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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若初听沈翠提了一嘴,说这糕点坊是姓徐的姑娘开的,便猜着眼前这女子便是徐姑娘了。
徐姑娘喊住了他,又伸手提溜住那半大孩子的耳朵,将他从队伍里提溜出来。
那孩子‘哎呦哎呦’夸张痛叫着,却也不敢挣扎,只求饶道:“徐姐姐轻一点,我这耳朵都要被你拧下来了!”
徐姑娘并不管他,只没好气地冲梅若初道:“你这傻子,你叫他骗了!”
梅若初弯了弯唇,摇摇头表示无妨,正要准备离开。
队伍里其他人已经开口道:“徐娘子别管他,他就是个傻的!”
“就是,管他这种傻子作甚,徐娘子还是快回糕坊里蒸糕点去。”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得梅若初站住了脚。
而徐姑娘也没理其他人的议论,接着道:“他根本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的下人,他就……”
站住了脚的梅若初抿了抿唇,接口:“他就住在这附近,家里并无大人,他带着妹妹过活。他来插队,也不是要买什么糕点,大概是要把位置卖给后面的人。”
那徐姑娘方才还气势汹汹的准备声张正义,被他这一通说,到嘴的话反而卡了壳,愣愣地问:“你怎么知道的?”
那被提溜住的少年更是被唬了一跳,“你……你是算命的?”
梅若初说不是,然后解释道:“昨夜到今晨下了雨,巷子口有一滩积水,来往的人多少都会踩上或者沾上一些。你鞋尖和裤腿都是干的,证明你不是巷口过来的,而是本来就在这巷子里的。此处都是平头百姓的小户之家,并无人家有财力能养小厮。至于你家的事……你的衣领反了,系成了左衽,还系了死扣,这一般是亡者才……所以我猜着你家应该没有管你的大人,且你指甲上还染了凤仙花汁。你这么大的少年,总不会是自己染的,应该是有个比你稍小一些的妹妹贪好玩给你染的。”
那半大少年被他说的一愣一愣的,一时间都忘了如何反应。
那徐姑娘虽惊叹眼前这青年看着平平无奇,没想到却是观察细致的,但还是道:“你既都知道,怎么还把辛苦排了半个时辰的队伍让给他?是觉得他可怜,所以宁愿让他挣这份银钱?”
梅若初说也不是,而后又不徐不疾道:“根据我推算,您家的特制蒸屉一共五层,大概一共能做百来块糕点,我前头正好是二十人。所以我那个位置是很有可能买不上的,就算侥幸能买上,但许多客人买糕点都会挑卖相好的,剩下的肯定是卖相差一些的。若我是买回去自己用,则也无妨。不过我是买来送礼的,就不大好拣人家剩下的了。眼下又是这个时辰了,再过两三刻钟要出炉的应就是最后一屉了。在他来之前,其实我就是准备离开,等明日再过来的。”
“你是怎么知道那些的?”
“见过一次糕点出锅,再简单算算林林总总出来几人,便也知道了。”
“还简单算算?这人纯属瞎编!”
徐姑娘根本没理那些人,徐姑娘又被惊了一番,旁人可能会觉得他是信口雌黄,但徐姑娘本人是做糕点的,她最知道一屉糕点的数量了,她把提溜着半大少年耳朵的手一松,擦了擦手上前道:“您是算术厉害的,一看您就身份非凡!”
梅若初含蓄地说了声‘您谬赞’,又听徐姑娘接着道:“看您这打扮也非同一般,想来一定是……大户人家的账房先生吧?”
梅若初的常服还是未高中时候的那些,所以也难怪别人误会。
而且他本人并不爱出风头,若不是那些人非把他说成傻子,按他本来的意愿是早就走人了的。
所以此时他也不愿意在人前说‘你猜错了,我是小半年前的状元郎,如今的翰林院修撰’,只不置可否地抿了抿唇。
“我这正好有桩事儿,您看看能不能帮我个忙。”徐姑娘说着,就对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队伍里其他人又开始躁动了,许姑娘干脆喊小圆出来挂牌子。
别看这些食客方才还气势高涨,一听她又要歇业,顿时偃旗息鼓。
梅若初被徐姑娘客客气气地请到了糕点坊内,进了屋后,徐姑娘直接送上来一些账册,略显殷勤地笑道:“这是我们糕点坊这三年内的账册,您看您能不能帮我清算一番。工钱方面绝对好说!”
