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并不是爱上了云知言,也不是为他自愿跳下献祭坑,她只是被骗了。
裴故听得额角上青筋直突,暴躁地一脚踹翻了椅子,想要折返回去狠狠揍一顿云知言,但他走到门口时脚步又蓦地一顿,返回屋里扶起椅子坐下,闭目冷静。
这位临光院的大师兄骨子里的暴躁偶尔会从他温和的表面里泄露出来,但不需要别人劝说,他又会很快收敛好自己的本性,以大局为重。
他揉了揉眉心,“我没在他身上感觉到邪魔的气息,他天天在裘重甫跟前晃悠,无异于在元崇天君眼皮子底下,那只地魔定然已经不在他身上了。”
宣芝回想当初在沉云渊地底时看到的景象,猜测道:“云知言能吞噬地魔,吸收地魔身上修为为己用,可能也能吸收它的能力。”
“那这次法会,你对上他可要当心了。”裴故担忧道。
宣芝点点头。
裴故伸手朝半空抓去,将通感符抓进掌中翻来覆去地查看,越看越是痛心疾首,恨铁不成钢地说道:“我知道念念喜欢云倦,但云倦前辈是阴鬼……”
他拍了自己额头一记,改口道,“就算他不是阴鬼,是剑灵,但他身上的阴戾之气比阴鬼还重,以至于就连师尊都没有察觉异常,念念与他双修,是要折损寿元的。”
裴故虽然是师兄,但他是男子,实在不好同自己师妹讨论双修这种事,不过当初师尊察觉施念念的心思时,九尾狐是提点过她的。
“没想到这家伙竟然还专门研制了符箓,简直不要命了!”裴故捏着通感符在屋里转了一圈,若施念念在他面前,他绝对要提着她的耳朵将她从东周拽回拂来宗,到师尊面前去好生说道说道。
可惜,师妹不在他面前。
宣芝宽慰裴故道:“我觉得师姐知道分寸的。”
裴故目光转向她,长眉紧皱,小师妹倒是在他面前。
宣芝一看他的眼神就不大对劲,久违地有种被教导主任盯住的头皮发麻之感,连忙道:“师兄,明日法会就开始了,我得先回去好好准备。”
她说完也不等裴故反对,提起裙摆往外跑,前脚刚跨出门槛,后脚一抹绚烂的绿影从她头顶窜过,扑扇着大翅膀,落在门前的花树上。
绿孔雀浑身绿金相交的羽毛在太阳下熠熠生辉,长长的尾羽从枝头垂落下来,几乎拖曳到地上,华丽的尾羽上一圈一圈的圆状斑纹仿佛扑闪扑闪的眼睛盯着她。
这是裴故的契约妖,也是当初淋了他一头鸟屎的罪魁祸首,脾气不大好,连师父的九尾狐都敢啄,在临光院乃至整个拂来宗都非常横行霸道。
孔雀是实实在在的神兽后裔,它不喜幻化人身,也不喜欢说人话,居高临下地垂眸,高贵冷艳地瞥了她一眼,张嘴长啸一声,鸟喙闪着能啄破她脑袋的寒光。
真是可恶的国家一级保护动物。
宣芝头皮发麻,立即调转头,乖乖坐回屋内椅子上,虚心听教道:“师兄,您请讲。”
裴故犹豫了片刻,还是觉得有必要跟小师妹谈一谈,他苦口婆心地劝道:“你和鬼帝的孩子是怎么回事?人神能有孩子么?鬼帝虽然是十二正神,但他同样也是鬼身,你以为你就能承受得住?”
