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若初和穆二胖他们因为名次好,眼下就正好在第一排,跟熙和帝近的似乎连他的呼吸声都能听到。
他们听熙和帝的声音格外年轻,当然也对这个跟自己年岁相当的皇帝有些好奇,但按规矩他们是不能向上看的,所以都只眼观鼻鼻观心地等着发卷。
穆二胖会试考第三,他自然就是坐在第一排中间的位置。
早在县试的时候,他就坐在主考官眼皮底下考过,但皇帝跟知县的威压那不可同日而语。
所以他的心也不由跳快了几分,不由想到殿试环境是很好,环境宽敞又通风,但是如果能像前头的考试那样,自己带行李进来就好了。
这会子如果点上一根他娘准备的熏香,一定可以事半功倍。
兀自出了会儿神,穆二胖才算是真正的静下心来。
他依旧没有抬眼去看天颜,只用余光观察一下左右——沈傲霜一如既往地正抱着胳膊、闭着眼,老神在在地假寐。
卫奚也正在用余光打量他,看样子也是有些紧张。
更远一些的梅若初,他就瞧不见了,不过梅若初素来是几人中心理素质最好的,则也不需要人操心。
至于在后头的卫恕和崔斐,他们离皇帝远,则应也不会太过紧张。
穆二胖跟卫奚飞快地交换了一个鼓励的眼神,两人便都不再分心去看旁人。
很快试卷下发。
殿试的试卷开头跟前头的考试一样,都是让考生先写籍贯和祖上三代履历之类的东西。
写完这些,才到正题。
正题一般只有一道,但题干会比前头长出非常多,一般是二三百字到四五百字左右。
题干都这么长了,考生所写的答案自然也要求更长,需要在二千字左右。
一个白日的时间写二千字策论,对考到这一步的贡士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难的,自然是要写好,好到脱颖而出,让皇帝记住。
虽前头说过,会试的名次一般就对应殿试过后的金榜名次,但每年当然也有例外。
毕竟皇帝才是一国之主,他的权利是非常大的。
不少史论那些不擅长、但擅长写策论的贡生,都在这时候卯足了劲儿想把自己的名次给提一提。
穆二胖深呼吸一口气,开始观题:
‘联惟帝王抚驭寰区、覃敷治化。必务本敦行、厚生正德。俾俗尚鸿庞……念小民之依、惟农桑是重……教化之不兴。以凡为士者、从事虛名、而末敦实学也。矫伪相煽……于民生士习得失之数、筹之熟矣。其各抒所学、以裨教养之隆。’
题目确实很长,但意思不难理解,穆二胖很快提取到了关键词——农桑和教育。
那么他的策论,自然是围绕着‘劝农桑,兴教育’这个主题来写。
有了方向之后,穆二胖心中微定,准备开始在稿纸上拟稿了,却莫名察觉到有到视线一直落在自己身上。
他并没有下意识地去找寻那道视线,因为他知道身边沈傲霜和卫奚必然样是全神贯注地在看题,不会在这种时候四处乱看。
穆二胖不由心道难道是自己太紧张了,所以多想了?
