宣花斧斧刃耀眼的神光中,众人根本看不清她的模样,只能看到神光中支离破碎的一道剪影,像是斧头还未落下,她就已经被神压给撕碎了。
半月形的斧口骇然而下,神光中忽然传出叮的一声锐响,那巨大的斧头不知撞上了什么,竟然猛地一震,硬生生地停住了。
时间好似静止了那么一瞬,神力对撞的余波才呜一声荡开,整个比试台都在震动,就连周遭看台上都被余力波及。
比试台下的法阵全数亮起,消化荡开的神威。
定灵左将手中宣花斧震颤不已,众人将眼睛揉了又揉,才在那渐渐低弱下来的神光中看清楚场上是什么情况。
扛住宣花神斧开天辟地的一击的,只是一根细长的乌金长棒,和庞大而沉重的神斧相比,不管是那根乌金棒,还是举棒的人都显得过分渺小。
“我知道这个神武,是如意金箍棒!她把神灵请出来了?”
“怎么回事?她身上灵窍明明还被锁灵符封印着,怎么可能请出神灵?”
这一刻,不止是看台上的观众和各宗各派长老疑惑这个问题,柳无夭也很震惊。
那枚锁灵符以他真元所作,所以他现在也能清清楚楚地感觉到,锁灵符的符线的确将宣芝周身灵窍封锁住了,她经脉里真元冻结,根本运转不了。
没有灵力,别说请神了,她应该连任何术法都施展不出来,应该在神斧下被一击毙命,灰飞烟灭。
“这不可能!”柳无夭伸手在自己眼上一抹,借力符的符文闪过,他瞳中金光闪耀,与定灵左将的视觉相通。
神将垂下头,目光如炬,看向斧下身影。凤翅紫金冠、黄金甲赤金袈裟,浑身金毛,再一看他手中两头缠金箍的乌铁长棒,柳无夭一眼便认出来者是何方神圣了。
“那所谓的齐天大圣……”
宣芝在被他锁住灵脉的情况下,还是将神灵请出来了。
齐天大圣手持金箍棒,稳稳地接住了砍下的斧头,歪过脑袋往罩在上方身影看了一眼,嘿道:“要比谁身形大,俺老孙可不会输你。”
他说着双臂用力一抬,将宣花斧挡回去,定灵左将踉跄地往后退去好几步,才顿足稳住身形。
孙悟空反手挽了一圈金箍棒,一把将它杵在地上,头顶两条长翎得意地晃动,叉腰道:“长!”
他的身形随着金箍棒急速膨胀,很快便与场中的左右定灵大将同等魁梧高大,但他还不甚满意,又抖身一变,身形继续长大。
大圣还顾及着宣芝,没有真的使出法天象地来,否则他能一脚踏平这整个法会会场。
柳无夭虽觉难以置信,但到底战斗经验丰富,很快冷静下来,他早就详细调查过宣芝手中的神灵信息,就算她请出神来又能如何?左右定灵大将是武厉天尊座下大将,掌管武神殿内十万神将。
他不惧眼前的猴子,当然也不惧那一位古战神。
第110章 【修】
众人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这尊来历成迷的神灵法相,齐天大圣身似山岳,腰如峻岭,眼含金光,身上的宝甲比烈焰还灿烂,斜披于肩的袈裟飞扬,将半个比试台都罩在其下。
金箍棒横扫过去,将两位神将都逼得步步后退。余波激得整座结界动荡不止,青砖上的阵法光芒闪烁不休,眼看快要承受不住,看台上的修士不敢再看下去,纷纷御空逃离这里,躲到更远处围观。
最高层的诸位长老全都站起了身,从顶上飞身落下,各自占据一方,守在屠维场边,以防比试台上的神力威势太大,结界承受不住。
萧长老一双锐眼直直看向那身形高大的神灵身后之人,锁灵符的符文金线还缠绕在宣芝周身,扼住灵窍。
真元无法运转,她是怎么请神的?
