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都那般难受了,其他人就更别提了。
梅若初和卫恕卫奚的姿势都别扭的很,光是看着就知道他们不舒服极了。
尤其是身形壮硕的崔斐,他这日又正好穿了件橘色的外衫。
他圆嘟嘟的Q版小人往那小格子里一卡,活像个犯了错被关进猫笼子里的胖橘猫。
也只有个头跟穆二胖差不多,又格外瘦弱的沈傲霜,此时能勉强保持一个看起来相对舒服的姿势。
这方面沈翠属实是爱莫能助,只想着会试也就是最后一哆嗦了,殿试要到御前金殿去写卷子,那会子在皇帝眼皮子底下答题,虽说心理压力肯定更大,但好歹在环境上不需要吃什么苦头了。
入场第一日跟前头乡试一样,同样是不发卷子,只是枯坐等待。
因不能半躺,所以翠微的众人都是抱着胳膊靠在墙壁上,发呆的发呆,假寐的假寐。
沈翠拿了针线来做,时不时抬头看他们一眼,本以为第一日应就这样平静地渡过了。
然而在她偶然抬眼的时候,却看到少年们都是浑然一抖,而后齐刷刷地看向格子前方——


第196章
穆二胖就是假寐的那个了,他方才正抱着胳膊靠坐在墙上背韵书。
突然就听到了一阵巨响,惊吓之后他下意识地往外看去。
能看见的,自然也只有对面号房里,同样被吓了一跳的陌生举子。
两个不觉对上了眼神。
对面的那举子看着年岁也不大,二十刚出头的模样。
此时外头又安静下来——毕竟能走到这一步的,那委实都是久经考场的了,只要不是考场着火那种关系到生死的意外,还不足以让他们惊慌。
他恢复了镇定之后,脸上又多了几分好奇。
军士过来走了个过场,警告众人不得喧哗,维持秩序。
那举子有些想跟军士打听到底发生了何事,便用眼神鼓励看起来年纪更小,看着就未经世事的穆二胖。
穆二胖才不赶他的趟,把袖子一笼,身子一缩,只管把目光落在门口角落那统一发放的炭火盆上。
发了一会儿的呆,穆二胖莫名觉得有些冷,他再仔细一瞧炭火上的白烟随风飘荡的厉害,本就不多的一丝暖意也早随风散去,便知道不是自己的错觉。
风确实比方才大了很多。
方才那声巨响,应就是附近不知哪里的建筑倒塌了、损毁了,以至于附近这一带的考棚少了遮挡,所以风更大了。
发生这种事,是个人的心情都会受到影响,毕竟后头还要在待上好几天呢。
穆二胖抬眼看对面方才想撺掇他往外瞧的举子,对方应也是猜到了这点,所以一下子变得臊眉耷眼的,颇为沮丧和愤懑。半点打探的心思也没有了。
他也就不再管对方,赶紧拆了包裹,把沈翠给准备的另一套换洗衣物,一股脑穿戴在身上。
…………
穆二胖这局中人尚且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何事,沈翠这坐在‘监视器’前面的场外陪考家长就更是摸不着头脑了。
只见光幕上的少年们纷纷都展开了行囊,把所有的东西、包括面巾都穿戴在了身上,都把自己裹成‘装在套子里的人’,她才猜出是法则搞了鬼,让自家这些孩子们都受冻了。
所以前头他们恰好分在一个片区的号房,也不是什么巧合,还真就是法则的刻意安排。
他们一人身上穿着一件里衣、三件外衣,加上她多准备的换洗的那套,就是五件衣服在身上了。但即便是这样,他们的静坐的姿势也都变成了抱着胳膊的模样,显然还是觉得冷。
好在没多会儿他们各自身上又多了一床薄被。
那薄被制式统一,看着又很陈旧,一看便知道是考场里头发的。
按着惯例,这东西一般是入夜前才发放到考生身边。
今遭也算是特例,想来是贡院里头的官员也知道了相关情况,所以调整了一下流程。
后头沈翠又分别记录了一下他们饮用保温壶里的姜汤的次数,便知道那几件衣服加上那床薄被仍然是不够的,少年们都冷的厉害。