到底答题才是要紧事,穆二胖闭了闭眼,不再去管那道若有似无的视线,提笔蘸墨,屏气凝神开始拟稿。
作者有话说:
注:“诸葛亮无申商之心而用其术,王安石用申商之实而讳其名论”是会试真题
策问也是真题,删改之后引用到这里。
原题更长——“联惟帝王抚驭寰区、覃敷治化。必务本敦行、厚生正德。俾俗尚鸿庞。兆人乐利。斯庶
几时雍风动之上理也。联仰荷天床。缵承祖宗大业。孜孜宵旦。期登郅隆。念小民之依、惟农桑是重。而犹志野余旷土、室鲜盖藏、未底家给人足之盛。将无游惰逐未者尚众.而秉耒耜者或京软。蠲租之诏屡下。星荒之令时举。率作兴事者素矣。其果争趋本业否软。行莫大于孝.守莫重于廉。汉有孝廉之科、其法犹为近古。自积习浮靡、 人鲜门内之行、士味一介之操。今欲使束修砥节、何道而可。教化之不兴。以凡为士者、从事虛名、而末敦实学也。矫伪相煽。中于人心。咸令惕然知返、著诚去伪、抑何术之从也。夫野有醇风、斯朝多端士。匿情饰貌、滋长浇凌。孝弟力田、幸臻美俗。其说可悉指软。尔多士盱衡古今。于民生士习得失之数、筹之熟矣。其各抒所学、以裨教养之隆。”


第204章
说到农桑,穆二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做诗文功课的时候,背过唐玄宗的一句诗,叫‘宣风问耆艾,敦俗劝耕桑’。
农桑大兴之后,百姓的生活必然富足。
而《论语》中有言语:既庶富之,既富教之。《春秋繁露》又曰:治民者,先富之,而教之。
理清楚了先后顺序,于是穆二胖提笔写到:农,天下之本也。凡治国之道,必先富民……
说清楚了农桑的重要性后,便该提出对策了。
穆二胖搁了笔,搔了搔头,开始细想。
兴农桑,最直接的办法,当然是轻赋税。
但是赋税是朝廷的直接收入,国库现在是怎么个情况,他这种小地方出身的贡士还真不了解。
万一现在国库正空虚着,皇帝正为这个事儿发愁呢,他上来就提议砍掉朝廷的税收,肯定不对胃口嘛!
他思考搔头的习惯还未更改过来,不过到底在御前,不能把头发搔乱,便改为揉搓额头的发际线。
也就这会儿思考的时候,那道若有似乎的视线又落在他身上了。
穆二胖依旧没去管,只兀自思考自己的。
而此时能在这大殿之上,还能闲适地四处乱看的,当然只有坐在最上首的熙和帝了。
他是这科举最后一场的主考官,虽说九五之尊,其实这会子做点自己的事儿或者发会儿呆、坐够了时辰直接离场也无甚,自有下头的人代他监考。
但他确实对这继位以来的第二场科举大考重视的很,此时便已经开始用眼神打量这些应考的贡生。
尤其他还记得会试中排在前四的、那同府而出的四人,因此更是不由多看了他们几眼。
看过之后,熙和帝还挺满意的,倒不是说他这当皇帝的还颜控,希望臣子长得好看,而是满意他们的年纪——看着都是朝气蓬勃的少年人,最大的也就二十出头的模样。
这种人才选拔上来,才能长久地为朝廷效力。而且也不会如朝中老臣那般保守。
这么想着,熙和帝看着其中瞧着年纪最小的那个贡士,莫名觉得有些眼熟。
他日理万机的,一下子有些想不起来,瞧过一阵后便接着批阅奏章。
后头批阅到穆云川呈送上来的,汇报他灾情的折子,熙和帝恍然想起这小贡士像谁了。
想起来了,他再回想前后看过的贡士名单,又记起那几个贡士里头确实有个姓穆的。
那就是穆云川的弟弟了?
这么想着,熙和帝又抬眼看向穆二胖,正好看到他搁笔。
他赞赏地想到还别说,这小贡士文质彬彬的模样……然后他就看到穆二胖眉头一皱,开始搔额头了。
这怎么说呢?反正他跟穆云川接触不少,从未在他脸上看到过这么生动灵活的神情。
也难怪他前头一时间没把他们兄弟二人联系起来,平心而论,他们二人的五官确实有四五分相似,但穆云川尽管也面上带笑,给人的感觉却是冷峻,眼前的小贡士虽然故作严肃,但给人的感觉却是温润。
兄弟二人一冷一热,气质上迥然不同。
熙和帝兀自神游天外,突然听到一声轻咳。
这轻咳是殿内同样帮着主持会试的王尚书发出的。
这是在给他提醒呢,别一个劲儿盯着同一个人瞧,万一把人盯的发挥失常了,不还是朝廷的损失吗?