梅若初略为惊讶地挑了挑眉。
前头才说过,账册这种东西,东家都只会给信得过的账房经手。
哪有人上来就交给陌生人的?
像奚九鹿上工月余了,现在还在给老账房擦算盘珠子,且没碰上人家的账簿呢。
“您别有顾虑,虽说咱们是初次相识,但您方才和那孩子素昧平生的,就愿意做顺水人情让他挣排队的银钱,我就知道您心肠很好。”
徐姑娘一边解释,一边又把账册往梅若初眼前推了推,看他依旧不动手,她甚至还主动把账册翻开给他瞧。
这一瞧,梅若初总算知道徐姑娘为何这般了。她方才解释的话只算是一遭,另一遭么,则是这账记的太随便了。
一页上面,有一些龙飞凤舞的字大概能辨认出,另外就是很多圈圈叉叉,条条杠杠,类似涂鸦的符号了。
就这样的账册,比加了密的公文还难解呢!何至于怕被人看?!
见梅若初发现这账册的‘与众不同’了,徐姑娘又道:“这账册里头写成字儿的,是我记的。但我一人只有一双手,又要做糕又要记账,实在忙不过来,就会让小圆她们帮着来。最后这个画一笔,那个画一圈的,就成这样了。”
“三年的账册,那商税……”
本朝跟前朝一样,重农抑商,商人要交的税分几个档,挣得越多,交的税就越多。
若是算不清账册,税收方面胡乱一缴,偷税漏税可是重罪!
徐姑娘正色道:“先生放心,我商税都是最高档交的!”
小圆在旁边补充道:“可不是嘛!我们家糕点坊生意看着这般好,每年交完税,根本不剩什么钱。再有三个月又到年根,今年要是再这样,我们坊子……”
徐姑娘伸手把小丫头的嘴给捂上了。
她虽然许诺了丰厚的工钱,可若是让人知道,今年自家再盘不清账目就要亏损的无以为继了,难保不会狮子大开口。
防人之心不可无。
被徐姑娘严肃地看了一眼,小圆也知道自己多嘴了,连忙丧头耷脑地缩到了一边。
梅若初略一沉吟,想着自家山长提过这徐姑娘收了很多讨不到生活的半大孩子在身边做工,若坊子倒了,那些个孩子怕是……
他便道:“那我暂且试试。”
徐姑娘道了一声‘好’,又快人快语地让小圆去装了十块糕点来,说不管他试没试成,这都算是谢礼了。
不过两人到底是初识,所以徐姑娘也不可能真的放心让梅若初直接把自家账册带走,就说好每天傍晚的时候,他过来半个时辰。
说好之后,梅若初当天就在糕点坊留了半个时辰。
他先询问了一圈坊子里的半大孩子,问他们还记不记得哪些是他们写的?
十岁出头的小圆已经是一群孩子里头顶聪明的了,所以徐姑娘日常让她负责招待客人,但小圆都不大记得请哪些是自己写的,其他人就更别说了。
于是这天的半个时辰,梅若初问了一圈等于白问,徐娘子看他白忙活了好一会儿都有些不好意思。
梅若初仍旧说无碍,这本来就在他的预料之内。这些个孩子真要天赋异禀,记忆力过人,这些账册也就不会成为天书了——只要有人耐心地按着他们记忆里的内容从头捋一遍,把符号改成文字即可。
“我明天会比今日大概晚二三刻钟过来。”梅若初说着,便提上十块糕点离开了徐记。
“东家,你说这账房先生要是诓了咱家十块糕点,明天就不来了怎么办?”方才说错话的小圆讨好地上前帮徐姑娘‘出谋划策’。
徐姑娘没好气地看她一眼,带着她走进屋里,把方才梅若初用过的茶碗一掀,指着下头的小银锞子问她,“他真为了诓咱家糕点,还把银钱留下了?”