这个问题比她请出的神灵更令这位越望宗的符修长老关心,萧长老心中震惊,转眼望向另一侧的巽阳峰主,试图从他的脸上看出一点端倪来。
但巽阳峰主同样不知道内情。
当初在沧琅秘境时,秘境分出一条灵脉给宣芝请神诛魔,灵气从天空中如江海倒灌向她,修士只能看到那澎湃的灵气聚往一处,自然都以为她是凭借聚灵符和引符聚拢地脉灵气请神。
然而,实际上宣芝那时候还没学会这两枚符箓。沧琅秘境需要她,为了不将她当场撑爆,只得在她体内化成了一条新的灵脉。
知道宣芝体内有双脉的,只有师父、裴故和施念念。
宣芝余光一直都戒备着游走在比试台边缘的云知言,他从头到尾都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可见早就知道的人,还多了一个他。
云知言一直在观望战局,大约是想看鹬蚌相争,他好坐收渔利。
宣芝心知自己成符的速度太慢,也没有耗费额外精力去管柳无夭的锁灵符,她并指画出借力符,将符箓拍到自己身上,符文瞬间爬满了她的全身,和锁灵符同时存在她身上。
借力符生效,宣芝只觉自己心胸发热,一股强大的神力涌入体内,她浑身的筋骨发出一阵咯咯响动,有什么东西从她肩膀上破体而出,转眼凝聚成型,化作光洁的手臂,继而脖子后方又各冒出两个脑袋来。
比试台外的修士全都惊呆了。
宣芝也看不到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模样,只觉得自己身上手臂奇多,幸好又多了两个头指挥,不然非得一团乱麻不可。
原来长出三头六臂是这种感觉。
宣芝感叹完,才发现自己借助哪吒大佬神通长出来的是八条手臂,她试着动了动那额外多出的两条手臂,也能控制自如。
八条手臂像一朵绽放的莲花,灵活得就如同天生就长在她身体上一般,宣芝没有片刻耽搁,指尖闪着真元金光,凭空勾勒出符文线条,聚灵符、引符、借力符,一枚枚符箓在她指尖飞快成型。
——虽然我作符的速度慢了点,但我有八条手臂,一整条地脉的灵力,这要是还画符画不过你,我直播吃屎!
宣芝手指几乎舞出了残影,聚灵符和引符相接,套入托举而出的神符上,与柳无夭抢夺流入比试台上的灵气。
那边厢,大圣和左右定灵大将已经交了手,宣花斧和偃月刀都属重型神兵,一斧一刀,裹挟杀伐凌厉的神威,挥舞间直搅得平地起飓风,整个比试台摇摇欲坠,飞沙走石,在这样的神威飓风中,一粒细沙都能成为夺命的利箭。
孙悟空被漫天的尘沙迷了眼,烦躁地甩着脑袋,用毛绒绒的爪子用力揉眼睛。
左右定灵大将终于有一口喘息之机,只交手不过片刻,两人便知自己明显不敌,败退之时觑到孙悟空这一弱点,他们对视一眼,宣花斧和偃月刀同时砸向地面。
轰然一声巨响,本就裂纹遍布的地面在神力下被碾成了齑粉,灰烟刹那间淹没整个会场,直往孙悟空面门上扑去。
两神将在烟尘的掩护下,一往左一往右,从两侧攻向孙悟空。孙悟空闭上眼睛,耳朵动了动,手中金箍棒左右格挡,精准地挡下攻击。
神力对撞的波动将尘烟搅得散开些许。
宣芝从烟尘中冲出来,她如今拥有三头六目,能将四面八方的情况都尽收眼底。
她脚下御风,在比试台上灵活游走,目光越过大圣堪比天柱一般的双脚,透过飞扬的尘土,找寻到了柳无夭的身影。
宣芝目光方一锁定他,手中便立即捏碎了一枚借力符,一道金灿灿的光从符箓中浮出来,化作一块金砖,宣芝一把抓住用力往前掷去,掐诀控制金砖。
金砖擦着大圣脚边飞出,瞬息之间穿透定灵大将的神力护佑,啪一下砸在柳无夭脑门上。
宣芝一击得手,很是高兴,哼道:“用三太子的金砖砸你,简直便宜死你了!”