那保温壶已经是系统商城里最大号的了,一壶可以灌进去五海碗姜汤。
说起来,当时沈翠给他们准备这个的时候,他们都说不大喜欢姜的味道,说只带热水就好了。
毕竟是早春嘛,他们想着至多也就是晚上睡觉的时候冷一些,但那会儿已经有被子了,没必要喝姜汤的。
沈翠没肯,说这东西是难喝了点,但是比热水更能暖身,要是他们真嫌味道难闻,就等考场里头发清水的时候,自己勾兑一下喝。
他们自然是不会驳沈翠的面子的,因此才都带着。
照理说那么沉甸甸的一大壶,怎么都够他们喝三天的,但照眼下这情形发展,至多一天半,饮用次数最多的卫奚的保温壶就要见底。
此时见到这种情形,沈翠难免同系统忧心地说:【早知道不管他们说什么,也不管行囊会不会太重,我得一人给他们灌个三壶带进去才行。】
她素来很少这么沉不住气,眼下就是因为自己身在局外,什么都帮不上他们,所以才倍增无力感。
系统劝道:【宿主别担心,姜汤喝完了,还有你准备的补药呢。】
前头乡试购物点不大够的时候,她都是先紧着给卫奚买药。
这次手边购物点富裕了不少,沈翠自然也不会吝惜,给卫奚买了双份药物,给其他不怎么生病的少年也都买了一份。
现下着急也没用,沈翠便按捺住焦心的情绪。
第一日过去,少年们的体质都还算稳定,只卫奚掉了1点,他在察觉到不适后,立刻吃了一粒药丸,体质涨了回去。
翌日天亮之前,考场里头试卷下发,少年们的Q版小人又像点钞员似的,齐刷刷开始点卷子了。
但如果仔细看去的话,会发现他们的动作都比平时僵硬和缓慢不少。
沈翠还是有些忧心的,但此时忧心也于事无补,便放大了画面,去看他们的试卷。想着跟他们一样,凝神想题的时候,便不会分神再去想旁的了。
会试的第一场,跟乡试一样,考的是经义和诗文。
但题量少了许多,经义题目五道,诗文两道。
经义首题为‘中立而不倚强哉矫’。
因为沈翠是特地让自己也沉浸进去,所以看完题之后,她没直接去看少年们书写的答案,而是自己翻书。
所以费了一番工夫,她才在《中庸》里找到了原文,全句是‘君子和而不流,强哉矫;中立而不倚,强哉矫;国有道不变塞焉,强哉矫;国无道,至死不变,强哉矫’。
书上倒是没有劳不语写的批注了,但她好歹耳濡目染了这些年,自己推敲一番,也能解出其中的意思。
这句话是说君子要和顺,但不可随波逐流,需做到同流而不合污,更要保持中立、不偏不倚,国家太平,政治清明时不改变志向,国家混乱、政治黑暗时则坚持操守,宁死不变。
至于那反复出现的‘强哉矫’,就是‘这才是真正的强大’的意思。
这首题不难,但透露出一个信息,到了这场考试,主考官从早前想考察举子的‘独善其身’,到了这时已经变为要考察他们‘兼济天下’的心了。
沈翠解出了题目的意思,光幕上的少年们自然也都写完了这题,沈翠一一看过,还做了一番比对,确认大家解出来的意思都是大差不差的,并没有人在首道题上就失手。
担忧便减了一层——显然,寒冷的环境并没有影响大家的思考。
不过大家写卷子的速度确实慢了许多,像乡试那会儿,她慢腾腾解出一题的时候,他们都差不多写完所有经义题了。
今遭进度最快的梅若初则也只是写到经义第三题。
而且他也是写写停停,写一会儿就得停下来捂一捂手炉,生怕因为手僵,而影响了字迹。
等到他写完五道经义,这一日便已经入夜了。
周氏准备好了晚饭过来敲门,沈翠便一边看着光幕上的自家学生喝姜汤、吃炒米,一边随便对付了一口晚饭。
劳不语和周氏其实也都挂心他们,所以饭桌上大家都没什么聊天的兴致。
直到快吃完了,劳不语突然望着外头悠悠地念了一句:“朝怕南云漫,晚怕北云翻。”
这档口,他当然没什么吟诗念词的心思,而这句谚语,说的也就是天象。
沈翠会意道:“要变天了?”