“啥时候放的银钱,我咋没看见。”小圆又把头低下了,嘀咕道:“那咱们收下会不会不太好?毕竟是咱家有求于人。”
“就是有求于人,才该按着人家觉得舒服的方式来。”徐姑娘把银钱往钱箱子里一拢,笑道。
第224章 番外三
梅若初回到书院的时候,穆二胖只比他提前了半步回来,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
穆二胖正跟沈翠解释:“本以为至多一刻两刻钟的,我就能去糕坊和梅大哥汇合了。没成想到一直拖到天擦黑的时候,我想着娘说那位糕点卖的紧俏,这个时辰指定就买不上了,就直接回来了。”
听闻梅若初未归,穆二胖想着莫不是传口信的人出了岔子,没说清楚具体情况,以至于梅若初还在那徐记等他。
他正要再出去,梅若初正好提着糕点回来了。
“那人没传错话,我是有些其他事耽搁了一会儿。”梅若初一边解释,一边把手里的糕点放在桌上。
穆二胖略为遗憾地道:“难为梅大哥排了那么久的队,但我没去成,只买得五块糕点,赔礼方面……”
“我这是十块。”梅若初本不想提徐姑娘坊子里账册事儿——那到底是她们家的私事儿,但沈翠和穆二胖于他而言也不是外人,且徐记糕点坊的规矩是出了名的大,他初次去就能让徐姑娘破例,不解释一番也确实说不过去,所以他顿了顿,含蓄地提到:“我答应帮徐姑娘一点小忙,所以这算是她的谢礼。当然我也是按着市价给了银钱的。”
所有认识梅若初的人,都知道他的本事,他说的‘一点小忙’,很有可能是别人焦头烂额都解决不了的问题。
沈翠和穆二胖都不是好打听的人,听他简单解释原委之后也没再多问什么。
此时是晚饭时分,距离宵禁还有好一会儿,沈翠就让在梅若初和穆二胖去用饭,她自己则准备跑一趟女学,把糕点和白日里她另外置办的一些简单礼品立刻送过去——这时候也没有保鲜技术,总不好送隔夜的糕点去给人。
听到她天黑了还要出门,郑氏第一个不放心,过来说要跟她一道去。
穆二胖就揽下了这活计,“于公于私,也没有小辈在家用饭,让长辈出去奔波的道理。”
看梅若初也要张口帮忙,他又道:“本是说好我和梅大哥一起买糕点的,但中间门我因故缺席,只让梅大哥一人买了糕点回来,这送糕点的跑腿活计就让我做吧。”
什么话都让他说完了,而且他现在也不是半大孩子了,日常出门上值,休沐又参加各种聚会应酬,京城的路他比沈翠还熟悉,就让他去了。
穆二胖先去了刘家的原址,现在的女学。
那里已经下了学,但门房还在,穆二胖表明自己是翠微的人之后,门房告知了刘家现在的地址——跟沈翠猜想的差不离,楚山长虽不参与教学,但她跟沈翠一样,事无巨细地负责书院里从上到下的所有行政事务,所以住着的地方离女学非常近,就隔了一条街。
穆二胖按着门房的指点寻过去半刻钟,就隐约看到了写着‘刘宅’的匾额。
刚抬脚走近巷子,正好一阵秋风刮过,吹熄了穆二胖手里的灯笼。
这个时代街上也没有路灯,但好在附近民居的灯笼充作照明,不至于说成了瞎子,寸步难行。
穆二胖微微站住脚,适应了一下光线,而后就看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挨在墙根上。
那人并未发现穆二胖,趴在墙上细听了一下里头的动静,而后衣袍一撩就要往墙上爬!
这也是穆二胖长这么大第一次遇上贼,想着幸好他代替他娘出来了,不然让她一个人遇上这种情况……他都不敢细想!