柳无夭躲闪不及,根本没看清砸到他头上的是个什么东西,视野里都是一片金灿灿的光,三魂七魄都差点被砸出窍。
周遭的一切突然变得缓慢而游离,柳无夭清晰地听到自己鼻骨断裂的脆响,整个脑髓都在震荡,七窍喷出血来,意识有片刻恍惚,控制不了自己的身躯。
由他真元结成的聚灵符和引符猛地一震,符文线条行将消散,定灵二神将的神躯也随着灵力供给不足,大半个法身都开始虚散。
在柳无夭被血色涂染的视野里,又一道符箓朝他射来,是锁灵符。打出符箓之人就站在废墟另一端,舞动着堪比怪物的手臂,格外醒目,也格外令他恨得咬牙切齿。
柳无夭之前其实并不讨厌宣芝,对她没有自己私心的好恶之感,他从未见过段擎风,甚至看不上这位前师兄那种为爱昏头,叛出师门舍弃越望宗未来宗主之位的行为。
他针对宣芝,对她下杀招,都只是因为他想讨人欢心,为自己更上一层台阶添砖加瓦罢了。
但是现在,柳无夭因为此时此刻从未有过的挫败,而真真切切地对她有了恨怒。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锁灵符已经袭到他身前,柳无夭被那道金光拍得神魂动荡还未缓过来,根本无力躲闪。
在最后关头,一道剑光忽然从侧面劈至,一剑斩碎锁灵符,云知言的神识传音扎入柳无夭耳朵里:“你不想输给她吧?”
柳无夭双眼被血染得通红,眼神犹如绝地反扑的猛兽,不需说什么都能看出他心中战意。
在云知言身后,柳无夭的意识重新清醒过来,他毫不在意满脸的鲜血,并指再作聚灵符和引符,灵气忽然在整座青云城内暴涨,呼啸着没入柳无夭真元结成的聚灵符中,又经由引符,没入神符中。
这样大量暴涨的灵气太过异样,已经不可能是人力能办到的,长老们惊疑不定地互相对望,神识传音,“怎么回事?柳无夭的聚灵符能做到这种程度?”
青云城中的灵气还在暴涨,朝着法会会场涌来,灌入柳无夭的聚灵符中。
柳无夭因为真元符箓承受不住如此大量的灵气灌入,浑身经脉都开始渗血,鲜血浸透了紫色外袍,浑然成了一个血人。
萧长老察觉到不对劲,他可不想让自家的一根好苗子报废在法会中,皱眉急道:“这场比试是不是有些太过了?应该立即叫停才是!”
其他长老有些犹疑,巽阳峰主冷声道:“先前神将险些一斧劈死我宗弟子时,你可不是这样说的。”
萧长老眼睛死死盯着柳无夭,探出袖口的手指凝聚真元,已然决定出手干预比试,他语速飞快道:“现在暴涨的灵气明显不对劲,他的聚灵符做不到这种程度,即便是渡劫期的修士,也难以引动如此大量的灵气。”
巽阳峰主长剑出鞘一分,剑刃在阳光下凌厉刺目,说道:“萧长老莫要小瞧了自家弟子。”
灵气往柳无夭的神符中汇聚,快被孙悟空一棒打散的定灵二将,重又显灵现身,挥舞神兵继续冲上前去,与孙悟空缠斗。
云知言轻笑声,终于也请出了战神符,他既然插了手,便是已经明确立场,他一开始估算错误了,比起柳无夭,宣芝显然要更难以对付一点。
他一开始并不清楚柳无夭对宣芝的敌意,所以做了错误判断。现在发现了,当然不能让柳无夭就这么快退场,至少也要让他再继续多消耗宣芝一些。她体内有一条秘境地脉,地脉入了人体,便不再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宣芝手中是五位神符,如今才请出来一尊神灵。
古战神符悬浮在云知言身前,外观如一枚玄铁盾牌,上面雕刻刀剑浮雕,沉黑的色泽里沁透着丝丝缕缕的血痕。
这枚神符甫一出现,周遭立时蔓延开一股肃杀之气,血雨腥风仿佛从久远的古神战场吹到了当下。
古战神的虚影在云知言身前显现,他未着内袍,头发狂野地披散着,只在心口紧缠玄黑铁甲,腰间系铠甲,裸着一身赤铜色的肌肉,身上都能看到纵横交错的伤疤和被火焰灼烧的痕迹。
手持一柄白色重剑,那把剑剑身足有一臂宽,长比人高,雪白的剑刃上有丝丝缕缕的血色游走,如同遍布剑身的血管。