熙和帝同样轻咳一声,若无其事地收回了目光,接着干自己的事儿。
而穆二胖这边,他思考了一阵后,还是没敢从赋税方面大展拳脚,只略为提了一提在朝廷财政允许的情况下,适当地减轻一下民赋。
写完这个,他又结合范蠡的经济思想,接着写道‘劝农桑,务积谷’。
等这一块写完,便该写教育了。
教化百姓的重要性从《论语》中便能引申出很多来。
而他重点写的,是秉承孔子‘有教无类’的思想,如何从无到有建设教书育人的书院。
办好一间书院,看着不过是一件小事,教化几十、或者上百名学生。
但《道德经》中说‘治大国如烹小鲜’,可见有些东西自来就是以小见大,见微知著。
这块儿他写的可就顺手了,到底是翠微书院的少东家,他娘下头的二把手,帮着分担过不少书院事务呢。
因为写的太入神,他甚至连宫中提供的简单饭食都没吃,也没发觉午饭过后,熙和帝就离开了保和殿,就一鼓作气地在稿纸上写完所有心中所想。
最后他数了数字数,发现超标了——前头关于农桑的,他写了一千字左右。
而后头关于教育的,他则已经写了将近三千字了。
这就需要再删改和梳理了,穆二胖又花了一个时辰的时间,最终卡着正好二千字的标准,在试卷上誊写上了自己的策论。
等他誊写完毕,又再次检查过后,时间便已经到了下午。
穆二胖余光一扫,发现同排和第二排的位置上已经少了许多人。
当然梅若初和沈傲霜、卫奚他们也还是在的,但他们同样是早就停了笔,显然是在等他。
穆二胖便也不再停留,举手示意表示自己交卷。
梅若初他们也是这般,四人交了卷之后,方可从位置上站起身。
一站起来,穆二胖才发现原不是第一二排如此,其他位置上空着的也不在少数。
果然还是他写的太尽兴了,一篇策论写出了两篇的长度,删改又花费了不少时间。
卫恕和崔斐是早就写完了,跟着宫人出了宫,等在外头了。
见到他们四人出来,他们迎上前,询问道:“写的不顺利吗?怎么这样久?”
这就好比两个成绩差点的学生,看过试题之后觉得并不难,没花多少时间就写完了答案交了卷。
结果发现成绩比自己好的学霸居然花了数倍时间来写答案,可不是让他们心慌?生怕是自己审错了题,没了解到题中的深意。
穆二胖立刻说没有,解释道:“是我自己写的太兴起了,篇幅上没控制好,写了将近四千字。足足删改了一半,花费了不少工夫。他们都是等我的。”
也得亏沈傲霜和卫奚都等着他,不然等他删改完,余光一瞧发现自己身边都空了,估计心慌的就该是他了。
卫恕和崔斐这才呼出一口长气,一左一右地把穆二胖往中间一夹,好笑道:“只见过写题写不出的,没见过写题写的打不住的。刚可把我吓死了。”
说着话,众人在傍晚之前回到了书院。
沈翠已经张罗好了晚饭。
因为他们并不觉得如何劳累,所以用过饭后再去趟茅厕,随后洗漱一番,就坐到了课室,开始默写卷子内容。
也就半个时辰,大家都一字不落地默出来了。
劳不语一一看过,依旧还是梅若初的最无懈可击,接近完美,水平已经远超他这当先生的了。
而沈傲霜在农桑改革一道上,提出的几项治国之策,则兼具了保守和创新两方面,既新颖又不会太过冒进。
穆二胖农桑方面在他们为首的四人中算是表现平平,毕竟他虽是农家子出身,但前头十年都在浑噩着,很难真的像其他农家子那样从自身情况出发,言之有物,只能算是用上了生平所学,引经据典,相比之下,他教育那块就实在亮眼了。单论这一块,甚至比梅若初写的还好上几分,显然这上头他的思想非常深远。