宣芝乖巧地一一解释:“孩子就是个误会,我跟他现在还没有孩子。人神应该不能有孩子,但他以后应该是可以有孩子的。”
申屠桃说过,如果果子能在他的枝头上慢慢长大,修出精、气、神,就能生出灵识来。这么看来,他不仅能有孩子,还能有漫山遍野的孩子。
宣芝想了想那个画面,感觉确实有点承受不住。
她摇摇头,甩掉脑海里离谱的想象,脸颊上渐渐染上一点红,小声回答最后一个问题:“师兄你想得太严重了,其实并没有那么大的妨害。”
虽然他们还没有真的双修过,但申屠桃现在拥有鲜活的分身,身上鬼气并没有那么重,而且当初他们神交过后,她也没有什么副作用。
裴故眼神麻木,他的两个师妹为什么都陷得这么深,都这么让人头疼。他纠结了良久,叹息一声,妥协道:“那你记得什么事都要以自己为重。”
宣芝郑重点头,“我明白的。”
绿孔雀蹲在枝头,嘲讽的鸟叫哇哇地传进来,宣芝听不懂,只能看到大师兄额角的青筋跳了又跳,裴故忍无可忍地回道:“你不也是单身鸟一只?正好这东周瑞鸟青鸾与你挺相配,你可以去试试。”
绿孔雀昂起头,从头顶翎羽到尾巴尖都写满了不屑。
宣芝噗嗤笑出声,大约猜到那一串鸟叫是什么意思了。
裴故干咳一声,急匆匆地换了话题,两人又聊了一些与法会相关的事宜,如今参与法会的仙门修士都已到齐,另外两国的修士姗姗来迟,也已到达。
裴故道:“大玄这次来了二十三人,都是年青一代的翘楚,实力不凡,估计是想来砸场子的。”
宣芝问道:“有玄晟教的修士吗?”
裴故回想了一会儿才道:“来了几名,不过只是随行,不是什么重要之人,玄晟教的丹修早已经没有以前的战斗力了,只能作为辅助。大玄主神更替,玄晟元君的神力消散,玄晟教在大玄的地位更加一落千丈,退居末流了。”
“我这里还有一样玄晟教的东西要还给他们。”宣芝拍了拍储物袋,里面的丹方是当初玄晟元君送予她的,都是玄晟教经年的积累,她誊抄了一份,打算将原件还给玄晟教。
她相熟的玄晟教修士也就只有曲隐流和魏云时两人,不知这次来了没,早知道当初应该跟曲隐流交换一个通讯符的。
宣芝现在已经是元婴修士,元婴修士想要进入一国境内,需要递交名帖,要想进大玄有点麻烦。
裴故听她说完,从袖子里掏出一枚通讯符,并指在上面写了一行字,“我帮你问问。”
通讯符化作流光射出窗外,一盏茶的功夫后一份名单随着通讯符一起返还,宣芝扫了一眼,上面没有熟悉的名字,便只能作罢,打算等法会过后回一趟溪叶镇看看。
……
青云城形如鸾鸟,法会会场在整座城池的大后方,位于鸾鸟尾羽的位置。寅时刚过,悠远的钟声就在青云城上空敲响,伴随着鸾鸟长鸣,焰火呼啸升空炸开了深沉的夜色。
将整座城池都从沉眠中惊醒,宣芝迷迷糊糊来到前庭,跟随大部队往法会会场去。
绚丽的烟花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火树银花缀满苍穹,灯火长龙蜿蜒地铺在青云城中,天上地下都是一片璀璨之景。青鸾幻影在上空盘旋,嘴里衔着彩头洒落,惹来地上人群一阵阵欢呼。
宣芝运气好,没有去抢,就有彩头砸到她脑袋上,砸掉了发髻上一朵桃花。她将掉落的可怜桃花塞进荷包里,打开锦囊来看,里面装着一只用上品灵石雕成的小青鸟,造型精致,还能当钱花,不错不错。
前方忽然传来一片哗然之声,喧闹的话音飘过来,“这锦囊里竟然有上品的灵武!东周这也太大手笔了!”