为此,他扔掉灯笼,快步上前,单手把人按在了墙上,越发没好气道:“天子脚下,鼠辈岂敢?”
涌到唇边的一番义正词严的话卡了壳,因为此时穆二胖按住了对方的背脊,他发现手底下衣袍材质不对,并不是普通百姓可以穿的细布粗布那些,而是像官袍的质地。
他此时也完全适应了箱子内昏黄的灯光,借着旁边灯笼的光一照,确认眼前这人穿的就是官袍。
也不是说为官的人一定不会是宵小之辈,而是没人这么傻,穿官袍干这种事儿!
这时候刘宅的大门突然开了,一个老家丁立刻赶过来询问道:“发生何事?什么鼠辈?”
他提着灯笼出来的,一边问一边上前照了个清楚明白,惊讶道:“老爷?”
刚被穆二胖一把子拍在的墙上的刘大人,此时脸上还沾着一层墙灰,摆手道:“没事儿,我遇上认识的学生了,正论……论律书呢。”
打发走了老家丁之后,穆二胖立刻作揖致歉。
刘大人出题的时候怪的很,平时为人倒是非常和气,而且确实是他自己行为古怪反常在先,便颇为大气地挥手道:“一点误会而已,你路见不平,仗义相助,可见其心是好的。”
这话说的穆二胖越发赧然,他本来是代表自家赔礼来的,没想到这前头的礼还没赔上,这后头又添了一桩——错把刘大人误当成了贼。
但左右都到这会儿了,穆二胖还是把带的礼物都奉上,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一点小事罢了,那丫头回家后都没提过,可见是真的没放在心上。不过你既然送了礼来,我收你这点东西也使得吧?”刘大人并不客气,把东西都接到手上。
穆二胖也入仕小半年了,见过刘大人几次,两人来往并不多,但前头那种科举考场上的‘神交’却是让他到现在都刻骨铭心的——前头是只觉得痛苦了,但总归是在刘大人手底下考出来的,现在回想,那种痛苦也成了美好回忆的一部分了。
“自然使得。”穆二胖忍不住弯了弯唇。
当年离开临南府,他们几人可是亲自给当时还未卸任学政的刘大人送礼的。不过那会子刘大人为了避嫌,却没见他们。
兜兜转转,今日也算是补全了前头的小小遗憾。
刘大人说完又看向穆二胖笑着问说:“不过你也说了,这是你母亲为上次的一点小事儿赔的礼,那这次……”
穆二胖又是行礼致歉,又陈恳道:“我明日再备上礼物,亲自登门致歉。”
“你们翰林院虽事务不多,但也不会少。你虽是晚辈,但也是有品级的官员,也不用再亲自跑一趟。”
刘大人微微一笑,对着穆二胖招招手,跟他耳语了几句。
穆二胖脸上闪过一丝疑惑,但还是答应道:“您有吩咐,学生自然愿意为您分忧。”
刘大人捋了捋山羊胡,听他如今身负官职了,依旧没忘了从前在府学时的师生情分,便笑得越发开怀。
后头他看时辰不早,就没留穆二胖,另外约定了下次碰头的时间门。
两人分开之后,刘大人昂首挺胸地回了家。
因为换了小宅子,所以刘家大多下人都已经遣散,楚山长此时正跟丫鬟一道布菜。
看到他回来,楚山长挥手让丫鬟先下去,而后嘲笑道:“今儿个怎么敢走正门了?”
刘大人昂了昂下巴,哼声道:“我回自家宅子,怎么还不能走正门了?”
“那月月要的诗文评价……”
正说到刘沐月,她从自己屋里过来了正屋,见到亲爹就高兴道:“爹今儿个回来的真早,我还当您又跟前几日似的,忙公务忙到半夜我都睡下了才回来呢!”
刘大人有些脸热的轻咳一声。
他近来确实忙,但也没有忙到半夜才归家,大部分时候都是入夜后翻墙回来的。
说完话,笑呵呵的刘沐月就跟刘大人摊手讨要了,“爹还差我五首诗的评价呢!”