至于卫奚,倒是没有特别亮眼的,跟卫恕、崔斐一样,稳扎稳打。只是他们三人的基础水平不同,所以同样稳扎稳打的情况下,依旧是卫奚最出挑,卫恕次之,崔斐排在最后。
后头劳不语和梅若初就没再讲评什么了,到这一步了,他们如何想已然不重要,全看皇帝的喜好来确定最终名次了。


第205章
殿试过后,便是糊名弥封阅卷的流程了。
说是皇帝主考,但也不可能真的让九五之尊一个人去看二百来份卷子。
所以在他过目之前,自有八位阅卷大臣齐聚文华殿来负责评卷。
他们会以‘圈’、‘尖’、‘点’、‘直’、‘叉’五个符号来标记优劣。
一众阅卷大臣的审美和喜恶不同,所以对待相同一份试卷,评价也会有出入。
这是很正常的情况。
但如果评价出入太多,比如这位大臣画了圈的卷子,到了另一位手里被打了叉,就得另派大臣查看。
等他们阅完卷了,其中画圈数目不低于八个,评价最好的十份才会被呈送到皇帝面前。这些人才有荣幸让皇帝阅他们的卷。
若其中真有特别让皇帝满意的,即便他会试名次在二甲之外,被点成一甲也有可能。
但这也只是可能,起码本朝还未发生这种事——毕竟考生的水平就在那儿,也不可能说真的有人策论写的天上好地上无的,其他方面却很是稀松普通。
而其余贡士的卷子就会按着八位阅卷大臣的意见来排名,若是他们八人评完等级差不多的,则会参照他们会试的名次来确定排名。
说起来,在选阅卷大臣的时候,熙和帝又想到了沈阁老。
结果近来沈阁老告了病假,在家休养了。根本没给他开口的机会。
可这世上哪有这么凑巧的事儿呢?明明上个月沈阁老在朝堂上还声如洪钟呢。
且沈阁老这些年为了家国大事夙兴夜寐,堪称两朝以来的第一劳模,除非病的起不来身,他就从没告过假。
一开始熙和帝还真以为他如何了,遣了贴身太监去慰问。
结果沈家人说老爷子要静养,只客客气气地留了贴身太监用茶,并不让他去探病。
那太监就是前头给熙和帝进言的那个,大事上不大聪明,小事上却很有眼力见儿。
虽没见到人,但他回来后道:“沈家人脸上不见愁苦,奴坐了好半晌,也未曾闻着一丝药味。”
熙和帝便也知道沈阁老身子抱恙是假,而自己前头猜的不错,沈家后人确实就在本届的贡生中。
不过可能沈家的子孙名次并不算特别好——前头四人中他记得是有贡士姓沈,殿试当天也坐在他眼皮底下考的试。
但熙和帝觉得对方应该不是沈阁老家的子孙。
原因也不是旁的,而是那人还有好几个同府而出的同窗呢。
前头庞次辅让他做主,是按着真实水平排名,还是避嫌一番,打乱会试榜上的名次,他虽心中猜着大概是怎么回事了,但肯定不会只以自己的猜想为准,后来就还是派了人去查证了一番。
确认贡院的异象无可疑之处,而那疯道人又没有跟梅若初他们有勾连之后,熙和帝这才没有其他动作。
不然若是查出来贡院的异象、或者疯道人的言语是梅若初他们自己安排,为自己造势,熙和帝必不会让他们接着考后来的殿试了。
那一番调查之下,梅若初、沈傲霜、穆二胖和卫奚的相关资料也一并呈送了上去。
因为重点不是这几人的背景,而且熙和帝也没那么多工夫去看几个贡士的详细履历,所以许多事项只是一笔带过。
但那一笔带过的几句话中,说了他们其实不止四人,而是六人一道下场。而且他们六人是从青州府同一间书院里头出来的,在府学里头也是同吃同住,好的形同一人。
熙和帝虽然没见过沈阁老家的子孙,但两朝首辅家的孩子,怎么可能跟寻常百姓混在一处,还形影不离、同吃同住?多少还是会有点架子的。