宣芝手里的灵石青鸟一下子就不香了。
五只鸾鸟幻影还在上空盘旋,有这么一个上品灵武出来,不少原本矜持的修士都跟着加入抢彩头的行列中。
焰火煌煌,凤鸣悠悠,地上的灯火长龙罩着沸腾的人声,彰显着一方大国的盛世繁华。
宣芝听到身旁的师姐感叹道:“还是海这边的人会玩,怎么有这么多花样。”说着,也手掐剑诀,跃跃欲试地想要去抢彩头。
有人附和道:“就是,上一次九州法会是越望宗办的吧?从头到尾都无趣至极,动不动还得下跪拜神,就一大型庙会,我中途没看完就溜回宗门了。”
“哎呀,你说话怎么没个把门,不怕神灵降一道雷劈死你。”
那师兄捂了捂嘴,双手合十,“罪过罪过,神灵宽宏大量,应该不会跟我一个小小修士一般计较。”
大家正调笑间,便听一道夹着灵力的声音从隔壁街道传来,越望宗的修士冷声哼道:“我倒是想要看看轮到你拂来宗时,能办出个什么花样来。”
裴故摸着下巴沉吟,似乎真在忧虑下一次拂来宗筹办法会时,该怎么才能别出心裁了。
焰火停歇,金乌也跃出山巅,金色的朝光恰好笼罩住整个法会会场。
会场的禁制开启,前方出现一座一座环形的比武台,呈阶梯状层层往上,中间以雕刻翎羽纹路的白石阶梯相连,一眼看去像是一条巨大的鸾鸟尾羽,环状的比武台便是鸾鸟尾羽上的圆状斑纹,从下往上依次数上去一共十二层。
这样的尾羽一共十条,即每一层横向排开共有十座比武台,最底下一层的比武台规模最大,容纳人数最多,越往上比武台的面积便渐次缩小,最终连通最顶上的一个大平台。
最终只有十个人能踏入顶上的大平台。
每一届九州法会的比试规则不尽相同,往年的九州法会有入秘境的,也有诛杀邪魔,或是入世完成指定任务的,当然也有像现在这样,在比武台上决胜负。
但前面的形式不论如何变化,最终都要筛选出十个人来,这十个人将有机会进入承天塔中,获得难以想象的机缘或是秘宝。
宣芝记得原著里面,男主一共拥有四枚神符,他的第二枚神符便是从承天塔里获得的。
这一枚神符她怎么着也要给他抢了。
阳光照亮整座鸾尾会场,会场规模委实有点震撼人心,陆时游和裴故这两位大师兄的表情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满脸都写着:这得花多少钱。
九州法会沿袭这么久,自然也有专门的法会委员会之类的,巽阳峰主便代表着拂来宗,他老人家已经早就在顶层的看台上落座。
陆时游和裴故领着拂来宗弟子入内,交代完事项之后也沿着翎羽石梯登上看台。他们两人以及其他峰院的几位师兄师姐往届都参加过法会,这一次是带自己师弟师妹们前来,并不参与此次法会。
走之前裴故拍了拍宣芝脑袋,说道:“师兄在上面等着你。”
前来围观的人群往第一层的比武台分流,人员散开,只剩下参会者站在下方广场上。又一声钟声鸣响,大家手里的令牌都发出光来,众人纷纷埋头查看。
令牌上的字决定了他们会在哪一个会场。十条尾羽十个会场,按照天干命名。一轮结束之后,晋级者会被再次打乱重新划定比试会场。
宣芝拿出令牌看了一眼,令牌上浮出“柔兆”两个字。
拂来宗弟子聚在一起,互相问道:“阏逢,有人在阏逢的?”
“我我我,我是!”
林肴哭唧唧道:“重光,我在重光,呜呜没人跟我在重光吗?”
他喊完之后没人应话,宣芝怜悯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反正也不是团战,人多没有用的,加油。”
另一边有同门在叫柔兆,宣芝跟他挥挥手,拎着令牌走过去。
拂来宗分入柔兆场的一共三人,他们边聊边往那一座比武台去。第一场比试的规则很快发布出来,每一轮上场二十人,淘汰一半,剩下一半晋级下一场。
还真是团战。


第108章
拂来宗虽然有三人被分在柔兆场,但是上场的顺序却不同,并不在同一轮里。上场的名单即时公布,所以想要寻找盟友,彼此结盟什么的,都只能在上场之后审时度势临场发挥。
这个时候赛前收集到的情报就派上用场了。比武台上二十人,只要淘汰十人,台上剩下的人自动晋级下一场。
刚踏入比武台的修士彼此观望,看台上的宣芝隐约能捕捉到比武台上修士神识交流的波动。