话音未落,她又一阵风似的刮出去,去屋里拿了几分诗稿过来,“正好我这几日没见上您的面,又新做了五首诗。”
刘大人眉头一跳,心道五首……那还成,前儿个自己说的重话还是起到一些作用的,不然这会子该是起码十首诗交到自己眼前了。
“爹最近公务忙,不过你放心,至多日,我就把写成文稿的评价给你。”一边说,刘大人一边观察亲闺女的神色,见小丫头果然有些恹恹的,又补充道:“不是爹答应你的事儿没做到,是近来突然有所感悟,觉得你的诗文评价岂是百字就可以写完的?所以每首诗都细细品评,每首写个二百字的评价才成!”
刘沐月恍然地点点头,果然一下子就高兴起来,“我就知道爹最疼我了!”
说着话,她又殷勤地不要丫鬟插手,亲自帮着刘大人添饭布菜。
一家口和和美美地用过饭,刘大人说起自己拿回来的那些东西,刘沐月越发高兴了,嗔道:“爹爹要是饭前说就好了,我如今都吃不下糕点了,没得辜负沈山长的好意……不行,我去天院子里逛逛,消消食儿。”
楚山长让她去了,而后狐疑地对着刘大人道:“你近来正逢升迁,这档口哪来的工夫写那些?”
楚山长说着又道:“也是我,少时没跟我爹好好读书,诗文上头的造诣更是不如得你真传的月月,所以不能帮你代笔……”
说到这儿,楚山长注意道丈夫眼神闪烁了一下,二人当了大半辈子夫妻,见他这般,她立刻正色问道:“你不会糊涂到把月月的诗给外人看,让外人当你的代笔吧?”
闺阁女子的诗,让外男看了的话……这种事儿怎么说呢,若对方是心术正的,则也无妨。若纠结这些小节,楚山长也不用办什么女学了,和其他人家一样,把女孩儿关在绣楼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是了。
但坏就坏在现在这世道,人心不古。若是对方心术不正,拿着诗文当成私相授受的证据捅到人前,可真就有可能惹出事端来。
刘大人也同样正色道:“那没有!”
“没有代笔?”
“没有外人!”
少时就仰慕他、金榜题名后依旧对他恭敬有加,一口一个‘学生’自称的穆寒山,怎么能算是外人呢?
第225章 番外三
楚山长给了刘大人一个‘老实交代’的眼神。
刘大人也就没再藏着掖着,把方才的经过讲给了妻子听。
楚山长听完没好气道:“你也是,前两天回来得晚,翻墙就翻了,也没人看见。今儿个回来这么早,还做那等鬼祟行径……得亏是让翠微的人撞见了,若是让其他人看见了,闹开来或者宣扬出去,我看你这张老脸往哪儿搁!”
刘大人被说的脸上一红,又咳上了。
楚山长也就不再说他,顿了顿后又问他:“你是有那方面的意思?”