劳不语忧心地点了点头,“晚上怕是要有大风大雨。”
他杂书看得多,天文气象上头也有一些学识,判断不大会出错。
果然如他所说,这天夜里,狂风骤雨席卷了整个京城。
沈翠本来就睡得不安生,被外头噼里啪啦的动静一吵,便立刻披着衣服坐起身来。
光幕打开,贡院里翠微的少年们都先一步比她惊醒了。
沈翠仔细看去,见他们身上都无水渍,知道起码号房里没有漏雨,便先安心了一些。
只是这号房里的风……未免也大的太过分了!
只见光幕上的穆二胖和梅若初等人,发丝翻飞的同时,都正费劲地或蹲下,或趴下捡东西。
而稍微一不注意,他们散落在地上的东西便已经从格子里消失了踪影——显然是被吹到外头去了。
他们前后忙活了快半个时辰,将所有东西都重新扎成包裹,卷进被子里才再次安歇,而前头那些消失踪影的那些东西后头则也没再出现在号房里头,则必然已经是被风刮得不知去向了。
这场风雨持续了足足两天,一直到他们第一场考完,才猛的得止住。


第197章
环境那般困苦,梅若初这样提前答完卷,又确认过发挥没有失常的,若是乡试,则可以提前交卷了。
但会试的规则有一条,它不是按着交卷的时间放人出来,而是必须到第三天入夜前考试时间截止了,所有人都交完卷,才开放龙门。
所以他们愣是在里头足足吹够了两天一夜的大风才得以出场。
这规则少年们自然都清楚,提前来贡院附近熟悉环境的时候,就约定了一个地方碰头。
也跟沈翠说好,不必来接他们,左右书院离开贡院也不远,他们六个人结伴,就算身体差一些的卫奚行路不方便,他们几人轮流背也能把他背回去。
但既知道他们在里头吃了那么多苦头,这说好的也就不作数了,沈翠提前让车夫套了车,和劳不语一道去接他们。
龙门一开,大批举子蜂拥而出。
走在最前头的,都是年富力强,考完之后身体状况最好的那些,他们虽然形容也带几分狼狈,但整体脸色看着都还不错,脚步也都称的上是轻快的。
等这些人出来了,后头则就是年长一些、身体差一些的举子了。
穆二胖和梅若初他们就在这一批后出来的人里头。
仔细观察的话,其实他们前后也还有一些同样年轻的,也不是说真的如老迈的举子那般,步履维艰,就是个个脸上都木然的很。
没多会儿,他们六人都到了约定的地点碰了头。
一开始他们都以为只自己运道不佳,如今碰上了也不用解释,看到彼此的模样就已经猜到大家的境况都差不多,便只有苦笑了。
他们六人聚在一起,目标就变得颇为明显了,所以沈翠和劳不语很快接上了他们。
自来每次沈翠来接考,就算是身体再不舒服,他们也会笑一笑,装作轻松的模样,跟她说几句话,来安她的心。
今日他们却是一个都笑不出来,实在是在风口被吹了三天,脸都已经被吹木了。差点就变成面瘫了。
穆二胖动作迟滞地搓了搓脸,有心想解释一番。
沈翠知道他们的境况就赶紧摆摆手,让他先别说话,然后便让车夫带着众人回书院去。
回到书院后,周氏已经把锅里沸腾的姜汤分装好了,一碗碗端出来分给众人喝。
下人也已搬了好几个炭盆出来,就放在堂屋的各个角落里。
那姜汤比沈翠之前熬的还浓郁数倍不止,都不喜姜味的众人却谁都没有推却,每人都把自己手里的汤给喝完了。
喝过热辣滚烫的姜汤,又烤了火,身上的寒意总算褪尽,穆二胖第一个开了口:“总算是回来了。”
出声之后,他才发现自己嗓子沙哑的厉害。
他尚且如此了,其他人则或多或少也有这个问题。
其实不止嗓子哑了,穆二胖说话的声音也比平时大了不少。