短暂观望后,比武台上的修士飞快动起手来。动手之后,谁与谁结成了同盟,谁被集中攻击,便也展露分明。
在这个比武台上,实力稍逊的人,便会成为被攻击的对象,多人混战相较单一对战要复杂得多,除了战力也考验心计和手段,颇为精彩。
宣芝在赛台边从太阳初升坐到斜阳西坠,在十座比武台都晃了个遍,直到第九轮才终于轮到她上场。
她一踏入比试台,便收到了同台修士热情的邀请,神识传音一句接一句地往她耳朵里灌,试图拉拢她联手。看来她符中神灵的威名颇为令人忌惮。
宣芝在心里迅速将修士和情报信息上的一一对应,从善如流地接受了一方抛来的橄榄枝,格局尚未明晰,所有人便已混战到一起。
在第一场比试当中,宣芝并未使用神符,真元结成的符文线条发着微光,彷如灵动的金线缠绕在她身周,周遭五行之气受她符箓牵引,往她身周聚集。
一道剑光呼啸劈来,想要打散受她符箓牵引的五行之力,宣芝指尖拨动符文金线,平地骤然生起狂风,青丝飞扬的瞬间,她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原处。
下一瞬,她出现那名剑修背后,符文缠上指尖,她屈指一握,手中风力形成风刃朝对方劈去。
那剑修反应很是迅速,人未回头,长剑反手往后格挡,风刃与灵剑撞出金石般的鸣响,眨眼便已交锋数下。
宣芝虽辅修过剑术,但她学的都是巽阳峰的基础剑法,与真正的剑修无法相提并论,这一次近身很冒风险,必须速战速决。
风刃又一次和灵剑相撞,裹在风刃之上的符文如同无数条细小的金蛇,骤然散开,扎入他脚下,又飞快重凝成符。
“传送符?”那剑修诧异出声,放弃进攻,立即抽身想要跳离符阵范围,头顶压来的狂风将他御空的身影直直往下压去,如同千金罩顶。
剑修见退离不开,干脆反手一剑劈往地面,但传送符的光芒比剑光更快包裹住他,将他拖拽入符,从比武台上消失。
比武台旁响起一阵叫好,看台上的人群当中亮起符箓光芒,剑修举着长剑从符阵中现身,懊恼地看向前方的比武台。
他都还没有发力,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被人送出比武台,失去比试资格,剑修恶狠狠地瞪着台上灵活闪躲的身影,气得剑气爆发,引得周遭所有人嫌弃地退避。
有人被剑气波及,幸灾乐祸地嘲笑道:“恭喜道友,你是这场第一个被淘汰的人。”
剑修气鼓鼓地瞪向说话之人,旁边有人道:“看开点,别人都是被打下台,你好端端地被传送下台,坐在这么一个视野绝佳的位置,还能接着看比赛。”
剑修暴怒,像是受了极大的侮辱,吼道:“老子宁愿被她打下台!”他想了想觉得不对,又啐一口道,“呸!是那女人耍阴招,要是堂堂正正地跟我打,我才不会输!”
“那很难说哦,她都还没动用神符,我听说她手里是枚五位神符,其中三尊神灵虽然以前没怎么听说过,但是战斗力不俗。”
嗤笑声传来,一道身影从看台入口慢吞吞走进来,不屑道:“都是从沧琅秘境出来的修士嘴里传开的,那些小门小派的散修,哪见过真正的大神神威是什么样。”
这句话如同一点火星投入炮仗中,立即有散修撸袖子朝着声音传来之处,不满吼道:“散修怎么了?散修也能在这擂台上把你们名门修士揍下台!”
“哦?”来人站定在入口的两层台阶上,一身暗紫绣金纹的圆领窄袖衫,腰间佩戴越望宗弟子令牌,上面以小篆浮雕有“莫惑”二字。
莫惑抱臂居高临下的觑着散修,眨了眨眼笑道:“我很期待有机会能跟道友同台,被你揍下去。”
撸袖子的散修冷哼一声,很有点不畏强权的勇气,但目光扫见跟随莫惑身后一起走进来那人时,脸色却蓦地变了变,话音一下被堵在了喉咙里,讪讪地低下头,默默退入人群背后,从另一侧台阶离开了柔兆场的看台。
莫惑回头朝他身后之人挑眉,勾住他的肩膀促狭道:“哎,师弟这么俊俏的一张脸,怎么话还没说一句就把人吓跑了呢?”
柳无夭根本没搭理他,只面无表情地望着比武台上的打斗,符箓的火光映照在他眼底,倒是为那双古井无波的双瞳增添了一点神光。
看台上的人群低声议论,“那就是柳无夭?伏月真人新收的弟子?”