这个有点难办了,一甲的位置他还挺想给沈家的子孙留一留的。
眼下不出意外的话,前头四人只要没有发挥失常,殿试也将由他们包揽前四。
熙和帝倒没想着用皇权打乱他们的名次,毕竟梅若初他们已都在他这里挂了号,未来要得他重用的,他擅用职权把沈家的子孙塞进来,没得寒了他们的心。
而且若是这样做,教性情刚正的沈阁老知道了,怕是也要让他老人家不高兴。
他私心里便只盼着沈阁老家的子孙起码能稳住二甲,到时候同样是进士出身,经过考核同样能进翰林院,后头也同样能入阁。
可千万别掉到三甲里头。同进士可就再无可能继承沈阁老的衣钵了。
殿试过后的第三天,阅卷大臣完成了评卷,挑选出了十分卷子呈送上去。
这日下早朝之后,熙和帝就过来文华殿进行最后的阅卷和定名次了。
这其中还有专门的读卷官,可以由他们来给皇帝朗读,也是给皇帝减轻负担。
不过本朝是皇帝年轻,反而一众得用的大臣都已老迈,熙和帝便免了这一步骤,自己开始看卷。
看过之后,熙和帝选出了五份自己比较满意的。
其中那份最好的,凤采鸾章,字字珠玑,和上一科的穆云川所写的不相上下,不用说,肯定是那个自小就有神童之名的梅若初写的。
这个人的排名不用多说,自然是状元。
剩下那四人,倒是各有所长,有人农桑写的好,有的教育写得好,有的没有特别出挑,但也没有明显不好的地方。
熙和帝就让人把这十份卷子的糊名给拆掉,同时心中盼着能在其中看到沈阁老家子孙的名字,这样就算对方进不去前四,给个第五却是使得的。
至于沈阁老跟先帝求的假户籍,在前头的考试中‘作假’给其他科举考官看,那肯定是无所谓的。
但到了殿试这一环节,必然是要写真户籍的。不然让有心人抓住把柄,会说他倚老卖老,把从先帝那求得恩典,不把现在的皇帝放在眼里云云。
一拆之下,熙和帝才知道自己想错了,那四人之中姓沈的贡士,居然还真的是沈阁老家的子孙。
这也能说是灯下黑了,让熙和帝颇有些意外之喜。
那么毫无疑问的,这沈傲霜就是名副其实的榜眼了。
被他挑选出来的五人中还剩下三人,分别是穆寒山、卫奚和一个名叫李子峰的贡士。
前头的两人,熙和帝还是知道的,最后那个倒是无甚印象,询问了礼部官员之后,才知道这李子峰会试名次也不差,在第八名。
那自然就把李子峰排在第五。
至于探花和传胪么……熙和帝点着穆二胖和卫奚的卷子,兀自沉吟。
…………
殿试结果出来之前的这几日,是少年们自打走上科举路以来,第一次可以名正言顺的彻底休息放松的时候。
等到出了榜,他们有了各自的前程,又要有其他事情忙着了。
但眼下金榜未出,就还是得低调一些。
所以他们并不外出,就还留在书院里头,随便拿了本书看着。
手边的这些书他们可看了太多年了,字字都烂熟于胸,而且挂心着成绩,即便连梅若初,专注值也不如平时高。
沈翠干脆就捧出了自己的《胭脂修仙记》第三册 ,让他们帮着参详。
这话本子前头一二册在青州府都卖的不错,离开青州府之前,崔五娘让她抽空写第三册 来着,还说等全都写完了,再做个精装合集,甚至后头崔五娘还想着开拓京城这边的市场。
这第三册 就是完结篇了,沈翠还挺重视的,一来是自己的故事嘛,还是想有个好的收尾。二来则是银钱都在最近用的差不多了,后头在京城安家立业,还指着这话本子的后续收益。
但是她写了好几个月完成后,仍觉得不大满意。
眼下他们既然没有其他娱乐活动,便让他们来做这个。
听说原来这话本子是自己亲娘写的,穆二胖皱着脸道:“娘瞒的我好苦!”