这就是古战神覆渊,众人只在上古流传下来的壁画或是石雕中见过这位神祇。这还是第一次看到古神显影。
宣芝一眨不眨地盯着这位古战神,目光死死盯着他手中重剑。这和申屠桃给她看的神剑差不多,但又有点不一样,戮云剑雪白锋锐,几乎不染尘埃。
这位战神方一露面,那双湛如铜铃的双目便横扫过整个比试台,被占据半个比试台,把定灵二将压着打的孙悟空激发出澎湃的战意。
他整个身影化作一柄利剑,倏地越过定灵二将残留的神力,双手持剑,用力往下劈去。
金箍棒与黑色宽剑撞在一起,撞出火星四溅,战神覆渊出剑快收剑也快,他的身形意外灵活,把重剑舞出了残影,一剑余势未消,另一剑又至,每一剑都携带开天裂地的神力。
孙悟空如今庞大的身影便显得有些笨拙,他不在留手,一棒击散定灵二将的身影,摇身一变,恢复真身,大叫了一声,“来得好!终于能让你孙爷爷痛痛快快打一场了。”
他手中金箍棒不比战神慢分毫,金光粼粼,速度快到仿佛有完全重影,让人目不暇接。
双方眨眼间就斗了十数个来回,所有人都看不清他们的身影,只能听到神兵相击的锐响,对撞的神力仿佛炸弹似的轰到地上,炸得地动山摇。
比试台上的结界彻底碎了,威力扩散到比试台外。
好在看台上的修士都已经远远避开,长老们也识时务地远离战圈。宣芝在轰成渣渣的地面上御风急速后撤,有哪吒的神力护身,她倒是没有被波及。
就是这该死的灵气明显对她有偏见!
第111章
宣芝能感觉得到冥冥之中有一股无形之力遏制住了流往她聚灵符的灵气,所以她套在神符上的聚灵符和引符几乎不起作用。
要不是她体内有一条秘境灵脉,可能光是大圣这几招就已经将她的真元抽空了。
申屠桃之前说过,天道因他体内生与死的对抗,已经察觉到了另一股可以与它抗衡的力量,只是暂时还没找到力量来源。
但是现在,宣芝心想,她应该已经被发现了。
青云城灵气暴涨,而这些灵气都不能为她所用,天道在有意识地遏止流向她的灵气,以此限制她符中神灵的实力。
宣芝眯眼望了一眼天,现下正是正午,阳光炽烈,晴空万里。齐天大圣那人眼难以捕捉到的身影突然在高空显现,烈阳模糊了他的身影,只能看到一个朦胧的轮廓,宝甲辉辉,袈裟如血。
“吃俺老孙一棒!”宣芝听到这句熟悉的台词,整个人都被热血涌上头顶。
高空中,大圣高举金箍棒一棒挥下,划出一道耀眼的弧光,与战神的重剑撞在一起。
金箍棒凝滞一瞬,力势不减,往下压去,战神手中重剑发出一声尖锐的鸣响,从中折断,半空中一道肉眼可见的冲击波往四面荡开,战神被一棒打得神力崩溃,从高空笔直坠下,轰然砸穿地面。
整个地面都猛地往下一沉,一时之间尘土飞扬,山崩地裂,法会会场所在的整座山体都被这一下给砸得从中裂开,砸出一个仿若陨石降落的深坑,战神身躯躺在深坑地底,神力如水一般从裂开的伤口处往外流泻。
云知言被余波轰得倒飞出去,跌落在废墟里,口鼻都喷出血来,难以置信地看向龟裂的战神符,几乎目眦欲裂。
断裂的重剑随着战神一同落下,落至半空时,一截断剑忽然发出嗡一声剑鸣,偏转方向,直直刺向云知言。
云知言大惊失色,爬起来跌跌撞撞躲了两步,又狼狈地扑倒在地,眼睁睁地看着断剑携带凌冽的杀气朝他逼近。
就在戮云剑即将穿透他的心口之时,战神符忽然射来,挡在他身前,其上残留的神力将长剑震开,剑尖偏移,擦着他的脖颈插入地面。
云知言被剑气荡开,翻滚几圈撞到一块残破的石栏上。
长剑颤了颤,剑身断裂处有白光飘溢出来,凝聚成一缕惨白的身影。那身影白衣白发,浑身没有一丝杂色,从剑身上脱离,轻盈地落到地面上,朝云知言走去。
云知言抬头看到他,瞳孔猛地一缩,又朝他身后神剑看去一眼,实在不明白一只早就该在无方镜中消逝的阴鬼怎么会寄生在战神剑中。
云知言感受到他身上杀气,有些惊慌道:“施念念是自愿跳下献祭坑,我没有逼她!”