因为连日来耳边风声不断,到了这会儿他的耳边都是嗡鸣的。
只是他们自己没察觉,沈翠和劳不语、周氏也不会特意点出来。
卫奚已经发起烧来了。他素来在这方面能吃苦的很,又知道此番大家都遭罪的很,没得只自己叫苦,便硬是没吭一声。
如果不是沈翠看到了他的面板,可能也要被他蒙在鼓里。
她便立刻倒了温水过来,让他赶紧把退烧药吃下去。
系统出品的退烧药,效果比后世的更好,但也有安眠的成分在里头,卫奚本就困倦,吃过后喝了点米汤便立刻去睡下了。
其他人则还是先吃了晚饭再睡,卫恕体质也不差,所以吃饱喝足之后,他尚且有心力给劳不语说了考场里头的变故,又嘶哑着嗓子纳闷道:“奇了怪了,贡院里头不知道哪里塌了,但我们的考棚又没有破损,里头的风怎么会这么大,感觉跟坐在风口上没两样,还好山长给我们每人带了两块纸镇,我两块都给押上,才让卷子没给吹跑,后头每次蘸墨都得小心又小心,就怕那邪风把笔上的墨给吹飞,落在卷子上。”
那天贡院里头发生巨响之后,附近的百姓也都听到了。
尤其是家中有应考举子的,更是吓得面无人色,生怕家人折在里头——培养一个举人的成本可太高了,别说是普通百姓家,就算是小富小贵的人家,也承担不起这种损失。
劳不语在外头听到了风声,也跟着他们去了贡院要说法,最后贡院那边只说是一座瞭望楼倒了,没有压倒任何一间考棚,更没有任何一个举子受伤,才安了他们的心。
梅若初嗓子也不舒服,所以并未出声解释,而是去取了纸笔来,画了个简单的图。
他跟其他人一样,前头才第一次真正进入贡院里头,但自古这种大气恢宏的建筑,都讲究个对称。
所以虽未在里头全部走过,他就已经可以凭借走过的那一段路,大概画出全貌。
画完之后,他在某个瞭望楼上打了个叉,表明应该就是这里坍塌了。
然后圈出了那附近一块区域的考棚,表明他们所有人的考位就在这一带。
最后再寥寥数笔画出了风向,又指了指书院的前后门。
沈傲霜哑着嗓子帮他言简意赅地解释道:“过堂风。”
说完之后,沈傲霜咳嗽了一声,还是道:“但还是古怪。”
过堂风也不可能大到这种几乎要把人吹飞的地步。
沈翠心理清楚这一切都是法则搞的鬼,所谓原理,不过是它故布疑阵、弄了个看似合理的幌子而已,那邪风根本不是常理能解释的通的。
会试第一场和第二场中间,也只有一个晚上的休息时间。
沈翠不想让他们在这上头分神了,便催着他们洗漱睡觉去。
几人如今都几乎成了‘哑巴’,嗓子又干又紧,自然也就没了说话的心思,各去洗漱不提。
他们虽还未像卫奚那样真的病倒,但沈翠还是让他们睡前吃了点系统的药预防着。
几个时辰之后,第二天刚过子时,则又是梅若初要入场的时间了。
沈翠这一夜同样没睡,熬了一夜的姜汤,如她前头所想的那般,每个人的行囊里保温壶变成了三个,全让她灌满了。
还有他们行囊中各自被风吹走了不少东西,都要分别补充进去。
至于沈翠给他们准备的药物,则都已经吃完了,也需要再另外添置。
另外这几日她也没闲着,给他们每个人赶制了一个防风面罩,大概类似后世那种脸基尼的样式。
但材料是系统里头的防风材料,有点类似于后世冲锋衣用的那种,丑是丑了点,但挡风的效果比面巾好多了。
其实时间若是充裕的话,她还想给每人用这种材料做件冲锋衣,但无奈时间确实不够——谁能事先想到入场考科举的举子,头顶有瓦,背后有墙的,会在考场里头连吹两天的大风呢?