沈翠秃噜他一把,“前头不是怕你们分心吗?如今终于考完,我可才敢使唤你们。”
穆二胖也不是真的恼,转头就开始跟其他人一起帮着参详了,“梅大哥和师弟诗文好,里头的诗文就由你们填。阿斐哥和傲霜画画好,就由你来负责画插画。我和卫大哥就负责润色整体行文。”
他们一旦有了事情做,而且是不让他们觉得无聊的事情,这专注值一下子拉满了。
转眼到了传胪大典前一日,话本子在他们六人的共同努力下,已经润稿完毕。
沈翠把成稿的话本子收起,催着他们早些洗漱休息。
而她自己则把话本子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还真别说,经过他们修改的稿子那真的是一字一句读来都如同品尝美味佳肴似的,让人齿颊留香。
后头等到外头安静下来了,沈翠便放了话本子,起身去了外头,想确定他们是不是安心睡下了,别回头顶着个熊猫眼去参加传胪大典。
结果她出去之后,倒是没见到还在外头待着的学生,只见到了背着双手、举头望月的劳不语。
“夫子是担心明日的金榜?”沈翠走近之后,出声询问道。
劳不语说怎么会?
“他们殿试的策论我都看过,没有发挥不好的。”说着他轻轻一叹,“我只是没想到那‘十年之约’完成的这般快。”
沈翠没大明白他的意思,劳不语总不可能盼着自己的学生晚些考上。
劳不语也自觉说的话有歧义,又立刻说:“我不是那个意思,他们能这么快的都考上了,我自然是高兴的。只是往后……往后……”
沈翠这就明白了,往后学生们各奔前程,自然不可能像之前似的,日日都守在一处。
她正要安慰说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而且往后就算学生们不在一处了,各自成家立业了,但这些年相处出来的感情不是假的,来往必不会少了去。
话还未出口,劳不语接着道:“往后我干啥去呢?”
得,敢情他也不是搁这对月感伤即将到来的分别。
沈翠好笑地止住话头,“往后夫子还在书院里待着啊,教书育人,还有二胖这些已经考出来的孝敬你,这日子该怎么过还怎么过啊!”
劳不语面上一喜,“往后咱们书院还在?”
也不怪劳不语这么想,毕竟一开始沈翠请他来教学,后头又办书院的,都是以穆二胖为出发点。
明日金榜一出,穆二胖必然榜上有名。到时候沈翠可就是正经官眷了,又有话本子的收益,名声和钱财全有了,换成旁人,肯定不想操劳了。
当然沈翠也重情义,也会安排他这当先生的去处,但如果她这山长都不在了,翠微也就真的名存实亡了。
“自然是在的。”沈翠点头,怕劳不语不相信,她还补充道:“而且我已经在安排‘招生事宜’了,再过不久,就会有新学生来了。”


第206章
一听说马上又有新学生,劳不语脸上那点郁闷和悲苦之色一扫而空,立马问道:“山长已经有招生计划了吗?是跟前头一样,您已经有了人选,还是跟其他书院似的,举办甄选考试?”
“我已经有了一个人选,但甄选考试也可以考虑。总之夫子别操心,我肯定不会让你没事儿干。
劳不语一听已有人选,那更是来了精神,连珠炮似的追问道:“是什么样的学生得了山长的青眼?不对啊,山长自打来了京城就没再怎么出过门……不管了,他多大年纪?大概学到了什么程度?我好早做准备。”
他也真的是闲够了,迫不及待想跟从前一样开始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地教书。
沈翠含糊道:“他的程度我也不是很清楚,而且他可能也没那么快就过来,夫子准备的时间还很充裕,并不急在这一时。”
说了会儿话,已然是月至中天,第二天是学生们的大日子,两人自去休息不提。
…………
翌日黎明时分 ,翠微的众人便都起了身。
等他们收拾妥当之后,沈翠端着三碗黑漆漆的东西过来了。
这东西也不是旁的,就是枇杷膏而已,清热润肺醒嗓子的。
其他人也不用吃,只有穆二胖、卫奚和沈傲霜一人得一碗。
因为今日他们入宫,上头只宣读一甲三人的姓名,剩下的二百多人,都得让排在第四的传胪去宣读。
还要宣读的既清楚又响亮,怎么想都是费嗓子的活计。
其实沈翠心里也清楚,榜眼多半是沈傲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