刘大人点头,说:“咱家没什么根基,高嫁低嫁都担心月月受委屈。难得遇上这么合适的。当然咱俩都不是那种老派的性情,所以也就是起个头,至于后头如何发展,看孩子们自己。”
楚山长并不认得穆二胖,但跟沈翠算是认识——在请沈翠来当女学的临时讲师的时候,她也使人调查了一些翠微的背景。
几乎跟翠微接触过的人,就没几个说书院、说沈翠不好的。
到现在翠微的学生都考出来了,三五不时还会约着回翠微去探望山长和恩师什么的。
能教出这样学生的山长,那人品肯定是毋庸置疑的。
也只清楚知道这些,楚山长才让侄女出面,把沈翠给请了过来。
而且上次沈翠来书院,第一次跟刘沐月见面就相处的十分融洽。
这种人与人之间门的合拍是很难解释,也很难得的。
刘沐月这几日也在念叨着下次沈翠过来女学的日子,期待着与这个和善的长辈再碰面。
而且刘大人不止一次私下念叨过新科探花郎从前多么孺慕他,那会子任学政的时候,他没有在明面上提携过穆二胖,但对他其实也是另眼相看,每年都会问一问他岁考的成绩,亲自看一看他岁考的卷子。
今年前头黄榜一出,他在外头没显出什么,回家后却是乐得偷喝了一顿酒。
两家的缘分并不浅。
楚山长便点了头,“那先这样吧,咱们只算搭个梯子,成与不成全看他们自己了。若成了自然最好,若不成,以沈山长、和他教养出来的儿子的为人,也不会把这件事宣扬出去,咱们再另寻人家。”
而穆二胖这边回了书院,其他人都在等他开饭。
一道用过饭后,他跟梅若初一起进课室去了。
他们才入翰林院不到半年,公务还没有繁重到需要带回家里开夜工的地步,不过是多年的习惯难以改变,他们会在饭后看会儿书、练练字,亦或是指点一下‘小厕’的功课来消食儿。
今天两人倒是没去‘小厕’的书桌前,只各自忙自己的事情。
沈翠照常巡视了一圈,发现梅若初在纸上写一些奇怪的符号——翰林院的俸禄不高,他现在也会接一些外头的书面活计来做,沈翠便也没多问。
而穆二胖则是先默写出了五首诗,而后对着诗稿凝眸托腮,郑重地像在科举考场上一般沉思了好半晌,才开始提笔书写。
梅若初那边,沈翠是看不懂了,穆二胖这边她看了半晌,就知道他是在写诗文的点评。
当年的穆二胖在诗文上头可真是下了不少苦工的,这种给名家诗篇写感想体悟的准备工作不是知道做了多少。
不过他本人并不是真的喜欢写诗,所以考过之后,最近都没再碰这些了,只会在真的有感而发的时候写上那么一首。
今儿个居然又开始了,所以也难怪沈翠不由多看两眼。
“是刘大人给我布置的‘功课’。”穆二胖就这样简单解释了一句。
刘大人好诗文是出了名的。自己今日大概是真的冒犯到他了,所以他才出了难题,像从前在科举考场上那般考自己。穆二胖是这么想的。
而沈翠再仔细一看那几首诗文,都是写秋天吃螃蟹、踏青之类欢快的内容。
前后的事情一联系,沈翠立刻知道怎么回事儿了。
“你啊,真是个傻人有傻福的!”沈翠笑骂了他一句,他和刘大人、楚山长的想法一致,也并不想直接插手这种事儿,所以并不戳破。
穆二胖尚且摸不着头脑,沈翠已经没再说话,回去自己位置了。
刘大人要求他给一首诗写二三百字的评价,五首诗就是千余字了。
刘大人的诗文水平摆在那儿,这千余字还必须言之有物,且还让他三五天之内就得写完交上去,越快越好。
时间门紧任务重,加上刘大人的才名在外,能得他的‘功课’,本身就是一种福气。穆二胖也就没再过去问,赶紧写‘功课’了。
从这天之后,梅若初就跟沈翠说好都会晚回来半个时辰。
而穆二胖也隔三差五会晚归一会儿,他晚归么自然是去和刘大人碰面交‘功课’去了。
本以为是‘一锤子买卖’,没想到那之后刘大人给他新诗的速度越来越快……
穆二胖看的诗文多了之后,看其中的一些作诗习惯就知道这些诗是同一人所写,但并不是刘大人。
一开始他是为了赔罪,后头品评的多了,他也并没有对此生厌——毕竟这些诗文虽然算不上精妙绝伦,但非常生动有意趣,每天闲暇之余能读一读这样的诗,让他觉得非常放松。
九月中旬,刘大人正式从礼部郎中升为礼部侍郎。
前头他身为礼部郎中,在礼部的地位就仅次于尚书和侍郎了。
但侍郎是三品官,升三品这个过程,自来就是一道至关重要的鸿沟,也是最难逾越的一道坎。
刘大人身为王尚书的半个门生,蒙他多年悉心栽培,都在郎中的位子上熬了十几年,又领了三年外放学政的差事,才顺利升迁上去。
其中艰难程度可想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