“你是没有逼迫她,你只是让她将你当作了我,让她以为你继续在无方镜待下去,会同其他阴鬼一样魂飞魄散。”所以施念念心甘情愿跳下献祭坑,只为开启无方镜。
云倦手掌化作利刃,再次朝他心口剜去。这次没有战神符,却有另一道神力护佑了他。
一朵火焰从云知言身上浮出,属于元崇天君的神力严严实实地护住云知言,云倦与火光对峙良久,就算指尖被火焰烧得透红,依然没有丝毫退却。
两厢僵持之下,远处烟尘里隐隐映出一道人影,人影眨眼瞬移到近前,宣芝手中抱着另一截戮云剑的断剑,循着阵阵剑鸣找来此处。
她一眼看到云倦熟悉的身影,又看到在他手下被永照琉璃灯火焰护住的云知言,没有丝毫犹豫,借力符爬上手腕。宣芝从符光中抓出一个金色钢圈,飞身逼近,用力朝云知言脑袋上砸下去。
乾坤圈和永照琉璃灯的火苗相撞,火焰焰光骤然低弱下去,神力剧烈动荡,云知言被震荡得浑身骨骼断裂好几处,就连颅骨都凹下去一块,两眼翻白,不断呕出血沫。
云倦被震开,宣芝没来及顾上他,举起乾坤圈又要一圈子砸下去,已经十分低弱的永照琉璃灯火忽然猛烈地晃了一晃,焰光裹住云知言倏地隐没入久久未散的烟尘中。
宣芝还想去追,却一时又无处可寻。
“芝芝。”云倦在她身后喊了一声,宣芝停下脚步循声望去。
云倦半截身子都陷进断剑剑身里,一如往常白衣白发,原本面上覆盖的朱砂符箓是他身上唯一的色泽,现在那张符箓上的朱砂符文已经消失了,只留下一张空白黄符,符箓虽然失效,他却还是留着这张黄纸。
宣芝喉间哽咽了一声,说道:“师姐她……”
未等她说完,云倦抬起手,接过宣芝手里的另外半截剑身,“我都知道,覆渊的棺椁是我的剑鞘所化,念念献祭开棺,实为祭剑,所以她经历了什么我全都知晓。”
云倦握住剑刃,两截剑身上血色的脉络逆流,一点点从剑身上退去,爬上云倦的身躯,最后从手腕上破开,在他摊开的手心汇聚成一颗赤色的珠子。
“这里封着念念的精血和三魂,她的七魄仍在身躯里,成了战神殿的仙侍,在无方镜中。”云倦将红珠递给她,“找到她的身躯,将这两者融合,她会醒过来的。”
宣芝小心翼翼地接过红珠,捧进手心里。
云倦的身躯渐渐透明,宣芝看了一眼断裂的戮云剑,“那你会怎么样?”
“当初覆渊被封无方镜,戮云剑遗落在外,经年历久生出灵识,入了无方镜我受剑鞘所引,回到覆渊身边才得知一切。”云倦低垂着头,一动未动,“我与覆渊并不同心,被他困在剑身里,如今剑断封印也解开了,我也算自由了。”
他说着话,身上开始出现一道道裂纹,如蛛网似的扩散开。
一阵风拂过,黄符纸从他面上飘落,云倦瞳中亦是一片雪色,可宣芝却能感觉到他落在自己手心里的目光。
红珠的微光映在他眼底,云倦轻声道:“你告诉她,我……”他话音顿住,良久都没有将剩余的话吐出口。
裂纹在他身上飞快扩散开,宣芝急得追问,“告诉她什么?”
云倦轻轻地摇了摇头,他是死物生灵,没有前世,亦不会有来生,死物不该懂情爱,可她偏偏让他尝到了情爱,这已经足够了。
锵然一声响,戮云剑剑身寸断,云倦的身影也随之撕裂彻底消散。
战神逸散的神力震得山峦时有动荡,不时便有从别处传来的轰隆巨响,东周耗费十年,精心修筑的会场,刻下的精密阵法,在神力面前并没有那么坚固。整个法会会场垮塌近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