法则的招数低贱得让人防不胜防。
沈翠把面罩给梅若初的时候,先给他说了效用,但也道:“带不带去,你自己决定。”
这东西确实有几分可疑的,谁好端端的去考科举带个样式古怪的面罩呢?藏头露尾的,像有见不得光的事似的。
寻常人都可能因为这东西接受更为严格的盘查,梅若初就更别提了,必然要为了这东西吃些苦头的。
梅若初自己心理也有数,想了半晌道:“我还是带着吧。”
左右不论带不带这东西,他入场也不会顺利。而带着的话,若是这次调整后的考位还在原来那一片,起码后头能少受点苦头。
他有了决定,沈翠也不说什么,帮他把包裹重新扎结实,准备送他出去。
那塞了三个保温壶的巨大包裹,她一提之下还没提的动。
梅若初伸手自己接了包裹挎上,肩膀都被压歪了三分。
前头若不是靠着那一大壶沈翠坚持让他们带上的姜汤,昨日病倒的必然不止卫奚一个。所以梅若初并没有任何嫌弃包裹沉重的意思,只会感念沈翠的妥帖周到。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到门口,梅若初站住了脚,说了自回书院后第一句也是唯一一句话,“是因为我吗?”
他这话问的没头没尾的,但沈翠很快反应过来,他想问的是书院的众人都在考试中坐上了不好的位置,颇吃了一番苦头,是不是被他影响的。
沈翠立刻说不是。
梅若初虽然倒霉,但很少影响别人。而且如果说这次法则作妖是刻意针对某个人的话,那首当其冲的也不是梅若初,而是作为系统1号培养对象的穆二胖。
毕竟穆二胖的考试成绩,才事关系统任务能不能通关。
怕他自责影响了后头的发挥,她又补充道:“我不是说假话骗你、宽你的心,真不是因为你。你别什么事儿都往自己身上揽。”
梅若初自然是相信她的,见她说的这般笃定,便松了一口气。
后头他依旧不让沈翠再送,自己前往贡院。
依旧是好一通折腾,等穆二胖起来了,梅若初才得以入场。
穆二胖离开书院后没多会儿,卫恕他们也起来了。
所幸卫奚已经退了烧,其他人身上都没有发出病症来。
沈翠仍有些提醒吊胆,直到光幕上又出现了一个个小格子,看着他们出现在了格子间里,那提着的一口气仍然没有卸下——
因为第二场考位稍有变动之后,大部分翠微的少年还是集中在右下角一块,证明他们还是在前头那个诡异的风口位。
至于为何说大部分呢?
因为有一个特例,也就是穆二胖,他的考位挪到了光幕上另一个角落,和其他人相隔甚远。
那个片区应就不是风口了,但必然也不是什么好地方。


第198章
会试第二场期间,天象一切正常,并未再出现大风大雨的情况。
梅若初和卫恕他们所在风口位,仍然比其他地方稍冷一些。
但他们都带了三壶姜汤和防风面罩,而且人嘛,幸福感都是在比对中产生的。
时下这样的小风,已经不足以影响他们了。
连卫奚的体质在一开始都没有受到影响了。
沈翠看完他们的状态后,便去看被法则‘特殊照顾’的穆二胖了。
穆二胖那边,则是小风都没有,他连防风面罩都没拿出来,身上多穿的春衫也脱下去了一件。
看样子是半点反常没有。
沈翠又关注了一下他的心情值。
前头大风大雨的时候,除了梅若初之外,所有人的心情值都不高。
今天倒是反常,因为成为特例的穆二胖心情居然还挺不错?瞅着比梅若初他们的心情值还高不少。
这还真挺让沈翠摸不着头脑的。
她连做针线的心思都没有了,就那么陪着穆二胖,看着他该吃吃该睡睡,就那么无风无浪地到了第二天发卷的时候。
会试第二场,就没有诗赋了,考的是五道史论题和二道策论题。