“是他,今天这一场,跟他同台的另外十九人都被他暴揍下台,谁要跟他分到同一轮谁倒霉。”
“反正这场每轮只淘汰十个人,剩下的十人都自动晋级。”
“跟他同台的不管晋级没晋级的,都是重伤,还不知道有没有命去参加下一场呢。”
周边的议论窸窸窣窣地飘来越望宗两人耳边,两人毫不在意,莫惑还颇为自豪道:“师弟你这可算是一战成名了。”
柳无夭无动于衷,莫惑早就习惯他这个师弟的脾气,自顾自继续道:“裴紫英新收的弟子看起来不错嘛,没想到临光院都破落成那个样子了,她也愿意去,啧,还是个小美人,眼睛长得又大又亮的怎么就这么瞎。”
比武台上一身明艳劲装的少女偏过头来,遥遥往看台上扫来一眼。
“哎呀,被她听见了。”莫惑抬手捂住嘴,视线却不偏不移,还满含挑衅地挑高了眉。
宣芝面不改色地收回视线,专注眼前对战。
莫惑哼笑一声,歪头低声说道:“据我所知,咱们段师兄很有可能就是死在她手里,段擎风虽然叛出师门了,但他到底是师尊第一个亲传弟子,在师尊心中分量你我都不能比,这次法会要是输给她,师尊可要生气的。”
“不会输,我会为师兄报仇。”柳无夭语气笃定,台上的人在他看来处处都是破绽,弱得不堪一击,“她真元成符的速度太慢,五行之力操控也不流畅,在我手里坚持不住一招。”
莫惑摆正脸色,不赞成道:“哪有什么仇不仇的,段擎风做错了事,步入歧途,人人得而诛之,咱们越望宗可不能徇私。”
柳无夭沉默片刻,颔首应道:“是。”
莫惑又恢复一派散漫,继续道:“我的傻师弟,她是神符师,倚仗的是神力。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明明有神符在手,还费心费力地将五行符咒炼到极致?”
“我看了沧琅秘境流出的影像,她的神也不过如此。”
莫惑摇头,“北冥鬼帝呢?”
柳无夭默了默,“鬼帝受天道台责罚,没这么快恢复神力。”越望宗内神、鬼符师都不算少,想要知道这些消息并不难。
比武台上钟磬声响,比试结束,宣芝抬眼往看台入口处看去,那里的两个人已经背身出了看台。
宣芝成功晋级,登上第二层比试台,裴故领着她去吃了一顿好的,大师兄在外的朋友实在太多了,从法会会场走到城中,两人行的队伍不知不觉渐渐壮大。
到了酒楼,愣是开了两桌才坐下,饭桌上热热闹闹,宣芝就像是年夜饭上被重点关照的年龄最小的孩子,就差喊她起来表演个节目了。
一顿饭下来,比上台比武还累。就算有裴故帮她挡酒,宣芝喝了两杯,也有些晕乎,指着天发誓,再也不想跟师兄的狐朋狗友一起吃饭。
大师兄和大师兄的狐朋狗友们表示很伤心。
回到住处,宣芝那点酒气早就散了。
裴故在看台上观看自己师妹比试时,也留意到了越望宗两人,他问道:“你看了柳无夭的比试么?”
宣芝点头,柳无夭不与任何人结盟,一上台便立即出手,比试才开始不到片刻,就送了三人下场,而且全都是重伤。
他出手狠厉,使得台上众人全都忌惮于他,躲避他不成,于是飞快联手对付他。柳无夭在众人围攻下,依然不露下风,他甚至为了不提前结束战斗,故意留有余地,不会让人彻底失去战斗力,控制台上人数高于十人。
直到将最后一人打败,他才在最后放了一个大招,将所有人踢出比试台。
裴故说道:“他虽被越望宗伏月真人收为亲传弟子,但伏月长久闭关不出,基本算是教养在宗主门下,也算是段擎风半个亲师弟了。”
宣芝眨了眨眼睛,偏头看向裴故,“师兄知道了?”