考史论,也就是提取一些关于历史事件或者历史人物的事迹,让举子发表自己的看法,论一论得失。
从某种程度来说,跟策论那些考的是一样的东西——即政治嗅觉。
穆二胖只诗文上是短板,过去数月也做了不少史论题,劳不语和梅若初都不在这上头替他操心。
所以穆二胖看完卷子之后,心情依旧十分不错,很快就开始对着题目打腹稿了。
打好腹稿,拿到试卷的当天上午,穆二胖就开始下笔了。
他那边确实看得出是没有一丝邪风的,连纸镇都没用上,也不用担心磨出来的墨被风吹干,或者笔尖的墨滴被吹落到卷子上,所以他并不写写停停的,而是十分连贯的作答。
因此答题速度比其他人里最快的梅若初,还快上不少。
到了入夜之前,他就已经写好了三道。
而他吃过晚饭之后,也并不再点蜡烛熬夜,而是直接睡下了。显然后头还没写的题,他也已是成竹在胸,不需要再点灯熬油的冥思苦想了。
但他越是这般顺利,沈翠就越是不安心,第二天等到他写最后两题的时候,她就比对着他和梅若初的卷子去看。
史论最后一题,是‘周唐外重内轻,秦魏外轻内重各有得论’。
周唐指的是周朝和唐朝。外重内轻则是说,周朝实行诸侯分封制,结果造成诸侯做大,各自为政,周天子皇权形容虚设的局面。而唐朝则实行藩镇制,则导致了藩镇割据的局面。
秦魏指的是秦朝和北魏,这两个朝代跟周唐相反,‘外轻内重’,权利集中于皇帝手中,但中央集权的效果并没有比封建制和藩镇制好多少。
各有得论,也就是让举子来结合分封制、藩镇制等,来论一论前朝制度的得失了。
一番比对,沈翠这半桶水已经评判不出,他们谁写的更好,但确定他俩在写的是内核是一样的。
穆二胖并没有偏题。
她一个恍神的工夫,穆二胖跟梅若初都已经写完了最后一道史论题,开始写策论题了。
题目是‘刑赏忠厚之至论’。
这句话直接把沈翠看懵了,到底是在书院里耳读目染这么久的,她很确定这句话不是《四书五经》上的原文。
不过懵的也只有她这外行人了,穆二胖和梅若初都已经在打腹稿了。
穆二胖还保留着先想出处,想到后,写在稿纸上提醒自己的习惯。
所以此时他手边的稿纸上写着——《尚书》孔安国注:刑疑付轻,赏疑从众,忠厚之至。
原来这出处确实不在书上原文里头,而是别的经学家对《尚书》的注解。
后头对着穆二胖和梅若初提笔写下的内容,沈翠就知道这题问的类似该不该‘疑罪从无’的问题。
同样,两人都是先以尧舜禹等古来的圣贤明君为例,赞扬仁政的重要性。
又结合了本朝的时事,对‘疑罪从无’表示了赞同。
依旧是都稳扎稳打,发挥了正常水平,没有任何疏漏。
沈翠越发奇怪了,想着难道是这次不能把梅若初的试卷来当正确答案看了?他其实也被法则影响了?
于是他又去看卫奚和沈傲霜的卷子。
他俩的进度慢一些,才写到史论最后一题。
细看之下,他们的论文内核,则也跟梅若初和穆二胖前头写的是一样的。
沈翠又等了一阵,看他们开始写策论题了,又是一番比对,就还是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等他们二人写完史论,时间便已经到了第三日,梅若初和穆二胖都早就写完,检查完,甚至把卷子上的墨迹都晾干了,只等着时间一到,军士和文书过来收卷了。
虽然梅若初他们还在被小风吹着,挨着冻,卫奚的体质也跌了2点,隐隐有了发烧的迹象。
但总体来说,相比前头的惨况,自家学生——尤其是穆二胖,这一场也考的太顺利了。
顺利的让她莫名不安。
很快到了会试第二场结束那天,沈翠和劳不语去了约定的地点接他们。
这次再出考场,穆二胖他们就都是前头出来的那批了。