“段擎风是越望宗宗主第一个弟子,他的死越望宗一定会暗地里查清楚,他又死在恶鬼手中,你入门的时候师尊就看出你和鬼帝关系匪浅,所以去查了查重邺城的事。”
宣芝承认,“他的死确实跟我有关。”
但她不觉得杀了段擎风有什么错,大玄主神交替,玄晟元君神力本就渐渐衰弱,段擎风为了一己私欲,窃取元君香火供奉堕仙,使得元君境况雪上加霜,神力无法覆盖大玄全境。
宣芝一一踏足过那些被邪魔践踏的州郡,见到太多的百姓丧生邪魔口中,在她看来,段擎风死不足惜。
裴故哼了一声道:“你是不是就是因此去不了越望宗,才会来临光院的?”
宣芝:“……”这是重点吗?
她收起眼里诧异,坚定摇头,“绝对不是!”
其实就是。


第109章
看得出来柳无夭是极其自负的人,他知道宣芝听得见他们在场下的谈话,但还是毫无顾忌地说出她真元成符的速度太慢,对五行之力掌控不流畅,连他一招都接不住。
对符修来说,真元作符是最快的方式,成符的瞬间就可以立即被驱动,这实际上比催动现成的纸张符箓更为迅速,威力也远大于纸符。
修士体内真元流转循环往复,就如一条闭合的水系,从丹田出,流转全身经脉,再回归丹田。这个真元流转的速度,与每个人的修为、天赋等诸多因素挂钩,而符修真元成符的速度便与真元流转息息相关。
想要提升成符速度,哪怕加快那么一息,都需要调动全身的真元流转,打破自己体内原有的平衡,所以绝不容易。
符修成符就跟剑修出剑一般,快一瞬慢一瞬,就能决定谁生谁死。
柳无夭显然不认为宣芝能在比试台上有多大的提升,可以超过他真元成符的速度。
九州法会邀天下修士参与,人数很多,第一层的比试持续了三天,淘汰一半人数。第二层比试继续沿袭了混战模式,一轮十人上场,淘汰五人。
法会这样混战的规则一直持续到第七层,宣芝也不知道自己是幸还是不幸,在前面的比试中,她既没遭遇云知言,也没遇上柳无夭。
直到第七层比试,一轮三进一,她和这两人同时遭遇了。
宣芝依照手中令牌浮出的“屠维”二字,来到比试台,这一层的比试台由青砖建成,台底雕刻着法阵纹路。宣芝、云知言、柳无夭三个人的名字正悬浮在比试台上方,呈现一个三角。
云知言和柳无夭在前几层比试里风头颇盛,两人都来自名家门下,一位手握古战神符箓,一人凭借他蛮横的手段而凶名赫赫,都是这次法会的风云人物。
相较起来,宣芝前面的表现似乎要逊色些许,但许多人也觉得她是在藏拙,毕竟她符中的神灵也很令人期待。
三名备受关注的神符师在这一场比试里相遇,引起了所有人的兴趣,屠维场的看台上挤挤挨挨站满了人,比之前的任何一场比试都要热闹。
宣芝站在比试台的边沿,等待钟磬声响,擂台开放。透过比试台上结界的弧光能看到另外两人也登上了比试台,三人各自站到自己名字下方。
悠远的磬音铛一声响,宣芝腰间令牌发出一团青光,骤然将她裹住送入台中。她身上青光未散,耳边已经飘来一道神识传音。
“师妹,我们先联手对付柳无夭如何?”
云知言这一声师妹喊得理所当然,令人作呕。
比试台上内有乾坤,面积是在外看到的数十倍,三人出现在比试台三面,相距甚远,彼此都只能看到对方的一抹身影,宣芝眼眸微眯,余光往云知言扫了一眼,没有丝毫犹豫,应道:“好。”
她随即戒备地望向柳无夭,不仅是宣芝,云知言也极为忌惮这个疯子。在前面的比试,柳无夭每一场都是登台后便会立即动手,一刻都不会耽搁,这一场也不例外。
他入场瞬间便一手撕开了包裹住他的青光,一手托出神符,并指成笔,手速快得众人只能看见指尖飞舞的残影,真元从他指尖流出飞快结成引符和聚灵符,构建出一座符文结成的神龛,将神符托举在上。
比试台上的灵气形成呼啸的风朝他涌去,与此同时一道符箓如箭矢一般破开灵流,朝着宣芝飞射而来,是一道锁灵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